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雷西斯的指尖在王座扶手上輕輕敲擊,黑曜石刻紋的冷意透過皮革手套滲進來,與他眼底的沉光相互呼應。他看著殿外飄進的一縷硝煙,聲音低沉得像碾過碎石的戰車。
“這麼說,他們到了。”
赦罪師直屬衛兵單膝跪在冰涼的黑曜石地麵上,甲胄與石材碰撞的脆響在空曠的殿堂裡格外清晰。他低著頭,額角的冷汗幾乎要滴落在地。
“是的,攝政王殿下。我們的首領已在議事廳,與他們中的一位照了麵。”
“通知曼弗雷德。”
特雷西斯緩緩抬眼,鎏金紋飾的披風在椅背上投下濃重的陰影。
“讓他查清楚,羅德島這次帶來了多少人。”
“年輕的將軍應當已接到信使的通報。可是……”
衛兵的喉結滾動了一下,聲音裡帶著難以掩飾的遲疑,甲胄的金屬接縫處因緊繃而發出細微的摩擦聲。
“他理當能處理好這些。”
特雷西斯打斷他的話,指尖在扶手上的鷹首雕刻處重重一按,那石雕的眼睛仿佛在這一刻活了過來,透著銳利的光。
衛兵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不安,語氣愈發恭敬。
“我們深知您對曼弗雷德將軍的信任,殿下。”
他頓了頓,終是硬著頭皮繼續說道。
“但我不得不稟明,將軍此刻正忙於清剿城內殘餘的反抗勢力。從目前的情況來看,他並沒有第一時間察覺羅德島的靠近——他們幾乎摸到了城牆根下。”
殿堂內陷入短暫的沉默,隻有殿外隱約傳來的炮聲在空氣中震顫。特雷西斯的目光落在衛兵緊繃的背影上,良久才開口,聲音裡聽不出情緒。
“說出你的人選。”
衛兵像是鬆了口氣,連忙回道。
“眾王庭對那位‘贗品’本就頗為關注,除了已經有所行動的兩位王,血魔大君也早已厭煩了與城內貴族的虛與委蛇。”
他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篤定。
“大君明確表示,願意即刻前往薩迪恩區,為曼弗雷德將軍助一臂之力。”
特雷西斯沒有立刻回應,隻是望著殿頂那盞巨大的水晶燈,燈光在他臉上投下明明滅滅的光影,讓人猜不透他心中所想。衛兵則保持著單膝跪地的姿勢,靜待他的決斷,整個殿堂裡隻剩下彼此的呼吸聲,與遠處的戰火遙相呼應。
特雷西斯的指尖從鷹首雕刻上移開,黑曜石刻紋在他掌心留下微涼的觸感。他望著殿外硝煙彌漫的天空,聲音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提醒他。”
稍作停頓,他補充道,每個字都像從冰封的岩層裡鑿出來的。
“一旦發現‘魔王’和博士的蹤跡,不必請示,立刻帶他們來見我。”
赦罪師直屬衛兵的身子又壓低了幾分,甲胄與地麵摩擦發出細碎的聲響。
“那位女勳爵呢?當然,食腐者之王會盯著她的動向。但為防萬一,我們也得做好應對準備。”
特雷西斯的目光在水晶燈的光影中閃爍了一下,語氣裡聽不出絲毫波瀾。
“讓血魔自行處置。”
“是,殿下。”
衛兵應聲,眼底掠過一絲了然。
“大君定會對此滿懷期待。”
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措辭,隨後又開口。
“此外,首領還想請示,您的周圍是否需要增派更多衛隊?眼下局勢複雜,不得不防。”
特雷西斯緩緩搖頭,鎏金披風隨著動作在椅背上劃出一道弧線。
“不需要。若是有人想來找我,讓他們儘管來便是。”
衛兵沉默片刻,終究還是把最後的疑慮說了出來。
“還有一事……假設‘她’有了與那群人會麵的念頭,我們是否應該加以乾涉?”
殿堂內的空氣仿佛凝固了,隻有遠處隱約的炮聲在持續震顫。特雷西斯的指尖在扶手上輕輕摩挲著,良久沒有出聲。
就在衛兵以為不會得到回應時,他才緩緩吐出幾個字,聲音輕得像歎息。
“……讓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