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讓兩人都陷入了短暫的沉默。空氣中的不安越來越濃烈，雖然四周依舊寧靜，但每一聲風吹過樹梢的聲音，都仿佛在提醒他們，前方的道路並不如他們所想的那樣簡單。
“小虎，我們走得對嗎？”秦蒼的聲音低沉而迷茫，似乎在問自己，也似乎是在問眼前的這個人。
小虎並沒有立刻回答，隻是低下頭，輕輕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但現在，我們隻能走下去。”
他身著灰青色長袍，布料早已因風霜洗禮而顯得陳舊卻乾淨。他步履沉穩，眼神冷峻而深邃，像一汪深潭，泛不出一絲漣漪。行囊緊緊束在背後，手中握著一柄舊劍，劍鞘布滿劃痕，卻被他擦拭得一塵不染。每走一步，他都像是在丈量前方未知的道路，又似是在尋找某種被時間遺失的真相。
此刻，秦蒼並不孤獨。
前方不遠處，一道佝僂的身影在林中穿行。那人身著皺巴巴的麻布衣裳，肩頭搭著破舊的行李包裹，頭上戴著一頂歪斜的鬥笠。每一步，他都走得小心翼翼，仿佛腳下的每一塊石頭都可能藏著蛇蟲猛獸。他就是劉三——一個消息販子，一個自稱“世上無所不知”的老江湖。
“喂，秦爺。”劉三停下腳步，扭頭望著身後的秦蒼，“咱們……真的要往這條線走？前頭可是黑風崖，那地方十年裡死了七個找線路的，連屍骨都沒找全。”
秦蒼淡淡看了他一眼，語氣如冰，“換線，線斷。”
劉三咽了口唾沫，額頭沁出細密的汗珠。儘管天還未熱，他卻已感到脊背沁寒，“可……可這條線沒人敢走啊。真走了，那些家夥非得把我剁了。”
“他們不會。”秦蒼抬起頭，看向前方那片漸濃的霧氣，“因為你還沒找到真正的線路。”
劉三聽了這話，臉色變幻莫測，半晌，他苦笑著搖了搖頭，“你真信這世上有那條線？那隻不過是些瘋子死前留下的瘋話罷了。”
秦蒼的目光沒有半分波瀾，“你信也好，不信也罷。我信。”
這話說得平淡，卻帶著一種無可撼動的堅定。劉三張了張嘴，終究沒再反駁。他清楚眼前這人不是普通的江湖客，更不是那種貪圖虛名之徒。秦蒼要找的，不隻是那條線路，更是一段被人掩埋的真相。
山道越來越狹，藤蔓纏繞，石頭濕滑。劉三踩了一腳空，差點滾落山坡，被秦蒼一把抓住後衣領，才穩住身形。他喘著氣，癱坐在地，手指顫顫巍巍地指著前方那道林隙。
“那就是……傳說中線起之地。”他聲音低了八度，“可這裡哪有什麼線？不過是鬼故事編的嚇人罷了。”
秦蒼沒有回應，隻是緩緩朝那林隙走去。霧氣在他腳邊流淌，仿佛一池白水，將他身影一寸寸吞噬。劉三咬咬牙，緊隨其後。他知道，現在他若是掉頭離開，往後的日子必定夜夜驚夢，夢中那道如劍的眼神會從心底刺穿他。
林中極靜，連鳥雀都仿佛被這片幽秘嚇得不敢出聲。秦蒼站在一塊青石前，伸手按住那塊石頭的棱角。他閉上眼，指尖微微顫動，像是在感知石下隱匿的脈絡。
“這石下有空洞。”他低聲說。
劉三愣了愣，蹲下拍了拍那塊石頭，“你怎麼知道的？”
“感應。”秦蒼答得模糊，眼中卻多了一分奇異的光。
“你小子該不會真修過什麼奇門遁甲吧？”劉三嘟囔著，“這玩意都快失傳了。”
秦蒼沒有搭話，而是從懷中取出一隻黃銅小鏟，開始在石縫邊緣刮挖。銅鏟刮在石麵上發出清脆的聲音，猶如遠古鐘鳴般穿透這片沉寂。幾下之後，石頭微微一動，竟然真的浮起一線縫隙。
劉三瞪大眼睛，臉上寫滿了驚愕，“真有？不是唬我的？”
秦蒼沒有回答，隻是掀開石塊，露出下方一個巴掌大的暗洞，洞口邊緣呈六邊形，與地麵紋理嚴絲合縫。他將手探入其中，片刻後抽出一截殘舊的木管，管身刻有繁複圖案，邊緣還有血跡斑駁。
“這是……”劉三探頭看去，頓時臉色大變，“這是舊線令！天……這是傳說中的東西，竟然真存在？”
秦蒼望著那木管，沉聲道：“不是傳說，是被遺忘。”
劉三呼吸開始急促，額頭冷汗直流。他終於明白，這趟路，他們不是在找線路，而是在撕開一段被塵封已久的曆史。而這段曆史，不止攸關生死，更關乎那些在黑暗中沉眠的秘密。
“你小子到底是誰？”劉三顫聲問道。
秦蒼眼中浮現一抹冷笑，“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這線路，我必須找到。”
他語氣裡沒有誇張，也沒有炫耀，隻是一種像山石般的沉重與堅定。
忽然，林間草葉一陣晃動，遠處傳來幾聲極輕的腳步聲。秦蒼猛然側目，目光如刃般掠向林深處。
“來了。”他輕聲道。
劉三臉色驟變，“他們……追上來了？不可能啊，我路線掩得極好，怎麼可能被……”
秦蒼抬手製止他，眸中閃過一絲鋒銳的寒光，“不是他們，是彆的東西。”
話音未落，樹林深處突然閃過一道灰影，迅捷如電，直撲他們藏身之處。秦蒼反手抽劍，劍光劃破迷霧，撞上一股撲麵而來的凶厲之氣。
一聲金鐵交鳴，樹葉紛飛。那灰影猛地後撤，露出一張蒼白如紙的臉，麵上無鼻無唇，隻剩一對猩紅的眼。
“屍徒。”秦蒼低聲咒罵，“他們竟敢放這種東西進山。”
劉三嚇得癱在地上，嘴唇發抖：“這……這不是巡防的禁術？怎麼會……”
“不是他們。”秦蒼眼神冷得像寒霜，“是守線人。”
他握劍的手越來越緊，劍鋒輕顫，似在預示著接下來將有更強的敵意湧現。他看了一眼那木管，隨後毅然將其藏入懷中，轉身就走。
“走不走？”
劉三遲疑了一下，終究還是咬牙站起，跟上去，“你說的守線人，是那些被線路選中的瘋子？”
秦蒼沒有回答，隻是冷笑一聲，仿佛笑那提問太幼稚，也笑這世界太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