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憐雲鶴!
承天九年臘月廿九,貴妃顧氏殘害皇嗣未遂,送入大國寺,為民祈福。
我昨夜在殿中肆意哭過一場,後半夜才累得睡了過去。
卻睡得很不安穩,我被自己的噩夢驚醒,在堅硬的木板地上睜開雙眼。
天剛剛朦朧亮。一旁的雕花窗子透出外頭暗淡的天光。是那種讓人看了,就從骨子裡發冷的淡藍。
下意識地再次蜷縮緊了身子,才發現身下被墊了厚厚一層毛毯,身子也被緞被緊緊包裹。
一頭長發淩亂地散亂在肩背,我掙紮著想起身來。“怎麼就醒了”熟悉的聲音入耳。
“今日要出宮了”整個殿中都被那種瘮人的淡藍光彩填滿,愈發讓人難受。
我起身來抱緊容雲鶴,眼淚再次控製不住,流淌下來,“杓鶴,杓鶴怎麼辦”
“大不了再假死一回?”容雲鶴的語氣似是在詢問,我立馬拒絕“不行”
“那就去求皇帝,帶杓鶴一起走”容雲鶴眉間的權衡思量之色,讓我心安少許。
“便放出謠言,說杓鶴並非皇帝親生,待到宮裡被攪成渾水,我再去皇帝麵前力證杓鶴清白,到時便可名正言順要求杓鶴出宮”
容雲鶴想的辦法不無道理,我有些猶豫,“風險未免太大”
“顧影憐,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霎那間,我的全部憂思惶恐,都被他輕輕一句話所帶去。
將依舊疲憊不堪的身子埋入他的懷中,輕聲道“好”
傳來藍玉輕手輕腳推門入殿的聲音,略帶驚訝,“娘娘莫不是在地上歇了一宿?奴婢昨夜已經收拾好了幾件素雅的衣裳”
我抬起頭來,“旁的事都先放一放,出宮罷”殿中的淡藍之意愈發濃重,容雲鶴與藍玉一同攙扶著我起身來,至內閣梳妝去。
“這似乎不妥罷”我阻止了藍玉給我在朝陽髻旁帶上點翠流蘇發冠。
藍玉溫柔道,“娘娘位號不變,帶著是理所應當的”隨即將發冠穩穩簪入發髻,再用兩對供養人簪加以固定。
今日天氣很是暗沉,似是缺了股力氣一般,久久不見天光大亮。
尚未辰時,德妃寧妃惠貴嬪,輪番在殿外求見了一遍,被我回絕。並且很是厭惡,覺得是被人看了笑話。
一身桔紅色長襖,價值千金的雪狐裘在脖間係緊了帶子。妝容明豔動人,發上的流蘇步伐輕輕搖曳。
我無視一路上宮人的怪異目光,緩步行至勤政殿外,門外的太監迎了上來,“皇上留了話,貴妃娘娘徑直出宮便可”
心緒複雜,一身沉重妝發,讓我覺得腦袋似是壓了坐泰山般沉重。隻帶著藍玉一人,出了皇宮。
大國寺在京郊處,遠離喧囂,被遮天蔽日的楊柳樹包圍,清靜典雅,佛門聖地。
再無爾虞我詐之爭。
雖也是粗茶淡飯,日子倒比我想象得好過,不知是容雲鶴還是父親,從出宮到大國寺內的居所,每一處都安排得妥當。
不過骨子裡改不出尼姑的調,縱使卸去浮華,身著淡色衣裳,也在一眾尼姑中顯得與眾不同。
待了一日,便覺得過去了一年。
晚膳過後,容雲鶴已辦完公事,到大國寺來尋我。見了麵便直接一把抱住,我全靠他懷中的心疼和關懷,支撐下去。
冷不定響起幾聲敲門聲,“是丞相爺要奴才過來的”我不予理睬。那敲門聲卻不依不饒。
“往後便任由我自生自滅罷了,不必再來了”我向門外喊道。
那人似是在門外踟躕了半晌,或許還歎息了一聲,才緩緩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