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蘿月是在第二日清晨出現的。
仆子們晨起掃雪時,發現府裡賴著不走的醫女再次提著食盒出現,駕輕就熟地來到吉沐閣院裡跪下,絲毫不懼他人眼光。
未過多時,主子起了,吉沐閣裡下人們開始忙碌了。
一隊婢女端了銅盆、帕子、痰盂等物件入了上房,領隊之人是個身著粉裳流光溢彩的丫鬟,路過時睥睨了一眼跪著的言蘿月,滿臉不屑。
不一時伺候洗漱的婢女們退出,又有一隊傳膳婢子由嬤嬤領著進了上房,將各自手中食盒裡的餐食一一擺下又魚貫而出。
吉沐閣裡婢女仆從們忙前忙後熱鬨非凡,根本無人在意院中跪著的言蘿月,彷佛她不存在,眾人隻顧低眉順目忙自己的,隻有在走出吉沐閣後,才三三兩兩交頭接耳,討論起這個皇後娘娘親賜的醫女。
早膳過後,吉沐閣便恢複了平靜。偶有下人路過都是小心謹慎,就連枝頭的鳥兒都生怕驚動了主人,在枝頭跳來跳去不聽叫喚。
言蘿月實在跪得累了,卻也隻是略動了動身子,上房裡一直安安靜靜,直至日上三竿。
晏安走出暖閣,便有侍衛上前答話,“頭兒,這醫女卯時剛過便來了,不聲不響地跪著,已經跪了幾個時辰了。”
晏安正要說話,就見言蘿月撐著紫檀木食盒艱難地站起身,揉搓著膝蓋,慢吞吞地離開了吉沐閣。
見她走了,晏安心中竟閃過一絲失望,忍不住冷笑一聲,“不用管她,她撐不住自己就走了。傳膳吧。”
然而令晏安意想不到的是,一個時辰後,言蘿月又出現在吉沐閣,依舊平靜自若地跪在那裡,身邊擺著一個食盒。
晚膳時分她再次離開,掌燈時分又過來跪!
晏安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帶著滿心的疑惑又走到她麵前。
“你倒真是執著,可為何反複來去,一直跪著不是更有可能打動殿下嗎?”
言蘿月口氣尋常,“我也要吃飯。”
說得好有道理,晏安竟無言以對!
“外傷傷口極易發作,需得配合湯藥醫治,聽於管家說殿下身子一直由晏護衛照料,晏護衛是殿下身邊之人,也不想殿下傷勢加重吧?此藥便是晏護衛所熬,晏護衛大可放心送進去。”
言蘿月的眼神清澈而誠懇,充滿了蠱惑人心的力量。
晏安猶豫著接過食盒,意外地發現藥是燙的!原來她反複來去,竟是為了溫藥!
“我如何信你?萬一你這藥有問題呢?”
“小女是皇後娘娘親下懿旨而來,晏護衛就算是不信我,也該信皇後娘娘吧?何況晏護衛也算半個醫者,此藥成分想必晏護衛一聞便知,其它的不必多說。”
這話晏安愛聽!
不過為防萬一,晏安還是仔仔細細檢查了一遍藥,再三確認沒問題,幾番猶豫,最終將藥帶了進去。
可是剛踏進書房他就慫了!
“殿下,這是屬下親自熬的藥,您趁熱喝吧?”
男人沉著的目光投在古籍之上,眼神也沒給他一個。
晏安不死心,繼續忽悠道:“殿下,您的傷口不能再用清沸散了,以屬下之見要先清創,可您不讓屬下動手,屬下隻好給您熬了點藥,屬下知道您不愛喝這些,可後天便是您與霍小少爺相約的日子,若您這傷一直不好,恐怕難以赴約。”
男人翻了一頁書,終於抬了抬眼皮,聲音懶懶地卻帶著危險的氣息,“晏安,我是給你臉了?”
晏安“噗通”一聲跪了下去,在這個男人麵前,他就沒撒謊成功過!
“殿下,屬下也是為您著想啊!外麵那個醫女屬下查過了,的確是皇後娘娘親派下來的,據說是皇上從前一位故友的徒弟,剛從鄴城出山,身份沒什麼問題。屬下想著既然是皇上授意,娘娘親派,殿下這次就算不收,也不要將人就這樣趕走才好。”
“你是在教我做事?”
男人的聲音不瘟不火,晏安不確定他有沒有生氣,但顯而易見,認錯總是沒錯的!
“殿下,屬下罪該萬死!但殿下這次的傷沒有及時處置,的確變得嚴重了,屬下也是一時心急啊,還望殿下恕罪!”
“不中用的東西!霍純教了你那麼多,還是沒長進。”
“屬下就是個武夫,懂什麼醫術藥理啊!那些草藥屬下看見就頭大!殿下就彆為難屬下了!依屬下拙見,就算殿下不願留她,讓她將您這次的傷治好也行啊!”
晏安說完這話就後悔了,可他根本來不及後悔,手中的食盒便被那個男人的掌風掀翻,食盒四分五裂,藥碗碎了一地。
言蘿月聽到房間裡傳來的碎器聲,秀眉微蹙,看來這藥又得重新熬了。
正待起身,伺候主子晨起的那位領隊丫鬟走了來,可若說丫鬟,看她玉器加身、滿頭珠翠,又實在比平常丫鬟豔麗得多。
“喲!還在這兒跪著呢?”星兒一雙細長的眼中流露出輕蔑的笑,“頭一回見到臉皮如此厚的,被人趕了都不走。”
星兒正是三皇子府掌事尹嬤嬤的女兒,府上的家生奴,自然了,因著尹嬤嬤的關係,她還是三殿下房裡唯一的大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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