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國府內,繡春囊一事鬨得沸沸揚揚。那日清晨,迎春房裡的司琪被幾個婆子押著跪在院中,衣衫不整,淚痕滿麵。邢夫人冷眼旁觀,王夫人麵色鐵青,隻有迎春站在廊下,手指緊緊攥著帕子,臉色比紙還白。
“好個不知廉恥的東西!”邢夫人厲聲喝道,“拖出去打二十板子,明日就叫人牙子來領走!”
司琪哭喊著求饒,目光投向迎春,滿是絕望。迎春嘴唇動了動,終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素來懦弱,此刻更是連為貼身丫鬟求情的勇氣都沒有。
這事過後,迎春在府中的處境越發尷尬。原本就少人過問的二姑娘,如今更是被貼上了“管教不嚴”的標簽。偶爾有婆子丫頭從她院前經過,都會壓低聲音竊竊私語,目光裡帶著幾分憐憫,幾分鄙夷。
恰在此時,孫紹祖再次登門求親。
孫家本是賈家舊部,孫紹祖的父親祖父都曾是寧榮二府的門客。這孫紹祖年近三十,生得五大三粗,一副武夫模樣。他眼見賈雨村靠著賈家的提攜官運亨通,便也想著走這條捷徑。
數月前,孫紹祖就曾帶著五千兩銀子來找賈赦,希望這位世叔能幫他謀個官職。賈赦收下銀子,讓賈璉去辦此事,誰知幾經周折,終究沒能成事。孫紹祖心中不滿,卻又不敢明說,轉而想到若是能娶了賈家的女兒,成了賈府的女婿,那賈赦必定會儘心竭力幫他。
賈赦原本對這門親事並不上心。孫家雖是舊交,但早已家道中落,孫紹祖本人又粗鄙不堪,實在配不上賈府的千金。然而繡春囊一事後,迎春名聲受損,賈赦的心思活絡起來。
這日傍晚,賈赦正在書房把玩新得的古扇,邢夫人端著參茶進來。
“老爺,孫家那孩子又來了,”邢夫人小心翼翼地說道,“這次還是為迎春的事。”
賈赦哼了一聲,並不接話。
邢夫人放下茶盞,湊近些低聲道:“要我說,這未嘗不是件好事。迎春如今這樣子,好人家怕是難找了。孫家雖然不如從前,好歹也是個官宦之家。再說...”她頓了頓,“那五千兩銀子,若是結親,也就不必還了。”
賈赦抬眼看了看邢夫人,嘴角泛起一絲冷笑:“你倒是會算計。”
“還不是為老爺著想,”邢夫人賠笑道,“況且迎春出嫁,嫁妝也能省下不少。我粗略算過,若是按慣例,少說也要一萬兩。若是許給孫家,三五千兩也就足夠了。”
這話說到了賈赦心坎上。賈家近年來入不敷出,他是知道的。若能省下這筆開銷,自然是好。但他仍有顧慮:“母親那邊...”
“老太太年紀大了,哪還管得了這許多?”邢夫人忙道,“再說迎春本就是大房的女兒,婚姻大事自然由老爺做主。”
賈赦沉吟片刻,終於點了點頭:“你去安排吧。”
邢夫人心中暗喜。她之所以極力促成這門親事,不僅是為了那五千兩銀子和節省嫁妝,更是想在賈赦麵前立功。她雖是大房夫人,卻因無子無寵,在府中地位尷尬。若能辦成此事,日後在賈赦麵前也能多幾分體麵。
幾日後,賈母果然過問起此事。
那日請安時,賈母特意留下邢夫人,問道:“聽說赦兒要把迎春許給孫家?”
邢夫人忙賠笑:“老太太消息真靈通。是有這麼回事,孫家那孩子來了好幾次,誠心求娶迎春。老爺看他一片真心,就答應了。”
賈母皺眉:“孫家如今情形如何?那孫紹祖人品怎樣?”
邢夫人支吾道:“孫家...孫家自然是好的。至於那孩子,年輕氣盛些,但武將家的子弟,都是這般模樣。”
賈母何等精明,見邢夫人含糊其辭,心下已明白幾分。但她素來不喜插手大房事務,加之與賈赦母子間早有隔閡,也就不便多問,隻淡淡道:“既如此,你們好生操辦便是。”
邢夫人心中一塊石頭落地,連聲應著退下了。
不料此事傳到賈政耳中,卻引起了不同反應。賈政雖代管榮國府事務,但對兄長家事向來不多過問。隻是他偶然聽門客說起孫紹祖為人暴戾,家道早已中落,便覺不妥。
這日,賈政特地來到賈赦書房。
“大哥,聽說迎春的婚事定了?”賈政開門見山問道。
賈赦正在賞畫,頭也不抬:“定了。”
“是孫家那孩子?”賈政追問。
賈赦這才抬頭,眼中已有不悅:“怎麼?你有意見?”
賈政歎了口氣:“我聽說孫家如今大不如前,那孫紹祖性格暴戾,並非良配。迎春性子軟,怕是...”
“怕是什麼?”賈赦猛地放下畫軸,“我嫁女兒,需要你來指手畫腳?”
賈政忙道:“大哥誤會了,我隻是...”
“隻是什麼?”賈赦冷笑,“你以為代管幾天家務,就什麼都能管了?我告訴你,迎春是我的女兒,她的婚事我說了算!”
賈政見兄長動怒,心下歎息,知道再多說也無益,隻得告退。
賈赦望著弟弟離去的背影,心中越發氣憤。這些年來,賈政代他管理家務,在母親麵前得臉,早已讓他不滿。如今連嫁女兒的事都要插手,更是讓他火冒三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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