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句話雖然斷斷續續,但已足以讓秦蒼判斷出他們身份——果然是同夥,而且圖紙是某種“關鍵”,他們還在等“送來的人”。
一股寒意從他的脊椎躥起。他突然意識到——劉三此刻,可能不是在被審視,而是在被拖延時間。敵人根本沒打算讓他走,而是等這些人帶回圖紙後統一解決。
“他們是故意的。”他牙關緊咬,“他們從頭到尾就沒信過我們。”
他目光閃動,腦子開始飛快地運轉。他不能眼睜睜看著劉三陷進去,但也不能貿然對這四人動手。敵人手上極可能還有火力優勢,一旦引爆衝突,不止劉三,小虎也會暴露。
他迅速後撤,留下一個布條在灌木枝頭作記號,然後再度轉回山坡觀察點。
屋子那扇門依舊緊閉,但屋裡光線比先前黯淡了一些,仿佛他們已接近準備撤離的階段。
他咬了咬牙,從背包中取出一個火絨引線。這是他臨時做的信號裝置,能燃起明亮藍光,隻要觸發,便可照亮整片山坡幾秒鐘。他必須製造一個“意外”,打亂敵人節奏,為劉三創造逃離的機會。
他將引線係在一棵小樹的根部,然後點燃。
“咻——啪!”
藍光驟然騰起,如一條電蛇躍上夜空,照亮整個山腰。
屋內頓時傳來一陣驚呼。
門被拉開,三人衝了出來,警惕地朝山上望去。與此同時,山道那邊的人也快速改變了方向,朝村子疾奔。
混亂開始了。
而秦蒼已抽出短刀,身形如疾風,借著夜色與驚亂,朝屋後迅速穿行。他隻有一個目標:
但當他伏下身子,借著混亂從側翼繞到村子後牆時,耳中傳來的卻不是尖叫、槍聲或是奔逃的雜亂腳步,而是沉寂後的詭異靜默。那三個人雖然衝出了屋子,卻並未四處搜尋,而是迅速地分散開,在村前幾個方向布防,其節奏井然、反應冷靜,完全不像臨時被打亂節奏的人。
秦蒼眯了眯眼,心底泛起一股說不出的寒意——這些人,根本不像臨時駐紮在此地的臨時成員,他們更像……經過多次演練的、常駐此地的哨兵。
這不隻是一個臨時據點,這是個前哨,是一塊安靜埋伏著毒刺的林地。
他伏在屋後,貼近泥牆,從木縫裡往內窺視,屋中燈光已滅,隻留一盞昏暗的小油燈在角落搖曳,仿佛是無聲的心跳。劉三並不在視野中,屋內僅剩下一個高個男人,正低頭整理一份東西,像是在將某些物品裝進一個布包,動作利索且冷靜。
他本能地感到不妙。他認識劉三,這人絕不會默不作聲地消失,如果他還在屋裡,哪怕是裝,也該發出一點聲音;而現在整間屋子安靜得像一口井,深不見底。
秦蒼不能賭。不能在敵人警覺之際打草驚蛇。
他撤離了。
在那一瞬間,理智壓倒了衝動。他明白,此刻不是硬闖的時機,他需要更多的情報、更多的準備,甚至……一個比現在更精確的計劃。
當他終於回到營地時,山風已經漸漸停息,小虎還窩在那堆稻草裡,似乎剛剛醒來,正揉著眼睛,帶著點迷糊地望著他。
“秦哥?”小虎壓低聲音,揉著眼道,“怎麼去了這麼久?劉三哥呢?”
秦蒼沉著臉沒說話,將背包扔在一旁,伸手去摸小虎的額頭,發現他還帶著點低燒,便從包裡掏出些乾糧和水,遞了過去。
“你先吃點東西,彆問。”他聲音有些沙啞。
小虎識趣地點點頭,接過水,偷偷看了他幾眼,想問,卻咽了回去。
秦蒼坐在火堆旁,一言不發地看著火星從柴堆中騰起,跳躍著化為煙灰。他的思緒卻早已飄向村子的方向。
那幾人的冷靜反應、布防的章法、圖紙的收起、還有那四人從山道而來的神秘接頭,一切都在說明——這不是一次偶然事件,而是一場有策劃的、分工明確的長期布局。而劉三此刻的去向,則成了壓在他心頭的一塊巨石。
“劉三,要是你現在還活著……”他心中默念,眼神一寸一寸地收緊,“那你就一定會想辦法給我留個線索。你不會坐以待斃,不是嗎?”
他從不認為劉三是莽夫,他沉著的時候,甚至比他還穩。哪怕是落入敵手,也絕不可能什麼都不做。
想到這裡,他站起身來,在火堆旁簡單地取出筆和紙,開始畫草圖。他回憶起那幾個敵人分彆走過的路徑、警戒的方位、村子四周可能埋伏的位置、那個圖紙可能藏起的地方……一切他能想到的細節,都一一描下。
他畫得極快,思路飛轉,每一道筆劃都是邏輯的延伸、判斷的落點。他甚至將村外那隻逃跑的狗標記出來,在圖上劃出它的奔逃路線——那不是無意義的行為。狗嗅覺敏銳,它跑的方向,或許正好避開了某些陷阱,或是,它聞到了什麼人聞不到的味道。
畫完時,天已蒙蒙亮,露出東方一點淺淡的青白。山雀開始啼鳴,林間又恢複了白日的寂靜。小虎早已在一旁睡著,身下的草墊被他翻來覆去地壓得扁平,嘴角還殘留著餅乾的屑末。
秦蒼望著遠處未曾散儘的薄霧,低低地歎了一口氣。
“今天不適合動手。”他在心中對自己說,“我們得等……得等一個機會。”
他不是不急,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有時候比衝鋒更重要的,是在對的時候出手,一擊斃命。
而要做到那一點,他就得休息、恢複、冷靜。
他轉身回到營地深處,將地圖卷好藏進背包底部,然後從角落拖出一張破毯子,裹住身體,側躺在稻草上。他閉著眼睛,腦中卻還在飛速運轉著每一個細節,每一個可能救回劉三的辦法。他不能讓這根線斷了。
就在他閉目養神的間隙,布袋裡的短波收報機忽然發出一串輕顫的嗶嗶聲。他睜開眼,身體幾乎是本能地繃緊,翻身撲過去,動作快得像山貓。手指在頻率轉盤上微調,直到訊號清晰地跳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