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杏葉金燦燦鋪滿寧國府後院時,秦可卿已經連燕窩粥都咽不下了。王熙鳳掀開錦被握住她的手,薄紗寢衣下的腕子細得能透光,倒顯得那對翡翠鐲子愈發沉重。
"何苦糟踐自己。"王熙鳳往她腰後塞了個軟枕,瞥見枕下露出半截詩箋。秦可卿突然劇烈咳嗽,帕子上猩紅點點,像極了那年元宵節她們偷喝的玫瑰露。
廊下傳來焦大醉醺醺的罵聲,王熙鳳的護甲在黃花梨床框上劃出細痕。三個月前她撞見賈珍從兒媳院裡出來,領口沾著與可卿發間相同的茉莉頭油。那日可卿說"治得病治不得命"時,眼尾胭脂被淚水衝淡,宛如褪色的合歡花。
回程的軟轎忽地一顛,王熙鳳掀簾正見賈瑞立在道旁。這人穿著雨過天青的袍子,腰間卻係著賈珍慣用的青玉帶鉤。他湊近說話時,袖口飄出的沉水香熏得人作嘔——上月給賈蓉的新婚賀禮,正是這個味道。
"嫂子今日氣色倒好。"賈瑞的視線黏在她金絲牡丹的抹胸上。王熙鳳忽然想起那年中秋宴,賈珍借著酒意摸秦可卿的翡翠鐲子,那鐲子還是自己陪她去萃華樓挑的。
臘月十七的穿堂風格外冷,王熙鳳裹著銀狐裘往東邊牆根去。賈瑞縮在風口直打擺子,後頸被野貓抓破的紅痕結了痂。她故意把帕子往地上一甩,看那人撲跪著去撿,活像條瘸腿的鬣狗。
"二更天去西邊夾道等我。"王熙鳳扶了扶鬢邊的點翠鳳釵,這是秦可卿去年送的生辰禮。月光透過枯枝照在賈蓉臉上,這浪蕩子舉著糞桶的手竟在發抖。她忽然想起可卿咽氣那日,賈珍哭得把孝衣都扯破了,露出裡頭繡著春宮圖的裡衣。
雪粒子撲簌簌砸在琉璃瓦上,王熙鳳望著銅鏡裡自己猩紅的唇角。平兒說賈瑞回去就發了高熱,成日喊著"嫂子饒命"。菱花鏡裡忽然映出秦可卿的臉,還是未嫁時梳著垂鬟分肖髻的模樣,指著她笑說:"你這胭脂抹得忒重了些……”
王熙鳳驚得一哆嗦,再定睛看時,鏡中卻隻有自己。她深吸一口氣,安慰自己不過是幻覺。可那幻象卻如鬼魅般纏著她,夜裡睡下,秦可卿的身影又出現在她夢裡。“鳳姐姐,何苦為了這些醃臢事臟了自己的手。”秦可卿幽幽說道。
王熙鳳在夢中怒目而視,“那些人如此不堪,我若不懲治,難消我心頭之恨!”秦可卿隻是歎氣,“因果循環,自有定數,你這般行事,恐也會惹來禍端。”
待王熙鳳從夢中驚醒,額上滿是冷汗。她坐在床榻上,回想著夢裡的話,心中不免有些動搖。但一想到賈珍的醜態、賈瑞的輕薄,那股恨意又湧上心頭。
次日,她強打精神料理府中事務,卻總是走神。平兒看著她憔悴的模樣,擔憂道:“奶奶,您可要保重身子。”王熙鳳苦笑,心中暗忖,這一切究竟是對是錯,自己又能否全身而退。
喜歡夢幻旅遊者請大家收藏:()夢幻旅遊者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