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光與影_滿願石_线上阅读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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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光與影(1 / 2)

滿願石!

創世曆1037年豐之月28日西城隱捷敏亞塞維堡——

“最近哈梅爾商會真是黴星高照,居然攪出這麼大的亂子。”

貝姆特瓦托魯帝一邊嚼著黑麵包,一邊瀏覽報紙。雖然是前天的報紙,但他已經算早得到消息,諾因一直到下個月七號才從吉西安手裡接過這份報紙。

“吃飯時不要看報,會消化不良。”一隻拿著湯勺的纖手敲上他的後腦勺。

“是!”貝姆特反射性地放下報紙,轉過頭時愣了愣,“什麼呀,是你!”

“嘿,嘿,你以為是伊莉娜對吧。”

柳軒風搖晃湯勺,綻開揶揄的笑容。她在劍士服外套了件白色的圍裙,卻意外的搭配,細致的麗顏因為紮了馬尾更顯得青春朝氣。

“話說回來,你每天這麼早起來,真是勤奮啊。”柳軒風環視除了他們倆空無一人的餐廳,歎了口氣,“害得我也沒懶覺睡。”貝姆特不好意思地道“你可以不用顧慮我。”

“然後你可以又跑去啃冷饅頭?”軒風哼了聲,想起進廚房當班的第一天,看到炕上有一籠硬得跟石頭沒兩樣的冷饅頭,當作是餿食就隨手倒掉。次日清晨她被一陣翻找聲吵醒,以為是小偷就提著凳子衝出去,卻看見哪個賊竟是隱捷敏亞城主。

[是你啊,怎麼樣,這裡住得慣嗎?]貝姆特裝作沒看見她手裡的東西。

[還好……你在做什麼?]

[找饅頭。]

[饅頭?]

青年一指炕上,困惑地問道[就放在這裡,你看見過嗎?]軒風沉默半晌,問道[你找它乾嘛?]

[當然是吃。]

[……]

當年輕的城主得知對方把他的早飯扔進垃圾桶時,沒有生氣,隻囑咐今後彆再動放在那個位置的東西,就拿了彆的存糧走掉了,留下少女在原地發呆。

老天!雖然萊拉已經告訴她西城很窮,窮得鳥不拉屎雞不生蛋烏龜不靠岸,但窮到城主必須以那種豬食裹腹,這也太……當時軒風隻覺前途一片黑暗,但她很快發現不是那麼回事。首先除了那籠“石頭”廚房其他的夥食都很正常也很充足;其次就連地位最低的馬潼也吃得比他們的頂頭上司高級,還有麵包肉乾配馬奶酒!於是軒風得出一個結論貝姆特是個自虐狂!而她最看不慣的就是虧待自己的人,所以她毫不猶豫地把“豬食”倒掉,把那個自虐狂押進餐廳吃她煮的美食。

之後金雀花傭兵團長告訴她,貝姆特有早起的習慣,因為不想打擾廚役,才想出那個辦法。軒風問[那為什麼不吃好點的食物?總是饅頭、饅頭、饅頭!]萊拉想了想回答[因為饅頭不易壞,首領常常忘記吃早飯。]

還不是自虐狂一個!

“對了,你每天這麼早起到底是乾嘛?批公文?”

“沒有那種東西。”

軒風愣了愣“沒有……公文?”

“嗯。”貝姆特點點頭。

“大臣呢?”軒風開始覺得這個城有點問題了。

“也沒有。”

“一個也沒有?宰相?書記?內務官?民政尚書?財務……”

“財會有的,不過目前失蹤中。”

軒風默然半晌,問道“你——到底是怎麼管理這個城市的?不,請問你平常都做些什麼?”貝姆特合上報紙,歎了口氣“真是個好奇的姑娘,看來不跟你解釋清楚不行了。”

“彆說內閣,隱捷敏亞連王宮也沒有。自初代城主死後,這裡就一直處於半內亂狀態,城主上台常常不到幾天就被踢下來,自然沒有建立政府的餘裕,忙著加強武力和軍備都來不及了。”

“那你為什麼不建一個?你完全有這個實力吧。”

“根本沒有那個必要。”貝姆特擺擺手,“我要書記做什麼?記我今天宰了多少人?開了幾場軍事會議?內務官沒有王宮,要來何用?我隻需要軍需官就夠了。嗯…還有什麼官?”軒風掰手指“多勒!不過很多你好像是用不著,對了對了,刑事部長!為了處理民事糾紛,這個官肯定需要吧……什麼,用不著?”

“隱捷敏亞所有的糾紛隻圍繞一樣東西食物!”貝姆特斬釘截鐵地道。

“我還以為你會說地盤……”

貝姆特笑了笑“沒錯,就是地盤——耕地、礦山。隱捷敏亞隻有這兩樣可以填飽肚皮的財產,才會千年來內亂不休。可是一直打人會死光,所以漸漸形成許多不成文的規矩。比如占據最多礦山和耕地的人就是城主;兩個團火拚時不允許第三者撿漁翁之利;擁有地盤的人或組織必須抽取百分之二十的糧食給周圍的居民等等。”

軒風大感新奇“這麼說,隱捷敏亞的人民完全有能力照顧自己?”

“嗯,所以,城主需要做的隻是懲戒一些不遵守規定的宵小;想方設法取得足以填飽全城人民的糧食,再公平地分到每個人手裡就行了。”

“可是你剛才說搶到最多地盤的人就是城主——”軒風提出質疑。

一縷陰雲劃過青年的眉宇。

“的確,那樣是可以自封為城主,也沒人會有異議,所以過去有許多家夥就這麼做了……”

不等他說完,軒風就擊了下掌“我明白了!雖然當城主隻要武力就可以,但是不完成城主的義務的話,馬上就會被踢下來。”貝姆特微笑了一下“你如果有武力,也許會成為隱捷敏亞有史以來第一位女城主。”

“你誇獎人可不可以不要這麼拐彎抹角?”軒風斜睨他,“像上次誇我像馬戲團的獅子,老實點會死啊!”還是隻對女生這樣,奇怪的男人!

貝姆特乾咳一聲,瞄到桌上的空碗,靈機一動舉起來“這個,請再給我一點湯。”

“哼!”生氣歸生氣,軒風還是很有責任感地舀了一勺熱湯倒進碗裡。

“啊!不要芋艿!要光湯、光湯!”

“少廢話!芋艿比你的饅頭好吃多了,又有營養,吃下去!不然我告訴伊莉娜你挑食!”軒風刻意盛了一大堆芋艿給他,很為貝姆特的苦瓜臉感到快意,不過她終究不若冰宿記仇,一會兒就動了側隱之心“好啦,麵包拿來,我多塗點蜂蜜給你。”

當了好幾天貝姆特專門廚子的軒風很清楚這個男人非常討厭軟綿綿的食物,比如豆腐、芋艿,卻又喜歡吃甜食,就和他的人一樣,不剛不柔,不軟不硬。

年輕的城主心滿意足地吃著塗了厚厚蜂蜜的麵包,不再介意碗裡撲撲滿的芋艿。少女也給自己舀了碗湯,坐到他對麵,開始享用早餐,視線卻不由自主地停在對方臉上“換作我,就先吃芋艿,再吃麵包。”

“為什麼?”貝姆特詫異地望著她。軒風用理所當然的口吻道“先苦後甜唄。”

貝姆特輕笑了聲,笑聲有著微量的嘲諷。

“這是有甜可吃的人才有的想法。如果你嘗過無米可食、無水可飲、辛苦耕耘數年的田地卻依舊寸草不生的滋味,就不會說出這種話了。”

軒風滿臉通紅“對不起。”

“不……”貝姆特反而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懊悔說了重話,頓了頓,他問道,“你後悔來到這樣一個貧窮的城市嗎?”軒風撲哧一笑“喂,我還沒過到沒飯吃沒水喝的日子耶。”貝姆特一窒。

“也許當我嘗到那種無論如何努力也得不到回報的日子,我會恨把我擄來這裡的你。”軒風一手支頰,眺望窗外微泛晨光的天空,“畢竟我來自一個富足的世界,但我知道不會有那一天的。”

“為什麼?”

少女轉過頭,笑著注視他寫滿問號的灰眸“因為你是個好城主啊。”

這回輪到貝姆特滿臉通紅。

“這個……沒有這回事。”

“噯呀,你是在害羞嗎?”軒風驚訝地睜大眼,“我頭一次知道你是個臉皮薄的人!”貝姆特慌忙穩住陣腳,竭力用平靜的語調道“不是的!我的意思是,我從未自封為隱捷敏亞的城主,當然稱不上‘好城主’了。”

“哦。”軒風漫應,依舊盯著他不放。

“……”拜托你可不可以彆再盯著我!?貝姆特在心裡哀嚎,感覺臉頰愈來愈燙。

“噗哈哈哈……”軒風終於忍不住爆笑,抱著肚子趴在桌上,斷斷續續地道,“你…你真應該多臉紅的,超——卡娃伊!哇哈哈!”

貝姆特歎了口長氣,認命地繼續啃麵包,不去做惱羞成怒的人常做的傻事,而是靜靜地等,等對方笑累自己停下來,他很有經驗,拜他十個姐姐所賜。

果然,不一會兒,軒風就停住笑,抬起紅通通的俏顏似笑非笑地瞅著他“我還以為你會衝我大吼大叫呢。”貝姆特驚訝地回望她“男人怎麼可以衝女人發火。”

“嗬嗬。”少女笑起來,笑了很久,直到笑出兩行眼淚。

“喂……”青年心臟漏跳一拍,直覺那不是喜悅的淚水。

“是啊,男人不應該衝女人發火,尤其是那種毫無道理的發火。”軒風抬手擦拭眼睛,低聲道,“可是我的父親卻總是如此對待我母親和我。”

貝姆特沉默片刻,不自在地彆開眼“我…我不太明白,因為我的父母感情很好。”

“真幸運。”

軒風垂下手,笑嘻嘻地道。臉上完全看不出傷心的影子。見狀,貝姆特鬆了口氣,也感到些許莫名的心疼。

“也不是。隱捷敏亞都是這樣的家庭,因為光是生存就竭儘全力了,根本沒有吵架的閒情,夫妻倆相互激勵,彼此扶持,努力維持一家的生計,所以不稀奇。”

“是嗎?那我也許會愛上這裡呢。”軒風習慣性地撐住臉頰,溫柔地凝視對座的男子,勾起一抹微帶悵然的淺笑可惜,如果不是異世界的人……不過,也許正是因為在異世界,才能遇見這麼實在的男人,地球,算了吧!

這時,門口響起雜亂的腳步聲。兩人轉過頭,看見一大群衣衫不整的傭兵走進餐廳。

“早!首領,大姐頭!”

“早……”與眾人精力充沛的聲音截然相反,貝姆特和軒風的回應有氣無力,尤其是後者,美麗的臉蛋烏雲罩頂。

那天也是這樣,幾個士兵一邊嚷餓一邊走進食堂,撞見她不顧青年的抗議往他碗裡倒豆腐湯的情景,先是目瞪口呆,接著一擁出去大喊[大家快來看!不!快放鞭炮!首領開葷啦!我們有大姐頭了!]那是聲號角,令整座要塞為之沸騰,對少女而言卻無疑為喪鐘,宣布她身為“首領的女人”,即強盜婆的生活拉開幃幕。

之後,她走到哪兒,“大姐頭”的稱呼就跟到哪兒,任她百般解釋也無用。當廚役們把她直呼貝姆特名字的事說出去後,幾名傭兵團長也加入了相信謠言的圈子,除了金雀花傭兵團長,因為軒風告訴了她實情並拜托她澄清,萊拉卻拒絕了,理由是[你假裝首領的女人比較好,這樣就沒人會騷擾你。]

我知道!但我寧願被人騷擾,也不願被人大姐頭來大姐頭去!

貝姆特小聲道“你彆再叫我名字了,叫我首領,這樣大家就不會誤會。”軒風瞪眼“才不要!我又不是你部下!”不知為何,她隻覺這話聽在耳裡一陣不舒服。

“那你叫我老板好了。”

“你哪裡像老板啊!?”

那邊已就座的傭兵們高聲道“大姐頭!待會兒再跟首領打情罵俏,我們快餓扁了!”軒風一瞬間湧起叫貝姆特老板的衝動。

幸好這時躲在暗處偷看兩人的其他夥夫奔出來,幫軒風分擔了工作,門口也陸陸續續湧進更多的人,幾位傭兵團長也在其中,諾大的食堂很快熱鬨起來。

“早,外公,萊拉姐姐,達留恩,費路迪亞,費路迪爾。”

不等五人就座,軒風就俐落地端來早點,笑靨如花地擺在桌上。鐵甲傭兵團長和金雀花傭兵團長回以長輩的溫厚笑容,三個青年精神地道早。但瞄了眼托盤,炎狼傭兵團長不平地叫起來“為什麼凱渥魯夫老爹和萊拉的菜色跟我們三個差這麼多!?”白鳳和黑龍兩名傭兵團長也不滿地附合。

“嗬嗬,誰叫他們是我的乾外公和老師呢。”軒風毫不愧疚地笑道,視厚此薄彼和拍馬屁為天經地義的行為。凱渥魯夫笑得合不攏嘴。萊拉扯開一抹陰險的笑。

“好過份……”三人哀怨不已。軒風俏皮地吐吐舌,加了幾塊熏肉給他們,才哄得三人破啼為笑。

“大姐頭!麵包!”好幾個方向同時響起催命的要飯聲,少女隻得火燒地趕過去。五個傭兵團長不舍地目送她。把他們的表情看在眼裡的貝姆特知道麻煩來了。但出乎他意料,第一個開炮的竟是一向最沉穩公正的老傭兵凱渥魯夫,看來他已經徹底被軒風一聲聲甜甜的“外公”融化了。

“首領,給軒風換個工作吧,做廚役對她委實太辛苦了。”

“是啊是啊!你看她端著那麼大口湯鍋的樣子,乾脆讓她隻負責燒菜!”雙胞胎異口同聲。萊拉點頭讚同“嗯,而且她還要練習劍術,的確應該給她減輕點負擔。”

達留恩皺眉道“什麼減輕負擔,根本就不該讓她工作!她是大姐頭耶!首領,你也真是的,竟然讓自己的女人乾活,還是那麼重的粗活!你是不是想操死她?”

“軒風不是我的女人。”

聞言,心中有愧的萊拉低下頭。其他四人瞪起眼,一臉死也不相信的表情。貝姆特歎了口長氣,知道自己是跳進迪諾河也洗不清了。可是真搞不懂,他和那個少女從未有過親昵的舉動,不過直呼對方的名字而已,為何這幫人就一口咬定他們有曖昧?

想到這裡,他下意識地搜尋謠言的另一主角,很快就在不遠處找到她。她正輪流為一桌傭兵舀湯。

“大姐頭,我不要芋頭!”好幾人紛紛嚷。

“好好。”軒風不厭其煩地撈走他們碗裡的芋艿,再去彆桌加湯。

貝姆特呆了好半晌,低頭瞧自己碗裡堆成小山的芋艿,直覺反應是差彆待遇!過了會兒,他若有所悟,忍不住再次看向少女忙碌的身影,一股淡淡的異樣情緒貫穿他心口。

“知道了,過段時間,我會減輕她的工作量。”

青年端起碗喝湯。餘人大喜,隨即不解“為什麼要過段時間?”

“因為本人現在不願意。”確切的說,是不敢。

五名傭兵團長麵麵相覷,交換了個困惑的眼色。

用完早飯,貝姆特一如往常上城樓巡視,兼任城防官的凱渥魯夫跟在他身後。

望見遠處米亞古要塞沉黃色的岩壁,青年清澈的灰眸浮起複雜的波動。

“首領。”

“嗯?”貝姆特回過神,朝部下投以詢問的目光。凱渥魯夫猶豫片刻,道“最近大家不滿的情緒漲得很厲害,甚至出現一些責怪你過於謹慎的言論。”

“……”

“我可以理解他們的心情,大家拚死拚活打了個大勝仗,卻因為卡薩蘭軍殺出來,什麼好處也沒撈著,自然恨得牙癢癢的。現在諾因城主和大部份軍隊都在凡爾加平原,正是攻擊的大好時機,你卻按兵不動……”

“現在攻擊中城,又能得到什麼呢?”

“咦!”凱渥魯夫一愣,凝視主君的背影。秋風卷起西城城主灰色的鬥篷下擺,透出淡淡的蕭瑟和滄桑,一如他隱露疲憊的聲音“秋收還沒到,就算攻下米亞古,也得不到一粒米,反而會丟下一堆屍體。”

凱渥魯夫一句反駁的話也說不出。

“貪心不足蛇吞象,我們已經得到凡爾加平原,就休息一陣子吧。”

“可是,這麼好的機會……”

貝姆特輕笑起來,轉頭瞅著他“凱渥魯夫,我頭一次發現你是個性急的人。”鐵甲傭兵團長老臉一紅,呐呐道“不、不是的,我隻是覺得不該放過這樣好的作戰時機。”

“的確,用兵最忌誤時,但如果得不償失,時機再好也枉然。不能拿好時機做出戰的借口。”貝姆特擺擺手,轉過身,語氣低沉下來,“再說,讓德修普離開米亞古有得是辦法。”凱渥魯夫驚訝地瞪大眼“不可能吧!”

“最簡單的,我向亞拉裡特低頭,假裝承認下屬地位,捧得他飄飄然,再趁機撬邊。隻是上貢的禮物一時還沒籌集到。”

“怎麼可以!”凱渥魯夫激動地喊道,“你絕不可以這麼做!隱捷敏亞是獨立的城市,絕不歸屬於任何人!”貝姆特回頭睨了他一眼,皺眉道“這隻是權益之計。”

“那也不行!我們絕不向國王叩首,也絕不允許你向他叩首!”凱渥魯夫單膝跪地,仰視他,一字一字道,“首領,雖然你一直不承認你是隱捷敏亞的城主,但我們早就認定你是了!你也是隱捷敏亞唯一的統治者,我們絕不認同其他人,包括國王!”

……自尊比勝利更重要嗎?也許吧,就像那個少女認為她的自尊比生命更重要。貝姆特垂下眼,低聲道“抱歉。”

“沒關係,你明白就好。”凱渥魯夫起身,露出欣慰之情,“出兵一事,就到此為止,大家那邊我會去安撫。”他還是有點不放心。

“麻煩你了。”

“沒什麼麻煩的。說是安撫,其實沒有人真的埋怨你,大家都信任你的決斷。”凱渥魯夫咧嘴笑道,意外看見對方臉上閃過痛苦自責的陰影。

“……首領,我們信任的不止是你個人,也因為你的決斷總是正確的。”

“嗯。”

凱渥魯夫望著主君再度轉過身,再看看遠處巍峨聳立的要塞,一個長久以來的懷疑在心底盤旋良久,終於忍不住脫口而出“首領,你…是不是認識諾因城主?”

一陣涼風吹來,卷起青年雪白的頭巾尾端。

“不認識。”

回蕩在風裡的聲音,堅毅而單薄,沉重而飄渺,宛如一個哀傷的歎息。

果然……無論如何隱藏,存在的東西還是存在,絕對抹殺不了,也藏不了一輩子。聽見背後的老者默默退下的腳步聲,貝姆特自嘲一笑,情不自禁地伸手入懷,攥住一樣物事,緊緊地,像要捏碎般攥著。

[花?喂,現在是冬天耶,哪來的花!]

[冬天沒有花嗎?]

[廢話!隱捷敏亞還真是窮得鳥不拉屎——對了。]

[這是什麼?]

[香包,我妹妹送的,看,裡頭有花……哎呀,枯掉了!算了,枯掉的花也是花,喏,拿去,我一個大…咳咳,我不喜歡這種東西,送你好了。]男扮女裝的美少年一臉慷慨。

清晰一如昨日的記憶經過刻意的驅逐,漸漸化為氤氳消失在腦海深處。

“我認識的不是‘諾因城主’,是‘諾因’。”貝姆特微微一笑,“他也是。”

洗完碗,結束了上午的工作後,軒風抱著洗衣籃去井邊,半途遇見一個意料之外的人“咦,外公,你不是和貝姆特去城樓了嗎?這麼快就回來了?”

自從被誤會為大姐頭後,就有人自動通知她貝姆特的去向。所以現在除了清晨一段空白,軒風對西城城主每日的行程是一清二楚,連他何時上廁所,何時在樹上打盹不小心掉下來都知道。看眾人的熱乎勁,似乎是期待她這個大姐頭和他們的頭兒及早突破最後關卡,在光天化日下上演活春宮。但軒風搞不懂為什麼他們儘是指望她去襲擊貝姆特,而不是貝姆特襲擊她?一般這種事應該由男方主動吧!

鐵甲傭兵團長慈藹地瞧著乾孫女,道“不,我有事先下來,首領還在城頭上。你在洗衣服啊?”

“嗯。外公要不要洗?我幫你!”軒風殷勤地道。凱渥魯夫連連搖頭“不不,不用了,你已經夠忙了。”軒風嗔道“哎呀,我也不是很忙!再說孫女幫外公洗衣服是天經地義的事,您就甭跟我客氣了。”

推辭不過,凱渥魯夫隻得答應“這…好吧,不過我今天沒有臟衣服,以後再麻煩你。”軒風精神地道“是!那就這麼說定咯!不許耍賴,我會監督你的。”

“你這孩子。”凱渥魯夫忍不住摸摸她的頭頂,眼中充滿了疼愛,接著,他露出猶豫的表情,“那個,軒風,我問你件事,不,是拜托你一件事。”

“好啊,你儘管吩咐。”

“你能不能勸勸首領,叫他彆再鑽牛角尖?”

軒風驚訝地瞪大眼“鑽牛角尖?貝姆特?”怎麼可能!雖然相處時間不長,但她可以肯定,那個男人絕不是多愁善感或自尋煩惱的人,相反,他的眼神清澈明朗,十有十是個達觀的人。

凱渥魯夫也詫異地回視她“你不知道?首領沒告訴你?”軒風眼珠一轉,狡滑地道“等等,你是在說哪件事?他告訴我的事太多了,我一時搞不清楚,而且他從來沒向我吐過苦水。”對不起啦,貝姆特,就讓我聽聽你的煩惱吧,說不定我還能開導你呢。

“是嗎?唉,首領也太逞強了,在你麵前也不示弱。”凱渥魯夫毫不起疑,歎了口氣,“來,我們邊走邊說。”軒風點點頭,跟著邁步。

“其實這件事我也是猜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懷疑首領和諾因城主是舊識。”

“什麼!”軒風大吃一驚。

凱渥魯夫抓抓抓半白的後腦勺,轉向她“首領沒跟你說這件事?那大概是我猜錯了。”軒風急忙掩飾訝色,心念電轉“不,我想想,他好像…好像是沒提過這件事,不過我們最近剛剛確認彼此的心意,還來不及吐露許多心事,您就跟我講講,說不定我有些線索。”她毫不臉紅地撒著彌天大謊。

“原來如此。嗯,那是九年前的事了,當時除了克勞德——月影傭兵團長之外,我們幾個還沒認識首領,所以我不清楚具體經過,是聽克勞德在喝醉時說的。那個時候首領隻有十七歲,就已經得到翔鷹傭兵團長埃爾克斯的賞識,成為他的副手。可是埃爾克斯卻被團裡一個叫阿古達的不屑敗類謀害,那個敗類還逃到中城,夥同一幫和他一樣的宵小乾起人口販賣的營生。為了替老團長報仇,首領帶著克勞德和其他部下潛進中城,尋找阿古達的下落。”

“後來呢?”軒風聽得入神,興致勃勃地催促。凱渥魯夫吞吐起來“呃,後來我就不清楚了,因為克勞德那時已經醉得一踏糊塗,不知所雲了。”

“那個不知所雲就是經過!不是有句話叫‘酒後吐真言’!”軒風咄咄逼問,“你就把他不知所雲的東西告訴我,我來組織!”

抵抗不住她的氣勢,凱渥魯夫隻好屈服。

“這個,好吧。不過真的是很莫名其妙的話,而且事隔多年,我也忘得差不多了。他說……[阿古達真是造孽,坑了老團長不夠,還坑新團長,真該把他的屍體讓禿鷹分食];[首領真可憐,那麼寶貴的初戀];[我早該想到的,諾因!我對不起你,首領];[那個臭丫頭,不,臭小子,就算是為了臥底,也不該……而且還穿絲襪!混帳啊混帳];[不過他的劍術真好,難怪首領對他另眼相看];[唉,我早該起疑的,女人哪有這麼好的劍術,而且殺起人來狠得像豺狼似的];[為什麼呢?為什麼是男人?那麼清秀可人的小女孩];[不過阿古達也看走眼了,要他做壓寨夫人];[不對!這麼一來,首領和阿古達豈不成了情敵?諾因城主,我和你勢不兩立,你這個變態人妖]……”凱渥魯夫偷瞄對方越睜越大的雙眼,越說越小聲,終於打住,澄清道“呃,軒風,你彆當真,這些應該都是克勞德的無聊醉語……”

“不。”

“軒風?”

少女捂住咧到耳根的嘴,眼神陰險地道“我想,是真的。”

第二天早上,軒風瞅準青年喝湯的時候,好柔和好柔和地問道

“貝姆特,你喜歡諾因城主是不是?”

“撲——”一如少女預計,年輕的城主噴出嘴裡的籮卜湯,隨即趴在桌上,咳得上氣不接下氣。軒風遺憾地望著他的後腦勺,她就是為了看他那個麵紅耳赤的可愛表情,才語不驚人死不休,不過她很快就如願了。

“你……”貝姆特抬起嗆咳得通紅的臉龐,狼狽地道,“你說的這什麼亂七八糟的!”軒風一臉無辜地道“沒有啊,我是很認真地問你,是不是喜歡諾因城主?”貝姆特露出快昏厥的表情“我和他……”

“彆說‘我和他是敵人’這種話,隻會讓我更肯定你是在欲蓋彌章。”軒風笑嘻嘻地打斷,“放心,我不會以為你是同性戀的,因為你喜歡上的是男扮女裝的諾因城主。”

“……你怎麼知道的?”

迎視對方鎮定的視線,軒風明白他沒有被套話,而是真的打算承認,不禁勾起唇角,心道真是個坦蕩的男人。

“猜的。那天,你們倆當眾吵架,你不是罵他‘女裝癖’嗎。”不過,“性無能”是什麼意思?難道那個傲慢的黑發帥哥因為貝姆特沒有侵犯他,就那麼罵?

貝姆特瞥了她一眼,道“凱渥魯夫告訴你的?”

“呃!”

“是嗎,他還是知道了。”青年輕輕歎息,合上眼。軒風又驚又急,還沒開口,貝姆特先一步道“彆撒謊了,知道這件事的唯有克勞德,而能從他嘴裡挖出來的隻有凱渥魯夫。單憑那次爭吵,你根本不可能猜出我和諾因的真正關係!”

沉默片刻,軒風低聲道“你彆怪外公,是我纏著他問的,他原本是想叫我勸勸你。”貝姆特睜開眼,牽起一個笑容“你是真的在擔心凱渥魯夫嗎?”軒風一怔,不假思索地道“當然,他是我乾外公耶。”話音剛落,她悟出對方的言下之意,打了個寒噤“我是……”

貝姆特凝視她彆開的小臉,許久,淡淡地道“我不會怪凱渥魯夫的,你不必擔心。”軒風這才轉過頭,暗暗鬆了口氣,嗯了一聲。

“凱渥魯夫不可能相信我喜歡諾因,一定是你自己揣摸的。”

“是我揣摸的。”軒風強調,心安後,她的好奇心又冒出來“而且,我猜的沒錯,對吧?”

“我們是朋友。”貝姆特平靜以對,“雖然我是曾經對他有好感,但在我知道他是男性時,這點好感就煙消雲散了。”軒風惋惜地道“為什麼!男人也可以談戀愛嘛!”

“……那你和伊莉娜姐姐是不是也可以發展戀情?”

“我和伊莉娜跟你們不一樣,我們對對方一點那種好感也沒有,但你不同,你已經對諾因城主產生好感了,哪能說散就散?”軒風頭頭是道地分析。

貝姆特斜睨她“你為什麼硬要把我們倆扯在一起?”軒風吐吐舌,俏皮一笑“嘿嘿,好玩嘛。”

好玩?他煩惱了那麼久,掙紮了那麼久的一段情誼,竟然被她看成這樣?青年胸中怒火翻騰,強自壓抑,最後化為深深的疲倦沉澱下來。

“你生氣了?”注意到他臉上一閃即逝的怒色,軒風臉色一變。

“你不必在意,我不會對你發火,也沒有對你發火的理由。”貝姆特微一苦笑,自言自語,“好玩嗎?也對,對異世界的人而言,這個世界的人際關係大概就這麼點感觸。”

“不是的!”軒風拍案而起,滿臉懊悔,“對不起,貝姆特,我的確想捉弄你,但絕沒有傷害你的意思!”

“我明白,沒關係。”

軒風頹然坐下,十分沮喪,在心裡痛罵自己笨蛋!得意忘形!因為對方大度,就不管分寸胡亂挑釁,活該嘗到苦頭,這下完了,要怎麼做他才會消氣?

貝姆特盯著她,緩緩啟口“軒風,你不必將我看成遮陽傘。”

“!?”少女抬起頭。

“隱捷敏亞和梅迪不同,隻要你有自身的價值,就算我不罩你,你也能活得很好,所以不用害怕,不用討好周圍的人,你這樣,對凱渥魯夫他們很過份,對你自己也很過份。”

“……”

望著對方再次低下去的小腦袋,青年的聲音柔和下來“我答應了伊莉娜姐姐照顧你,就一定會遵守諾言,我以人格擔保,絕不會讓你受到任何不公正的待遇,直到你離開這個世界為止。”

軒風歎息般籲了口氣,以耳語的音量道“你這個人啊……”

“嗯?”

“沒什麼。”軒風微微一笑,抬起頭,誠摯地道,“謝謝,還有,對不起。”

貝姆特點點頭。

“我一直做噩夢。”軒風垂下眼,神情一黯,雙手緊緊揪住衣擺,“夢見被押上絞刑架的情景,還有那場血流成河的戰爭。我很害怕,很不安……明明想重新開始的,想不再騙人,可就是禁不住害怕!害怕惡夢重演!我好想向伊莉娜傾訴,但是她不在,隻剩下你我可以信任,可以不用戰戰兢兢,生怕得罪,可是我終究無法完全信任你,畢竟我們隻認識了這麼段的時間,所以我隻在你麵前放鬆,沒把心事告訴你。”

“現在好些了嗎?”

“嗯。”軒風擦擦眼睛,衝他綻開笑靨。貝姆特歉然道“對不起,我早該想到的,那天我抱你去客房時,你就囈語得很厲害,一副做惡夢的樣子。”

軒風一愣“那天……抱我的人是你?”

“是,怎麼了?”貝姆特回她一臉詫異。

“沒什麼。”軒風笑了笑,再度露出惡作劇的表情,“貝姆特,你真的不喜歡諾因城主嗎?”年輕的城主深吸一口氣,咬牙道“如果你指的是男女之間的那種喜歡,我可以明確告訴你——不!”

“是嗎。”

軒風翹起唇角,很高興地笑了。

“真奇怪,為什麼貝姆特那麼好的男人,竟連一個女朋友也沒有?”

聽到軒風的自言自語,在廚房幫傭的少女一齊停下手邊的活,麵麵相覷,奇道“不是有一個嗎?你!”

“呃,我是說除了我之外啦。”軒風虛笑。眾人睨視她“你什麼意思,竟要自己的男人三心二意,是不是想背著首領紅杏出牆?”

“不是啦!我隻是奇怪,貝姆特那麼好,為什麼都沒人喜歡他?除了我。”

“喜歡他的人多勒!我們就是。”

“啊!”軒風張口結舌,瞪視眾人,“你們喜歡貝姆特?全部?”一個少女笑道“放心,我們不會嫉妒你的,因為你是首領選擇的人。”

軒風怔了一下,若有所悟“你們對貝姆特的‘喜歡’,不是男女之間的那種喜歡吧?不然不可能不嫉妒。”眾人對望一眼,臉露微笑“不愧是大姐頭,跟首領一樣厲害。”

“彆叫我大姐頭!”

“好好,軒風。”眾人賠笑。本來廚役們也和其他人一樣叫軒風大姐頭,在後者三令五申下,總算扭轉過來。

先前開口的少女笑道“說老實話,我是曾經很喜歡很喜歡首領,不過現在已經轉變成你說的那種喜歡,因為我有男朋友了。”

“我也是,但我還是很喜歡首領。”好幾個少女點頭附合。軒風好奇地問“你們喜歡他什麼地方呢?”

“這個嘛,首先是氣質。你知道,首領長得並不是很出色,但他有種特彆的氣質,讓人忍不住親近、依賴他。”一個少女回憶道,“我記得很清楚,那年我剛離開家鄉來這裡打雜,一邊切菜一邊哭時,首領在外頭敲窗子,要我拿點吃的給他,我那時不知道他是首領,加上覺得丟臉,隨便包了兩隻乾饃就遞給他。他拋了兩枚銅幣給我,告訴我哪兒有買紙筆,哪裡專門寄家信。我好奇地問他是怎麼看出我是在思念家人而不是失戀什麼的,首領說失戀的話你切菜的動作應該再狠一點……”

“噗!”眾人噴笑,“哈哈哈,沒錯!首領(那家夥)就愛說這種讓人哭笑不得的話!”

那少女也綻開笑容,續道“我那時也忍不住笑起來,首領見我不哭了,就揮揮手走掉了。之後他還是每天問我討東西吃,直到我接到家人的回信。那時候心情真複雜,既高興又難過——高興和家人取得了聯係,難過首領再也沒有出現。”

另一個少女歎了口氣“嗯,首領就是這樣,溫柔又嚴厲。傷心時給予你鼓勵,可你一旦振作起來,他就像風一樣走掉,連片雲彩也不留。”

是嗎?軒風尋思那我得裝得柔弱點,讓他沒法開溜。

“就是這樣才好啊!”幾個少女抗議,“首領總是給彆人實實在在的幫助,從不用花言巧語哄人!雖然有時候聽上去很不入耳,但每句都是真真切切的關懷!”

“嗯!”一個個頭嬌小,看上去有幾分病態的少女重重點頭,“像我就是,我是被家人賣來這兒的,因為我身子骨不好,什麼活也乾不好,是個賠錢貨。至今我還記得,那天下著大雨,我得了重感冒,想肯定活不了了,就從廚房跑出來,想見家人最後一麵,死也死在家裡,結果半路撐不住,倒在路上,是野冰發現我,然後首領把我抱回去,叫醫生幫我看病。我那時燒得迷迷糊糊,根本認不出他是誰,就罵他多管閒事,他和我對罵,說我腦子有毛病,半夜跑出去淋雨,簡直是活膩了,我說我是活膩了,要他彆管我,之後就不說話,也不吃藥,醫生拿我沒辦法,首領卻不管,撬開我的嘴巴灌藥,還威脅我,如果敢不康複,就把我的衣服趴光,扔出去讓大家觀賞。我氣瘋了,想扇他耳光又沒力氣,隻好乖乖養病。後來我才知道,首領最討厭人家不珍惜生命,也很少真的發火,因為他一旦發火,就會說出很傷人的話,所以那時他是真的被我惹火了。我病好後,他向我道歉,我才看清他竟然是首領,嚇得縮進被子,他嘲笑我怎麼變老鼠了,先前罵他時明明凶得像隻雌老虎,我火冒三丈,又和他吵起來。”

“他是故意惹你生氣的。”眾人很有經驗地道,“為了讓你不甩他。”

少女笑道“我知道,那時我就明白了,所以我告訴他為什麼半夜跑出去,還有被送來這裡的原因,我以為他會同情我,豈料首領又罵我,罵我懦弱又無聊,小小的重感冒也值得大驚小怪。我氣得用枕頭丟他,說他這種健康的人怎麼會明白天生體弱多病的人的心情。首領說人隻有兩種人,男人和女人,沒彆的分類,因為隻有性彆是無法改變的,其他都可以扭轉。隻要我想,就能從癆病鬼變回正常人,證據是我連許多大男人都挺不過的肺炎也戰勝了。那個時候,我真是又慚愧又感動,覺得能遇見首領真好。”

“瑪莎,你現在還喜歡貝姆特吧?”軒風柔聲道。瑪莎搖搖頭“不,我和約翰——醫生好了,但首領永遠是我心裡最喜歡的人,改變我一生的人。”

“我真搞不懂,你們每個都喜歡貝姆特,卻又喜歡上彆人,定定心心愛他不好嗎?還是他拒絕了你們?”

聽完幾個人的故事,發現結局都和瑪莎一樣,軒風困惑地皺起眉,很為貝姆特不平幫助了這麼多女孩,結果連一個也不要他,都跑去另結新歡。

眾人笑起來,似乎早就料到她的問題。

“不,我們沒有向他告白。”

“為什麼呢?”

“這個,該怎麼說呢。”眾人露出苦惱的表情,“一方麵是覺得告白也會被拒絕,另一方麵……”軒風打斷“還沒告白過,怎麼知道一定會被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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