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露拉望著不遠處的村落,喉間溢出聲幾不可聞的歎息。
“以前的我,早就大搖大擺走進去打聽了。”
她扯了扯嘴角,笑意卻沒抵達眼底。風掀起她鬢角的碎發,像在嘲弄如今這副模樣——明明是回家的路,卻走得如履薄冰。
“從什麼時候開始變成現在這樣子,塔露拉?
東躲西藏,偷偷摸摸......不信任和提防已經逐漸演化成敵意。我是在害怕意外發生,還是在害怕悲劇重演......?”
那些曾被她視作鎧甲的警惕,不知何時長成了尖刺,把每一次靠近都淬成敵意。她到底在怕突來的變故,還是怕那些浸著血的過往,又在某個轉角複刻重演?
深吸一口氣,她踩過村口覆著薄塵的石板路。村子比記憶中更蕭索,田壟間秸稈稀疏,農舍煙囪冒出的煙都透著寡淡。村民們佝僂著背從身邊走過,眼尾的皺紋裡嵌著經年累月的疲憊。
可這處定居多年的村落,村口泥地上卻留著新鮮的牽引車刮痕,幾道深印交叉著,像是匆忙停靠時留下的痕跡。
她裝作隨意打量,目光卻鎖向村尾的裝配棚。棚簷下堆著的廢金屬閃著冷光,螺栓切口嶄新,顯然不是村民們用舊的農具殘骸。
更奇怪的是,本該嵌在車頭的驗證盒不翼而飛——若真是本村的車,誰會特意拆走那個記錄行駛數據的部件?
“裝配處的廢材料......應該不是村子廢棄的舊牽引車。驗證盒不見了。如果是村子自己的車,沒必要拿走驗證盒......”
暮色正從山坳裡漫上來,塔露拉攥緊了腰間的匕首,轉身朝村外垃圾場走去。
“快入夜了。去垃圾場看看會好一些。或許那些被遺棄的碎鐵屑裡,藏著比人聲更誠實的答案。”
腐葉混著酸臭的氣味撲麵而來,塔露拉捏著衣襟掩住口鼻,在堆積如山的垃圾間翻找。暮色裡,散落的罐頭盒泛著幽光,破碎的陶碗邊緣還沾著乾結的菜漬,可本該混雜其中的源石廢料卻蹤跡全無——那些耗儘能量的儀器外殼、沾著磷粉的導線,按慣例都會被丟棄在此處。
“不對勁。除了日常垃圾以外,沒再看到任何垃圾殘餘了。
處理耗儘源石的儀器一台也沒見到。不放在垃圾場,會放到哪裡去了?”
更讓塔露拉覺得反常的是,本該堆積如小山的麥稈殘渣和暖草草殼竟不見蹤影。往年這個時節,村民們總會將收割後的秸稈鋪在垃圾場晾曬,可如今整片空地隻有零星幾片枯葉在風裡打著旋。
“本來在入冬後隨處可見的麥稈殘渣和暖草草殼也沒了。糧食出了問題嗎?”
寒意順著脊椎爬上後頸,她突然意識到:若不是糧食歉收,就是有人刻意清理了所有痕跡。
蹲下身,她指尖撫過地麵焦黑的灰燼。潮濕的土壤裡殘留著草木燃燒的焦糊味,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硝煙氣息。
“......不對......不對。是一起燒掉了。有必要去糧倉看看。”
她猛地站起身,靴底碾碎了幾片殘瓷。糧倉的方向傳來犬吠,驚起一群寒鴉,黑壓壓的羽翼遮蔽了最後一縷天光。塔露拉握緊腰間的短刀,朝著陰影深處走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未知的謎題上。
糧倉腐朽的木門半掩著,塔露拉的指尖剛觸到門板,一股刺鼻的硫磺味便撲麵而來。
“怎麼回事?怎麼......怎麼回事?沉積的源石碎屑......刨得坑坑窪窪的地麵。”
月光漏進縫隙,在地麵勾勒出猙獰的圖景——暗紫色的源石碎屑如血痂般沉積,潮濕的泥土被刨得坑坑窪窪,淩亂的爪痕在倉門上交錯縱橫,深可見骨。
“不可能……”
她踉蹌著後退半步,靴跟碾碎了混在泥裡的晶簇。尖銳的碎裂聲驚動了暗處的人影,一道黑影猛地從柴垛後竄出,鐵鏟寒光直逼麵門。
“什麼人?!”
塔露拉旋身避開,鬥篷下擺掃過飛濺的泥點。看清她披風上的紋章時,手持鐵鏟的烏薩斯農民突然僵在原地,喉結滾動著咽下驚呼。
“老爺......您這是怎麼了?怎麼進村子都不說一聲?”
腐壞的穀物氣息混著鐵鏽味在喉頭翻湧,塔露拉死死盯著農民泛白的指節。
農民的鐵鏟“當啷”落地,渾濁的眼睛裡浮起恐懼。
“老爺來這是做什麼的?以前從沒見過您......是憲兵嗎?
還是說,您是來收租的?我們的源石稅和糧食,全給征稅官啦!拿不出什麼東西了。”
“我是來調查一些感染者的。”
塔露拉逼近一步,鬥篷下的刀刃抵住對方腰間。
“啊。感染者?我們村子裡是沒有感染者的。”
“有人說他們經過了這裡。”
“沒有!絕對沒有!”
“我們接到過訊息。的確有感染者從這裡路過。識相點。”
農民脖頸青筋暴起,可瞥見塔露拉冷如冰霜的眼神,突然泄了氣似的癱軟下來。
“老爺,我……我不敢瞞您!那群混球答應過,不會把村子供出來的……”
夜風卷著倉內飄出的腐味,卷走了農民顫抖的尾音。
“……所以說的確有。”
塔露拉望著他瑟縮的背影,指尖撫過門上交錯的抓痕——那些痕跡還帶著新鮮的濕潤,像某種巨獸絕望的哀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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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士......我最近......是不是變得有點不像自己?那些偶然升起的無名怒火......是我的嗎?就算這樣,不,就算這樣我也不會放棄。我會保護你的,博士,憑這把劍。
——阿米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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