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蒂尼姆市民a扶著牆大口喘氣,冷汗浸透的襯衫貼在背上,像塊冰涼的濕布。他望著身後漸漸遠去的關卡陰影,聲音還在發顫。
"......我們......我們真就這麼逃出來了?"
市民b背著個塞得鼓鼓囊囊的帆布包,騰出一隻手抹了把臉,掌心的汙垢在顴骨上劃出兩道黑痕。
"這條路是安全的,我鄰居一家上周就是從這兒走的。"
他朝閘門方向努了努嘴,薩卡茲哨兵的皮靴聲順著風飄過來。
"隻要能申請到出城證,那些戴角的士兵不會為難我們——至少現在不會。"
"我......我其實不是這個意思。"
市民a的喉結劇烈滾動著,他攥緊了口袋裡那張皺巴巴的身份證明,指腹把紙邊都磨得起了毛。
"我是說......我們就這麼拋下家了?"
市民b的腳步頓了頓,帆布包上的金屬搭扣撞在腰側發出輕響。他抬頭望了眼鉛灰色的天空,雲層低得仿佛要壓到屋頂上。
"我知道。你腦子裡轉的念頭,和我現在想的應該差不多。"
風卷著遠處垃圾桶的餿味掠過街角,他扯了扯被風吹歪的圍巾,聲音裡裹著化不開的苦澀。
"四年前,我頭一回在新聞投影上見到薩卡茲的軍隊。那時候他們還穿著彆的城邦的製服,我掃了眼標題就翻了頁——那時候哪會多想啊。"
市民a佝僂著背咳嗽起來,咳得眼角發潮。
"是啊,我也是。陛下乘龍離去之後,城裡亂糟糟的事情就沒斷過。今天這位伯爵帶兵進了議會,明天那位大公爵把稅收提了三成,誰知道又有哪個權貴心血來潮,把魔族也招攬進軍隊裡呢?"
他踹了腳路邊的碎石。
"那時候隻當是茶餘飯後的新鮮事。"
市民b的靴底碾過片枯黃的梧桐葉,葉梗斷裂的脆響裡,他的聲音沉了沉。
"兩年前,我親眼看見薩卡茲的軍隊走在特倫菲爾德區的石板路上。他們的鎧甲沾著泥,手裡的長矛擦得鋥亮,槍尖還掛著不知誰家的布條。那件事成了我下班路上,和同事插科打諢的談資——"你瞧那些戴角的,走路都帶著股腥氣"。"
"我也記得......"
市民a的聲音突然低了下去,他望著街角那盞蒙塵的煤氣燈,燈柱上還貼著半年前的歌劇海報。
"仿佛一夜之間,有些事情就悄悄變了味。我們住在卡登區的,離公爵辦事處近,總覺得那些變化離自己遠,醒過神來的時候,已經晚了。"
市民b突然停住腳步,帆布包帶勒得他肩膀發紅。他望著關卡方向哨兵頭盔上的尖角,聲音裡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
"大半年前,薩卡茲的軍隊堵在了我們銀行門口。他們的鱗片在陽光下泛著冷光,闖進旋轉門的時候,玻璃碎了一地。他們帶走了行長,就因為她丈夫在城防軍裡當差——聽說還是個體麵的職位。"
"唉。"
市民a重重歎了口氣,指節捏得發白。
"從那之後,你是不是再也沒見過他們?在我們住的街區,連警員的麵孔都換了。那些新麵孔裡,好些個都長著那可怕的角,巡邏的時候,皮靴踩在石板路上的聲音,能把巷子裡的貓都驚得直炸毛。"
風突然冷了下來,卷著幾片枯葉打在兩人腳邊。市民b的聲音壓得極低,像怕被什麼東西聽見。
"再然後......就是昨天。我看見有薩卡茲站在我家對麵的街角,他們的獠牙在路燈下閃著光,手裡攥著張泛黃的名單,挨家挨戶地敲門。門板被捶得咚咚響,像敲在每個人的心上......"
遠處傳來孩童的哭鬨聲,和薩卡茲哨兵不耐煩的嗬斥混在一起,在陰沉的空氣裡蕩出長長的回音。
倫蒂尼姆市民a望著市民b緊繃的側臉,喉嚨裡像堵著團濕棉花,聲音悶悶的。
"所以你是......獨自一人逃出來的?"
市民b的帆布包帶深深勒進肩膀,留下兩道紅痕。他低頭踢飛腳邊的碎石,石子在地上滾出老遠,撞在斷牆上發出輕響。
"其實我父母早就走了,去年冬天就去了南邊的殖民地。"
他扯了扯襯衫領口,露出鎖骨處被包帶磨出的紅印。
"我隻是......放不下銀行櫃員那點穩定收入。總覺得再熬熬,等時局穩了,還能攢夠錢換套帶陽台的公寓。"
市民a突然蹲下身,粗糙的手掌捂住臉,指縫間漏出壓抑的抽氣聲。
"誰又不是呢。"
他的肩膀劇烈顫抖著。
"倫蒂尼姆......這座城埋著我們從小到大的腳印啊。真離開了這裡,我們這些人,還能回到以前那種下班去酒館喝杯麥芽酒、周末去劇院看歌劇的日子嗎?"
風卷著沙塵撲在兩人臉上,市民b抹了把眼角,不知是進了沙子還是彆的什麼。他拽起市民a的胳膊,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對方的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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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彆說了。"
他的聲音發緊,帶著種破釜沉舟的決絕。
"走,都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