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我不了解這片林子，劉三早就把我埋進去了。”他心頭閃過這句話，腳步卻分外堅定。
夜林如墨，樹影婆娑，黑鴉從枝頭驚起，撲棱棱飛向天邊，撕破一小段寧靜。秦蒼一手按著腰間短刀，另一手緩緩扒開荊棘。他沒有走大路，而是沿著一條僅有他知曉的隱秘小道前行。
這條小道藏於兩道山岩之間，幾乎看不見痕跡，隻有熟悉地形者才知其存在。藤蔓與亂石交錯覆蓋著入口，秦蒼彎腰鑽入其中，腳步輕得仿佛連枯葉都不曾驚動。
一路上，他不斷地回憶過往與劉三交手的每一個細節：那人喜歡在三更行動，往往兵分三路，一正兩奇；他善用環境，喜藏於水邊或石下，攻其不備。他還記得，那一次埋伏在西坡，就是劉三利用山風逆勢藏人，等他們從正道逼近後突然側襲，幾乎重創了整個小分隊。
“不能讓他再得手。”秦蒼心中念著，目光更加銳利。
他在林間穿行良久，終於停在一片低窪的窪地前。這裡地勢凹陷，四麵環樹，是個天然的陷阱。他眯著眼，蹲下身來，手指輕輕拂過地麵上的枯枝與落葉，忽然，一小截草莖被他的指尖挑起，那草莖斷麵新鮮，還有水分。
“有人來過。”他心中一凜，立刻趴伏下來，耳貼地麵。
“……沙……沙……”
極微弱的聲音，在夜林中仿若蟲鳴，若非他多年來錘煉的聽覺，幾乎察覺不到。
他屏住呼吸，耳朵幾乎貼進泥土。那聲音由遠而近，像是有人在小心翼翼地穿過林地。
“劉三？”秦蒼腦中閃過這個名字，但他不敢貿然斷定。
他伏在原地片刻，然後悄悄抽出腰間短刀，身形如蜥蜴般趴行幾步，隱入一片低矮灌木之間。他知那聲音若是真人，即將出現在那片窪地上方，而那裡……正是伏擊的最好位置。
他屏息凝神，手掌緊握刀柄，心臟在胸腔中跳動得極慢，如同等待獵物的獅子，所有力量都凝聚在那一刻。
“噠。”
一隻腳踏進了窪地，帶動一片枯枝破裂的聲音，細微卻致命。
秦蒼瞬間翻身而起，如一道黑影從灌木中撲出，短刀寒光一閃，直指來者咽喉！
對方顯然也非泛泛之輩，身形一矮，側身避開要害，同時抬手一擋，竟也亮出一把寒刃。兩人瞬間交手數招，林中枝葉翻飛，刀光如電。
秦蒼眼中一冷，看清了來人麵目——正是劉三身邊的得力乾將，綽號“斷手”，一身暗衣，麵無表情，眼中殺意極盛。
“果然是你們！”秦蒼低喝，招式更為淩厲，刀勢如風。
“斷手”不答，隻是咬牙抵抗，他也知道自己身份暴露已無退路。兩人纏鬥十餘招，秦蒼猛然一腳踢在對方膝彎，“斷手”一個踉蹌失去重心，秦蒼順勢撲前，短刀反握，從下而上劈向其肩膀！
“唔！”“斷手”悶哼一聲，鮮血飆出，身形倒飛數步，撞在一棵老樹上，生機儘斷。
秦蒼站在原地，喘息幾下，抬手擦了擦臉上的血點。他眼神凜冽，一步步走向屍體，蹲下翻檢對方身上，卻發現一張略皺的紙條，寫著簡短的一行字：
【申時，繞林後脊，潛入西穀。】
“果然。”他眼神一緊，心中一沉，“他們計劃今晚申時繞行西穀！”
他沒有猶豫，將紙條收入懷中，轉身便走。他必須立刻回到山頂通知黑柱與山狗，同時改變布防，否則西穀將成破口，後果將不堪設想！
營地裡，戰士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有人在擦拭槍械，有人在整理背包，還有人在低聲交談，隱隱約約傳來幾聲笑聲。這種安逸的氣氛讓秦蒼有些不習慣，尤其是在敵人眼皮子底下駐紮時，他更是覺得透著一股子危險。
他挎著步槍，徑直走向營地一角，那裡立著一杆旗幟，象征著這支部隊的榮譽。旗幟下，幾個老兵正圍著火堆煮著什麼，濃烈的燉肉香氣飄散開來。秦蒼走近時，幾人下意識地抬頭，目光略帶戒備。他微微一笑，脫下軍帽，坐在一旁的石頭上，從懷裡掏出一塊乾糧，慢慢嚼了起來。
“老張，今天的哨位布置好了嗎？”秦蒼隨意地問道，眼神卻始終掃視著周圍。
老張是個老兵，留著半截胡須，聽秦蒼發問，眉頭微微一皺。“秦隊長，今天哨崗依舊是北坡和南窪，已經安排了四個弟兄輪換。”他說話有些慢條斯理，似乎並不在意這簡單的提問。
“南窪那塊地形複雜，夜裡最容易藏人。”秦蒼沉聲說道，“敵人要是從那兒摸過來，咱們隻怕還沒反應過來。”
老張笑了笑，眼角帶著幾分倦意。“秦隊長，您多慮了。這片區域我們駐紮了半個月，敵人連影子都沒見過。再說了，三連和五連就在前方，如果真有風吹草動，早就來消息了。”
秦蒼沒有再說什麼，隻是低頭繼續嚼著乾糧，心中卻暗暗盤算著。半個月沒有敵情，這恰恰是最不正常的地方。根據情報，敵人的主力部隊就在幾十裡外集結，按理說，不可能對這片區域完全放鬆警惕。
天色逐漸暗下來，營地裡點起了稀稀落落的火把，戰士們開始輪流值夜。秦蒼沒有回帳篷，而是悄無聲息地往南窪方向走去。夜風微涼，吹拂著他略顯疲憊的臉龐。遠處的山影像一道道黑色屏障，籠罩在蒼茫夜色中。
到了南窪，果然如老張所說，兩個戰士正抱著槍，靠在樹根旁打瞌睡。秦蒼走近時，才聽見其中一個還在輕聲哼著家鄉的小調。秦蒼眉頭一皺，一腳踢在那人腳邊的樹根上。戰士猛然驚醒，看到是秦蒼，連忙站直，臉色有些發白。
“怎麼回事？”秦蒼聲音不大，卻透著一股寒意。
“報告隊長，沒、沒什麼情況。”那戰士結結巴巴地回答，眼神躲閃。
秦蒼沒有再訓斥，隻是環顧四周，指了指前方的小山坡。“去那邊守著，警惕點。敵人不會通知你他們什麼時候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