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後,他與小虎在預定接應點會合。
小虎一見到他,立刻迎上來,臉上滿是疲色,但眼神依舊明亮:“蒼哥,人都按你吩咐轉移到林南了,我們在那邊起了三個崗哨,暫時還沒發現動靜。”
秦蒼點頭,聲音沉穩:“很好,通知兄弟們收拾營地,不留一物,我們換地方。”
小虎愣了愣:“換地方?不是說這裡……咱們不是已經清了三遍麼?”
秦蒼看著他,一字一頓道:“這片林子太安靜了,安靜得不對勁。我們不能讓他們有任何機會摸清我們的方位。”
“那……去哪?”小虎一邊低聲問,一邊已經開始將手中備用物資打包入袋。
秦蒼略一思索,指了指遠處那片布滿青苔的山坡:“西南方向,穿過兩座小峰後有個舊石窟。那地方我去年冬天偶然發現過,雖冷清濕重,但極易封閉、容易設防,還有天然水源。短時間駐紮足夠。”
小虎點頭,“我去安排人手,三十人一組,每十人護送一隊,半個時辰後全部轉移完畢。”
“乾淨利落,不準發火,不準交談。”秦蒼又補充了一句,目光猶如獵鷹,“還有,從現在開始,每隔一炷香時間,換一次崗哨,暗哨必須在外圍留足至少兩圈,不許有人靠近五十丈之內。”
小虎重重點頭,眼神中透出欽佩。
一時間,那片臨時搭建的營地如幽魂般逐漸消失在林中,不留一絲炊煙,不見一點光火。所有人馬以極快的速度打包、掩埋、清理、轉移,所有命令在秦蒼的一言一令中執行得滴水不漏。
而秦蒼自己,則親自走在最後。
他踩著已經被露水打濕的落葉,夜風擦肩而過,帶著山間的寒意,他的背影卻愈加挺拔。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風口浪尖,既穩又狠,透著一股在沉默中繃緊到極致的決然。
他沒有告訴小虎,其實就在他們轉移的前一刻,他感受到了一絲異常的氣流波動。那種流動極輕微,連枝葉都沒有晃動,唯有極少數像他這種對自然極其敏銳的人才察覺得到。
那是一種“有人潛行”的氣息。
可能是梁安的人,也可能是其他人。但無論是誰,敢悄無聲息靠近,就說明敵人離得已不遠。
他們的時間,越來越緊了。
當最後一名隊員撤離,秦蒼站在原地看著那片被清理乾淨的空地,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淡淡的疲憊。
他已經三天三夜未曾合眼。
可他知道,此刻不能停。他一旦停下,整個計劃就可能崩塌。那些跟他走的人,哪怕再信他,也無法對一位顫抖的將領抱有信心。
他猛然甩了甩頭,把困意從腦海中驅逐出去,然後低聲對身側的老胡道:“走,帶我去那石窟。我要親自布防。”
老胡沉聲應下,兩人並肩踏入密林。
山路險峻,荊棘交錯,泥地濕滑,每一步都像走在刀尖。但秦蒼沒有退縮。他必須先人一步,為所有人的性命搭建一道新的屏障。
因為他知道,一旦今晚有人摸到這片營地的廢墟,他們一定會意識到自己早就被察覺。到那時,真正的殺局才會拉開帷幕。
敵人不會退。
他們隻會追得更緊,殺得更狠。
不僅是營地轉移,還有幾處聯絡點的變更、補給路線的重定、哨位的輪換,還有更深的事——誰能信,誰必須試探,誰要避開,誰該引蛇出洞。這些都不是一時可理清的賬,但秦蒼卻要在極短時間內將它全部烙印在腦子裡,任何一環出錯,便可能將他精心構築的一切化為烏有。
他太清楚,對手不是一群隻靠蠻力的野狼。那些人也在算計,在步步緊逼,在等著他出錯。最怕的不是敵人厲害,而是你自己腳下一滑——那就是把整條命拱手奉上。
“小虎說,北坡那邊剛發現一片破布,像是我們的舊物。”老胡從他身後快步跟上,低聲道,“但位置不對,太顯眼了,像是故意丟的。”
秦蒼聞言停下腳步,回頭望了他一眼,眼神極冷:“你怎麼看?”
老胡揉了揉下巴,有些遲疑:“我覺得……可能是對方撿了咱們之前落下的東西,想用這個引我們過去。”
“嗯。”秦蒼淡淡應聲,旋即邁開步子繼續前行,“既然知道是引誘,就彆往那邊派人了。記下位置,反查三十丈內的地形,查有沒有被踩踏過的痕跡、人工清理的路徑,草叢裡有沒有橫斷藤條。”
“好。”老胡點頭應下。
他們繼續前進,越過一處斷崖之後,石窟終於顯現。
那是個藏在岩壁陰影中的半開放型洞穴,地勢極為隱蔽。洞口被幾根風化老藤遮住,從外頭幾乎無法辨認。走進去後,內部卻寬敞得驚人,可容下百人小憩。洞壁濕冷,滴水聲不時從頭頂的岩縫中傳來,仿佛有無數暗流從上方流淌而過。
“這地方……”老胡摸了摸洞壁,嘖嘖稱奇,“要不是你說,還真不信這裡能藏這麼多人。”
“我不是第一次來。”秦蒼目光在洞內掃視一圈,隨即快步走向內側角落,用短刃在地上一劃,一塊嵌入岩石的木板應聲彈起,露出下方一個小巧的暗格。
裡頭有些乾糧、藥材、還有幾枚乾燥的引火石和備用布靴。他將其一一清點後蓋好,才緩緩道:“這是我早些年留下的備用點,萬一山林中斷,便可轉入這裡養傷、躲藏。”
“你那時候就想到要留這麼一手……”老胡不禁感歎。
秦蒼沒有答話。他的思緒已開始飛快盤旋。
隊伍何時進駐,如何布崗,如何輪班警戒,是否能封死洞口製造假象,從林中截取水源引入內部,再將洞外多餘痕跡清掃乾淨。甚至連洞外那片亂石坡,他也在思考是否要人為製造一場“滑坡”,以假作真,將整個洞口掩埋,隻留下一個小口進出。
這些念頭如奔馬般在他腦海奔騰。
秦蒼從不是那種在戰場上意氣風發的豪傑,但他總能未雨綢繆,把每一場突變提前預想十幾步。而現在,他便是靠這份籌謀,強撐著那支已經瀕臨崩潰的隊伍,拖住敵人一次次撕咬的鋒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