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一分廠展示出了超出所有人預料的“大度”，所以雙方的會談也超乎預料的順利，兩天之內就談妥了所有問題，把最後的合並材料交了上去，隻等上麵蓋章定論。
在這個過程中，牛紅章幾次表示反對意見，抵製全套生產技術“外流”的方案，但是都沒有卵用，
因為部裡想要促成這個具有“重大意義”的合並案例，而且都合並成為一家人了，何來外流一說？
官大一級壓死人，牛紅章連反對的聲音都不敢喊的太高。
但這不代表牛紅章就認慫認輸了，他在部裡的人麵前是個受氣的小媳婦兒，但是麵對李野，卻還是以大爺自居。
星期五，李野正在一分廠跟王金羽講述一分廠的各種“規矩”，
因為等到上麵的正式批複下來之後，王金羽就是他的正式部下了，駐城那邊的一切規章製度，都要向一分廠看齊，絕對不能出現一個家庭兩種製度的現象。
所以王金羽等人在會談過後就沒有返回駐城，而是留在一分廠熟悉各種工作流程，體驗一分廠的管理作風。
“叮鈴鈴~”
李野桌上的電話突然響了。
“喂？哪裡？”
“我是牛紅章，現在有很多工人群眾聚集在我這裡，要對你提意見，你馬上過來處理一下。”
“.”
李野愣了愣，就直接說道：“我願意接受群眾的意見，但請讓他們來一分廠找我，因為現在是工作時間，我要堅守工作崗位。”
“你”
牛紅章還沒說話，李野就把電話掛斷了。
幾分鐘之後，李野的電話又響了。
“李廠長，我這裡是傳達室，牛書記帶著很多總廠的工人和乾部要進去找你，我看他們來者不善，就先把他們攔住了，您看下一步該怎麼辦.”
不得不說，一分廠的保衛人員絕對是李野的忠實擁護者，生怕李野有點閃失，現在連牛紅章都敢攔了。
“來者不善？”李野好笑的道：“難道他們還敢跟我動武不成？你放他們進來吧！”
“那行，我通知保衛人員一起過去.”
李野掛斷電話之後，王金羽就小心的問道：“李廠長，我需要回避一下嗎？”
李野搖搖頭道：“不用，他們來找我，跟你有一定的關係，待會兒你還得配合我一下呢！”
“配合.好的，您說怎麼配合，我就怎麼配合。”
幾分鐘之後，總廠的幾十個人烏央烏央的進了一分廠的小會議室，引得一群一分廠的辦公人員過來圍觀。
李野問牛紅章：“牛書記，您這是又要鬨哪出啊？”
牛紅章沉聲說道：“群眾對你有意見，我現場監督一下，不要搞出什麼亂子。”
“哦，對我有意見啊！”
李野麵對這些人，很平靜的道：“你們對我有什麼意見，儘管提出來，但不要跟我耍橫，因為誰敢跟我耍橫，我保證比他還橫。”
“.”
剛才還怨氣衝天的一群人，忽然間好似矮了一截，
因為李野的凶名實在是太盛了，所有跟他不講理的人，要麼被打斷了肋骨，要麼被送進了局子，要麼被迫調離，一個好下場的都沒有。
所以這些人雖然人多勢眾，但是卻沒有人敢第一個出頭“提意見”。
牛紅章眼看著就要鬨了笑話，便看向了人群中的某個人。
李野捕捉到了牛紅章，也看到了那個即將跳出來的出頭鳥。
老譚，輕汽公司的元老級工人之一，在一分廠籌建初期，他鼓動大家不要到一分廠報到，
然後一部分本來分配到一分廠的工人，還有他們的子女、親戚，最終永遠失去了進入一分廠的機會。
再然後，老譚就被這些人怨恨、辱罵，這兩年可謂活的憋屈，跟李野有著不可化解的仇怨。
老譚站了出來，冷冷的問道：“李副廠長，既然一分廠決定把微型卡車的製造，全部交給駐城方麵，那麼1041輕卡的製造，是不是也應該交還給總廠了？”
“交還給總廠？”
“憑什麼？”
“憑什麼？我們怕你過幾天又白送出去了，這是我們大家的資產，你不要崽賣爺田心不疼.”
李野忍不住的笑了。
當初一分廠成立的時候，是不允許生產新型的1041輕型卡車的，隻能生產130改進型，
後來總廠一直無法解決1041的各種生產問題，而且仿製五十鈴發動機的任務也一直沒有完成，才把這些技術研究任務打包交給了一分廠，“報酬”就是向一分廠放開了新型1041的生產權限。
1041相對於老款的130，至少先進了二十年，經過一分廠的各種完善之後，已經在內地取得了用戶的好評，生產計劃都排到明年去了。
而總廠生產的1041，也納入了一分廠的銷售體係，所以一分廠吃肉，他們也跟著喝湯，這大半年來日子好過了不少，
可看看現在這群工人，應該是又受了某些人的蠱惑，又不知足了。
當初總廠獨家生產1041的時候，想提價就提價，想賤賣就賤賣，結果虧的一塌糊塗，現在又想著收回去，那不是鬨嗎？
所以李野冷笑著說道：“老譚師傅，有關生產經營方麵的問題，好像不在你的職責範圍之內，
如果你認為我的處理不當，認為應該收回一分廠的生產權限，可以向總廠領導反映問題，召開常委會議討論決定。”
“好，我現在就向D委反映。”
老譚也是當機立斷，對著牛紅章就道：“牛書記，我向您實名舉報李野，李野是東山人，所以我認為他是私自將單位的技術機密泄露.”
“哈哈哈哈哈哈~”
看到老譚一本正經的實名舉報，李野忍不住的哈哈大笑。
格局這玩意兒，真不是什麼人都有的。
這個借口在之前，就被牛紅章用過，但是現在駐城機動車製造廠馬上就要改旗易幟接受一分廠的管理了，還談什麼“泄密”？
李野笑完了之後，看著總廠的一群老工人，冷冷的問道：“你們是不是覺得我胳膊肘往外拐，肥水流了外人田？”
“哼~”
老譚冷哼一聲道：“你自己還知道啊？我以為你不知道呢？”
李野笑容不減，嘲諷的道：“可是你們想過沒有，就是我把肥水引到你們那邊，你們也接不住呢？”
老譚眉毛一豎，大聲說道：“我們怎麼接不住？我五幾年開始生產汽車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裡玩泥巴呢？我們接不住，他們山溝裡的小廠子就接得住？”
“好，既然你說能接得住，我就問你幾個問題。”
李野淩厲的質問道：“一分廠從去年九月份開始，就通過銷售部對總廠的1041汽車做出了生產要求，
現在半年多過去了，總廠1041的良品率比一分廠的良品率低百分之四十七，用戶投訴率高了一點五倍，人均產量更是低了百分之一百六，你們怎麼解釋？”
“.”
老譚的臉色一紅，諾諾了幾秒鐘，嘴硬的辯解道：“任何事情總得有個適應過程，你不能拿一分廠的生產指標來要求總廠”
“是嗎？”
李野嗬嗬一笑，轉身對著王金羽道：“王金羽，等你們廠合並加入我們之後，我最多隻給你四個月的時間，
如果四個月之後你們的良品率和人均產量不能達標，我就撤你的職，你接受嗎？”
王金羽愣了愣，然後滿臉堅毅的說道：“請廠長放心，如果四個月不達標，我自己引咎辭職，絕無怨言。”
李野再次轉身，伸出手指頭指著老譚：“你們看清楚區彆了嗎？你們這些人，有哪一個有這份擔當？
你們這些人，有哪一個敢承擔這個責任？你們這些人，有誰能接得住這一田的肥水？
是你嗎？是你嗎？還是你？”
李野說一句“是你嗎”，就用手指頭戳向一個人，
等說到最後“還是你”的時候，手指頭直接戳在了牛紅章的鼻子上。
在平時，李野這麼做肯定是不合適的，但這會兒，他不是順手了嗎？
牛紅章的鼻子都氣歪了。
他在單位內混了這麼多年，哪裡還看不出來李野的伎倆？
李野看似是在指責總廠的人沒擔當，其實是在尋求“指揮權”。
完完整整的指揮權。
等到兩家單位合並之後，王金羽就是李野屬下的乾部，李野對他可以做出“指哪打哪”的要求，這是製度的必然。
但是你現在用手指著我的鼻子乾什麼？
【你一個科級乾部，難道還想要指揮我？】
老譚也怒了，對著李野就呼喝道：“真是笑話，你憑什麼讓我們負責人，你一分廠憑什麼給總廠定標準？”
李野攤了攤手，很好笑的道：“好啊！從明天開始，你們就不要接受一分廠的標準好了，我又沒有強迫你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