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頓時倒吸一口涼氣,表情痛苦,但不發一聲。
武陵王終究有些不忍,擰眉道:“你不要再強行運功,我並不想傷到你,如果你同意,我就鬆手。”
青城冷靜下來,盯著他的眼睛,微微點頭。
武陵王喉嚨滾了一下,鬆開手,翻身下榻。
青城捂住心口,費力坐起。
這時船艙外忽然傳來一陣吵嚷聲,聲音不大,還混雜著女子的哭聲。
很快近衛江竹走了進來,抱拳道:“王爺,小姐吵著要見您。”
“不見,讓她回去!”
這時女子幽怨的聲音傳來,帶著哽咽:“王爺說為了在京中找秋獵圖才沒空見我,結果卻抱帶著彆的女子上了船,我都看到了,王爺……”
青城眸光一閃,是盧寶音!
武陵王氣急敗壞,一把抓起案幾上的杯盞扔了出去,杯盞落在甲板上,“咣當”一聲,濺起滿地碎瓷。
哭嚷聲戛然而止,一陣淩亂的腳步踏響聲後,外麵安靜下來,似乎有其他的舟船駛離,水花聲漸遠,良久,風卷著幾聲嗚咽匆匆掠過。
青城眉心一跳,武陵王如何知道秋獵圖在京中?
正想著,江竹又走了進來,他瞥了青城一眼,欲言又止。
武陵王怒氣未消,道:“說!”
“王爺,珩王回京了,正四處找尋青城郡主下落。”
“果然……”武陵王哼笑一聲,轉頭瞥了青城一眼,麵帶得意,“讓人將郡主的裘衣送去,告訴他,若要青城郡主平安,就用秋獵圖來換,若天亮之前送不到,他就永遠見不到郡主了。”
江竹應聲,退了出去。
青城氣結:“武陵王真是膽大妄為,你就不怕陛下知道?”
“陛下不會知道,不僅如此,連珩王都不知道,我手下的人會偽裝成代人收貨的鏢師,他們在京城蟄伏多年,連武寧司的人都沒察覺。”
青城心頭一震,脊背上頓時竄起一股涼意,他這樣毫不避諱地將計劃全盤托出,那就意味著他不會輕易放她離開。
武陵王看了青城一眼,像是猜到她心中所思,笑道:“郡主不必費心琢磨,事到如今,不拿到秋獵圖之前,我不會放你離開,而若是珩王執意不交出秋獵圖,我就把你帶回齊邕。秋獵圖和你,本王必得其一。”
青城垂眸,掩下眼底晦暗,道:“武陵王為何篤定秋獵圖就在珩王手中?”
她剛問完,就想到一種可能——也許盧寶音早就知道秋獵圖已被盧定洲納入囊中,而她將此事告訴了武陵王,所以盧定洲被珩王抓捕後,武陵王才天然地想到秋獵圖已落入珩王手中。
武陵王不知她心中所想,隻道:“郡主不必套我的話,若郡主真想知道,待拿到秋獵圖後,郡主隨本王回齊邕,我定將一切如實相告。”
青城不說話,直直看向他,目光泠然。
武陵王與她對視片刻,偏過頭去,聲音冷硬:“郡主不必用這種眼神看我,若非當初郡主做局將我引去東宮,我也不必用這樣的手段,你可知陛下本已同意兩國聯姻,正打算在中秋宴上公開此事?”
青城懶得與她糾纏,隻道:“我手中沒有你想要的東西,你大可不必如此。”
武陵王似笑非笑:“有些事,不試一試,怎會知道呢?”
他有意一頓,“何況,你就不想知道,此次交易,珩王為你會做到什麼地步?他剛拒了婚事,若再因為你鬨得滿城風雨,那場麵,定是有趣。”
身後半晌沒動靜,武陵王忍不住轉頭去看,卻見青城一隻手死死摳住舷窗邊緣,渾圓的指尖微微發白,另一隻手捂住胸口,雙眼微闔,眉頭蹙起。
他頓時一驚,過去攬住她:“怎麼了?”
青城氣息微弱,語氣帶著質問:“你究竟在熏香中放了什麼?”
武陵王頓時有些慌:“隻是暫時壓製內力的迷香罷了,你吸入的並不多,按理不該如此,你究竟哪不舒服,我讓江竹來給你把脈。”
他說著就要起身,青城一把攥住他的手臂,嘴唇翕合,聲音很小,武陵王實在聽不清,附耳過去,就在此時,青城驟然睜眼,兩指並攏,將僅有的內力彙聚一處,向著他側麵脖頸的一處穴位遽然出手。
武陵王身形一晃,栽倒在軟塌上。
青城起身支開舷窗,屏住呼吸,悄無聲息滑入水中。
河水冰冷刺骨,如千根牛毛細針紮進毛孔,寒氣順著四肢百骸往骨髓裡鑽,青城剛劃出半丈便覺得渾身僵麻無力。暗夜無邊,她茫然四顧,畫舫上的燈火暈成團團黃霧,雪粒砸在她的眉骨又濺入眼眶,她太陽穴一刺一刺的,頭腦愈發昏脹,她用力咬破唇瓣,努力讓自己保持清醒,向遠離畫舫的方向奮力遊去。
不知過了多久,手指終於觸碰到岸邊石頭上滑膩的青苔,她大口喘著粗氣,手腳並用,翻上岸邊。
身上的夾襖帶著冰碴,吸入的每一口氣都冷徹肺腑,她弓著背,深一腳淺一腳向滿樓走去。
滿樓店門前兩盞花球形的紗燈在風雪中被吹得打著旋兒,門扉半開,錢掌櫃提著一柄羊角燈,正在將投宿的牌子收回去。聽到身後有動靜,他提起羊角燈一看,隻見青城跪在不遠處,渾身濕透,鬢發上滴著冰水,身上好幾處洇濕的血跡,錢掌櫃頓時嚇得不輕,扔掉手中的羊角燈,大聲叫喊著樓內的夥計出來幫忙。
青城很快被抬進秋月居,她凍得嘴唇青紫,牙齒抖的厲害,說話極不連貫。
“讓……景雲……告……告訴珩王……”
她再說不出話來,隻是一味搖頭,很快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武陵王是被江竹用銀針紮醒的。
他眼前模糊了好一陣,耳畔江竹的話卻清晰無比:“王爺,青城郡主逃跑了!”
武陵王心頭大驚,一把抓起江竹的衣領,“這怎麼可能!”
他知道青城輕功不凡,所以用了迷香,又在河麵結冰前將她帶到船上,結果,她竟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