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拖延。”秦蒼的聲音變得更沉，“你看他腳的位置……側著站，頭微微偏左，始終保持餘光能看到火堆背後。那地方很可能藏了什麼——人，或者東西。”
小虎咬緊了牙。他的脊背繃得死緊，汗順著脖子往下滑，但他連手指都不敢動一下。耳邊是秦蒼沉穩的低語，還有他自己越來越快的心跳。
秦蒼在腦中飛快地分析。劉三的姿勢不對，太僵硬，太刻意。他站得像在表演，卻不自然地顯出一種被壓製的急迫感。那不是隨意的等待，而是在掙紮著控製某種無法說出口的局勢。
“他不是來這歇腳的。”秦蒼說，眼神冷了幾分，“他在掩護。”
“掩護誰？”
“或者是，掩護什麼。”
小虎下意識去看那堆火，火光搖曳，像被夜風挑逗的舌頭。那群人圍坐得不緊密，表情鬆散，但位置卻極有章法。每個人的手都靠近武器，坐得像一團，看似漫不經心，實則可以在第一時間彈起應戰。
“你說……劉連長，他是他們的首領？”小虎的聲音像蚊鳴。
“不，他不是首領。”秦蒼語氣堅定，“他們不看他。他站在火光外，像一個客人。他不在那個圈裡，他隻是臨時的。”
他不屬於那群人——這是秦蒼憑直覺得出的判斷。而這種直覺，他從未出錯過。
小虎再度觀察了一會兒，也察覺到了異樣。他皺著眉道：“他們在戒備著他。”
“對。”秦蒼聲音沉沉，“所以他才這麼僵。”
小虎深吸了一口氣，指間輕輕摩挲著扳機：“那我們動手嗎？”
“不。”秦蒼眯起眼，“他想我們不要動手。”
小虎不解地看向他。
“他故意給我們暴露了自己的方位，他讓我們看見。”秦蒼緩緩吐出一口氣，“如果他真是他們的人，他不會站在那裡。太顯眼，太危險。他想告訴我們：他還站在這邊。”
說到這兒，秦蒼終於動了。他緩緩地後退幾步，背貼樹乾，拉著小虎一起蹲下，壓低聲音：“但他也沒法離開。”
“被控製了？”
“不一定是控製。”秦蒼目光轉冷，“也可能是交換。”
這句話落地，小虎頓時渾身一震。他終於明白了秦蒼的意思：劉三在拖延時間，是為了保護某個東西或某個人。他沒有逃走，而是在賭，他能撐到援手出現之前，不至於暴露那個藏在更深處的秘密。
“我們得繞後。”秦蒼眼中閃著決然，“我們不能直接暴露，那會讓他的拖延功虧一簣。”
小虎立刻明白了。他沒有問為什麼，因為他知道，秦蒼不會錯。
兩人貓著腰，繞出樹林，轉向右側的斜坡。那裡草叢高過人頭，遮掩性極好。地勢雖然崎嶇，但足以讓他們悄無聲息地接近那片火堆背後。
走出十幾步後，小虎忽然低聲問：“營長……你說他心裡，是怎麼想的？”
秦蒼停下腳步，沒有立刻回答。他看著前方那片逐漸升起輕霧的密林，低聲說道：“他心裡很亂。怕我們誤會，又怕我們來遲。他賭的不是我們能不能找到他，而是我們能不能看懂他。”
“他知道我們一定會追。”
“他太了解我了，也了解你們。他知道我們不可能放著他不管。可他更知道，他不能主動聯係我們。他在這場局裡，沒有主動權。”
小虎咬牙低聲道：“他一定受了很多苦。”
秦蒼沒有回應，眼神卻更沉了。
他想起劉三那段時間突然變得沉默寡言，總在深夜獨自抽煙。他以為那隻是壓力太大，卻沒想到，他當時已經開始承受另一種折磨——一個人，在兩邊之間徘徊，不敢說、不敢動，隻能用自己的肉身去填補所有裂縫。
越靠近那堆火，空氣就越沉重，仿佛連風都開始凝滯。
小虎的動作愈發輕盈，像隻夜貓子，眼神明亮得驚人。他豎起三根手指，然後一點點縮回，最後比了個‘圓’的手勢，表示前方有三人，而且是環形警戒狀態。
秦蒼點頭，示意兩人分開從兩側包抄。他知道不能貿然出手，否則劉三的努力就白費了。他必須更深入地了解整個布局，才能做出準確判斷。
繞至一個岩壁背後時，秦蒼忽然聽見一陣低低的交談聲。
“那人真是你朋友？”一個聲音帶著嘲弄。
“是。”劉三的聲音低啞，像壓了許久的怒火，隱忍到極致。
“那你還不通知他來？你不是說你們很鐵？”
“通知他來，是送死。”
那人笑了：“你可真會裝。明明你隻是不敢暴露我們。怕我們把你朋友也一鍋端了。”
“……我不怕死。”
“是，你不怕死，你怕你死了之後，我們去找你的朋友。”對方語氣冰冷，“你要是識趣，就把他騙過來，大家乾脆利落完事。你不這麼乾，我們也不介意換個辦法。”
接著是幾秒沉默，然後聽到一聲拳頭擊打肉體的悶響。
秦蒼雙目一縮，幾乎要衝出去，但最終還是強行按住了自己。
劉三悶哼一聲，卻沒有叫。他甚至沒有倒地，腳步紋絲不動，像塊石頭一樣站在那裡，任那人踢打、辱罵，身子一動不動。
小虎也聽見了，牙咬得咯咯作響。他的槍口已經抬起，但秦蒼輕輕一掌按住他的肩。
“再等。”秦蒼低聲，眼神如寒刃，“他在引我們接近。他想我們確認……誰才是威脅。”
小虎始終緊隨在他後方，兩人默契地分開五步距離，保持聯絡卻避免暴露。隨著火堆逐漸被甩在他們身後，他們繞行至更偏東的地勢——那是一片相對平坦的窪地，邊緣雜草叢生，隱約能看見破敗木屋的一角。
“營長。”小虎貼著地麵，低聲開口，“這裡像是……臨時營地？”
“劉三之前在地圖上提過。”秦蒼眸色微沉，聲音也壓得極低，“這地方地勢不算高，但幾條小徑在此交彙，很容易設置陷阱與轉移點。”
他沒有明說，但小虎已然明白——這是劉三極可能藏匿重要信息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