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偏偏就有這麼個人——自己手握幾十條人命,錢都堆到能買下半個省了,居然還老老實實喊彆人‘老板’,甘當小弟?你不覺得邪門?”
換個人,能混成那樣,早就自己單乾,誰還受人拿捏?
可一個專門賣人販子的畜生,你說他講忠誠?
聽著像笑話吧?
可笑話,真就這麼發生了。
魏廣東,真就服了這個人二十多年。
“也不是沒可能。”蔚煙嵐慢悠悠道,“一種是救命之恩。
但恩情這東西,經不起時間磨。
過幾年,人就忘了。”
“嗯。”莊岩點頭,“那第二種呢?”
“第二種?”她笑了,輕飄飄的,“隻有親媽親爹,才不會背刺孩子。
不是畜生,誰能狠得下心,把親爹親娘賣了換錢?”
“啪!”
莊岩一巴掌拍自己腦門上。
我怎麼就沒這腦子!
親人!
人可以背叛全世界,但真沒幾個敢動自家娘老子!
“姐,謝了!最晚明天回家!”他笑得跟個得了糖的孩子,“在家給我洗乾淨,等我!”
“滾蛋!”蔚煙嵐笑罵,“活著回來!……臭小子,姐想你了。”
“我也想你。”莊岩喉嚨發緊,暖意直衝眼眶,“等我。”
“嗯。”電話那頭,應得很輕,卻重得像心口壓了塊石頭。
通話斷了。
莊岩放下手機,轉頭看向滿屋子盯著他的刑警,深吸一口氣,嗓音沉得像鐵:“回y市。”
y市?
大老板在y市?
對。
案子,兜回了起點。
一串警車呼嘯著衝進s縣,輪胎碾碎晨霧,警笛撕開寂靜。
“孟曼麗,女,67歲,s縣土生土長,十六歲離鄉打工,十八歲懷揣肚子回來,生下魏廣東。”
“孩子一落地,她二十歲又走,十年沒回來。
三十歲回來帶娃,三十四歲再走,三十九歲帶著兒子一塊兒跑。”
“四十一歲,獨自回村,再沒出門。”
“四十五歲,跟村裡一個死了老婆的老漢搭夥過日子。”
戰古越念完檔案,抬頭看莊岩:“頭兒,就是她?”
莊岩閉著眼,沒答。
他心裡早就掀了浪。
當初怎麼就沒去魏廣東老家瞅一眼?
不是運氣好,是漏了。
先找到羅偉剛屍體,順著線追到外省,順理成章把魏廣東當主謀——誰想,真正的大魚,竟躲在村口那棟漏雨的土坯房裡?
一個六旬農村老太太?
犯罪團夥的幕後老巢,是她?
腦子豁然貫通了。
難怪魏廣東這麼聽話。
難怪他寧可被圍捕,也不跑。
難怪他手上沾了十幾條人命,每年還雷打不動回村住倆月。
因為那是他媽。
一個能剁人手、挖人眼的瘋子,卻肯每年花倆月,陪癱在床上的老娘曬太陽、喂飯、洗腳。
諷刺不?
他可以殺了全世界。
但他不敢,也不能,傷了那個給他生命的人。
那羅偉剛呢?
為什麼死得那麼慘?
四肢打斷、舌頭剪了、眼球摳了,最後才一刀割喉?
彆忘了——羅偉剛當年查案,曾三番五次登門。
就為了問魏廣東行蹤。
就為這,他跟董母吵過架。
吵得很凶。
魏廣東不知道那天具體說了啥。
但,他看見了。
他看見自己親娘被人指著鼻子罵。
他聽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