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彆動,我去。”他說完後,彎著腰繞過牆角,悄然消失在黑暗中。
秦蒼與小虎貼在屋後,不敢出聲。小虎緊張得指節發白:“隊長……你信得過他嗎?”
秦蒼沒有回答,他眼神落在那屋子門口,看著劉三的身影逐漸逼近那扇門。
門前的燈依舊昏黃,像蠟燭,卻沒絲毫晃動。風吹不動它,仿佛這光根本不是為了照明,而是一種標記,一種誘餌。
劉三走上門前,抬手輕輕叩門,“咚、咚咚、咚……”
三下停頓,輕柔、節奏不快,像是夜裡尋人的苦力,不願打擾太多,卻又不得不問路。
門後傳來一陣極其細微的響動,像布鞋在土地上擦過——不是村婦的快步,也不是老人的緩行,而是一種刻意放輕的腳步聲。
秦蒼全神貫注,死死盯著那門扉。他注意到,那扇門並沒有立刻打開,而是在吱呀一聲極細微的響動後,隻開了一條窄縫,一隻眼珠從中悄悄探出,眼神冷冽,毫無懼色,像是在打量,而不是驚訝。
劉三做出一副惶急模樣,拱手道:“大哥大嫂,有水沒?我、我在山上轉悠了三天,口渴得不行了,連個火種都沒帶,求點水喝吧……”
門後的人沒有回答,隻是眼睛盯著他,像在權衡什麼。
秦蒼眉頭緊鎖,那眼神……太冷了,不像一個村人對苦力的警惕,倒像是在審問。他幾乎能想象門後那人此刻的心思——分析,推斷,判斷是否該動手。
“這不是普通村民。”他喃喃,目光轉冷。
“嘭!”——門突然全開了。
劉三猛地後退半步,但依舊保持著疲態與虛弱狀。
一個高瘦的中年男子站在門口,麵容枯黃,衣服卻過於整潔,沒有一點泥灰。最異常的是,他的手上,拇指與食指的關節磨出厚繭,那是經常扣槍的人才有的。
“水有。”那人聲音沙啞,“跟我來。”
劉三遲疑了一下,點頭:“多謝了。”
他跟著對方走進屋內,門緩緩關上,光線徹底消失。
“隊長!”小虎一驚,“他不會出事吧?”
“不會。”秦蒼眼神卻依舊不移,“劉三機警著呢,他若覺不對,會自找理由開溜。”
屋內靜默了數息後,門口傳來一聲極輕的“咳”——是他們約定的暗號,代表“有異,速撤”。
秦蒼目光一凜:“走。”
他一把拉起小虎,悄然退向來路,貼著黑暗移動,每一步都踩在最柔軟的泥草上,不發一絲聲響。
“隊長,那人有問題?”小虎低聲問。
“問題大了。”秦蒼冷聲道,“他是兵,假扮村人,身上有火藥味,腳步太輕,手指的繭都藏不住。關鍵是——他說‘跟我來’,卻沒提家中是否有人、是否方便。這不是村人的習性,這是在誘導劉三入局。”
“他若真動手怎麼辦?”
“劉三會應變,我們先撤。”秦蒼眼中閃過一道寒芒,“咱們必須再找一個目標,試探第三戶,三次試探若都無果,那我們可以斷定——這村子,從裡到外,都是敵人布下的一張大網。”
身後,劉三的咳聲又輕輕傳來一次。
秦蒼回頭看了一眼,隻見一抹黑影輕巧躍下圍牆,疾步向他們靠近,正是劉三。
“屋裡兩個人,男人是軍人,女的也不像村婦。”他喘著氣,語氣急促,“房裡沒鍋沒灶,牆角堆著通信器,裝的是一堆空麻袋。剛才那人想把我往後屋帶,我聞到屋裡有血腥味,立刻借口肚子疼脫身。”
“果然是空殼。”秦蒼眼神寒如冰,“這村子,是敵人的臨時據點,布下假象,實則暗中行動。今晚他們還要從林裡接人進來,八成不止一個入口。”
他眼神掃過整座村子,咬了咬牙。
那一刹那,它跑得極快,像是受了什麼驚嚇,甚至連尾巴都夾著,四蹄帶著飛塵,鑽進山林,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狗他早注意到了,一直沒離開村口,是這破敗村子裡為數不多還保留“正常習性”的一抹存在。但如今,它的反常逃竄,恰似敲響了一道無形的警鐘。
“……它跑了。”秦蒼喃喃,聲音低到幾乎隻在胸腔中震動。
劉三正輕掀著一塊殘破的門板觀察遠處,聞言回頭:“你說什麼?”
“小虎,劉三,你們看見那條狗了嗎?”秦蒼依舊盯著那條它消失的方向,眼底寒芒微閃,“它往山上去了,跑得像是被火燒了屁股。”
“我看到了。”小虎點頭,“它一直就在村頭那口破水缸旁打盹,動也不動,現在卻跑得像見了鬼……”
“不是見鬼。”秦蒼起身,靠著老樹乾眯起眼睛望向山道,“是有東西上山了。”
“你懷疑那狗嗅到什麼了?”劉三眉頭一皺,神情緊張。
“狗的鼻子,比我們的槍還要靈。”秦蒼沉聲道,“它不是一般的驚嚇,那是逃命的速度。能嚇跑狗的,要麼是狼,要麼是人,但我更傾向後者。”
他說完這句,心裡卻泛起了一股莫名的不安。
他一直在思索敵人的意圖。這個假村布得太過精巧,從假村民到假灶台,再到那門後藏著的通訊設備,甚至連狗……他現在也開始懷疑那條狗原本就不是“這邊”的。
“咱們剛剛試探過村子,等於把自己暴露了一部分。敵人不可能毫無察覺。”秦蒼咬了咬牙,“狗跑的方向是後山,那裡很有可能有隱藏路線,甚至是他們的調動路徑。”
“你是說,他們可能發現我們了?”小虎一時握緊了短刀。
“不排除。”秦蒼眼神更冷了幾分,“但我更擔心的,是他們提前調動,把陷阱擴大。”
他低頭沉思了幾息,隨即下令:“跟上狗去的方向,去山上查探,看看那片林子有沒有異常。我們得比他們先一步搞清楚,那裡到底藏了什麼。”
“萬一是陷阱呢?”劉三皺眉問。
秦蒼笑了,笑容卻寒:“那就說明他們怕了我們,這陷阱還沒布好。怕的,就是給我們破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