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蜷縮在角落,不哭也不喊。這反而激怒了孫紹祖,他一把揪住迎春的頭發:“怎麼?回一趟娘家,長了脾氣是不是?告訴你,就算我打死你,賈家也不會放個屁!”
這話像一把尖刀,刺穿了迎春最後的心防。她突然抬起頭,眼中燃起從未有過的火焰:“你打死我好了!反正活著也是受罪!”
孫紹祖被這突如其來的反抗驚得一愣,隨即暴怒:“好哇!敢頂嘴了!”他抄起桌上的瓷瓶就砸向迎春。
這一夜,孫府後院的哭喊聲持續到很晚,下人們都躲在房裡不敢出聲。翌日清晨,丫鬟推開房門,隻見迎春倒在血泊中,已經氣絕多時。
消息傳到賈府時,王夫人正在與賈政商議元春省親的事。聞訊後,她手中的茶盞“啪”地落地。
“怎麼死的?”王夫人聲音發顫。
來報信的婆子低聲道:“說是失足摔下樓…”
王夫人與賈政對視一眼,心知肚明卻不敢說破。良久,賈政歎了口氣:“既然如此,準備些奠儀送去罷。終究是孫家的人,喪事該由孫家操辦。”
王熙鳳得知消息後,瘋了一般要去找孫紹祖算賬,卻被王夫人厲聲喝止:“你還嫌不夠亂嗎?如今娘娘正要省親,這個節骨眼上鬨出這種事,讓娘娘的臉往哪擱?”
“可是二妹妹死得冤啊!”王熙鳳紅著眼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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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夫人冷著臉:“冤不冤的,都是她的命。你們誰也不許再提這事,特彆是瞞住老太太。”
迎春的喪事辦得悄無聲息。孫家草草下了葬,連塊像樣的墓碑都沒有。賈府隻派了幾個下人送去奠儀,主子們一個未到。
幾日後,賈母忽然問起:“迎春丫頭好些日子沒來了吧?”王夫人忙賠笑:“孫家事忙,她抽不開身呢。”賈母點點頭,忽又歎道:“我這心裡總不踏實,昨晚夢見迎春穿著嫁衣對我哭…”王熙鳳站在一旁,指甲掐進肉裡,卻終究什麼也沒說。
又過月餘,正值元春省親,賈府張燈結彩,好不熱鬨。宴席上推杯換盞,笙歌鼎沸,仿佛誰也不記得剛剛慘死的迎春。
隻有王熙鳳在敬酒時,恍惚看見迎春穿著素衣站在廊下,朝她微微一笑,轉眼又不見了蹤影。她手一抖,酒灑了半杯。
賈母問:“鳳丫頭怎麼了?”王熙鳳強笑道:“沒什麼,手滑了。”心裡卻像壓了塊石頭,沉甸甸的透不過氣。
夜深人散後,王熙鳳獨自來到紫菱洲。迎春從前住的屋子已經落了鎖,院裡雜草叢生,一片荒涼。她忽然想起迎春出嫁前日,曾拉著她的手說:“鳳姐姐,我這一去,怕是再也回不來了。”
當時隻當是女兒家嫁前的傷懷,如今想來,竟是一語成讖。
冷風吹過,廊下的燈籠明明滅滅。王熙鳳站在荒院裡,忽然明白了一個道理:在這深宅大院裡,女兒家的性命,終究抵不過家族的利益和體麵。
她抬頭望天,隻見一彎冷月懸在蒼穹,清輝灑滿人間,卻照不進這朱門繡戶裡的陰暗角落。
翌日,王熙鳳命平兒悄悄去孫家墳地,給迎春立了塊無名碑。碑前供上一盤她最愛吃的桂花糕,卻不知為何,一夜之間就腐爛發黑,如同這個家族早已腐朽的心。
從此以後,王熙鳳每每路過紫菱洲都會加快腳步。有人說常在夜裡聽到那裡傳來女子的哭聲,也不知是真是假。隻有院中那株老梅樹,那年冬天竟一朵花也沒開,枯枝指向蒼穹,像是在無聲地控訴著什麼。
而賈府依舊夜夜笙歌,仿佛什麼都不曾發生過。直到很久以後,當抄家的聖旨到來,錦衣衛闖進門來時,王夫人才忽然想起迎春那雙絕望的眼睛,和她臨死前可能經受的痛苦。
但那時已經太晚了。賈府這座大廈,早已從內部開始腐朽,迎春的鮮血,不過是其中最早滲出的那一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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