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山道那邊了。”相比師父的緊張,少年的態度隻能用“泰然自若”形容。
“去山道做什麼?”神官不解那邊隻有屍體啊。
“去看有沒完整的蛇皮留下——雙頭哭蟲的皮可是很賣錢的。”
“”
神官埋首桌上,心想擔心這小子會鬱卒的我真是個笨蛋!
耶拉姆望著對方,心裡浮起濃濃的親情。這種感情,他已經很多年沒體會到了,所以現在,他才會這麼珍惜眼前的人。
“再來一杯吧。”少年笑著端起茶壺,語帶捉弄,“這樣你才能比較快尿循。”
神官頓時麵紅耳赤。
次日清晨,神殿的四名房客和一個商人輕騎上路,向著紅石山脈進發,目的地是北城南方最大的商業都市雷南郡。
為避免再發生昨天的事件,神官花了番心血在村子外圍布了許多魔法陷井。當然有豎警示牌,以防村人或不知情的旅人誤中。本來為了以防萬一想留一個人看家,但盼著出外遊曆大飽眼福的兩個少女和擔心唯一師父被奸商挖角的少年死活不肯,毫無威嚴感的家長隻好罷了,把寵物丟在了家裡。
雖然這趟旅行一半的原因是替四個冒險家護送他們的雇主,但是對神官等人來說,補給存糧和購齊春之祭典的慶祝用品才是主要目的,因此當然需要一輛大車隨行。擔心行程趕不上的哈梅爾商會長向眾人保證會在事後白送一輛四輪馬車載他們回來,所有的貨物也由他付帳。對此楊陽和昭霆的反應是大歎“好闊綽!”,耶拉姆冷冷地道“算你識相”聽到這句話的銀狐臉上的肌肉沒有絲毫顫動,反而堆起和氣的笑,看來尋常的冷言冷語還是刺不穿商人的厚臉皮。
就這樣,五人三騎隻帶著簡單的行李便上路,西芙利村的村民連同那四個冒險家都參加了送彆,法爾切妮代表同伴鄭重向神官道謝,並退還了雇金給博爾蓋德。後者毫不客氣地收下果然不放過任何利益,哪怕是再小的進帳也是商人的本色。
好容易,村人們絮絮叨叨有關土產的交待告一段落,三名男士一扯韁繩,驅策座騎朝西北方前進,預備今晚翻過山頭,花兩天時間穿越戰歌平原到達雷南郡。戰歌平原是大黑暗時代前期矮人族與死靈王決戰的地點,據說現在戰敗的死靈王還在紅石山脈深處等著魔王將他放出來。
楊陽和昭霆第一次離開自來到異世界起就一直收留、庇護她們的小村莊,卻不感到心怯,因為兩個最重要的家人神官和耶拉姆都在身邊,等於把神殿整個搬了出來,至於另一名同行者則忽略不計。黑發少女甚至現在還記不全第一商會長的姓名,棕發少女也以其名饒口為理由而用“喂”字替代。
晨曦投過葉縫灑落,在生出茂密苔蘚的地表烙下點點金痕,耳畔儘是清脆的鳥鳴和山澗的天籟,不時有鬆鼠從高高的樹洞探出頭,白兔在草叢中若隱若現在美麗的景色裡,楊陽和昭霆很快就遺忘了小小的離鄉情愁,興奮地左顧右盼,恨不得把所見所聞都烙印在記憶的最深處。
第一天的旅程平靜無波,五名旅人隻在半途遇見一隻獅子。對方大概是剛剛吃飽,看也不看他們一眼就搖搖尾巴繼續睡,眾人於是也不去招惹這隻識相的畜牲,從旁繞走。當晚他們在紅石山脈腳下紮營。
猜拳猜輸的神官第一個守夜,餘人鑽進毛毯,不一會兒就沉沉睡去,趕了一天山路畢竟累了。隻有楊陽在毯子裡翻來覆去,了無睡意,過了良久,她聽見刻意壓低的清越嗓音“睡不著嗎?”
“嗯嗯。”楊陽不好意思地爬起來,看見青年正拿著一根樹枝撥弄火堆,白皙秀麗的臉龐被火光照得紅豔豔的,顯得十分溫暖,平靜的表情看不出喜怒,讓她心下很沒底。但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實在不想就這麼打退堂鼓。自從昨天那件事後,她就沒跟神官說上一句話,已經再也憋不下去了。而且這場冷戰一半的原因應該歸咎於她。之前為胸部被摸揍了一巴掌也算了,可之後把牛飼料丟到擔心跑來詢問她傷勢的銀發青年頭上就絕對是她的不是,因為她當時心情很亂,而好心二度遭踐踏的神官也氣得再不睬她了,今天一路上也不說話。
楊陽戰戰兢兢地走過去,神官皺起眉頭,嚇了她一大跳,險些轉身逃回去。
“把毯子披上,北地春天的夜晚很涼。”
“啊哦。”楊陽心下大安,撈起毛毯搭在肩上,放輕腳步走到火旁,慢慢坐下,先環視了一圈周圍的旅伴,接著注視火堆,思索怎麼措辭。
“如果是要道歉的話,不必了。”
“咦?”黑發少女一時反應不過來,反射性地轉過頭,對上一雙洋溢著笑意的眸,青年的臉龐也蕩漾著深深的笑容,那笑容既開朗又真摯,絕不是心裡有疙瘩的人笑得出的。
“道歉是一種為了讓對方消氣才需要的話吧?那麼如果我已經不生氣,你就沒有道歉的必要了——咱們和解。”
由於事情的發展太過順利,楊陽愣了好一會才回過神,但還是有點不放心,偷瞄對方“真的不氣了?”神官咋舌“我是那種,如果看不順眼某人就直接表現出來的人,你不要再用這種警戒野獸的眼神瞧我!”楊陽吐吐舌,這才鬆了口長氣,伸手握住那隻等待許久的大掌,溫暖的觸感立即從五指和手心擴散到全身。但這次,楊陽沒感到任何尷尬的情緒。其實她早就知道,不管是關心她的也好撫摸她的胸部也好,青年都沒有絲毫不良的居心。這個人的內心就是這麼風光霽月、片塵不染。她氣的,是他風光霽月過了頭,變成不解風情的這份遲鈍!世上還有其他男人會像他這樣在眾目暌暌下摸了女生胸部,卻還不明白為何被打嗎?
發現對方的右頰仍有極淡的瘀痕,楊陽浮起愧咎,忍不住輕碰了下“這個疼嗎?”
“不可能不疼吧?”
“呃。”楊陽被這句老實的回答弄得不曉得如何接口。神官笑道“不過現在完全不疼了。好啦,你也該睡了!不然明天早上爬不起來。”
“可是我一點也不困耶。”這是借口,楊陽的真實心意是想跟對方再多聊一會兒。
“傷腦筋。”神官一拍額頭,“你得習慣旅人的作息啊算了。”他轉身翻找行囊,在少女不解的視線裡掏出一隻小小的詩琴,“我隻寵你這一次,聽完立刻睡。”
“你、你還帶琴來!?”楊陽大吃一驚。
“輕點!你想吵醒大家嗎!”神官一指按唇做出噤聲的手勢。
“那你彈琴就不會吵醒他們嗎?”
神官得意地昂起頭“哼!你太小看我的琴藝了!想當年在聖域時,我還被大家稱作音樂之神繆斯的使者哩!”楊陽忍俊不禁“是,是,那我就洗耳恭聽咯,樂師大人。”
“”神官似乎誤會了對方發笑的真意,有點賭氣地斜視她,卻在看見少女明亮的笑靨的刹那,不自禁地柔化,變作深深的寵溺。將詩琴抱在臂彎裡,他手移琴弦,試撥了兩個音。
沒有風,楊陽卻感覺一股透明的涼風拂過耳畔,眼前綠意盎然,未受汙然的青空清朗若洗,潔白的雲朵棉絮般輕柔,遠處的地平線竄起一群小鳥,嘩啦嘩啦,是振翅的聲音,羽毛落到胸前,一摸之下發現是暖的
然後,當清越純淨的歌聲輕輕柔柔地滲入詩琴旋律的瞬間,所有的幻境都消失了。在少女頭頂的依然是清朗如水的夜,身旁的青年專注撫琴,銀亮的長發披瀉而下,折射出月光草微藍的光暈,與濃密的瀏海同色的細長眼睫半遮著醉人的碧眸,唇畔的笑意輕淺得宛如一個古早的夢境,卻又讓人感到雋永,清水般恬淡流雲般溫煦。
而他的歌,是雨後初晴的藍天,通達明朗;
也是清晨芒草尖上閃爍的露珠,晶瑩剔透;
更是午後灑落瓷器邊緣的陽光——
是溫馨的滋味。
柔和的笑容仿佛一層輕紗,在楊陽臉上緩緩蕩漾開來。
不是感動,是純粹的幸福,被傳達到內心的最深處。
經過三天的長途跋涉,一行五人終於到達了北城埃特拉的南部大都雷南郡。
所謂郡是一種在領之上的行政機關,通常一個郡包含幾十到幾百個領地。像桑陶宛領就是卡拉爾郡的屬地。郡的統治者稱為“郡主”或“總督”。
眾人左手邊的西方天空開始染成紅色,而前方的土地則泛著暗藍,世界正進入夜的領域,而平原中央的巨大都市就像凝聚了天下所有的光芒般閃閃生輝,張開雙臂歡迎疲憊的旅行者。穿過大片田野和外圍的村莊領地,就是雷南郡的主城。這時,夕陽正好完全沒入遠方的山嶺後麵。
雷南郡的主城是在矮人所造的碉堡上改建的,保留了磅礴的整體外觀和許多實用美麗的機能。越過護城河,五人紛紛下馬接受門衛形式上的盤檢,但因為博爾蓋德一看就是個商人,卻沒有帶著貨物;旁邊的青年神官、三個雖帶著武器卻半大不小的少年男女也怎麼看都不像護衛,所以兩個門衛還是有點懷疑。但在博爾蓋德上前交涉了幾句後,他們的態度立即一百八十度轉變,擺出恭謹的姿態側身讓路。
楊陽和昭霆驚歎地望著那曆經歲月摧磨變成褐黃色,卻依然沉穩厚實的城壁,還有寬闊的護城河、高高的塔樓,隻看得兩眼發直,當進入城裡後,更是張大了嘴合不攏來。
“哇呀——好大啊!”
“好多人!怎麼會有這麼多人!”
“天呐,太棒了!我死而無憾!”
“我回去一定要向大家煊耀!”
博爾蓋德悄聲問神官“她們是從哪個鄉下地方搬到你們村子的?”就算是再沒見過世麵的村姑,也不可能有這樣激烈的反應。而且,他早就從兩人帶有異國氣息的容貌,不一樣的禮儀習慣看出不對勁。
神官聽出對方話裡的懷疑,淡然一笑“我也不清楚,她們不太談自己的事,或許是外大陸的移民吧。”
“哦。”青年的回答出乎意料的圓滑,讓銀狐找不到深入挖掘的空子。
“神官。”楊陽轉過頭,問道,“為什麼這麼多人?現在不是晚上嗎?”
“小姐是第一次來埃特拉吧?”博爾蓋德插口,“埃特拉的夜市可是舉世聞名的,不僅熱鬨,好玩的地方也多,不介意的話我當導遊,帶你們四處逛逛遊覽遊覽。”昭霆眼睛一亮“好好!你帶我們去逛!”
“你約了人在哪裡見麵?”耶拉姆冷冷地道。博爾蓋德一聽就知道他擺明了是拒絕,識趣地道“在一家叫作‘蜜蜂與蝗蟲’的酒店,不過還有點時間”
“那就請你帶我們稍微逛一會兒吧。”神官瞥見兩個少女失望的神情,心下不忍,開口答應。而師父說話了,原想趕緊拆夥的少年隻得吞下後麵的odbye。
楊陽和昭霆臉上頓時煥發出奪目的光彩,博爾蓋德也難掩喜色“好,那我們先找家旅館放包,然後你們休息一會兒,等我同客人打聲招呼,我們再一起逛夜市,由我做東。”兩個少女齊聲歡呼。
耶拉姆微一皺眉。博爾蓋德的態度太熱情了,讓他起了疑心。神官卻似一無所覺,笑道“這樣麻煩你,真不好意思。”
“不麻煩不麻煩,來,我們走吧,附近有家不錯的旅店。”
哈梅爾商會長牽著座騎在前領路,餘人跟著他混入夜市的人流裡。
街上的確十分熱鬨,兩旁商鋪林立,燈紅酒綠,店前的地攤傳來小販的推銷聲和顧客的殺價聲。楊陽和昭霆被擦肩而過發色和膚色各異的人們及周圍琳琅滿目的商品完全眩花了眼,一不小心就落後本隊一大截,使得三名男士不得不緊緊盯住她們,尤其是昭霆,已經三次差點消失在食肆裡,被列為一級麻煩份子受到嚴密的監視,但這麼一來,對另一人的注意就不免鬆懈下來
“哎呀!”黑發少女和一個大概剛從館子出來滿嘴酒氣的男人撞了個滿懷,一坐倒在地,四周的喧嘩笑語掩蓋了她小小的驚呼,所以當她發覺不妙趕緊爬起來左顧右盼時,已經連一張熟悉的麵孔也看不見,茫茫人海刹時仿佛隻剩下她一人。
不知過了多久,陷入呆滯狀態的楊陽才猛然警醒,腦中跳出一個令她驚駭不已的認知
我迷路了!!!
“博爾蓋德那家夥真慢!”
“老板,再等等吧,還沒到點。”
“我好餓哦~~~首領!我可不可以吃了?”
一個奶白色頭發,長相可愛逗人的少年盯著滿桌佳肴流口水,眼中射出饑渴的光芒。坐在他對過,身穿短袖麻衫,亞麻色頭發的高大青年雙眉一挑,左手抓起一瓶麥酒的同時右手一揮,豪爽地道“吃吧!不等了!”少年歡呼一聲,大塊朵頤。
“老板,這不太好吧。”兩人身旁的紅發青年勸說,他是這張桌子唯一沒動筷的人。西城城主貝姆特瓦托魯帝仰頭喝了一大口酒,道“怕什麼!等他來了再叫一桌好了!反正又不是咱們付帳危險!”
“咦?”維烈壓根沒反應過來,夏亞咬著雞腿瞪著他身後,嗚嗚連聲。貝姆特探出手,撈住一隻險些砸中部下後腦勺的碟子,然後看向“飛碟”的來處。
不出他所料,是兩批剛剛火拚起來的客人。在埃特拉,這是隨處可見的情景。因為這個城是個民族大熔爐,世界各地的人都可以來此定居。然而,不設藩籬地接納移民雖然可以帶來豐富的商機和新鮮的文化,同時,一些屬於渣滓的東西也會混進來,比如亡命者和罪犯;另外,也常有屬於敵對陣營的人們在這裡狹路相逢,然後理所當然地從叫罵升級為鬥毆。像這會兒乾架的雙方,很明顯就是一幫卡薩蘭人和一幫隱捷敏亞人。
不過還鮮少有在酒館鬨事的。貝姆特一下一下拋著碟子,不怎麼感興趣地瞧著那團烏煙瘴氣。埃特拉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就是要打要殺要尋仇都可以,隻要彆在任何私營設施,還有彆牽連無辜,如此哪怕你殺得血流成河也沒人睬。顯然,這票人是不知道這條規定,等他們打完肯定要倒黴了——他心想。
“蜜蜂與蝗蟲”的老板哀嚎連連,拿著算盤計算每秒他又損失了多少財產。其他客人早見機地溜了,一半還沒有付帳,不愧是商業城市的居民。現在店裡隻剩下來自西城的三位客人。
“唉唉,時下的年輕人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有什麼事不能口頭解決,偏要動手動腳呢?”借著額頭的精靈之眼看見店裡情景的紅發青年歎息不已,發出與他的臉孔極不相符的感言。貝姆特白了他一眼“你好像也沒多老吧!算了,我們走吧,這裡真吵,那幫家夥乾架的水準也太低,看著有夠氣悶。”
“我還沒吃飽啊!”夏亞抗議,這時異響迭起,三人反射性地轉過頭,原來是那群人嫌赤手空拳不過癮,紛紛開始操家夥了,寒光爍爍的利器將老板嚇得尖叫了一聲。維烈微微蹙起眉,上前道“各位,彆這樣,有話好好說,不要給彆人造成困擾,俗話說”
“囉唆!”一把菜刀朝絮絮叨叨的勸架者飛來,破風聲甚是淩厲,可惜準頭不若力道那麼了得——菜刀擦過青年耳畔,深深刺入牆壁裡。貝姆特和夏亞尚不及鬆口氣,一條斷裂的白色發帶就晃晃悠悠從他們眼前飄落
“啊啊啊啊——”
隱捷敏亞的傭兵王和大神官異口同聲地發出世上最淒厲的慘叫。
完蛋啦!!!
完了完了!我居然迷路了!楊陽像沒頭蒼蠅到處亂撞,半途一想不對她這樣胡亂走,萬一和神官他們離得越來越遠怎麼辦?
冷靜點冷靜點,她深呼吸,竭力壓抑混亂的心緒首先,神官的銀發和身高都很好認,老遠應該就能看見。
然而,就在她踮起腳的一刻,想起銀發青年今天披了罩頭鬥篷,又癱軟下來。
怎麼辦怎麼辦?楊陽站在路中央,急得六神無主,漸漸一陣哭意湧上,塞住了喉嚨萬一他們找不到我萬一
這是第一次,她獨自一個人。雖然來到異世界,楊陽卻很少感到不安或恐懼,主因不是她堅強,而是有來自同一世界的好友和等同新家人的神官和耶拉姆一直在她身邊的緣故,所以現在,他們都不在了的現在,以往她潛意識壓下的寂寞,統統化作焦慮湧上心頭。
等一下!楊陽突然一個激靈,一把拉住一個路人,急聲道“對不起先生!請問‘蝗蟲與蜜蜂’這家店在那裡?”她現在萬分感激哈梅爾商會長,感激到想用力親吻他的地步;她也無比感謝那位店主,起了這麼個新意好記的店名。
“‘蝗蟲與蜜蜂’?”路人臉露困惑,看得楊陽心驚膽戰,但他下一句話又令她的恐慌瞬間消融,“應該是‘蜜蜂與蝗蟲’吧?”
“呃是嗎?哎,怎樣也好!快告訴我那家店在那裡!”楊陽完全忘了禮貌這回事,好容易控製住沒去揪對方的領子。路人倒沒有介意她的態度,伸指比了個方向“就在那邊啊,那棟綠房子。”
楊陽二話不說扭頭就跑,然而奔到中途,視線鎖定的屋宇冒出衝天的火花,爆炸聲震耳欲聾,寫著“蜜蜂與蝗蟲”五個燙金大字的招牌從天而降,掉在她腳邊。
怎麼回事!?楊陽大吃一驚。她身旁的人反應就比她激烈多了,一邊尖叫一邊往後退。被帶著連退好幾步後,楊陽顧不得再猜想原委,拚命排開人眾朝前擠去。不管發生了什麼事,那家店是她我現在唯一的希望,她一定得去!
不一會兒,原本騷動的人群安靜下來,也不再往後退,還漸漸朝前湧。楊陽不知道這是埃特拉人喜歡看熱鬨的心態所致,隻慶幸路好走了,連忙加快腳步。於是沒多久,她就擠到最前麵。
楊陽喘著粗氣看向事發現場,這一看頓時呆住。
豪華的酒店已變成一堆最徹底的廢墟,碎裂的木板上燃燒著無數大大小小的火頭;一群臉孔被熏得焦黑,衣裳破破爛爛,模樣十分狼狽的男人或坐或伏地聚在一起,但這些都不是楊陽關注的重點,她,不,應該說在場的所有人,包括那群男人在內,目光彙聚的對像都是一個——那個站在場中的白衣男子。
從黑發少女的角度,隻能看見一頭血液般鮮紅的發狂肆地披散在他的背上,及臀的長度連神官過肩的銀發與之相比也成了短發;熱風卷起他長長的發絲和風衣下擺,露出垂蕩在大腿外側的一麵精致手鏡,就和他背在左肩的一隻奇大無比的背包一樣怪異。男子全身上下散發出一股連周圍的火焰也被壓倒的狂狷之氣,仿佛君臨天下的霸主,一舉手一投足都充滿了威勢,讓人喘不過氣來。
好熟悉啊!楊陽心想為什麼我覺得這個人的背影好熟好熟?我明明沒見過任何紅發的男人!
“混蛋!臭小子,你想乾什麼!”
那群已快被觀眾遺忘的男子稀稀落落地大吼,聲音小得和蚊子叫沒兩樣,顯然色厲內荏,他們也被白衣男子的氣勢震懾住,隻是礙於麵子,才不得不裝腔作勢地吼兩聲。
“你們問我想乾什麼?”男子開口了,聲音不慍不火,但明耳人絕對聽得出那暖玉係的聲線包含了多少瀕臨爆發的怒氣。隨著一聲“爆炎!”,數十枚火球被丟了出去“我要你們死!!”
“唯叔叔!!!”
聽見男子聲音的瞬間,楊陽全身如遭雷墼,怔了半晌,她無法置信的放聲大喊,撲上去一把扳過他的身子。
這一看,她完全確定了真的是楊唯!她在地球的叔叔!!清俊儒雅的五官,微帶蒼白的膚色,還有聲音雖然是紅發,而且額心多了塊奇怪的龍形額飾,還有青年的雙眼不知為何閉合著,但她確信,她絕沒有認錯!因為世上絕沒有如此相像的兩個人存在!
狂喜在胸口爆開,令楊陽情不自禁地緊緊摟住青年的腰,泣不成聲地道“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唯叔叔!你怎麼會在這裡?”
眾人都被這意料之外的發展搞慒了,呆呆注視這對男女。紅發青年也浮起極為困惑的表情,精靈之眼閃閃發光,就像人的眼睛般,細細端詳懷裡的黑發少女。
“奇怪,我從沒見過你啊,小丫頭,你怎會認識我?”
“咦!?”楊陽錯愕地抬起頭,驚恐地望著眼前似乎無比熟稔,又似乎無比陌生的男子,心裡浮起慌亂難道難道他不是不會的!!
“你不是叫我‘維叔叔’嗎?所以我問你,你是怎麼認識我的。”紅發青年微微一笑,笑容飛揚跋扈,充滿狂氣和睥睨天下的君威,
“我的名字是薩克!維烈薩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