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胡言亂語什麼!”
“找到了!”紅發青年掏出一柄十分巨大的寬刃劍,巨大到讓人懷疑他先前是怎麼塞進那隻背包裡去的。隻見維烈哐啷一聲任那把劍掉在地上。
“唔……太重了,我舉不起來,克勞德你快來幫我把它交給老板!”
既然你舉不起來,又是怎麼把它背過來的?在場每個人都浮起這個疑問,覺得這個叫維烈的青年實在是古怪得有趣,而且被他這麼一攪局,場中原本的緊張氣氛也被破壞得七零八落了。月影傭兵團長帶著哭笑不得的表情走過來拾走那把劍。
“接下來——”維烈重新背起背包,一邊跳起來一邊念出簡短的咒語,“以暗之追隨者之名,要求製裁之鎖鏈——束縛!”
“糟!”黑咒術師想躲開時已遲了,一大叢綠荊破土而出,緊緊捆住他的身體。他萬萬沒想到對方竟能施展除了炎係以外的魔法。因為一門元素魔法修行到極致,想再轉行是不可能的事,即使原先還修習了其它的魔法,也會變得幾乎沒辦法施展。
維烈繼續變幻手勢施法“殺戮之火焰,破滅之火焰,終結之火焰,以我之命……”
“小心!”炎狼傭兵團長替魔法師擋掉一名敵兵的偷襲,卻也使得進行到一半的咒語被打斷,失去了將黑咒術師一擊斃命的機會。但看出實力差距的敵方術士也沒趁隙反擊,萊拉等人招呼過來的利劍也是讓他萌生退意的原因。念出轉移咒語,黑咒術師的身影消失在場上。
評估了一下局勢,休得斯立刻發出撤退指令,同時與貝姆特拉開距離。他可不認為在失去己方魔法師,而敵方又多出一名強大術士助力的情形下,他們還能占到上風,所以很乾脆地揠旗息鼓。
“改日再戰了。”
“我可不想再見到你。”這是貝姆特的真心話,沒有騎士精神的他,寧可和弱小的敵人戰鬥也不想和勢鈞力敵的對手拚得累死累活。休得斯形狀優美的雙唇浮起一個不算笑容的笑容“由不得你。”
“那個人和你真像。”
眾人都圍上來詢問貝姆特的安危,隻有維烈站在一邊閒閒納涼,他倒不是不關心貝姆特,而是被擠了出去。目送退潮般轉瞬退得不見蹤影的死亡傭兵團,他突然吐出一句令餘人錯愕不已的話。
“我沒有兄弟。”
“不是容貌,我是指氣質。嗯,不過你們在精神上也可以算是兄弟。老板,你不可能沒有感覺吧。”
“我是沒有感覺!”貝姆特臉色微微一沉,有點生硬地轉換話題,“話說回來,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而且這麼及時。”維烈寬和地笑道“是夏亞叫我來的。”
這麼說凱渥魯夫那兒已得到消息了。貝姆特沉吟。克勞德皺眉道“首領,沒想到死亡傭兵團會突然冒出來,你認為他們是哪邊派來的?”
“德修普不會讓休得斯這種人進入他的領地,八成是那票混帳貴族了。隻是那個黑咒術師來曆很可疑。我倒沒想到貴族們會對我本人出手,看來我太小看他們了,這是我的過失。”貝姆特環視戰場,在看到部下們的屍體時不禁黯然。餘人的臉色也都稱不上開朗。
“多虧維烈……你在乾嘛?”貝姆特視線一轉定在馬下,紅發青年正一手拽著他鬥篷下擺,一手撐住馬鞍,爬上馬背,不,應該說試圖爬上馬背。
“跟你一起騎馬唄,你不會叫我一個人騎吧?我會被踏死的。貴族的財寶我也很有興趣,這趟就和你們一塊兒去搶劫好了。”
“和我共騎是沒什麼問題,可你難道打算背著那隻背包上來?”
“有什麼不對嗎?”
“克勞德,你暫時幫他保管這隻包。”貝姆特不由分說奪下那隻包拋給月影傭兵團長,一把將正想去搶回來的維烈拉上馬。他很清楚以這個部下貧弱的運動神經一旦上了這種四足動物就再也不敢動彈了。
“還有,把你的發帶係係牢,千萬彆散開了。”臨行前,貝姆特特地囑咐。
“放心,我打了死結。”由於不習慣在馬上講話,維烈差點咬到舌頭。
“那就好…對了。”貝姆特偶然摸到腰後才想起,“這把劍你從哪弄來的?雖然重了點,倒真是把不錯的劍。”
“你是說[閃空]嗎?它是我在一棟地底迷宮費了好大力氣才拿到的,為了找這把劍我已經花了不少歲月了。”維烈浮起回憶的神情,隨即對貝姆特道,“老板,你可一定要好好珍惜啊。這把由聖賢者親手交給初代西城城主華爾特亞布羅迪的神器在八百年前一場內亂中失蹤後就一直下落不明,好不容易才回到你手上。”
現任西城城主嚇了大跳“等等,你說聖賢者!?那這把劍不就是古董了!”
“為何說是古董?”
“廢話!聖賢者是一千年前的人,這把劍即是他的,也就是一千年前的東西——一千年前的劍還不是古董?”
“一千年…很長嗎?”紅發青年的聲音充滿困惑的味道。
“你都沒有時間概念啊……算了,古董也罷,隻要能用就行。”
話是這麼說,貝姆特心裡卻另有一套盤算一旦找到一把更棒的劍,就立刻把這把什麼神器的換掉,畢竟佩一把古董在身上實在有傷一名戰士的審美情緒。
※※※
艾斯嘉大陸通往這個世界最東邊的大陸尼普亞斯的外海拉姆斯達洋從很久以前起就被稱作[地獄之海]。不僅因為這片海域的中央有一座住著凶暴獸人及三大陸流放的極惡罪犯的島嶼[暗黑島],也由於其險惡的天侯。特彆是東城伊維爾倫和暗黑島之間的[摩斯海峽],更有[地獄的渡口]之稱。海上終年寒風呼嘯,驚浪濤天;海麵則遍布暗礁、漩渦、險灘等危險,連最有經驗的海員也沒有把握安然度過,這裡經常出現的隻有東城的巡邏艦。
每逢春秋兩季,暗黑島的獸人們就乘著馴養的虎鯊結夥遊向伊維爾倫的東部沿海,劫掠糧食、殘殺百姓,簡直是海上的西城。原因是島上自然條件惡劣,無法種植食物,饑餓難忍的島上居民隻能向左右兩塊大陸搜刮。近年來由於東城多出一批強大的海軍防守,他們對艾斯嘉大陸的騷擾少了許多。因此今年一開春獸人就瘋狂入侵的行為,讓東城的守軍著實有點猝不及防。
烏壓壓的雲層間,不時可見閃光舞動。那是被龍騎士們的龍槍槍頭和座騎的盔甲反射的陽光。暗黑島特產的獅身鷲在他們身旁穿梭。這種生物不但體形巨大,能輕而易舉馱起一個壯碩的獸人;而且個性凶猛,比起暴躁的飛龍不遑多讓,戰鬥力也不相上下;加上龍騎士們所騎的三爪龍沒有遠程攻擊能力,隻得和敵人近身扭打,因此儘管龍騎士個個是驍勇的戰士,在持續戰鬥了一個禮拜的今天依舊無法將敵人的空戰部隊製服。
海上的戰鬥卻是另一番麵貌。東城的戰艦在舵手熟練的操控下結成圓陣,讓乘坐在內圈輕航艦上的魔導團術士們朝敵人的海上部隊儘情發動魔法攻擊,甲板上的魔法光炮(注)也配合著吐出灼熱的光條炎彈;體積輕巧的巡邏艦和突擊艦在外圍遊戈,將漏網的獸人趕進兩者的射程範圍。然而,總體的戰局雖然是一麵倒,但獸人們的“乘艦”虎鯊實在是種靈活的生物,總有那麼一兩隻時不時鑽破東城的天羅地網,拋出鉤繩殺到船上去。而每個獸人都是力大無窮的可怕戰士,所以被入侵的船隻除了兵刃的撞擊聲,總是以人類的慘叫居多。隨著時間的流逝,越來越多被獸人族的大刀砍得支離破碎的東城士兵倒在甲板上或掉進灰色的海水裡。還有被魔法彈轟得焦爛的獸人和虎鯊的屍體也在染成血紅的波濤間沉浮。
一隻渾身長滿白毛的獸人用鉤繩鉤住一艘戰艦的尾翼,悄無聲息地爬上甲板。沒走幾步,他麵前出現一個體格壯碩的男子。獸人完全沒將這名人類士兵看在眼裡,掄起大刀怪叫著撲上去。
男子隻揮出一拳,獸人就噴出大團血霧飛離船體。
“真是討厭。”
“是啊,就像一群趕也趕不走的蒼蠅一樣。”回應男子的自言自語緩步走近的是個看來二十上下的年輕人,容貌隻能用優雅豔麗形容,但更吸引人注意的是他臉龐兩側應該是耳朵的部位卻伸出三雙天空色的羽毛,這特征是羽族的標誌,可是青年背上卻沒有羽族另一個特征翅膀,說明他不是純種的羽族,而是艾斯嘉大陸一支極為稀少的種族——半獸族。
半獸族顧名思議就是人類和獸人結合生下的小孩,當然這裡的獸人指的是性情溫和長相姣好的獸人,比如羽族、水族、妖靈族等等,相信也沒有幾個人類會跑到暗黑島同醜惡又凶殘的虎人豹人結婚。然而因為半獸人既不屬於人類也不屬於獸人,是夾縫中的種族,長久以來一直受到歧視和迫害,導致近幾百年半獸人的數量大大減少,瀕臨滅絕。可現在伊維爾倫的軍艦上就站著這麼個羽族和人類的混血半獸人,還不是一般的小兵兵。
“席爾。”男子親熱地拍打青年的肩膀,寬慰道,“不過,好歹是快結束了,馬上我們就能回上界品嘗羅蘭親手泡的月桂茶了。”
“沒錯!”東城三將之一,有[蒼空騎士]之稱的席斯法爾克雷因握緊雙拳,以激動的口吻仰天高喊,“隻要一想到可以告彆那些難吃的腥魚,回到正常的飲食世界,我就感動得想落淚!啊——我來了,美食們!”
“我倒覺得這裡的魚沒那麼難吃。”同是東城三將,外號[鐵壁將軍]的馬爾亞姆麥斯韋恩反駁友人的見解。席斯法爾白了他一眼“馬克,不受女性歡迎的我,也隻有把食物當作唯一的興趣了。”
“你不受女性歡迎?”馬爾亞姆大奇。儘管比不上羅蘭和法利恩,席斯法爾的容貌也在水準之上,放倒大票女人綽綽有餘,平常都是看他對女人不假辭色,還曾以為他討厭女人,現在聽來,卻頗有怨氣,這是怎麼回事?
“嗯,所以我才想早點回上界,然後拜托那個滿願師……”席斯法爾雙目浮現夢幻的星點,瞥見僚友大感興味的眼神,他立刻收起表情,轉身走人,“沒什麼,敵人攻來了,快回崗位。”
“慢著!”馬爾亞姆大掌一伸將他拎回,“說下去。”
“我說沒什麼啦!你看敵人都攻來了!”席斯法爾萬分懊悔說漏嘴。
“有伊芙在怕什麼!快說拜托滿願師什麼!席爾,男人要乾脆點。”
“沒有拜托,我亂說的!你再不放手,我衣服要破了!”
“你不掙紮不就行了……”
“你們在鬨什麼?”正在兩人纏夾不清的當口,一道魔法光芒亮起,消逝後左近多了名身披法師長袍的年輕女性,水藍色的如雲秀發和魚鰭狀的雙耳表明來人水族的身份。兩人男士立馬站好。席斯法爾一反剛才和友人談笑的輕鬆表情,整張臉迅速冷下來。馬爾亞姆仿佛看慣般對他的轉變絲毫不感到驚奇。
魔導團團長滿臉緊張,見狀,馬爾亞姆連忙轉頭查看戰局有無變化,不見異狀,於是不解詢問“怎麼了,艾露貝爾?”
“我感覺到敵人後方有不尋常的魔力反應,恐怕敵人還有壓箱法寶沒使出來。”
“是那個嗎?”席斯法爾一指海麵。馬爾亞姆和艾露貝爾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隻見兩頭分外強壯的獸人扛著一隻圓球模樣的東西從遠處乘著虎鯊遊近,隨著距離的縮短,圓球珍珠色的表麵漸漸浮現詭異的藍光。
“那難道是——”艾露貝爾臉色大變。
“附近的船退開!”憑著軍人的直覺,席斯法爾和馬爾亞姆斷定那絕不是唬人的玩意兒,不等艾露貝爾報出答案,齊聲喝令。然而他們的指示隻落得一個沒有結果的下場,敵人的攻擊已經開始了。十來條殷藍的水柱從圓球中心激射而出,被擊中的龍騎士和船隻都在瞬間化為烏有,連點屍渣木粉也不剩!所有人都被這一幕震憾得一時無法言語。
“這種威力……果然是[混沌水壓球]!”
艾露貝爾用變了調的聲音高喊,“為、為什麼獸人族會有這樣的法器!?”
[混沌水壓球],在《幻之錄》上被喻為可與神器妣美的終級法器,擁有將最堅固的城牆和最堅硬的護盾一擊粉碎的可怖力量。龍騎士的血肉之軀和伊維爾倫船艦的外壁當然承受不了。魔導團的魔法障壁也擋不住,眼看六艘巡邏艦頃刻又化為飛灰。
“怎麼辦,要撤退嗎?我們沒有能力對付[混沌水壓球]這種程度的法器,這個距離也無法攻擊到那兩個獸人。”雖然隨時可能成為下個犧牲者,但艾露貝爾不愧是魔導團團長,很快就鎮定下來,即使她的臉色極為蒼白。
兩名將軍麵麵相覷。老實說,目前的局勢糟糕歸糟糕,他們也沒怕了。敵人將[混沌水壓球]留到最後用,就代表那個法器有限製,比如炮彈有限之類。不過為了士兵們的性命著想,還是速速撤退的好——馬爾亞姆剛想打手勢叫桅杆上的哨兵發信號,一枚壓縮水彈朝著這裡飛來。三人乘坐的船並沒有標示是將官專用船,可就這麼不幸的中獎了!
“曙光女神之護界!”
艾露貝爾以驚人的速度發動光係最強的守護咒文,效果也出現了。灰色的水彈深深嵌進虹色的壁麵,發出劇烈的衝撞聲,兩者角力了大約十秒鐘,勝敗分曉,七彩的光壁被撕開一個大洞,艾露貝爾本人也受到衝擊向後猛退,跌進席斯法爾懷裡。
“去他的!”
就在這時,一個嬌小的人影衝上甲板,全身迸射出與他的金發不相上下的燦爛光輝,揮拳,擊出一道黃金色的條光,硬生生將壓縮水彈打成千萬水沫。遠處的獸人與近處的人類異口同聲地大叫,隻是前者是驚懼和不敢置信的喊聲,後者卻是發自心底的歡呼“伊芙大人!”
“巴曼將軍,請掩護我!”伊芙昂起頭,喊出與他瘦小的身子不相符的巨大音量。一名身披青甲的龍騎士點點頭,毫不猶豫地舉起龍槍,驅策飛龍俯衝而下。那兩個抬著混沌水壓球的獸人連忙對著他發射水彈。
早有準備的巴曼以遠遠超越一般龍騎士的嫻熟技巧閃過上下左右四道水柱,但因為水彈的速度實在太快,他的鎧甲還是被擦出四條裂痕,可謂驚險之極。
巴曼的努力沒有白費,一方麵獸人們也不相信有人能破壞得了[混沌水壓球],即使這個人剛剛擊碎了一枚壓縮水彈。就是這個想法,導致了他們的破滅。
伊芙將全身的戰意提升到極點,從他身上再次綻放出純金的流光,令他看起來仿佛一尊金色的戰神。那光芒是與高段劍士的[劍氣]並列為最強戰技,不,是更高段的鬥氣[聖鬥氣]。
“以鬥神阿流比斯之名,黃金組曲第一章鎮魂曲……”
冰冷的低語自薔薇色的雙唇緩緩吐出,宛如死之世界吹來的一縷寒風,每個獸人都浮起一股不祥的預感,但是他們已無法動彈,隻能呆呆看著那金色的死神揮出雙拳。姿勢之優美,讓人感覺像是一首無聲的交響樂。
“破!”
混沌水壓球在黃金色的洪流裡化為最細微的塵沙。
※※※
注魔法光炮顧名思議,和我們世界的大炮差不多,隻不過裝填的不是火藥而是魔晶石。目前魔導國擁有這種武器的除了東城還有中城一台被稱作[惡魔兵器]的超強兵器[魔導光炮],威力與魔法光炮沒得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