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源……”他皺眉，“得找水源清洗傷口。還有藥，哪怕隻是草藥，也得弄點止炎的。”
這一環接一環，如同壓在肩頭的巨石，使得秦蒼幾乎無法鬆懈。
他低頭看了一眼那已經用破布緊緊包裹的匕首柄，心底泛起一股說不清的燥意。不是恐懼，也不是慌亂，而是一種迫近邊界、隨時準備迸發的力量——仿佛隻要稍有風吹草動，他就能毫不猶豫地揮刀出擊，斬斷眼前所有麻煩。
可他知道，現在不能動怒，不能妄動。他是這隊伍裡最後的盾，也是唯一的腦子。
“哥……”
身後忽然傳來低弱的聲音，是小虎。他沒有睜眼，像是夢囈般開口：“你是不是……已經撐不住了？”
秦蒼一怔，隨即淡淡一笑，聲音裡卻帶著一絲說不出的沉重。
“還沒到撐不住的時候。”他輕聲回答，“你什麼時候見我認輸過？”
小虎沒再說話，隻是輕輕翻了個身，縮了縮身體。他的臉龐依舊稚嫩，可那稚嫩之下，卻藏著一顆已經在風雪和血雨中迅速成熟的心。
秦蒼望著他們兩個，那種無法用言語描述的責任感再次如潮水般淹沒他。他明白，這次帶他們逃出生天的，不隻是自己身手有多利落，而是自己有沒有提前做好每一步的決策，有沒有在敵人到來前先走一步，有沒有對每一個地形都如數家珍。
“休息兩個時辰就走。”他低聲對自己說，似是在立下軍令。
他不需要彆人同意，也不會問任何人意見。在這個逃亡的世界裡，任何民主討論都是拖累，唯有獨斷，才能殺出一條路來。
他從懷中掏出一塊皺巴巴的地圖，那是一塊殘破的獸皮，上麵用炭筆畫著簡陋但極為實用的路線圖。他的目光落在北方那處“枯林斷崖”標記上，指尖一點點順著路徑滑動。
“穿過這裡，再過那片亂石坡……應該有個舊礦道口。”他喃喃自語，“那地方藏人最好。”
舊礦道，廢棄已久，入口早被落石封死，但他記得裡麵曾有一條岔道，通往山腹深處，那裡通風、乾燥，還有天然石壁可供掩藏。最關鍵的是，礦道的出口是雙向的，一旦發現追兵逼近，可以從另一頭突圍。
“就那裡。”他眼神堅定如鐵，“明晚前必須趕到。”
忽然，山林深處傳來一陣模糊的鳥鳴聲。不是那種自然的叫聲，而是節奏短促、重複性極高的訊號——秦蒼的眉頭驟然皺緊，他一聽便知，那是追兵間的暗號。
“他們到了。”他低聲咒罵一聲，猛地轉身拍醒小虎和劉三，“起來，走！”
“現在？不是說休息兩個時辰？”小虎驚醒，語氣中充滿疲憊。
“他們追上來了。”
這一句話，就如同一桶冰水潑在兩人身上，倦意瞬間消散。小虎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抓起背包，劉三雖然疼得臉色慘白，但也知道此刻不是喊痛的時候，他強撐著站起，咬牙不語。
秦蒼當先鑽出洞口，夜色仍濃，可那遙遠的山穀間，已經閃出幾點橙紅的微光——火把，那些人正在搜索。
“往北走，走山崖邊。”秦蒼一邊跑一邊下令，“彆走山徑，那是他們預判的路線。”
在這樣連天星光都不願灑落的夜晚，他的思緒卻亂得像被撕碎的布匹。
他不是沒發現，小虎這幾天明顯出了問題。
從剛才起，小虎就頻頻分神，有時腳步遲滯，有時望著林中一角發呆，整個人像被什麼牽扯住了魂。更嚴重的是，剛才那段山路，他明明吩咐小虎往北邊小徑引路，卻偏偏看他朝偏東方向繞去，要不是自己及時發現，小隊就可能撞上敵人的封鎖圈。
這在平日的小虎身上，是絕對不會出現的失誤。
小虎自小在林子裡長大，對山勢敏銳異常，過目不忘，判斷路徑從來都快準狠，哪怕黑夜中翻越陡崖都不打磕巴。如今卻連續犯下方向性錯誤，說沒問題，誰信？
“你到底在想什麼？”秦蒼心裡沉沉地問自己，卻又清楚，真正的問題不在自己手中。
這不是訓一頓就能糾正的問題。
“小虎。”他忽地停下腳步，在一處巨樹後側蹲下，壓低聲音道：“你過來。”
小虎略顯驚訝，但還是照做了。他低頭蹲在秦蒼身旁，臉上布滿汗水，喘息沉重，眼神卻有點飄忽不定。
秦蒼直視著他的眼睛，目光如刃。
“你心裡有事。”
小虎一怔，低頭不語。
秦蒼並未逼問，隻是壓低聲音，一字一頓道：“現在是逃命的時候，不是發呆的時候。你要是有事，不能藏著掖著，得告訴我。”
“哥，我……”小虎張了張嘴，終於抬起頭，他的眼中藏著猶豫、掙紮、甚至是某種深重的恐懼，“我懷疑……有人在林子裡跟著我。”
秦蒼呼吸一窒，臉色瞬間沉了幾分。他沒有出聲，而是目光如鷹般掃了一眼周圍黑沉的林地，靜得隻能聽見風穿過樹梢的呼嘯聲。
“不是那些追兵？”他低聲問。
小虎搖頭，眼神越發黯淡，“不是。他們……不一樣。我不知道是誰，但總感覺在我背後……有一雙眼睛盯著我。那種感覺，從昨天晚上開始就沒斷過。”
秦蒼心頭突地一緊。他相信小虎的直覺，那孩子從小和林子打交道，嗅覺和感覺甚至比獵犬還靈。若他說感覺被盯上了，那十有八九是真的。
問題是——是誰？
追兵之外，還有彆的人，暗中注視？若真有，那他們圖什麼？是衝著劉三，還是衝著……自己？
“你怎麼不早說？”秦蒼語氣低沉，聽不出喜怒。
“我以為是自己太緊張了……怕說出來耽誤事。”小虎低聲道，聲音裡滿是懊悔，“可是我真感覺不對勁，有時候我回頭，能看見灌木晃動，有時候能聽見低低的呼吸聲……可每次靠近查看，又什麼都沒有。”
秦蒼目光沉了沉，腦中迅速翻轉起各種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