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冒險。”秦蒼斷然否決,“我們一旦分開,對方就有可乘之機。敵人善於分割獵物,從來不是正麵壓上。”
“那怎麼辦?”劉三皺眉,“餓著,守著?等那‘白狼’自己跳出來?”
秦蒼緩緩地坐下,背靠樹乾,目光凝視著火堆。
“不。”他聲音低沉而堅定,“我們找他的漏洞,從行動軌跡裡挖出他的影子。他留下的記錄、他傳的消息、他用的接頭人……都有蛛絲馬跡。就算他隱藏得再深,也掩蓋不了每一次動手背後的習慣。”
“你想……讓他自亂陣腳。”劉三若有所思。
“沒錯。”秦蒼點點頭,“隻要他知道我們在查他,他就會動。白狼不是那種死等的人,他會先下手,誤導、誣陷、調包,甚至製造混亂。但他越動,就越暴露。”
劉三已經躺下,雖然嘴上說著輪班守夜,實際已經輕微地打起了呼嚕。他是那種上了戰場就能睡、睡醒就能打的人,心如鐵石,不易動搖。秦蒼羨慕這樣的性格,但他自己卻從來做不到。他的心思太重,也太細,每一步都要走得像棋局,每一個人都要看清楚對麵。他知道,這種性格帶來了許多勝利,但也帶來了無法避免的痛苦。
他望了一眼睡夢中的小虎,那孩子臉側壓著一塊布,還帶著昨夜沒洗乾淨的血跡。是自己劃破的。秦蒼記得很清楚,那是在過山口時,小虎摔了一跤,手肘也磕破了,但他什麼都沒說,隻是低著頭默默跟著走。
“再不做點什麼,我們就得餓著等死了。”
這個念頭在他腦中像火星一樣被點燃,又迅速蔓延開來。他知道繼續等不是辦法,三天糧食最多撐五人,再算上體力的消耗和山林中突發的危險,恐怕連兩天都未必能維持。此刻時間還未過午夜,如果能抓住夜色掩護,悄悄潛入最近的那個小村子,說不定能搞到些東西——哪怕隻是幾袋穀糠、一塊粗鹽,都足以讓大家續命一兩日。
“可惜……村子也是危險的。”
他低頭看著自己磨得泛白的軍靴,心中思緒翻滾。那個村子不是普通的地方,他們曾在那附近布下耳目,也有傳言說敵人曾借助那裡轉運物資——但消息真假無從證實。他不敢輕率地派人過去,也不敢帶太多人同行,那會暴露太多目標。
“我去。”他喃喃自語,低得像風吹草葉。
是的,他自己去。隻有他,才能判斷危險是否真實存在,也隻有他,能在一旦遭遇危局時做出最迅速的反應。他必須親自驗證線索的真偽,不能再依賴那些破碎的筆記與模糊的記憶了。
他從地上緩緩站起,動作極輕。他不是要躲誰,而是怕驚動沉睡的隊友。那種無聲離開的感覺像是在逃避什麼,但他自己清楚,這不是逃,是選擇。他彎腰從柴堆後取出那柄短而鋒利的匕首,將其掛在腰間,然後又從背包中取出小半袋鹽巴——這是為以防萬一,如果碰到村民,鹽巴或許能換來一點食物。鹽,是這裡最珍貴的通用貨幣。
他輕手輕腳地走過營地邊緣,繞過劉三身邊時稍作停頓,看了他一眼。劉三仍閉著眼,嘴角還微微翹著,似在夢中夢見了什麼好事。秦蒼苦笑一聲,這人,就算死神敲門也未必睜眼。
離開營地後,秦蒼貼著山路行走,腳步極穩。他對地形異常熟悉,哪怕夜色再濃也未曾迷路。他一路避開顯眼路徑,鑽進荊棘和灌木之間,走得安靜又快。每過一小段,他就停下來傾聽四周——他聽風,聽蟲鳴,聽那些被打斷的沉默。正是這些細微變化,才能讓他判斷有沒有人尾隨,是否被盯上。
走了約莫一個時辰,遠處終於傳來溪流的潺潺聲。那是村子附近的一條小河,村子就建在河邊的一處山坡上,借水而生,也因水而隱。他趴在一處岩石後,望向那片夜色中微微泛白的村影。
幾棟破舊的屋簷勾勒出剪影,偶爾有炊煙未散的痕跡從屋後飄起,說明有人尚未入睡。村子本應沉寂,但此刻,秦蒼卻感覺到了某種不自然的氣息。他的眼睛盯緊了其中一棟屋子——那裡窗戶緊閉,但縫隙間隱約有光。不是油燈的黃,而是那種偏冷的青白色火光,如磷火燃燒,如死水泛起寒芒。
“不是村民。”他心裡立刻判斷。
村民不會用這種光源,隻有軍用物資裡才可能出現這種顏色的照明工具。而且,這棟屋子門口沒有牲口的痕跡,也沒有柴草堆放,說明不是常住人,而是有人臨時借住或者強占。
秦蒼悄然撤退幾步,繞到另一側,靠近村子後山。他記得,這裡曾有一處羊圈,村裡放羊的老人習慣在這裡過夜,順便看護。他動作極輕地靠近,先將背靠在石牆後,稍等片刻。聽見裡麵傳來沉重的鼾聲,他才從縫隙中看了一眼。
是個老頭,瘦得皮包骨頭,滿臉皺紋在火光下宛如乾裂的土地。他斜躺在一張小床上,一隻雞蛋大的白色石頭在他枕邊發著光——竟是螢石。他用這個照明,說明他並沒有和外人打交道。
秦蒼猶豫了片刻,還是輕敲了敲門板。
老頭驚醒,起身時手中已經握著根短木棍,眼睛裡滿是驚懼。
“彆怕。”秦蒼壓低聲音,“我不是壞人。我來找點吃的,可以用鹽換。”
老頭警惕地盯著他,慢慢將門拉開了一條縫。
“你一個人?”他聲音嘶啞,“這時候來村裡,是找死?”
秦蒼看著他,不說話。是的,他一個人,而且明知這裡危險。他需要這個老頭說出點什麼來,但他不能逼得太緊。
“我看見了,那邊屋子……不是你們村裡的。”他輕聲道。
老頭咽了口唾沫,遲疑片刻,低聲說:“他們昨天來的,天黑之後,沒人敢靠近……連狗都不叫了。”
“幾個人?”秦蒼問。
“三四個,不像村人。”老頭瞥了一眼外頭,又將門拉得更緊了些,“你快走吧,你要是被他們看見,你命就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