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算怎麼處置我？”他低聲問。
“我不處置你。”劉三站起身，“他們會來接你，你能不能活下去，不在我了。”
男人眼中露出不可置信的驚愕：“你就這麼走了？”
“你不會死。”劉三緩緩走向門口，“因為死太便宜你了。”
門外的風撲麵而來，帶著山林的濕冷與泥土的氣息。他站在門檻上回頭望了一眼那間昏黃燈光下的屋子，目光沉沉，像是在告彆一個曾經的自己。
時間過去了十幾分鐘，屋裡始終沒有再傳出聲響，除了最初的槍響和掙紮，之後便如死水一般寂靜。秦蒼的眼神愈發冷了。
“他在拖延。”他忽然開口，聲音冷靜如刀，“那不是拖延幾分鐘的態度，是在儘可能地拉長時間。”
小虎一愣：“你是說……劉三在耍我們？”
“不，是他還沒下定決心。”秦蒼輕聲道，目光依舊未移，“他的心太亂，太軟。他進屋的那一刻，就不打算立刻脫身。”
“可他不是說……那人害了他大嫂一家？”小虎咽了口唾沫，心底生出隱隱的不安。
“是。”秦蒼點頭，“但他還是抱著幻想，指望那個昔日兄弟能良心發現，能悔過……他太天真。”
他收起望遠鏡，低頭沉思片刻，忽然轉身：“我得進去看看。你留下，在這兒盯著西側出口，如果我三分鐘沒出來，就帶人包圍整片區域，彆管我的死活，務必活捉目標。”
小虎臉色驟變：“蒼哥……不行，我跟你一起進去。”
“你第一次見血，還在發抖。”秦蒼看了他一眼，語氣不帶情緒，“跟著我，不是保護，是拖累。”
小虎張口欲言，卻終究說不出反駁的話。秦蒼拍拍他的肩，然後一言不發地朝村中走去，腳步穩健，背影像一柄未出鞘的刀，藏鋒不露卻自帶殺意。
他沒有走大路，而是繞過北邊的水溝，從林間潛行，身子如獵豹般貼地，連野草搖動的幅度都小得幾乎察覺不到。他知道這種事不能遲疑，不能給敵人留下喘息的空間。劉三再怎麼說，也隻是個普通人，背負著愧疚與家庭的重量，做事容易動搖。而他秦蒼不能。
屋內的燈火已經黯淡，油儘燈枯，燈芯焦黑。劉三站在門邊許久，始終未動，仿佛一尊被風雨腐蝕了多年的雕像。他聽著屋裡那人的喘息聲一聲比一聲急促，心頭卻沒有半點快意。
“你真的……想讓我死？”男人終於再次開口，聲音嘶啞得如同破布在石頭上刮過，“你以為他們會放過我？你以為他們抓我去是審問就完了？你太單純了，劉三，你根本不懂他們會怎麼對付我。”
劉三垂著眼，不答。
“你現在回頭還來得及。”男人的語氣突然緩和了幾分，“你隻要現在放我走，我們之間的賬我可以不算，我還可以帶你走，你不是說你受夠了嗎？你不是說你後悔投那邊了嗎？”
“我後悔的不是投誰。”劉三低聲說，聲音裡藏著疲憊，“我後悔的是沒有在第一次看見你動手打我嫂子的時候，就舉槍打死你。”
男人愣住了，一時說不出話。
“我一直以為，你隻是太狠，不講情麵，可我沒想到你能狠到這種地步……你連她都不放過。”劉三的聲音裡帶上了怒意，“她是什麼人？她是我哥的女人，是我侄子的娘，你不該——”
“她看不起我！”男人忽然怒吼，“你以為她對我有什麼感情？她一直拿眼神瞧不起我，她看我像看條狗一樣！我憑什麼要忍她？我跟你們兄弟情誼多年，她算什麼？”
“她是個寡婦！”劉三也怒了，聲音驟然拔高，“你一個拿槍的男人，打一個寡婦，是不是覺得特榮耀？你說你跟我兄弟情誼多年，那你知不知道他臨死前唯一拜托我的是什麼？他讓我照顧她！可我沒照顧好，是你毀了她的一生！”
兩人間的空氣幾乎凝結。
“我不會讓你走的。”劉三冷冷說道，“哪怕你今天就死在這屋裡，我也不在乎了。”
“你敢——”
男人話未說完，門外“吱呀”一聲，一道黑影無聲地閃入。
秦蒼站在門後，目光淩厲如電，動作如同獵鷹俯衝。他一個箭步踏進屋中，先將劉三拉到身後，眼睛死死盯住地上的男人。
“秦隊長？”劉三愣了一下，“你怎麼——”
“你已經拖了太久。”秦蒼冷聲，“我不能再賭。”
“他……他還沒說出那些人的位置。”劉三急道，“他還知道一些事！”
“你想從他嘴裡得到什麼？良心？”秦蒼嘴角一抽，露出一絲極冷的笑，“這種人，從他第一次下手打你嫂子那天起，就該死了。”
男人掙紮著想坐起，卻被秦蒼一腳踩住胸口，動彈不得。他臉上的血汙未乾，眼神裡卻依舊帶著一絲瘋狂的狠勁。
“你殺了我，你們什麼也得不到。”他咬牙，“我知道的事，隻有我自己知道。”
“我不需要你說。”秦蒼舉起槍，槍口直指男人的眉心。
“等等！”劉三一把拉住他的手臂，“求你，再給我幾分鐘，他會說的，他一定會說的！”
秦蒼沒有開槍，卻也沒放下手。他冷冷看著劉三，那目光像是在看一個孩子。
“你還想替他開脫嗎？”
“不是！”劉三低吼，聲音沙啞而堅定，“我隻是……隻是想親耳聽他說出那些事，這樣我才能心安。”
“你要心安，他就得死。”秦蒼緩緩道，“你以為真相重要？不，真相隻是一種奢侈，我們不需要。我們隻要結果。”
屋內再次陷入沉寂。
外麵的風把窗紙吹得啪啪作響，屋內燈影搖曳，三人如同三尊雕像，彼此對峙在這一方逼仄的空間裡。
劉三咬緊牙關，忽然彎下腰，從腰間緩緩拔出一把舊刀，那是他進屋前悄悄彆在身後的。他的手在抖，眼神卻極為堅定。
“你要做什麼？”秦蒼冷聲問。
“我來收這個債。”劉三低聲回答，“他欠我嫂子的，我要替她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