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伍從雲中到京城,又輾轉到菀坪,之後回到荷塘小築,一直在替肅王和拓跋堃效力,但其中大部分事情的細節隻有珩王和幾位掌使知道,並未記錄在案,青城有意不提秦伍參與的其他事件,隻集中在跟懷王相關的案情上,就是讓魏帝對秦伍的動機起疑。
果然,魏帝的麵色沉下來。
青城又道,“從盧氏父子被送到京城起,盧頡先是被救,繼而藏身京城,接著現身,到最後被捕自儘,整個環節中,每一步都有極大的風險。盧頡行事乖張無狀,秦伍並非大魏人,如此周密的計劃,並非這二人就能完成,背後定然有人指使。據微臣所知,當年鄔桓滅國一事跟懷王並無乾係,秦伍既是為伊昭公主報仇,卻參與這些事件,實在令人匪夷所思。這些細節雖與刺殺案無關,但事關皇子,微臣不敢不究,這才詢問秦伍,沒想到將他誤殺,望陛下恕罪。”
此時魏帝哪還顧得上秦伍,他滿腦子想的都是那樁盧氏父子通敵案。此案疑點眾多,當時夏陽侯就斷言秦伍身後有人指使,他當時也懷疑過,隻是秦伍一直沒有歸案,又沒有其他證據,也就沒再追究下去。如今青城重查舊案,問清疑點,再合理不過。
魏帝大手一揮,道:“秦伍罪大惡極,如今伏法,也是咎由自取,此人不必再提。”
“陛下聖明。”青城道,“秦伍雖死,但祿奇還在,祿奇是這些龍甲軍的首領,想來秦伍知道的事,他也知情,所以微臣才極力留他性命。”
魏帝麵露欣慰:“你考慮周全,做的很對,難怪珩王當時要力薦你做副指揮使,說起來,你行事倒是有幾分像他。”
肅王偏過頭,目光幽然地瞥了宗渙一眼,宗渙會意,連忙道:“陛下,那太後的懿旨……”
“你回去告訴太後,秦伍已伏法,待查清此案,那些龍甲軍都會被處置。”魏帝看向宗渙,“太後此次受到驚嚇,如今臥病在床,你要讓她寬心才是。”
宗渙躬身道:“奴才遵旨!”他頓了幾息,又道,“奴才不知其中緣由,剛剛誤會了青城郡主,說起來,今日多虧郡主用尚方劍救下那禍首,否則案情就被耽擱了。”
青城睨了宗渙一眼,他言語中帶著謙卑後怕,可專門強調她用尚方劍救下祿奇,魏帝定會不悅。
不出所料,魏帝麵有慍色,語氣微沉:“怎麼你竟用尚方劍救一個刺客?”
“陛下恕罪!”青城跪倒在地,言語恭順,“當時秦伍忽然暴起,微臣躲避時順手拿起尚方劍抵擋。多虧這把尚方劍,出鞘時劍鳴如龍吟,秦伍被這雷霆之威所懾,微臣方能一劍將他刺中。之後聽聞祿奇自首而來,微臣便匆匆趕往鬆山,當時宗公公要遵太後懿旨行事,微臣一時情急,不得已亮出尚方劍,微臣行事不妥,請陛下責罰。”
此時尉琰抱拳道:“陛下,若非這把尚方劍,今日祿奇早就人頭落地了,郡主此舉實屬無奈,請陛下饒恕郡主。”
魏帝麵色緩和不少,剛要開口,肅王道:“父皇息怒,這尚方劍是禦賜之物,整個武寧司中除了指揮使外,其他人無權動用,但事急從權,還請父皇饒恕郡主無心之失。”
青城心中冷笑,肅王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他無非是想提醒魏帝,她雖情有可原,但終究是濫用了禦賜之物,甚至犯了僭越之罪。要知道,上一個濫用禦賜之物的夏陽侯,不僅被收回丹書鐵券,還徹底失信於魏帝。
她垂在身側的手指慢慢蜷起,肅王這個道貌岸然的狗東西,當初她怎麼就沒看出來呢。
此話一出,魏帝眉峰向下壓了幾分,嘴唇緊抿。
尉琰見狀,連忙道:“陛下,武寧司設立之初就有規則,若是指揮使不在司中時,副指揮使可暫代指揮使一職,行使指揮使一切職權。如今珩王重傷不起,無法主理司中事務,何況據微臣所知,此次珩王前往雲中之前,就已下令,由青城郡主暫任指揮使,還留下令牌以便郡主行事。既然尚方劍就是供指揮使所用,那郡主今日之舉倒也不算僭越。”
魏帝眸色輕閃,驀地回憶起確有其事。武寧司不受六察監督,規則本就是珩王擬定的,當時章程遞上來的時候,他大致翻看過,是有這麼一條規則。
魏帝嗯了一聲,緩緩開口道:“尉琰提醒的是,青城郡主既暫代指揮使一職,那便並無不妥之處。”他轉向青城,“如今珩王還未痊愈,你身居要職,要更儘心才好。”
青城伏倒在地,道:“陛下聖德如陽,仁心似海,微臣定當儘忠竭力,以報聖恩。”
魏帝點了點頭,麵容稍顯疲憊,他道:“既如此,那諸位愛卿便退下吧。”
眾人一聽,齊齊行禮,很快退出殿外。
待一行人走遠了,詹吉溫聲道:“陛下,青城郡主若是真能將盧氏父子通敵案的疑點探查清楚,倒是大功一件。”
詹吉知道通敵案是魏帝的心結,畢竟懷王正是因此案徹底失信於魏帝,繼而失去奪得儲君的資格,榮妃也是因此案被迫前往瑤光寺修行,若是此次真能查出些有利於懷王的證據,魏帝定會龍顏大悅。
魏帝漫不經心道:“若是如此,自然少不了她的賞賜。”
他思量了一陣,忽而嗬嗬笑起來,“相比於珩王,讓青城郡主徹查此事,倒更合適些。若日後真查到些什麼,這仇也記不到珩王身上,豈非兩全其美。”
詹吉心頭一驚,不由得看向魏帝,這麼多年了,這位君王,他一直有些看不透。但他麵上很快漾開笑意:“陛下說得是!”
魏帝瞥了一眼窗外已經凋零的木芙蓉,一聲輕歎自唇間溢出:“榮妃在瑤光寺已經大半年,朕有些想她,是時候讓她回宮了。”
出了紫宸殿,肅王叫住青城,尉琰見狀,隻好先行告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