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通道的空氣裡彌漫著潮濕的泥土味,自救軍戰士的靴底踩過積水,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響。前方的探照燈在岩壁上掃出晃動的光斑,帶隊的戰士壓低聲音嘶吼。
“行進,行進!保持間距,注意腳下的碎石!”
通訊器裡突然傳來電流雜音,緊接著是三隊隊員的彙報。
“報告指揮官,三隊已準備完畢!確認九號出入口安全——”
“重複,已確認,安全可通行!”
另一個聲音補充道,帶著電流特有的滋滋聲。
洛洛扶著岩壁站在通道岔口,繃帶滲血的袖口蹭在粗糙的石頭上,留下暗紅的痕跡。她望著隊友們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指尖攥得發白。
“洛洛,你怎麼來了?你的傷......”
費斯特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他剛檢查完爆破裝置,臉上還沾著灰塵。
洛洛轉過身,繃帶下的傷口因動作牽扯而隱隱作痛,但她的眼神異常堅定。
“隊長,我請求歸隊。”
“可是指揮官說......”
費斯特皺起眉,視線落在她滲血的繃帶。
“你的肋骨裂了,醫療兵說至少需要靜養三天。”
“......比爾在他們手上。”
洛洛的聲音陡然發顫,又迅速繃緊。
“他是為了掩護我才被俘虜的......我不能在他生死未卜的情況下,隻顧自己躺著。”
她抬手按住胸前的狗牌,那是比爾在出發前塞給她的,說是“多塊牌子多份運氣”。此刻金屬牌硌在掌心,燙得像團火。
費斯特沉默地看著她,通道頂部的水滴落在安全帽上,發出單調的聲響。過了很久,他才緩緩開口。
“......我會救他回來。洛洛,我保證。”
他轉身看向九號出入口的方向,那裡的探照燈正忽明忽暗。
“或許,在你們心裡,我不是一個合格的隊長......上次突圍時,我沒能保護好所有人。”
洛洛攥著胸前的狗牌往前一步,繃帶磨得傷口發疼也沒察覺。
“要是比爾在這裡,他會說,你是。”
她抬起頭,眼裡映著探照燈的光,亮得像淬了火。
“他一直相信你。我們......都相信你。”
費斯特的喉結滾了滾,探照燈的光柱在地上晃出淩亂的光斑。
“相信......我嗎?”
他忽然蹲下身,手指摳著地麵的裂縫。
“可這趟任務和我們過去那些暗地裡的救援任務不一樣。”
“我們可能會正麵撞上很多薩卡茲士兵,”
費斯特的聲音沉得像塊石頭。
“遇到前所未有的危險。他們的重火力能把這通道炸塌三次。”
他轉頭看向洛洛,目光落在她滲血的繃帶。
“洛洛,在加入自救軍之前,你才剛剛中學畢業,隻是一名列車鍋爐工的女兒。你該在教室裡背詩歌,而不是在這裡摸槍。”
洛洛猛地攥緊拳頭,指節發白。
“那你也隻是一個工匠。你該在工坊裡敲敲打打,而不是在這裡學怎麼用炸藥。”
費斯特愣了愣,突然低笑出聲,笑聲在通道裡撞出回音。
“哈......確實。”
他扶著岩壁站起來,安全帽在石頭上磕出輕響。
“薩卡茲叫我們反抗軍......可哪來的軍隊?”
他攤開手,掌心全是磨破的繭子。
“我們就隻是倫蒂尼姆的普通人而已。修水管的、烤麵包的、開列車的......”
“你說的對,我是很普通。”
洛洛的聲音突然發顫,卻依舊挺直脊背。
“我記不住指揮官說的大道理,什麼戰略什麼防線,我通通不懂。”
她抬手抹了把臉,不知是汗還是淚。
“不管什麼時候,我心裡想的都是讓我的家人們活下來。我媽媽還在等著我回去修鍋爐,比爾的妹妹還在等他教算術......”
“費斯特,我其實很怕薩卡茲......”
洛洛的聲音低得像耳語。
“他們的號角一響,我就渾身發抖。可我更怕你們會在我看不見的地方死去!”
她突然提高聲音,在空曠的通道裡炸響。
“我怕等我養好傷出來,隻能在廢墟裡撿你們的狗牌!”
費斯特的喉結上下滾動著,探照燈的光柱突然垂向地麵,照亮積水裡自己模糊的倒影。他的聲音帶著潮濕的水汽,輕得像要被風卷走。
“我知道,洛洛......我也怕。”
他抬手按在安全帽上,指腹蹭過被岩壁撞出的凹痕。
“我怕死,更怕我會害死你們。每次清點人數時少了一個名字,我都覺得那是我親手把他們推去了槍口下。”
一陣風從通道深處灌來,卷起地上的塵土。費斯特突然深吸一口氣,胸腔起伏著,竟低低地笑了起來。
“呼......哈哈。”
那笑聲起初很輕,後來漸漸放開,在空曠的通道裡撞出細碎的回音,像積壓了許久的石塊終於從心頭挪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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