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影子在雨簾裡晃成模糊的刃。
"你知道我們的規矩。我相信你,也請你更信我一些。要是你考慮好了,你可以告訴西爾莎。"
陰雲壓得極低,巷口的油燈在風中明明滅滅,將格蘭妮的影子扭曲地投在斑駁的磚牆上。她正低頭收拾摔碎的陶罐殘片,突然聽見身後傳來若有若無的腳步聲,像是浸透雨水的軟靴踩在泥濘裡。
“你好!呃......你好。”
帶著遲疑的問候聲響起,格蘭妮握碎瓷片的手猛地收緊,血珠順著掌心滑落,在地上暈開暗紅的痕跡。
她緩緩轉身,看見墨綠色鬥篷下探出半截銅笛,來人紅發濕漉漉地黏在臉頰,腰間那枚銀質徽章卻讓格蘭妮瞳孔驟縮——和那些帶走達米安的人一模一樣的標誌。
“請問你認識巴裡,呃,達米安?巴裡的家人嗎?”
風笛往前邁了一步,鬥篷下擺掃過牆角的破筐,驚起幾隻瘦弱的老鼠。
格蘭妮拚命搖頭,喉結在蒼白的皮膚下滾動,卻發不出半點聲音。她想起達米安被拖走時,母親絕望的哭喊,想起羅南胸前猙獰的礦石結晶,渾身止不住地顫抖。
“我剛才聽到你們唱歌了,我沒有找錯地方啊。”
風笛歪著頭,銅笛輕輕晃動,發出細微的碰撞聲。
“那他有沒有關係特彆好的朋友,或者一起在倉庫工作的人?”
“我們什麼都不知道......真的......”
格蘭妮突然跌坐在地,身後的搖籃被碰得劇烈搖晃,驚醒的孩子爆發出尖銳的啼哭。她慌亂地將孩子摟進懷裡,聲音帶著哭腔。
“求您!您彆抓我......”
“啊?抱歉......”
風笛嚇了一跳,後退時銅笛撞在牆上,發出清脆的聲響。她連忙摘下兜帽,露出無辜又困惑的表情。
“是我靠太近了嗎?我沒有傷害你們的打算。你好像很怕我。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格蘭妮死死盯著那枚徽章,指甲深深掐進孩子裹著的舊毯裡,聲音發顫。
“什、什麼都沒有......如果您允許的話,我得回家了,今早的水果還剩下許多,放著不管的話,它們會很快腐爛......”
說完,她抱起孩子,踉蹌著往巷口跑去,懷裡的咳嗽聲混著孩子的哭聲,在潮濕的空氣裡回蕩。
風笛望著她遠去的背影,輕歎一聲,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銅笛上的花紋。一滴雨水砸在她的鼻尖,順著臉頰滑落,她這才發現不知何時,雨又下大了。
雨絲斜斜掠過鐵製路燈,在凱利上尉的軍帽簷上凝成水珠,順著金線繡邊的帽簷滴落。風笛站在巷道轉角,手中銅笛還殘留著格蘭妮家的潮濕氣息,此刻卻僵在半空——那個穿著筆挺製服、肩章在夜色中泛著冷光的身影,正對著陰影裡蜷縮的婦人微微顫抖。
“克萊娜,”
凱利上尉的聲音像是被砂紙磨過,軍靴碾過碎石的聲響都蓋不住他話語裡的哽咽。
“我隻想看你一眼,我想知道你和菲奧娜還好不好......”
暗處傳來布料摩擦的窸窣聲,克萊娜抱著年幼的女兒往後縮了縮,懷裡的菲奧娜突然發出一聲帶著鼻音的嗚咽。凱利上尉猛地抬手,卻在即將觸碰到她們的瞬間,如被灼傷般收回,指節死死攥住製服上的銅扣。
“是我的錯,但——”
他的喉結劇烈滾動。
“......我沒有辦法。”
雨水順著帽簷滑進領口,凱利上尉卻渾然不覺,盯著克萊娜蒼白的臉,瞳孔微微發顫。
“我當然記得,每一個細節都刻在骨頭裡。達米安......他是我看著長大的外甥。”
他的聲音突然變得遙遠,仿佛回到了某個陽光明媚的午後。
“我從半島郡調回小丘郡那天,他踮著腳把酢漿草彆在我帽簷上,那時候他的小手......還那麼軟......”
克萊娜突然發出壓抑的啜泣,懷中孩子也跟著放聲大哭。凱利上尉踉蹌著後退半步,後腰撞上冰冷的磚牆,軍刀掛墜撞出清脆聲響。
“對不起,我不該......”
他抬手狠狠抹了把臉,不知抹去的是雨水還是淚水。
“我什麼都沒做好,我根本沒臉回來。”
巷口的風突然卷著砂礫撲來,凱利上尉猛地咳嗽起來,指縫間滲出暗紅血跡,卻仍固執地說下去。
“達米安和那群人扯上關係時,我......我沒能攔住他。上校的命令像烙鐵,燙得我沒法轉身。可我必須這麼做,這是為了小丘郡!”
他突然向前半步,製服下的身體卻在劇烈顫抖。
“我愛你們,也愛這座城市,我不能看著它被撕裂成碎片......”
克萊娜終於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裡盛滿恨意。
“出去。”
凱利上尉僵在原地,雨水衝刷著他臉上扭曲的表情。良久,他緩緩抬手行了個軍禮,軍靴在積水裡劃出刺耳的聲響。
“明天......我再來看你們。”
轉身時,劇烈的咳嗽讓他不得不扶住牆,指腹在磚麵上留下暗紅的痕跡,如同一朵朵枯萎的酢漿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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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你想通過我和龍門締結友好關係;或者,羅德島需要我的能力;哪怕,你對我有其它需要......我沒法全部保證。但,我會是你最忠誠的夥伴。
——詩懷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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