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見到媽媽的次數屈指可數。
可每次看見媽媽,外婆的眼裡都是說不出的悸動。
說到底,外婆隻能無能罷了。外婆也是千千萬無力掙紮的舊時代女性,她什麼都幫不了媽媽,那份母愛在那個時候發揮不了任何作用。
在所有人都誇媽媽是一個好女人時,隻有外婆希望她做個浪漫的女孩。
媽媽看著燃燒的紙錢,猛得心頭顫了顫。
好像這一刻,她才明白我對外婆的意義是什麼。
她看向墓碑,仍舊是無言。
她說每次見到外婆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可母親和孩子見麵,哪怕吵架也是一種重逢。
我就是想告訴媽媽,外婆有多愛我,就有多愛她。
可當這些明晃晃擺在媽媽麵前的時候,又好似什麼都來不及了。
媽媽再也沒有媽媽疼她了。
媽媽開始哽咽,豆大的眼淚啪嗒啪嗒的砸下來,委屈猶如狂風暴雨一般淹沒了她。
在當年的處境中,外婆的無能讓她失去了最心疼的女兒,如今外婆去世多年後,媽媽才懂得當父母的總有些事,是無可奈何後的妥協。
這個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是如此,並不是非黑即白。
我能理解媽媽討厭我的緣由,便也希望,媽媽有一天能理解外婆的無能為力。
至於原不原諒,另說吧。
等紙錢燒完,我們趕緊拿土熄滅,確定沒有遺留火種,才收拾貢品下山。
鄉下不好打車,隻能走到村口大路上去坐公交。
站在站牌下,媽媽聲音暗啞:“那小子真就那麼好嗎?媽不是為難你,隻是怕以後會有彆人為難你。”
我悶聲道:“不會的,阿傑很好。”
媽媽欲言又止。
我跟著說道:“他和爸爸總歸是不一樣的。而且,你和外婆也不一樣。”
她討厭了我二十年,可如今的我,還是寧可相信,有一天我窮途末路時找她,她不會把我攆出門去。
媽媽理所當然的點頭:“說到底,我是你媽。”
我笑了笑,半開玩笑的嘲諷她:“這句話說的太晚了。”
媽媽白了我一眼,嘀嘀咕咕的。
“就知道你小心眼,記仇的很。但你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往後真過的不好了,大不了就離婚唄,你又不是沒了男人活不了。”
我嘟嘴反駁:“我不會離婚的。”
媽媽現在回過神來,又開始想起我是她最不喜歡的女兒了。
我也沒指望她一瞬間就變成我的好媽媽。
就像外婆,也是上了年紀,媽媽好幾年不回家,外婆才會想起對女兒的虧欠和心疼。
人性就是這樣,多變又神奇。
我們一起回了家,沈盛夏已經做好了飯菜,爸爸還窩在房間裡不出來。
媽媽去敲了敲門,他應都不應一聲。
沈盛夏湊到我耳邊嘀咕:“被你罵了幾句,生悶氣呢。”
我無所謂的晃了晃頭:“我是不可能哄他的。”
沈盛夏嘖嘖兩聲,一副就知道我的性子不會慣著他的表情。
媽媽沒好氣的一屁股坐下,拿起筷子直接夾菜:“彆管他,愛吃不吃,餓死了正好家裡人多,給他收屍。”
“嘭”的一聲,爸爸開門出來。
他氣鼓鼓的瞪著我,見我理都不理,又自己坐到了主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