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曦，星城市政務大廳已然燈火通明，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前所未有的壓迫感。今天是全國觀摩周的第四天，來自西北五省的政府代表團即將抵達，而這也是首次由外省提出現場“點題問責”的試點安排。
李一凡昨日臨時決定，將原定以觀摩為主的流程改為“半觀摩、半質詢”，目的很明確——不隻是展示成果，而是真刀真槍，借外力向體製深處開一刀。
上午七點半，市政府西廳會議室。一場內部簡報會正在進行。會議桌上放著一疊紅封簡報，封麵赫然寫著“預警項目清單更新版·第4輪”。副市長金誌偉額頭微汗，彙報語速略快：“目前排名倒數五位的單位中，除嶽州外，朱洲新城的四號地塊環保回填不達標問題仍在處置；紹陽農業冷鏈園一期尚未整改到位；橫陽舊改a區群眾信訪集中；懷化智慧安監平台二次上線失敗；樓底工業集群數統數據缺失連續七天未報。”說罷，他頓了頓，看向主位上的李一凡，“省裡今晚可能會同步發布一批紅榜問責名單……”
陳曉峰翻開簡報，低聲補充：“今天外省代表有權調取項目底賬，原則上我們不設屏蔽。”李一凡點點頭：“就是要不設屏蔽。誰敢遮掩，誰就上榜。提前通知紀委、督查室、輿情中心，各自備崗。”
上午九點整，西北五省代表團抵達政務大廳。此次代表團陣容頗為特殊，不僅包含地方改革辦主任、政務服務局長，更有政務院派出的三位中青年乾部，頭銜雖不高，卻極為敏銳。陳曉峰事先打過招呼，這三人是“新體製觀察員”，代表的是未來人事、製度、財政三條線的改革指向。
首個觀摩項目是朱洲新城的四號地塊環保整改項目。大屏幕上剛調出現場視頻，一位來自甘肅的代表就提出：“你們說回填材料全部為一級環保標準，那我想看第三方檢測報告原件。”話音未落，項目負責人臉色突變，一時語塞。
陳曉峰按下耳麥：“調後台文檔係統，調用編號zc0412檢測包。”十秒鐘後，一份帶有檢測機構公章的pdf出現在大屏幕中央，隨之而來的是一份質疑函副本——原來該項目上周剛被一名群眾代表舉報回填含有超標粉煤灰。
“為什麼整改報告沒提這個？”李一凡冷冷發問。環保局長一時語噎，代表團中一名陝西乾部接口：“我們省推綠色工地時就遇到這種‘合格包裝+汙點實質’的把戲。”李一凡沒有多言，隻一揮手：“項目暫停，責任人即刻停職審查。”
會場內氣氛頓時壓抑。此時，一位代表指向坐在角落的一名青年乾部：“你是這個項目市級跟辦人？”那青年點頭站起。代表直接發問：“群眾反映你拒不接聽電話，還掛斷來電，是否屬實？”青年漲紅了臉，結結巴巴地辯解：“我……我沒有掛斷，是當時在外地出差……”
觀摩席鴉雀無聲。三位“觀察員”對視一眼，其中一人攤開筆記本，記錄下一行字：“問責應溯源至辦事環節，而非終端問責替罪。”這時，紀委副書記張國威走上前，語氣低沉卻擲地有聲：“本項目將納入本周點題問責通報，涉事單位環保局、朱洲新區工委、駐地施工方同步處理，群眾反饋已進入專線留痕。”
十分鐘後，第二個項目播放。地點為懷化智慧安監平台。代表團剛看到係統登錄界麵，就有人舉手：“為什麼係統主頁顯示上次登錄時間是四天前？”工程技術負責人麵色鐵青，支吾道：“可能是……後端維護……”
話未說完，星城數據局副局長直接走上台前：“彙報人不清楚我來說——該平台上線當日即發現數據中斷問題，平台連續72小時無人值守，二級操作員空崗無補，責任屬懷化市本級。”這時，一位寧夏代表點頭：“我們那邊安監平台是公安係統定期校驗，這類問題很危險。”李一凡淡淡說道：“政務係統一日癱瘓，等於群眾命脈斷開一日。”
午餐前的最後一項，是由觀摩團隨機抽查昨日“紅單群眾代表”的回訪。代表們選中了一個邵陽市舊改項目中投訴“樓道打洞施工無告知”的案例。群眾代表被現場請來，是一位年近六十的女工，手裡拿著仍未乾透的投訴書複印件。她聲音顫抖：“我們住那棟樓已經三十年，施工把牆打通，孩子考試受影響，鄰裡都吵架。”
這一次沒有技術係統、沒有數據接口，隻有一段樸素的痛訴。代表團現場表決：“此類紅單應定級為情緒激烈型、公共影響型，建議啟動輿情乾預和人文協商機製。”李一凡當即批示：“從今天起，紅單分類新增‘社會關係類’一項，立即備案。”
當天下午三點，全市紀委監察組召開臨時通氣會，會議主旨為“紅單反向審計啟動”，意味著將從“紅單產生”逆向追溯製度漏洞、流程卡點、人事責任，並同步進入績效考核體係。全省乾部微信群瞬間炸鍋，“紅單”兩個字在星城係統內成為堪比政審級彆的“高危詞彙”。很多乾部開始自查舊項目，有人甚至淩晨三點撥通群眾代表電話，誠懇回訪。
晚上八點，李一凡在辦公室獨自翻閱今日通報材料。陳曉峰送來一份新名單，壓著紅封線條：“今晚九點，三家媒體要播今天觀摩實錄，人民日報微信號提前審看通稿，需要您簽字。”李一凡拿起筆，一筆一劃寫下批語：“保留真實，哪怕醜陋；不留情麵，但求進步。”
他起身，走到窗邊，望著星城政務廣場上燈火通明的“問題牆”，那裡的一張張“紅單”閃著醒目的紅光。他知道，這座城市已不再是過去那個用數字粉飾的樣板，而是一座敢於承認缺陷、敢於被監督的體製前沿。
而他要做的，是把這樣的“城市治理公式”，推廣到整個大夏。不是靠喊口號，不是靠一人督政，而是真正讓製度對所有人都硬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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