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身,拍了拍劉三的肩,“走,從現在起,咱們不再是回去,而是往前。”
“往哪兒?”
“往沒人等著我們的地方。”
這兩個字像刀子一般,貼著心窩劃過,不是痛,卻令人坐立不安。他記得小虎第一次跟他出任務時,才剛滿十五歲,個子瘦小,眼睛卻亮得能點燈。那時候,小虎跟著他在一片密林中待了整整五天五夜,一句怨言沒說,哪怕腳底打泡、風雨交加,也隻是咬著牙跟在他後麵。那個時候他以為,這孩子會是最可靠的一刀——乾淨、鋒利、不生鏽。
可現在,刀口居然對著他。
“小虎不可能……”秦蒼低聲說。
這話沒對誰講,也不想讓誰聽見。他隻是想把這句話說出來,好像說出來就能讓這荒唐的念頭散去。可話一出口,他自己卻先愣住了。不是因為懷疑說錯了,而是因為,他發現自己聲音裡帶著不確定,甚至帶著一絲強行說服自己的蒼白。
劉三跟在他身後,腳步沉重,不知是不是察覺到了他的遲疑,終於問道:“秦哥……你說的那個小虎,是不是……以前跟你一起的?”
“嗯。”秦蒼悶聲應著。
“你相信他會參與這事?”
秦蒼沒有立刻回答。他停下腳步,背對著劉三,凝視著前方一道陡峭的岩縫,那是進入山脊腹地的唯一通路,寬不過三尺,兩邊藤蔓密布。他知道這道口子,曾經他親手設下過一組機關,用來擋截後路——那時是防敵,如今卻要防自己人。
“我不知道。”他終於開口,聲音沙啞得像從胸腔裡磨出來的砂紙。
他是真的不知道。腦海裡那個總是跟在他屁股後頭跑、叫他“秦哥”的小虎,此刻在他心裡成了一道影子,說不清,看不透,像是丟了魂。
他們進了岩縫,地勢更加險峻。石壁上垂掛著水珠,淅淅瀝瀝地滴在地麵石縫中,像滴進了秦蒼的腦海。他一邊攀爬,一邊想起過往種種:
小虎第一次拿槍時的手抖。
小虎失手打死一隻野狗後夜裡躲在被子裡哭。
小虎幫他修鞋,一針一線縫得比他娘還細。
他以為這些畫麵會替小虎洗清嫌疑,可越是回憶,越是讓他覺得不安。因為那種純粹,那種毫無雜質的信賴感,如今已經在他心裡崩了一角。
有人想殺劉三,不惜調動外圍勢力,不惜讓斥候像刹木那種人來放話。這不是普通的清除證據,這是圍剿,是追根溯源的封口。
而能提前得知他們路線、繞開重崗的,隻有極少數人才知道。
小虎是其中之一。
“秦哥。”劉三忽然低聲道,“我聽說……前幾天有人從西坡老哨點帶走了一批資料。”
秦蒼一震,“你從哪兒聽的?”
“是我藏圖的那個家夥告訴我的,他說有人在山坡下潛伏了三天兩夜,專門等一個姓‘秦’的人過去,結果沒等著,反倒是小虎帶人先到了。”
秦蒼停住了腳步,手指緊緊攥著藤蔓,關節泛白。
他沒告訴任何人自己要去那個哨點,也沒告訴任何人,劉三要藏的圖藏在哪棵樹下。那天夜裡,他一個人偷偷去了山腰,卻在途中突然改道,是因為他看到樹上的鳥群驚飛,嗅到了不對勁的煙火味。那時候他以為是敵軍的巡邏,便退回了。
可現在想來,若不是他臨時改變路線,恐怕……
“你是說,小虎……提前在那兒埋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