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修會出人投地的。]肖恩打斷。
[啊?]
肖恩定定注視友人,一字一字道[我知道,你一定會,因為卡修有誌氣,也有本事。]
紅發少年內心充滿了感動,他出生於一個不起眼的小國,空有滿腔抱負,卻苦於無權無勢,無法一展身手,有時候真的很怨,而現在,他最要好的朋友竟然堅定地說他會出人投地,還主動要幫他,無疑給他打了記強心劑。
[肖恩,我隻對你說。]
[嗯?]聽出友人話裡的嚴肅,肖恩立刻把留連在草坪上的視線收回來。
卡修站起身,眺望遠方,從這個角度,聖山腳下的風景可以一覽無遺。
[從小,父王就對我說,要出人投地,要學成本事,趕走盤踞在我國的魔族,讓民眾安居樂業。我一直記著父王的教誨,但不知從何時起,我不想再把目光局限在一個國家。]
凜然不可侵犯的王者霸氣從紅發少年周身散發出來,令肖恩的呼吸為之一窒。
[我要把這個世界上的魔族統統趕走!讓不止我的國家,彆的國家的人民也能安居樂業!]
鏗鏘有力的誓言沿著山坡傳播開去,久久不絕。
為什麼……連那樣光輝耀眼的人,那樣善良無私的人,也會被權力腐蝕?
醒來的瞬間,撕裂般的痛楚猛然爆發,顯些令他又昏厥過去,調整了一下呼吸,棕發青年緩緩睜開眼,一眼看到的是被沙塵遮蔽的秋陽,和夢中那絢爛的夏日截然不同。
“呃!”稍微一動,又是一陣劇痛傳來,這波痛楚刺激了他腦中某根神經,好像在什麼時候,他也經曆過這種淩遲般的痛苦。
肖恩硬是坐起來,卻不是檢視自個兒的情況,而是查看懷中人。幸好,紅發少女隻是暈倒,並無外傷,都是托得他設的結界之福。接著,他四下張望,浮起懊惱之色“唉!失散了。”
附近沒有楊陽三人的身影,肯定是被卷到彆的地方去了。不過,他那時有一視同仁地施加防護罩,性命應當無虞。
最後,肖恩才打量自己,不看不要緊,一看嚇一跳。
他的身體遍布著大大小小的傷口,有深有淺,共同的特征是沒有血滲出——在成為幽靈的一刻,青年就喪失流血的資格了,但疼痛是免不了的,這是成為怨靈的代價——有實體,就得承受實體的反應。而且,他最嚴重的傷還不是這些,而是沙暴狂肆的自然力造成的內部損害,因為他現在是由能量彙聚而成的怨靈。
“幸好沒穿希莉絲買給我的那件。”
肖恩鬆了口長氣,用魔法粗粗治療了一下,順便把割得破破爛爛的褚色長衣還原。他的衣服也是由能量彙聚而成,所以隻要補充點能量,就能恢複原樣。
將希莉絲平放在地上,解開結界,肖恩輕拍她的臉頰,喚道,“醒醒,希莉絲,醒醒。”昏睡會使她的體力消耗得更快,他雖不忍也隻能叫醒她。
紅發少女長長的睫毛顫動了一下,緩緩睜開來,初時焦距有些渙散,過了一會兒轉為清明“沙暴!”
“沒事了。”肖恩安撫,“楊陽他們也平安無事,不過失散了。”希莉絲不解地眨了眨眼“既然失散了,怎麼確定他們平安無事?”
“因為我設了結界,你不也平安無事?”肖恩注意到她的聲音略為沙啞,關懷地問道,“要不要喝點水?”
“嗯。”
肖恩往她懷裡看去,頓時變了臉色。
當時他在千鈞一發之際把行李拋給每個人,卻沒辦法做到均分,所以希莉絲抱著的是裝雜物的袋子,食物和水一袋也沒拿到!
這下慘了!肖恩用力拉扯鬢發,懊惱得差點哀哀叫。且不說食物,沒有水,在這樣乾燥的環境裡,一天恐怕就撐不住了,何況希莉絲目前身體虛弱。可是,要在一天內找到水源,簡直難愈登天!
一看他的表情,希莉絲就會意“沒水?”
“……”肖恩用沉默代替回答,拚命開動腦筋。
“算了,天無絕人之路,我們一邊和陽他們會合,一邊找水吧。”希莉絲吃力地撐坐起來。肖恩雙目一亮“對了!楊陽他們有水!”
“你想……不行!”
“五袋水全在他們那裡,分我們一袋又不算過分。”
希莉絲高聲道“萬一他們沒在一起呢?或者水袋被風刮破了?你這麼做有可能會害死他們!”肖恩信心滿滿地道“放心,我設的結界即使三個那樣的沙暴也衝不垮,所以他們一定在一起,水袋也一定完好無損。”
紅發少女這才不吭聲,任同伴用傳送術轉移來一袋水,遞給她“呐,喝吧。”希莉絲隻淺淺抿了一口,就關上瓶塞。
“多喝點沒關係,我剛才感應了一下,從這裡往西走不到兩天就有個小綠洲。”肖恩笑道,“而且楊陽他們也掉在妖靈族的住處附近,我們的運氣真的很好。”
希莉絲愣了愣,聽出他的言下之意“你該不會想——”
“嗯,我們先去失落神殿吧。”
“可是……”希莉絲左右為難,既竊喜可以和心上人單獨相處,又擔心同伴們,“萬一他們遇上危險……”
“沒事的,在西麥告誡我們要當心沙暴時,我就料到八成會有這一天,所以留了一小半的元神在楊陽身上,危急時‘他’就會出來幫忙。”肖恩拍拍胸脯,一副天塌下來有他擔待的模樣。
希莉絲聽得瞠目結舌“你用的該不會是靈魂切割術?”(注死靈魔法,顧名思義能夠切割靈魂,分裂出來的靈魂擁有和本體一樣的思想、性格和感情,隻是力量弱很多,通常被用來保護至親至愛之人,因為法術難度很高,危險性也大)
“哎呀,你知道啊?”
“哎呀你個頭!”希莉絲當場歇斯底裡,“那樣危險的法術,你竟然敢隨便亂用!且不說弄得不好就魂飛魄散,萬一那部份的元神被消滅了,你受到的可不是一般的傷害!”
肖恩被她吼得心驚又委曲“可是不這麼做,我不能放心啊。我隻有一個人,要保護你又保護他們,當然隻能把自己拆成兩半。其實我是很想親自保護楊陽他們,可是你的身體惡化得太快,情況刻不容緩,除了這個兩全其美的法子,還有彆的解決方法嗎?再說……”
聽著他絮絮叨叨的解釋,希莉絲的眼神逐漸軟化,輕輕歎息了一聲,她一把揪住對方的前襟拉近,定定凝視他的雙眼,一字一字道
“以後彆再做這種事了,好嗎?”
“呃?”肖恩驚訝地回望她,那雙蔚藍色的眸子裡承載著一種他曾經在某個人眼中看過,卻始終沒有真正明白的情感。但是,這份感情燃燒得更熾熱、更激烈,少了包容、多了占有,讓他想起另一雙眼。
一雙紫色的眼睛。
就連她接下去吐出的話語,也和他腦中突然浮現的聲音重疊
“我知道你重視我們、願意為我們做任何事,但你也要愛護自己、珍惜自己啊!不然你有個三長兩短,要我們怎麼辦?”
[肖恩師父,我不管世人怎麼說、怎麼看,從以前到現在,就隻有你一個人站在我身邊、保護我,所以我也隻看著你、保護你,誰敢傷害你,我就殺誰!如果這個世界逼迫你,我就毀了這個世界!]
有著黑色波浪卷發的少女用著激狂的眼神,冷酷的語調說著決絕的話,傳遞出偏激專斷,卻也純粹深切的情感。
“不!不!”
棕發青年猛然搖頭,掙開少女的鉗製,踉蹌後退數步,悶哼一聲栽倒在地。
“肖恩!”希莉絲驚駭萬分,急忙搶上前,關切地問道,“你怎麼了!?”
“嗚……”從青年唇間逸出壓抑不住的呻吟,一股異樣淒厲的慘痛從他體內爆發出來。他知道這是衝撞了封印引起的痛楚,卻不明白為何如此激烈,以前他回想起什麼時,都沒有這樣的反應。
“肖恩!!”
沒有聽見紅發少女的呼喚,肖恩放任痛楚侵占全身、吞噬記憶,任那雙摯愛的眼眸遠離,任那張懷念的麵容模糊,不是因為忍受不了疼痛,而是他不願想起。
——那個他最重視,也最對不起的人。
劇痛隨著再度沉入黑暗的記憶迅速淡去,肖恩長長吐出一口氣,撐起上身,搖了搖還有點暈旋的頭。見狀,希莉絲喜出望外“你沒事吧?”
“嗯,沒事,我想起了一些事情,結果衝撞了封印。”肖恩笑了笑。希莉絲恍然大悟“嚇我一大跳!我還以為你另一半靈魂出了什麼事呢!”
“不會的啦,他沒這麼不濟事。”肖恩揮揮手,瞥見對方瞬間冰冷的表情,想起之前那番話,連忙打躬作輯,“我…我知道了,我以後不會再亂來了,我保證!”
希莉絲這才滿意頜首,掏出手帕擦拭他的麵頰“瞧你,弄得滿臉沙子。”
感到突如其來的溫暖,肖恩心跳加速,這一回,他清晰地看見對方眼中的柔情,褪去了熾熱,充滿關懷與憐惜,像極了他記憶中的那個人,他的青梅竹馬。
貝爾妲。
小時候的她,蹦來蹦去像隻小辣椒,沒片刻安寧,老是把他當沙包揍;長大的她,溫柔端方、成熟穩重,令他驚豔、陌生,暗歎女大十八變。
所以,他生疏地叫了聲“貝爾妲”。她微微一笑,款款走上前,狠狠擰他的耳朵。
那一刻他明白她根本就沒變!高興溢滿胸膛,他情不自禁地抱住她,歡聲道[好久不見!貝姬!]
可是卡修變了。
她勸他不要進宮,不要信卡修,他沒有聽。
因為他相信卡修不會背叛他。
事實證明他錯了。歲月沒有改變貝姬,卻改變了卡修。
燃燒的宮殿,手持弓箭的禁衛軍,懷中逐漸冷卻的身軀……還有那深情的眼,眷戀的笑容,輕拂他臉頰的手指,滑落眼角的淚滴。
突然間,明白了她的心意。
“希莉絲……”
“嗯?”擦乾淨臉,紅發少女還解開青年的長發悉心整理,隨口應了聲。
“……沒什麼。你快點,我們該走了。”肖恩咽下到嘴邊的話,催促道。
“哦。”希莉絲快手快腳地編好辮子,背起行李和水袋,大方地趴在他背上。反而是肖恩不自在地僵了僵,隨即搖頭趕走心頭的懷疑,邁開大步。
不可能的!我比希莉絲大那麼多歲,又不是活人,她不可能對我有好感的!
連綿不儘的沙海宛如永恒不變的煉獄,火辣辣的豔陽將空氣中的水份蒸發得一乾二淨,讓身處其中的人感覺好像要燒起來似的。一陣風吹過,沒帶來半點涼意,隻有擺脫不了的燥熱與沙塵。極目望去,竟連尋常沙漠常有的仙人掌也沒有,死氣沉沉、毫無生機。
“很荒涼,是吧?”
“席娜。”
楊陽轉過身,望著迎麵走來的妖靈族女子。健美婀娜的身材,細致光澤的小麥色肌膚,深邃的五官,飛揚的神情,構成西城女性特有的野性魅力。低胸束腰短袍,深黃色的獸皮靴,左腰懸掛的寬刃刀和肩後的弓箭長矛更將她的氣質襯托得英氣逼人。
“感應到你的同伴了嗎?”
“沒有,距離太遠了。”楊陽不無失落地垂下法杖,這根通體晶紅的法杖是臨行前銀發青年送給她的禮物,雖比不上飛焰,也是響當當的法器,等級指數十,可以支持光炎水三係魔法的施放,所以神官為它取了個名字[燈熏魚]。貼切歸貼切,但實在難聽,楊陽就翻成古代語[艾洛威斯],免得法杖暗地裡咒罵沒有起名天賦的原主人。
席娜熱心地道“要不要我幫忙?”楊陽搖頭“不用,謝謝,我大概知道他們去了哪裡。”
其實就算不感應也知道肖恩和希莉絲一定是往失落神殿去了,算算時間,紅發少女頂多還能撐七天,而從這裡到失落神殿就要五六天,棕發青年根本無瑕來找他們。
“你打算追上去嗎?這可不行喲,你另兩位同伴還在我們手上。”席娜閉上一眼,調皮地笑道。楊陽也笑了,不過是苦笑。
正如肖恩感應的,他們三個掉在妖靈族的住處附近,但之後的發展就不如他想象的那麼幸運。相反,他們黴透了!因為那個地方恰好是沙蟲(注一種生活在沙漠裡的怪物,嗜肉)的巢穴!這種怪物皮堅肉硬,連琵琊的雷也無法擊穿,而且力大無窮,經過半天的撕扯,竟然將擋下沙暴的結界也打破了。千鈞一發之刻,由席娜率領,出來獵食的妖靈族戰士及時趕到救了他們,代價是——做奴隸。
[奴隸!?]昭霆喊聲如雷。
[沒錯,你該不會以為我們的力氣是白出的?天下沒白吃的午餐,我們救了你們,你們就要付出相應的回報。]席娜的態度落落大方,讓人完全無法興起惡感,[不做奴隸也行,留下你們懷裡的東西。]
楊陽三人低下頭看所謂“懷裡的東西”,再麵麵相覷,心想不說彆的,把糧食和水袋交出去,他們還有活路嗎?
依然是棕發少女河東獅吼[開什麼玩笑!我們把食物和水給你,我們吃什麼?喝西北風啊!]
[稍安毋躁,昭霆。]楊陽捂住友人的嘴巴,她倒沒有生氣,雖然對方的條件很苛刻,卻算不上無理,畢竟他們是欠了人家一條命;而且三天旅行下來,她已經深刻體驗到在這種環境下生存的人們,有多麼不容易,決沒有當慈善家的餘裕。[請問怎麼稱呼?]她詢問為首的高挑女郎。
[席娜。]女郎咧開一個爽朗的燦笑。
[你好,席娜小姐,請問貴族的奴隸需要做些什麼事?]
[所有的活!包括做獵食的誘餌;非常時期,還要充當貨品,賣給人口販子。]
楊陽三人的臉色刹時變得無比難看。不等火山爆發,席娜撲哧一笑[看你們的樣子就知道是不願意了,不過我族的慣例就是如此,不願意就打敗我,用自己的力量贏取自由。]
[一言為定!]昭霆拔出無刃,卻沒有像往常一樣冒失地衝上去。剛才妖靈族的戰士隻花了幾秒鐘就全殲沙蟲,厲害程度讓人印象深刻,席娜身為他們的頭領,肯定有驚人技業,所以她先讓琵琊搶攻。
幾道雷霆對準一個定點打下,卻隻劈中席娜的殘影,真人已一個箭步衝到昭霆麵前,伸手往她領口抓去。雷獸見情勢不妙,射出兩發閃電球,同時躍起咬向席娜的脖子,卻反過來被掐住頸項。席娜側首避過棕發少女刺來的一劍,抓住她領子往下一摜。
砰!昭霆整個人埋進沙地裡,摔得七昏八素、眼冒金星。
[昭霆!]楊陽和耶拉姆急忙搶上前,見她無恙,鬆了口長氣。
[你資質不錯,可惜鍛煉太少,還不成氣候。]席娜看了眼掌中奮力掙紮的琵琊,微微一笑,[連帶雷獸的水準也降低。]
[放開阿旺!]昭霆吐掉嘴裡的沙子,放聲大喊。
[阿旺?是它的名字嗎?真不錯。]席娜讚美,把琵琊拋還給她。
和她的身手比起來,她的審美觀真是爛得可以。楊陽和耶拉姆啞然。
[好,接下來誰上?]
楊陽和耶拉姆麵麵相覷。對方輕輕鬆鬆就將昭霆和琵琊撂倒,換成他們下場恐怕更慘。
看出兩人的猶豫,席娜大方地道[你們也可以一起上。]
[你說的。]耶拉姆冷冷地道,對楊陽使了個眼色。雖然自從認識希莉絲、維烈、肖恩這些強悍的夥伴後,他們協同作戰的機會就少了很多,但在西芙利村培養出來的默契畢竟不會消失。
楊陽解下腰間的魔法杖,飛快念誦咒語[悠遊在空氣中呢喃自由之歌的風之精靈,化作堅固的枷鎖,禁錮住我的敵人——風之鎖!]
青色的風卷將席娜的雙臂束縛住的刹那,耶拉姆閃身撲上,揮鞭直擊她的天靈蓋,速度之快,到了劈下才發出破空聲的地步,然而,還是沒有席娜快。
妖靈族的女戰士往後一躍,躲過那快愈閃電的一鞭,同時踢出右腳,飛揚的黃沙遮蔽了少年的視線,逼得他不得不收回接下來的攻勢,但席娜也沒能趁隙反擊,因為黑發少女及時發動了魔法[影縛!]
席娜的動作出現了半秒的停頓,但是對耶拉姆和楊陽已經足夠了。宛如蛟龍般靈動的黑鞭立刻襲向席娜周身要害,法杖頂部鑲嵌的寶石也再度發出光芒
[防護魔法效果風刃亂舞!]
數十道透明的風刃從耶拉姆身旁掠過,射向席娜,範圍之廣,封死了她所有的退路。
[好家夥!]席娜吹了聲口哨,一個前空翻高高躍起,避開所有的風刃和少年的長鞭,這招正中楊陽下懷,法杖疾點,一條火龍咆哮而出[炎龍破!]
席娜掙開風索,食指一劃,一道藍白色的光弧迎向炎龍[雷牙暴!]
轟的一聲,龍首崩碎,雷牙咬處,龍身也很快被吞噬殆儘,就在閃電的餘波擊中楊陽的前一刻,席娜手臂一揮,雷牙轉頭飛向正要趕過來的耶拉姆,瞬間將他電得渾身軟麻,動彈不得。
楊陽也一坐倒在地,大口喘息。她連續使用了幾個中級魔法,魔力透支,加上神經高度緊張,累得差點沒暈過去。
[你們倆比那個丫頭好些,不過也不怎麼樣,倒是配合相當好。]席娜綻開讚賞的笑容。
三個少年少女苦笑,他們的本領確實不怎麼樣,但在外麵,好歹也稱得上中上,橫行天下不敢說,至少過關斬將沒問題,可是在這個女子麵前,竟然如此不堪一擊。
席娜揮揮手,一個妖靈族戰士拿出三隻金屬環。
[呐,戴上吧,從今以後,你們就是我族的奴隸了。]
楊陽三人臉上變色,看那環的大小,顯然是套在脖子上,如果要受這種汙辱,他們寧願死了算了!
《我來吧。》一個熟悉的清亮嗓音在楊陽腦中響起,嚇了她一大跳[你……!]
[臭女人,你把我們當什麼了!]昭霆破口大罵,眼角瞥見友人一躍而起,一邊活動手腳,一邊用和平日截然不同的活潑口吻道[打敗你,就不用戴那勞什子玩意兒了吧?]
[什麼!]席娜一怔,沒料到她還有挑戰的勇氣,[算了吧,你不是我的對手。]
[這可不一定。]
青色的光翼在少女背後展開,同時成形的還有一把金色的長槍[九天雷墼!]
[肖恩!]
昭霆和耶拉姆的大喊湮沒在陡然爆發的轟鳴中,九條雷電形成的巨龍從天空俯衝而下,將席娜轟個正著。但沙塵散儘後,出現的身影卻毫發無傷,隻是左手多了隻刻有奇異圖案的短杖。
第一件法寶麼?肖恩沒有給敵人絲毫的喘息時間,長槍平揮,發動第二波攻勢[封器電網!]
呈格子狀的金色電光刹時包圍住席娜,她試圖化解,卻沒有用。
魔杖失效了!怎麼會!難道是她剛才的咒語——
席娜隻驚愕了一瞬就鎮定下來,心念電轉這女孩的魔法有古怪,不能讓她再有機會搶攻!
主意一定,她立刻施放鬥氣震碎電網,朝對方衝去。肖恩早有預備,三道沙牆衝天而起。
轟!席娜才打破第一道牆就發覺不對,連忙射出發火球,借著反衝力高高躍起。果然,崩塌的沙牆化作數十根石牙,險些就刺中她的腳底板。
守中藏攻!有一手!席娜忍不住讚歎了聲,被對手的強勁激起前所未有的鬥誌,銀白的鬥氣波呈放射狀湧出,宛如從天而降的流星雨,直襲對方。
肖恩背上的雙翼一振,看似要往天空閃躲。席娜掏出一隻酷似鐵手套的武器戴在右手,閃電般飛向他,卻不料青年壓根沒有躲避的打算,而是借用風翼施放魔法[裂空陣!]
無數漩渦狀的小風卷出現在空中,將鬥氣波吸收得一乾二淨,影響所及,連空間也開始扭曲。席娜身子搖晃,差點墜落。但隻一忽兒,她就摸清風卷的流向,覆險如夷地繼續飛來,靈敏的戰鬥直覺令肖恩也不禁暗暗讚了聲好。
激烈的金戈交鳴聲連成一氣,鐵手套淩厲而綿密的攻擊被長槍一絲不漏地擋下,棕發青年高超的槍術令旁觀的妖靈族戰士大為震撼,但他們的驚訝程度還遠遠比不上席娜,因為一股劇烈的衝擊從右手傳遞至她全身。
不好!我上當了!席娜這才發現對方的武器不是實體,而是雷元素彙聚而成的幻槍。然而,已經遲了,肖恩將空出的右手舉到她胸前,結了個手印[震!]
隻聽得砰一聲悶響,席娜整個人如一隻斷了線的風箏向後飛去,重重摔在地上。
[族長!]妖靈族戰士紛紛驚呼,跑向倒地的頭領。
《你下這麼重的手乾嘛!》楊陽看的不舍。肖恩以槍駐地,調整散亂的呼吸(放心,這一擊隻夠她麻個半分鐘。)
事實上,他傷得比對方更重。考慮到黑發少女的體能,他刻意用魔法來戰鬥,沒想到還是被逼得不得不使用武器,這個叫席娜的女人可真夠厲害。
《是嗎?對了!你怎麼會在這裡?希莉絲呢?》
(這個,說來話長。總之,希莉絲沒事。)肖恩剛才感應到本體被紅發少女罵得臭頭,不敢說出實情,打了個哈哈蒙混過去,躲回身體裡。
[哎……喂!]楊陽隻覺一陣天旋地轉,被擠出了精神世界。
[陽,怎麼回事啊?肖恩怎麼會——]一見風翼和雷槍消失,昭霆就明白換人了,忙不迭地問道。
[不知道,他不肯說。]楊陽跌坐回地麵,揉捏酸痛的左臂。耶拉姆關心地望著她[你還好吧?]
[還好,這次他不是操得很厲害。]
三人說話間,席娜已恢複意識,在族人的簇擁下走近。見狀,楊陽想要起身,無奈腰酸腿軟,實在爬不起來,隻好歉然一笑[失禮了,族長。]
[沒關係,你叫我席娜就行。]年輕的女族長用興味的目光打量她,[你的性格和戰鬥方式相差真大。]
[哈哈,這……]楊陽苦笑。
[彆在意,我是在誇獎你。你是我見過最強的戰士,魔法和武技都很棒。有生以來,我還是頭一次打得這麼過癮。]席娜真誠地笑道,臉上毫無敗者的陰影。楊陽不禁也回以微笑[哪裡。那麼,席娜,我們可以走了嗎?]
[你可以走了,他們兩個不行。]
[哎?]楊陽三人呆住了。席娜也浮起困惑之情[我不是說得很清楚,打敗我就不用做奴隸,你贏了,所以你可以走;他們倆輸了,當然必須留下來。]
[……]
就這樣,雖然托棕發青年的福贏得了勝利,卻隻換來黑發少女一個人的自由。
楊陽從慘痛的回憶中醒來,暗暗歎息。沒察覺她短暫的失神,席娜問道“陽,我們馬上要去獵食,你去不去?”
“呃,我不去了,抱歉。”開玩笑!她還不想死!
“真可惜,好想再見識一次你華麗的身手。”席娜非常失望。肖恩大為振奮《讓我出來!我讓她見識!》
(你閉嘴!你隨便把自己拆成兩半的帳我還沒同你算呢!)楊陽噴火。
棕發青年立刻噤聲化作縮頭烏龜一隻。
“那族裡麻煩你多擔待了,我們大概會去好幾天。”
楊陽大奇“好幾天?為什麼?”席娜聳聳肩“食物越來越難找了唄,受荒年影響,沙漠的水源乾涸了許多。水少了,生物當然多不起來。”
“席娜,你們為什麼不出去呢?雖然外麵的情形也很糟,但比起這裡簡直是天堂和地獄的差彆。再說,以你們的本領,到哪兒都會有人搶著要。”
“因為我們還未到達極限。”
“咦?”楊陽一怔。妖靈族族長露出淡淡的笑容,用複雜的眼神眺望廣袤無垠的金色沙海,“誠然,我們很強,但成就我們強的是這片沙漠;同樣的,它也吞噬了不少我們的同伴。我們熱愛它,也憎恨它。這裡凝聚了我們所有的愛恨,你說我們如何拋得下它?”
“……”
“而且從出生起,我們就一刻不停地與這片沙漠戰鬥,已經成為一種本能。如果出去了,我們反而會過不慣安逸的日子,甚至喪失生活的動力。”席娜撫摸胸口,一字一字道,“每個妖靈族戰士,這裡都有把火,一把為了生存燃燒的火焰。它是我們的生命之源,也是力量之源,一旦它熄滅,我不敢想象我們會變成什麼樣子。”
楊陽浮起略帶迷茫的神情“我不太明白,不過,我覺得很感動。”
席娜綻開燦爛的笑靨,伸了個懶腰“其實我也不是很明白,被你一問,就滔滔不絕說了。今天以前,我連想都沒想過這些事。”
我倒是很明白。肖恩心道隻是不想向命運屈服罷了。
兩隻巨大的前爪從沙裡鑽出,接著是兩顆眼球,四下看了看,才小心翼翼地探出腦袋。但是,它沒有機會讓身體也浮出地麵,一個從天而降的身影一拳轟碎了它的顱骨。
“沙蠍啊。”棕發青年以不甚滿意的眼光掃描獵物,“也罷,雖然要煮很長時間,但肉的味道還可以。”
淡淡的血腥味飄散在空氣裡,肖恩感到腦子一暈,一股陌生的渴望從心底竄起,不知不覺彎下腰,抓住沙蠍的一隻前爪,就要使勁。
“嗯……”
趴在他背上的希莉絲往旁邊一滑,發出不舒服的夢囈。肖恩刹時回過神,將她挪回原位。
“奇怪,我應該沒有食欲了啊。”無法理解自己的失常,肖恩發了會兒呆,想不明白,隻好暫且壓下困惑,把屍體拖出沙子。
沙漠的夜格外晴朗,滿天星子仿佛伸手就能觸摸到。棕發青年讓紅發少女躺在身邊,手肘撐著膝蓋抵住下頜,注視被火焰包裹的屍首。明亮的火光照映在他臉上,卻溫暖不了他的肌膚。
當年,貝姬的屍體是不是也是這樣被火燒成灰燼?
心臟絞痛,肖恩情不自禁地閉上眼。
“權力,是這麼重要的東西嗎,卡修?”
記憶中,紅發少年的笑容就像朝陽般璀璨。長大後的他,也是不變的光芒四射。而維持那光芒的,就是名為野心的火焰。可是在內裡,是不是也有些珍貴的事物,被那火焰悄悄地吞噬了?
[肖恩,你還不明白嗎?你對王家的威脅!卡修是英雄王,可是他的名頭還沒你響亮,隻要你一句話,民眾甚至願意推翻他!你的影響力這麼大,卡修怎麼會讓你活著!]
[我又不會叫人推翻卡修。]
[你這個笨蛋!現在問題不是你怎麼想,而是卡修怎麼想!]
[我是什麼樣的人卡修最清楚,他不會懷疑我的。]
[你錯了,他會懷疑你的。]貝爾妲牽起一抹悲哀的笑容,[卡修已經變了,隻是你沒發覺。]
我是真的沒發覺嗎?肖恩睜開眼,審視自己的心靈。當日,在富麗堂皇的宮殿裡,見到高高在上、肅容正坐的兒時好友,那份油然升起的生疏感,真的隻是因為闊彆了十六年?
還有,當每個人都跪下,他昂然獨立,卡修眼中那一閃而逝的不悅,又是源於什麼?
肖恩苦笑出聲,直笑到前仰後合,淚水湧出眼眶。
卡修啊卡修,你可知,我那時不跪,不是為了向你表達抗議,而是我太高興,高興得想要上前擁抱你,就像擁抱貝姬一樣,對你說[好久不見,卡修!],而不是[為臣參見陛下。]
你忘了,十二歲那年,我就已經成為你的臣下了?
還是你認為,那不過是當不了真的童言稚語?
那麼,為何在我發誓向你效忠,交出所有的頭銜和領地後,你還是要置我於死地?
難道就如貝姬所說,是為了“防患於未然”?
[而且,卡修已經有了孩子,如果他沒有孩子,問題還不大。]
[這跟羅莎米亞又有什麼關係?]
[防患於未然啊!卡修是科爾修斯家族第一代國王,當然會想要讓這份基業永遠傳承下去。他雖然不及你名頭響,好歹還壓得住你,但羅莎米亞就不行了。卡修一死,局勢必定倒向你這邊。為了永訣後患,現在殺了你是最好的辦法。]
[我隻比卡修小四個月,他死了,我也差不多了。]
[那你六個弟子呢?他們一個比一個出色,隨便往哪兒一站都比羅莎米亞亮眼。何況他們都在降魔戰爭立下大功,獲頒的土地加起來足足占了半塊大陸,你能保證他們不會起異心?]
[魯西克有點危險……]
[這不就得了!]
[……好吧,我現在就去叫他們簽保證書。]
[肖恩啊。]貝爾妲撫額長歎,表情有一絲無奈,但更多的是好笑和愛憐,[你怎麼還是這麼天真呢?都三十三歲的人了。看來跟你說再多也沒用,總之今晚的宴會不要去,馬上收拾行李,帶著帕爾他們躲得遠遠的!]
“貝姬,你會恨我麼?”
恨我沒有聽你的話?恨我害死了你?
恨我……直到今天才明白你的心意?
[肖恩,答應我,不要為我報仇,不要回來找帕爾他們,找個地方安安穩穩過一生。]
[我做不到!]
[喂,你這家夥,不知道拒絕將死之人的要求是不可饒恕的行為嗎?]貝爾妲又好氣又好笑,胸口的利箭和箭頭的劇毒絲毫沒有影響她的笑容,[答應我吧。我用一條命換你的,不是為了看到你被仇恨弄臟。而且你鬥不過卡修。你是很強,但你太天真,隻要稍微用點心機就能擺平你。相信我,帕爾他們不會有事的,他們比你聰明多了。我也…希望你……]
劈啪!火星的爆響將青年的神智從遙遠的過去拉回來,他擦去臉上的淚痕,查看烤肉的情形,鬆了口氣“幸好沒有燒焦。”
然後,他低下頭。
紅發少女呼吸輕淺,睡容安詳,雙臂緊緊環住他的腰。他已拉開數次,她還是纏上來,也不怕著涼。
肖恩小心地將她的手塞回毛毯,突然怔了怔,好像這個動作,他以前常常做。
[肖恩師父!]
甜甜的,充滿依戀的童音,宛如永恒的天籟,在他腦中回響。
“弟子啊……”他低喃,深深苦笑,“我一定是個壞師父。”
因為他一個也想不起來,除了貝爾妲提到的兩個,但也隻是名字而已。
而且他不願去想。
想起來又有什麼意義呢?他是個活了千年以上的幽靈,所有他生前認識的人,除了維烈,想必都已不在這世上。即使想起來,也是徒增心酸和寂寞。還不如保持目前的心境,好好珍惜身邊的人。
如果一味沉浸過去,反而會失去手頭現有的。雖然對不起維烈,但他不打算再回憶了,回憶也等楊陽他們都壽終正寢或找到各自的另一半。
“他應該不會在意幾十年的時間吧。”肖恩自言自語。這時,他瞥見希莉絲皺起眉頭,似乎睡得不太安穩,正要施寧神的法術,那雙蔚藍色的眸子已張了開來。
“肖恩……”
“怎麼了,做噩夢了?”肖恩柔聲道。
“嗯…不算吧,隻是這幾天一直做。”希莉絲耙了耙瀏海,瞅著對方的眼神有一絲異樣,猶豫片刻,還是沒有說明白,轉頭瞧著火裡的巨大黑影,“這是什麼怪物?”
“沙蠍。你醒得正好,剛好燒熟。”肖恩把火頭熄滅,切下一塊肉遞給她,接著將剩餘的也割下串起,塞進包裡,留作備用糧食。
希莉絲食不知味地吃完烤肉,問道“我睡了多久?”
“沒多久。”肖恩撒了個小謊,其實對方睡了差不多有一天,但睡覺不同於昏迷,對保存體力有幫助,所以他采取鼓勵態度,“你再睡會兒吧。”
“不要,我睡不著。”希莉絲眼珠一轉,拖長語尾,“除非——你哄我!”
“啊!?”
“就是床頭故事啦,搖籃曲啦。”
“我不擅長講故事。”肖恩為難地搔搔頭,“唱歌倒還可以。”
“好!那就唱歌!”希莉絲本來隻是開玩笑,見他答應,喜出望外。肖恩把包放在地上,坐在她身邊,笑道“你已經是大人了,想必不喜歡聽兒歌。”
“沒的事。小時候,爸爸總是代替忙得沒空管我的老媽講床頭故事給我聽,哄我睡覺,還有唱兒歌。”紅發少女眼中浮起水光,“那是我最快樂的時光。爸爸去世後,再沒有人為我做這些事。”
“是嗎?”肖恩撫摸她的秀發,眼神溫柔而愛憐,“那我就唱首兒歌吧,不過……”他乾咳兩聲,“是真的很幼稚的兒歌,你不許笑哦。”希莉絲噗哧一笑,收起感傷的心情“嗯!”
棕發青年調整了一下呼吸,啟唇唱道
“小木偶你從哪裡來?從南邊的森林來,
森林深處樹木多,造橋築屋列成排;
小泥偶你從哪裡來?從西邊的田地來,
田地裡麵小麥多,農人收割笑開懷;
小布偶你從哪裡來?從東邊的牧場來,
牧場草地綿羊多,編成毛衣和手袋;
小糖偶你從哪裡來?從北邊的小鎮來,
小鎮街上店鋪多,糕餅糖果有得賣……”
紅發少女差點笑出聲,但是在歡樂之餘,卻有股比剛才更想哭的衝動,湧上鼻端。
被星月染成銀色的沙地上,棕發青年背著睡著的同伴疾步走著,不時抬頭看一眼,糾正方向。
“肖恩。”
“嗯?”肖恩嚇了一跳,“又做噩夢了?”
“是啊,我夢見一個人,他對我說了句很討厭的話。”希莉絲沉默片刻,衝口道,“肖恩,我是個有野心的女人嗎?”
棕發青年腳下一滑,險些跌倒。
“肖恩?”
“啊…啊,沒事,我絆了一跤。”肖恩眼底浮起苦澀,“你有沒有野心我不知道,不過你是個堅強的女孩這點我倒可以打包票。”
“是嗎?”希莉絲笑了,卻不是平常那種開朗的笑容,“我本來也這麼認為,可是現在不確定了。自從知道變成廢人後,我就好害怕,成天胡思亂想,想萬一來不及怎麼辦,我不想死……肖恩,我很懦弱麼?”
“傻瓜!這哪叫懦弱,是人之常情!”
希莉絲嘻嘻一笑“難得你罵我傻瓜哩,一直都是我罵你。”肖恩也忍俊不禁,隨即收起笑意,問道“為什麼說你有野心?”語氣是壓抑的平靜。
“其實我不覺得自己有野心。我既不想統一大陸,也不想建個美男子後宮(肖恩噎了一聲),我隻想做個好城主而已。”希莉絲一字一字道,帶著堅毅和自信,“我是公主,本來就有責任為我城謀福址,我也有能力把梅迪城建設得更好。這是理想,不是什麼野心!”
“嗯。”肖恩暗暗鬆了口氣,露出笑容,“的確不算野心,野心是……傷害他人才能實現的願望。”
希莉絲天空色的眸子射出仇恨的火光。
“可是梅迪城的舊製度,粉碎了我的理想!”
“呃?”
“我城不是世襲製,是由十二名高階祭司挑選每一代城主。以前的考題如何我不知道,但這一代的高階祭司們教的是神學,考的是魔法。我落選了,但我一點也不沮喪,我不相信憑神學和魔法就能治理好一個城市,我隻恨——恨她們用那麼愚蠢的標準衡量我的能力,判定我的價值!更可恨的是我母親也認為我隻有成為政治婚姻道具的用處!所以我逃離了上界,背井離鄉、到處飄泊,想找出未來的方向。後來我明白了,隻要我是梅迪城的公主,是希莉絲馮休拜卡,我就實現不了夢想。所以我舍棄了姓氏,成為一個流浪傭兵,學習戰場之道。我要加入軍籍,用武力奪得城主之位。不這麼做,我戰勝不了梅迪城的舊製度,那愚蠢也頑固的製度!當然,到那時,我勢必鏟除高階祭司們,被她們看中的下任城主蕾雪,甚至是……我的母親。”
肖恩沒有說話,隻覺遍體冰涼。
“但是我不會後悔,我一定要成為城主,因為蕾雪不是那個人的對手。”回想起那雙燃燒著野望的冰藍色眼眸,希莉絲聲音一沉,“梅迪城的敵人,不止是西城而已!”
“……”
紅發少女的眼神柔和下來,褪去冷酷和堅定,代之以一抹患得患失。
“到時,肖恩……你願意陪著我麼?
金發青年的話語,現在她已經理解,也明白他的建議是正確的,可是——
她不想放他走。
在他為她唱兒歌的那一刹那,她就下定決心——不放他走。即使他會痛苦、會受傷、會憎恨她,她也絕不放他走。
這樣溫柔的男人,錯過,她會後悔一輩子。
然而,她留不住他,不管是健康還是虛弱,隻能期待他的垂憐。希莉絲討厭這樣,卻無可奈何。
棕發青年久久不語。
那燦爛的夏日,綠意盎然的山坡,宛如光神的少年,再一次浮現在眼前。
曆史,又要重演了麼?
[肖恩,對不起。]
依然光輝耀眼一如天神的青年站在廊上,拉開長弓,將冰冷的箭頭對著他……
從環住肩膀的雙臂上,傳來清晰的顫抖,驅散了幻境,一股極為溫暖柔軟的情感,填滿胸腔。
這個堅強獨立的少女,也有脆弱寂寞的一麵麼?
“我會陪在你身邊。”
肖恩低聲道。即使這次會因此魂飛魄散,萬劫不複。
希莉絲綻開含淚的笑靨,緊緊擁抱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