清晨的海風從港灣吹來,濕潤卻不膩。李一凡坐在車裡,指腹在膝上不自覺地輕敲。他昨夜修改的草案還放在公文包最上層,紙頁邊緣被翻得略顯柔軟。
車子拐入中環的一段上坡路,司機放慢了速度,前方的玻璃幕牆在陽光裡像一麵巨大而冷靜的鏡子。今天的行程被壓得很滿,先是特區財經係統的閉門溝通,再去看一個小型的公共服務數字化試點,傍晚還要和幾位本地傳媒董事見麵。協調組發來的短信提醒跳出屏幕,薑承遠加了五個字——“穩字當頭,準落點”。
會議定在金融管理大樓的六層小會客廳,沒有記者、沒有攝影,房間裡擺著一張長桌,桌麵整潔到幾近空曠。
特區財政一把手和兩位掌管基建、民生方向的官員先到,隨後幾位本地商社代表陸續進門,彼此點頭致意,卻都刻意按順序落座。空氣裡有一種不言而喻的試探:誰願意先開口,誰就願意先承擔基調。
李一凡沒有讓沉默延展太久。他沒有鋪陳宏大願景,隻把幾張圖表投在屏幕上——失業曲線、餐飲零售複蘇斜率、青年初次就業時長分布、兩類小微企業現金流周轉天數。
曲線最陡的地方用紅色圈點出來,他把激光筆收回口袋,語氣平穩:“我們不爭論抽象問題,隻談最要緊的事——把人從‘等’裡拉出來,讓街頭的腳步重新回到店裡、工位和課堂裡。”
坐在對麵的本地商社代表是位鬢角花白的先生,眼鏡框很細,銅紐扣擦得亮。他問得直接:“如何拉?靠補貼?靠免稅?這些我們都試過,賬很難平。”
“賬要能平,但不是把每一筆都攤在財政上。”李一凡答,“我們在星城做過一個組合拳,把就業券、培訓券、消費券捆成一張‘城市通行證’,不發現金,發可追蹤的服務權利。
財政隻認兌現後的績效,企業、平台、院校共同參與,數據流打底。用通俗的話說,就是把‘撒胡椒麵’改成‘裝彈上膛’,隻在該打的環節扣動扳機。”
有人笑了笑,笑意裡帶著幾分懷疑。財政一把手側了側身子:“這在你們那邊有製度基礎,在這裡,數據拆分、隱私規製、支付接口、合規邊界都不一樣。”
“所以我們不照搬。”李一凡平靜看向他,“我們隻移植原則,把可追蹤、可核算、可問責這三根筋縫進你們現成的衣服裡。
技術不難,難的是彼此信任。我提出一個小口徑:先從沿灣三條商業街做試點,先從兩家願意配合的本地銀行做清算通道,先從三所職業院校開通‘學完即崗’的白名單。把試點做成樣品,拿樣品去換更大的授權。”
窗外的陽光斜了進來,落在桌沿。坐在末席的一位傳媒董事輕輕點頭,像在心裡記了一個暗號。會議結束時,財政一把手沒有表態讚成或反對,隻說了句“請把樣品做紮實”,便起身握手。握手的力道比會前更實一點,這是這個城市表達謹慎善意的方式。
中午的行程沒有安排午宴,李一凡讓司機把車停在灣仔的一處服務中心。那裡正在試運行一種看似普通的小程序:居民憑證在手機上彙集,預約公共服務可以一步到位,老人問診、殘障人士出行、學生校際交流報名,都能在線完成。
他站在自助機旁看了一會兒,工作人員遞了一瓶水,悄悄說了一句:“我們最怕的是做了沒人用,或者一用就出故障。”李一凡笑笑,問她:“現在呢?”她想了想,回答得乾脆:“真有人用,偶爾卡頓,但能修。”
他讓隨行把這句話記在本子上。任何宏大敘事,如果落不到“真有人用”四個字上,都是懸空的塔尖。
下午的風更硬一點。協調組駐地臨時作戰室裡,凡星團隊和本地幾家內容機構在做一次聯席複盤。屏幕上一條短視頻的熱度曲線忽高忽低,像海麵上一陣突來的湧浪。
視頻記錄的是一位夜班的碼頭司機,十幾秒裡沒有台詞,隻是把車燈一盞盞關掉,最後抬手對鏡頭拍了拍,配的字幕是“晚安,城”。
有人說這太煽情,有人說這正好,意見在會議桌上來回碰撞。李曉薇通過視頻連線把討論收住:“不要堆詞藻,讓人看完願意轉給朋友,就夠了。我們做的是民心工程,不是修辭比賽。”
會開到一半,技術監測那邊發來預警,某個匿名賬號在海外平台上連發數條短貼,指稱“外來機製要把城市改造成機器”,幾分鐘內被多個賬號搬運,評論區逐漸出現“陌生口音”的跟帖。
凡星的風控坐姿前傾,準備調高算法閾值。李一凡沒有讓他們急著拉閘:“彆和水花較勁,沿規則把水引進溝裡。”他讓團隊推送一條講“社區合唱團恢複排練”的短片,把“機器”對立成“人和人的聲音”。
同時,協調組聯係人發出例行函,提醒平台關注異常活躍的“新注冊搬運號”,統計流向後交給本地執法方。動作沒有驚天動地,卻像在棋盤上多放了一粒子,把無形的氣勢往回拽了一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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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會麵安排在半山一棟老洋樓裡,露台上能看到港灣線在暮色裡慢慢發亮。來的人不多,都是掌握渠道話語的董事或顧問,端著酒杯寒暄幾句後,話題不可避免地繞回了利益。
“改革不是慈善,”有人悵然地晃了晃杯中的液體,“我們支持秩序,也支持成長,但每一次秩序調整,都意味著舊分配的鬆動。你要的,是不是太快了些?”
李一凡把杯子放在扶手上,沒有喝。他望著遠處正要駛入海麵的渡輪,聲音很輕,卻聽得清楚:“我不要快,我要穩。我隻做兩件事:讓這座城的普通人生活更穩一點,讓守規矩的生意更值錢一點。
彆的,我不碰。”他頓了頓,補了一句,“但凡有人把‘穩’當‘等’,把‘秩序’當‘不作為’,那我就會親自去碰。”
話說到這份上,露台上吹過一陣風,把幾個人的衣角掀起。那位鬢角花白的董事笑了笑:“那我們就看樣品,樣品好,就把貨下大一點。”
夜深以後,協調組內部的碰頭會持續開著。薑承遠把一份自京城傳來的紙質件放到桌上,那是林建國批示後的彙總意見,寥寥幾行,核心意思是“機製先行、節奏控製、預期管理”。
他看向李一凡,問他今天最擔心什麼。李一凡把筆在手心轉了轉:“擔心一句話——試點裡的人把‘試’當成了‘演’,桌上的人把‘點’當成了‘麵’。我們設計的是骨頭,不是花邊。”
他沒有回酒店,坐在作戰室的沙發上眯了一會兒。淩晨兩點,風控曲線再次跳動,某個匿名群裡出現對“試點工作人員”的人肉傾向字眼。
凡星法務按預案與平台法務溝通,協調組值班人員與本地執法方同步備案,技術側封死傳播路徑,傳媒側推送“城市夜歸人”的係列,為屏幕那端的焦躁找一個分散注意力的出口。幾根看不見的線在暗處相互牽引,一條以規則為骨的網悄悄收攏。
第二天一早,特區一處沿灣商業街的鋪麵拉下半邊卷簾門,幾位店主圍在攤上討論一件新鮮事:銀行派人上門講“通行證”樣品,刷過之後下遊平台回流三種權益——培訓抵扣、崗位對接、消費回填,條目明明白白,額度不大,卻看得懂。
一位做茶餐的老板娘邊算邊笑,說總算有點盼頭。街角的公交站牌邊,兩個剛從職業學校出來的小夥子肩並肩站著,手機裡刷到一條短視頻,是某位歌手在社區裡陪孩子排練,彈幕裡全是“好久沒聽到合唱”“好久沒回到這條街”。他們把手機合上,往前走,步子不快不慢。
午後,行政長官辦公室裡的空氣凝重卻不壓抑。財政、法律、治安三條線坐在同一張桌前,紙杯裡的水才喝了一半,會議已經拿出一個能落地的共識:試點範圍、清算通道、服務白名單、風險預案,逐條寫入會紀。
李一凡沒有搶話,把每個人的表述都聽完,最後隻留了一句話:“彆爭功。誰的崗位上出樣品,樣品就寫誰的名字。我們不在公報上搶版麵,隻在賬本上寫責任。”
傍晚時分,天邊出現了短暫的暗雲,風把海麵吹出一圈圈細浪。作戰室的大屏忽然跳出一條“街頭噪點”的即時提示,本地一條老街的幾個路口出現圍聚跡象,原因是鋪麵租約調整引發的糾紛。
過去這種場景最容易被彆有用心的人點燃,把商業矛盾演成情緒事件。協調組立刻分工,凡星把直播鏡頭對準調解室,讓被圍困的情緒看到“坐下來談”的現場,社區工作隊把議事規則貼在門口,執法方在外圍落下最薄的一圈線,留出充足的出入口。調解桌上,業主拿出記錄,租戶擺出賬簿,第三方評估師推來一份折中方案。
僵持了二十分鐘,門口的嘈雜聲在看不見的縫裡漏了氣,圍看的人群逐漸散開,最先走的是幾個中年人,他們把外賣袋子拎在手裡,像忽然想起家裡還有口湯沒喝完。
夜深,再次回顧這一天的曲線,風控界麵從鋸齒變成了緩坡。李一凡站在窗邊,港灣上的燈像一串連起來的脈搏。他給林建國發去簡短的消息:“樣品起波。可控。”很快那端回了三個字:“照此辦。”
第三天,他把樣品帶到了南策,帶到了協調組的桌上。紙張不厚,隻有幾頁,記錄了試點的流程、參與者、數據、例外處置、反饋、複盤。
薑承遠翻得很慢,翻到最後一頁的簽字欄,停住了。那上麵有三行字:某街道辦負責人、某銀行業務主管、某職業學院教務主任。每個名字都清楚,每個簽名都不潦草。
“這就是你說的‘樣品換授權’?”薑承遠放下紙,眼裡有笑。
“樣品換信心,信心換授權,授權換秩序。”李一凡答,“順序不能顛倒。”
協調組最終意見在一周後形成。文件的措辭依然謹慎,沒有誇耀、沒有口號,隻有一種在夾縫裡見過風雨的克製與清醒。
試點擴大到兩岸四處街區,清算通道再加一家,服務白名單多了幾類與青年就業相關的項目,預案清單增補了三條應對“網絡噪點”的細則。紙張被送往京城,印著紅色的編號,和這個夏天許多重要的決定一起,被收納進檔案。
那天夜裡,李一凡終於有時間給林允兒回了一個電話。她在電話那端笑,說星城的雨終於停了,家裡的梔子花開得很香。
李一凡靠在椅背上,閉著眼聽她說話,心裡的弦緩了緩。他忽然想到白天那位服務中心的工作人員說的四個字——真有人用。是啊,機製的意義,不就是讓更多的人把生活過得像“真有人用”那樣,簡單、清楚、靠得住。
窗外的風更輕了,港灣的霓虹像在遠處眨眼。他把手機屏幕按滅,起身把公文包扣好。還有很多事要做,還有很多線要接。但他知道,第一步走穩了,後麵每一步,都有了踏腳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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