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他的臉不再是冷靜的統帥,而像是被火烤得發狂的野獸。他不是為了救一個兵,他是在守護一種信任,一種他親手培養起來的信念。
劉三,如果你能撐到現在,那你就該知道,團座不會讓你一個人死在那片地獄裡。
四小隊十餘騎,風馳電掣般衝下山道。
前方山林還在燃燒,夜色與火光交纏成一張巨大的血網,像是地獄張開的獠牙。可秦蒼一馬當先,毫不猶豫。他的眼中隻有那個身影——那個一瘸一拐,始終沒有倒下的人影。
他不知道那是不是劉三,但他知道,那一定是一個不肯放棄的瘋子。
正因為瘋,才值得救。
正因為瘋,才配做他的兵。
耳邊風聲如嚎哭,馬蹄踏碎枝葉,帶起漫天灰燼。他的槍掛在腰間未曾拔出,雙眼死死鎖定前方那團如火影般跳躍的黑影。
“劉三!”他終於吼出聲,那聲音穿透火海,震破夜空,“你給我趴下!”
那身影似乎聽見了,猛地回頭,露出一張布滿血痕與灰燼的臉。那是一張熟悉的臉,是秦蒼一眼就能認出的臉。
劉三咧嘴笑了笑,嘴角已經流血,卻仍舊抬起那隻傷痕累累的手,朝他比了個手勢——三根指頭。
“三個目標,全滅。”
那一刻,秦蒼隻覺喉頭一緊,幾乎說不出話。他猛地勒住馬韁,跳下馬背,快步衝向那個幾乎已經撐不住的身影。
劉三終於撐不住了,整個人軟倒下去,重重撲在地上。
“帶他走!”秦蒼大吼,“給我架起來!”
四小隊的兵拚了命地衝過去,將劉三從火光邊緣拉起,七手八腳將他抬上馬背。
劉三睜著眼,半是清醒,半是迷糊。他嘴唇動了動,像是在說話。
“團座……咱們……贏了麼?”
秦蒼沒有回答,隻是低頭,狠狠按住他胸口還在流血的傷口。
血,溫熱而黏膩,慢慢滲透了他的軍裝,順著肋骨緩緩滴落。那股疼痛漸漸爬上心頭,卻沒有讓他停下腳步。風呼嘯著,卷起戰場上散亂的殘骸,刺骨的寒意直透骨髓。秦蒼咬緊牙關,心裡生出一股煩躁——他知道自己不該受傷,更不該在這個時候露出任何破綻。他本該是這個隊伍的主心骨,是穩固的岩石,而不是半途崩裂的脆弱者。
“媽的。”他在心底狠狠地罵了一句,聲音低沉而沙啞。
身旁的警衛兵見狀,急忙遞上急救包:“團座,您流血了!”
秦蒼不耐煩地揮手:“彆廢話,給我找塊布紮紮。”他咬著牙,動作雖然有些顫抖,卻依然迅速地將簡陋的繃帶纏繞在胸口。
他閉上眼睛,感受到血液的溫度逐漸冷卻。那種疼痛不是第一次造訪,但這次的生氣更多於疼痛。生氣自己沒有保護好劉三,生氣自己錯判了形勢,生氣自己不能像過去那樣無所畏懼地指揮。
“真他娘的氣人……”他低聲自語,眉頭緊鎖。
劉三的呼吸漸漸平穩,渾身顫抖著,眼神卻依舊堅毅。他虛弱地睜開眼,嘴唇動了動,卻發不出聲音。秦蒼察覺到了,伸手托起他的下巴,逼他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