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你這是什麼表情。”拉克西絲調侃,同時也奇怪菲琳的反應不光是吃驚,似乎還有點…畏懼的成分?
一層不安的陰雲籠罩了她的心。
“走,回去說話!”
菲琳恍恍惚惚地任她拉回元帥府,更讓拉克西絲確定自己的觀察無誤。關上門,她神色嚴峻地道“菲琳,你到底有什麼事瞞著我?”
“啊啊——”菲琳雙膝一軟,跪倒在地,眼淚嘩嘩地流下,“報應啊報應!我想平平靜靜地去,結果老天還是不放過我,一回來就讓我碰見您……”
“你說,你剛回來?”
菲琳壓根沒聽到對方的聲音,依舊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裡“為什麼?為什麼?我是不想傷害任何人才隱瞞那件事,為什麼,神一定要我說出來?”
“夠了!”拉克西絲大喝,威嚴的氣勢徹底震懾住歇斯底裡的婦女。
“抱歉,菲琳。”示意部下將對方扶起來,拉克西絲軟下口氣,“我不想對你大吼大叫,但你總得讓我了解事情的經過吧。”
“殿…殿下……”菲琳泣不成聲。
“彆怕,當年的事我還沒感謝你,無論你犯了多大的錯,我都會原諒你的。”
“殿下的仁慈,我實在無以為報。”菲琳又落下淚來,不顧克魯索的阻攔,趴回地麵,“可是,我知道,我的罪是不會被赦免的——殿下,您、您一定要撐住!”
“你說吧。”拉克西絲豎起精神的屏障,沉著地道。
“諾因殿下和莉莉安娜殿下,不是王弟殿下的孩子。”
室內的空氣停止了。
拉克西絲和克魯索都在沉默中化為石像,睜著眼發愣。無論菲琳說出什麼,都不會比這件事更讓他們錯愕。
“你…說什麼?”拉克西絲呆呆地重複,意識還沒有回籠。
“諾因殿下和莉莉安娜殿下,不是王弟殿下的孩子。”菲琳深深低下頭,右手捂著嘴,從指縫裡流瀉出啜泣聲,“到底怎麼回事,我也搞不懂。但是,我親眼所見,茜蕾雅生的兩個孩子都是女嬰,不是男女雙胞胎,而且是死嬰!茜蕾雅明明也知道,可是六年後,我碰到她,她身邊卻跟著一男一女兩個孩子。我問她,她說是她生的!那笑容,決不可能有假!我當場悶了,以為她中邪了,嚇得逃走。事後我越想越不對,當聽到那兩個孩子被您接回去時,更是怕得不得了!因為…這是對王室的欺騙!死去的茜蕾雅,也一定不會瞑目的!”
拉克西絲站起來,目光炯炯地瞪著她“你發誓,你說的都是真的?”
菲琳反射性地瑟縮了一下,隨即,堅定地道“我發誓。”
“……”拉克西絲頹然坐下,腦中一片空白。
雖然已故王弟斯蒂沃否認,但拉克西絲一直堅信,諾因和莉莉安娜是他的孩子。因為斯蒂沃和他的侍女茜蕾雅確實有染,而且那幾年,隻有茜蕾雅一個懷孕,所以神官的身份才會那麼不明朗。而現在,她的“侄子”、“侄女”,竟然也變得來曆不明了!?
如果不是斯蒂沃的孩子……如果不是斯蒂沃的孩子……拉克西絲失神地看著顫抖的手,感到前所未有的彷徨包圍住自己那——
諾因和莉莉安娜是誰的孩子?
聽到關門聲,拉克西絲抬起頭。
“處理掉了?”
“還沒。”克魯索的表情略帶僵硬,在戰場上他可以麵不改色地殺人,但是殺死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婦女……
“你什麼時候也變得這麼婆媽了?”
“不,她處理掉了,是還有一個沒處理掉。”克魯索沉靜地注視她,“屬下希望有個比較榮譽的死法。”拉克西絲無力地笑笑“彆傻了,你豈是她可比的。”
參謀長端正的麵容透出一絲困惑。黑發元帥當作沒看見,揮了揮手“彆泄露出去就是,我相信你。”
“是!”克魯索下意識地行了個軍禮。
拉克西絲不再說話,雙手交叉托著下顎,陷入了沉思。克魯索忍耐半晌,終於忍不住出聲“閣下,你打算怎麼辦?”
“啊?”拉克西絲錯愕地看著他。
“聽到這樣的事,今後你會怎麼看待兩位殿下?以屬下之見,就讓這個秘密隨著菲琳的死永遠塵封!她也是這麼想的,所以才會坦然赴死!”
一絲複雜的笑意浮現在拉克西絲的嘴角,其中有疲倦,有迷惘,有愧疚,有無奈,也有堅定。
“克魯索,正如我對索萊頓說的,無論他的身世如何,都不影響我的感情,所以,諾因和莉莉安娜還是我的侄子、侄女。”
“太好了。”克魯索鬆了口長氣,由衷的高興。
“不過……”拉克西絲語調一沉,眼神也轉為深邃,“我有預感必須調查清楚,不然事情可能會無法挽回。”克魯索有點不以為然“又是你的第六感告訴你的?”拉克西絲睨了他一眼“我和你一樣唾棄這玩意兒,但不可否認它救了我們很多次。”
克魯索無言以對。
拉克西絲轉了個方向,透過玻璃窗眺望遠方。天空灰蒙蒙的,地平線儘頭有什麼在浮動,漸漸靠近,不用細看,她就知道那是暴風雪,伴隨著烏雲與雪花而來的冰冷風暴。
創世曆1037年雪之月5日北城埃特拉下界王宮——
“哇!牙兒,你看,你看,好大的雪!”
滿願師邱玲整個人趴在落地窗上,興奮得小臉通紅,不住唏噓,身旁的召喚獸也目不轉睛地看著這幕壯觀的自然景象。
鵝毛大雪被風卷得狂亂地飛舞,完全不複平日優雅寧靜的模樣,卻彆有一股粗獷的魅力。光禿禿的樹木本就不堪積雪的壓力,在風暴中東搖西晃,嘩嘩的聲響與風的呼嘯連隔音玻璃也無法完全擋住。
“好棒哦!”邱玲單純地感歎,“照這個趨勢,晚上就可以打雪仗了。果然還是下界好,上界有結界擋著,都看不到雪。”
“小玲,你看歸看,千萬彆跑出去。”
“史汀老師!”
邱玲歡呼著迎向走進房間的師長。北之賢者賽雷爾史汀卻退了一步“彆過來,我身上都是雪。”
“你出去過了啊?”邱玲注意到他穿著毛皮鬥篷,臉上分不清是汗水還是雨水,平常總是紮得很整齊的藍發也淩亂不堪,樣子十分狼狽。
“唔。”賽雷爾含糊以應,以指耙梳劉海,“我要去向城主大人彙報,你乖乖待在屋裡,知道嗎。”語畢,轉身就走。邱玲追上去“等等,等等,史汀老師,雪晚上會不會停啊?”
怎麼可能!真能停就謝天謝地了!賽雷爾在心裡咕噥,嘴上卻道“大概吧。”
“那,到時我們一起堆雪人,好嗎?”
一刹那,北之賢者英俊的臉龐劃過一絲苦澀的笑意。
堆雪人?在舉城上下都為連日來的大雪和這場會造成無數損失的風暴頭痛的時候,這女孩卻還在悠哉地賞雪,甚至想到堆雪人!
然而,他什麼也沒說,隻是微微低頭撫摸她柔軟的黑發“如果雪停的話,我就陪你堆。”
“耶——”邱玲情不自禁地抱住他的手臂,隨即為那寒意打了個哆嗦。
“會感冒的。”賽雷爾抽出手,走向玄關,“記住,千萬彆出去。”
“是!”
“唉~~屋子裡好無聊哦,都沒有東西玩。”
雖然信誓旦旦地答應師長,但不到半小時,邱玲就開始無聊了。躺在珍貴的羊毛地毯上打了幾個滾,她突發奇想“對了,牙兒,我們去探險吧!”
召喚獸歪著腦袋看她。
“就是去挖掘好玩的東西。”徑自為探險下了個定義後,邱玲牽著寵物走出去——她隻是在屋裡逛,不算違反約定。
“一般那種地方,都是藏在大人物的房間裡。米利亞坦伯伯那兒是不能去了,我們去初代城主的!”
初代北城城主安迪米拉爾歐斯達一生沒有在上界居住過,一直致力於下界的發展,他在下界的臥室就作為紀念室保存了下來,裡麵還有許多未公開的畫作。即使找不到密道,看看畫也好——這就是邱玲的盤算。
走廊口有士兵守著,不過這對滿願師來說,完全不是障礙。對方睜隻眼閉隻眼地放她過去。
推開門,沒有想象中的厚重塵味,可見被打掃得很乾淨。邱玲小心翼翼地探進腦袋,屋裡黑漆漆的,幸好她在走廊拿了燭台。照著記憶中的布局摸到牆上的燈,點燃,明亮的火光照亮了一間不足二十米寬的鬥室。
“好小!”邱玲吃驚得瞪大眼,這間房間還不及她的浴室大,家具也隻有最低限度的一張床,一個床頭櫃,兩把椅子和一架衣櫥,用寒酸形容也不為過。牆壁上掛著十幾幅畫,但是都用布蒙著,她沒膽子掀開來看。
繞了幾圈,找不出可疑之處,邱玲失望至極“算了,走吧。”
牙兒突然嗅了嗅,來到一幅畫前,張嘴咬住垂下來的繩結,用力一扯,咯啦啦!靠床的牆壁隱隱震動,出現一個黑色的門框。
邱玲愣了幾秒才回過神“哇!真的有密道!牙兒,你太棒了!”
可是拿起燭台後,她又猶豫了。說探險是一回事,真的探險又是一回事,誰知道門後有什麼,棺材?死屍?木乃伊?越想越害怕,邱玲不由得打起退堂鼓。
牙兒卻沒她那麼多顧慮,輕快地跳了進去,受它鼓舞,邱玲戰戰兢兢地朝裡瞅了瞅。
借著燭光,她看清裡麵是一道筆直的石階。先踏出一隻腳試試,沒有異樣,整個人才鑽進密道,慢慢往下走。
階梯不長,這是件幸運的事,如果再長一點,邱玲恐怕就會掉頭逃跑了,她從來不是個膽大的女孩。
令人驚訝的,石階儘頭什麼也沒有,沒有恐怖的屍體,也沒有華麗的寶藏,隻是一間空蕩蕩的石室,直到邱玲無意間抬高手,才發現一樣東西。
一幅畫。
一幅巨型的畫。
畫麵中央,一個看來二十上下的年輕人明朗地笑著,笑容有些稚氣,有些調皮,更多的是寵溺和疼愛。他懷裡擁著兩個人,左邊是少年,右邊是少女。少年有著近乎白銀的發色,在火光的照耀下像是桔色,兩眼仿佛鑲嵌上去的綠寶石;少女留著烏黑的長卷發,紫水晶般的眸子愉悅地半眯,兩人站在一起無比般配。他們的手都擱在青年的手臂上,動作透出無儘的依戀。在這三個人的周圍,還站著三個年齡相近的少年男女,也笑得十分開心。整幅畫洋溢著溫馨的幸福感,讓看畫的人也能夠感覺到他們之間深厚的情感。
“好棒的畫……”邱玲喃喃讚歎,不假思索地轉過身,衝了出去。
“這是——”
賽雷爾失神地盯著畫,邱玲綻開獻寶的笑容“很棒吧,史汀老師?”賽雷爾沒有回答,撲到畫前,吐出難以置信的低語“無名氏!”
沒有錯!這銀發少年的容貌,和他記憶中的師弟一模一樣!若非本人或雙胞胎,決無可能!他看向角落的位置,那裡有一行古代語小字安迪米拉爾歐斯達。
安迪米拉爾歐斯達!?
雖然明知是初代城主的畫作,但這個名字進入大腦,還是花了好幾分鐘的時間,因為他認識的無名氏神官,是屬於“現在”的人,而非一千年前的古人。
“咦,剛剛沒發現,這個女孩子好像諾因城主哦!”見師長看畫看得起勁,邱玲也湊過去,攸地大聲嚷嚷。
另一波衝擊接踵而來,賽雷爾呆呆注視她所指的地方。和神官不同,他隻見過少年時的諾因幾次,卻也足夠比對出兩人的相似。
天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調息半晌,藍發青年恢複鎮定,道“小玲,幫我個忙。”
“咦?”
“你拿那邊,我們把畫拿下來。”
費了番工夫,師生倆合力將畫抬到地上,賽雷爾一手托著前麵,搜尋畫的背麵,幾個古代語躍入他的眼簾紀念吾師。
吾師?
初代城主的師父——聖賢者!!??
趕緊轉回前頭,不用猜,畫麵中央一臉燦笑,打扮更像聖職者而不像魔法師的青年,就是這幅畫的主題。
年輕的賢者凝視心目中的偶像,全身漲滿感動的情潮。不知為何,這位功績蓋世的英雄沒有任何肖像畫或紀念像留下,連有關他生平的資料也少得可憐,後人隻能憑想象去勾勒他的形象。而現在,竟然找到一張完整描繪他容顏的畫作,叫賽雷爾如何不激動?
等等,這麼說……賽雷爾一一端詳那五個少年少女他們就是聖賢者的弟子了?
除了聖賢者的大弟子,第一代聖巫女[緘默巫女],其他四個都有記錄和畫像保留下來,所以賽雷爾可以輕易地認出。
紅發藍眼的少女是初代南城城主瑪麗薇莎法休拜卡;
亞麻色頭發,灰色眼睛的少年是初代西城城主華爾特亞布羅迪;
月白色短發,水綠色眼眸的少年是初代東城城主魯西克福斯;
理所當然,另一名女性就是緘默巫女,聖賢者的大弟子。可是怎麼和諾因城主這麼像?就算是祖孫也說不過去。還有——賽雷爾打量她身旁的人這個人是誰?和安迪米拉爾城主的長相完全不同,而且這外貌……
不對!
一道靈光閃過腦海,賽雷爾驚覺先前遺漏的疏忽還有一個人!繪畫人!繪畫人才是安迪米拉爾城主!所以,聖賢者的弟子一共有六個!!
賽雷爾瞪著畫上的銀發少年,心裡亂成一團他也是聖賢者的弟子?為什麼曆史上從來沒提起過?又為什麼和無名氏像一個模子印出來似的!?
“史汀老師?”在旁等了半天,有點不耐煩的邱玲小聲喚道。
“小玲,這件事絕對不要說出去。”謹慎的脾氣發作,賽雷爾改變了原先想將畫作公布於世的念頭,叮囑學生,心思卻明顯不在她身上。
“哦。”邱玲乖巧地應道,悄悄離開,讓師長有個安靜的思考環境。賽雷爾壓根沒察覺她走了,滿腦子謎團,令他越想越煩亂。
一切都歸咎到無名氏的身世上。
用力捶了下牆,他冷靜下來,整理出問題的症結,凝神回憶撿到神官的每一個片段,忽然,一幅畫麵插了進來那是半個月前,在白銀之穀目睹的情景。
難道……賽雷爾跑上石階,關閉密道,匆匆回到自己的房間,打了一盆水,吟唱咒語。
初時,水麵毫無動靜,不一會兒,泛起漣漪,一個頎長的身影緩緩浮現。
“耶耶,賽因!”另一邊的神官一身大掃除的裝扮,手上還拿著雞毛撣子,滿臉驚喜之情,“今天怎麼有空用法術跟我聊天?”
壓抑混亂的情緒,賽雷爾問道“你最近是不是出去過?”
“我還當你跟我聊天呢,原來是來盤問的——是啦,我是出去過,不過沒惹是生非,放心吧。”
安心的感覺油然浮上,賽雷爾鬆了口氣。神官觀察他,反而露出懷疑之色,“不用這麼緊張吧,我好歹是去祭拜,不會亂來的。”賽雷爾一呆“祭拜?”
“你日子過昏頭了!?前天是老頭子的祭日,彆跟我說你忘了啊!”
“你…是去裡那?”
“廢話!”
心沉了下去,賽雷爾兩手扶著臉盆的邊緣,顫聲道“無名氏,你認識銀龍王嗎?”這回輪到神官張口結舌“銀龍王!?喂,就算我再怎麼交友廣闊,也不可能搭上那種大人物啊!”
“……”
“你沒事吧?怎麼一副見鬼的表情?”雖然說著損人的話,神官的語氣卻非常關心。賽雷爾擠出笑容“沒事。”右手一揮,中斷了法術。
那人不是無名氏!!!
倚著法杖,賽雷爾一時頭暈眼花,接連的衝擊讓他不堪負荷。喘了會兒粗氣,他勉強振作精神,再次念誦[鏡象連接]的咒文。
白雪皚皚,覆蓋住整座山穀,沁涼的冷風刮過,卷起薄薄的雪屑,鵝毛大雪不斷飄落,將世界妝點成無邊無際的銀白,壯麗又純淨。翠湖之畔,一人以欣賞的目光注視這幕景致,時而端起“冰茶”來飲。他身旁的湖泊裡,更有一道纖細的身影悠然自在地暢遊著,絲毫不把零下的溫度看在眼裡。
……冬泳。
騎龍飛進龍穀的兩人啞然,怔了會兒,烏發碧眸的女性輕咳“白龍族不愧是最不怕冷的龍族。”藍色長發,水色眼眸的同行者歎息著讚同“是啊。”
在其他龍族尤其是紅龍縮起身子打寒顫的季節,對白龍一族卻是如魚得水。如果不是幸運地去了魔界,血龍王現在一定把自己包得牢牢的,懷裡擁著暖爐,一邊打噴嚏一邊喝黑發少女煮給他的感冒藥了。
“真是稀客。”看清跳下龍背的兩人,麥先有些意外,禮貌地起身迎接,“拉克西絲元帥是吧?”
“初次見麵,銀龍王。”拉克西絲深鞠一躬,即使囂張如她,也懂得尊敬強者。
嘩啦一聲,邁麗破水而出,輕盈地跳回岸上,一手撥弄的長發,吐出清透如冰的嗓音“我去泡茶。”
賽雷爾彆開眼,微微漲紅臉。因為浸飽了水的關係,薄薄的衣料緊貼住邁麗的肌膚,勾勒出一副飽滿誘人的身軀。拉克西絲則驚訝麥先怎麼還不脫下衣服給她披上,隨即想起龍族都是的(注紮姆卡特例外),變為人形時穿的衣服就等於鱗片,自然沒有什麼人類的羞恥觀念。
然而出乎她意料,一見賽雷爾的神色,麥先似乎想起什麼,變出一件衣服,披在妻子的肩上。
“銀龍王相當人性化啊。”拉克西絲眼中射出犀利的光芒,尊敬歸尊敬,她沒什麼不敢說的。
“受到安迪的影響。”比了個請坐的手勢,麥先浮起懷念之情,“確切的說,是他師弟,魯西克很會臉紅。”
這種程度的懷舊,在兩名來客的忍耐範圍內,即使他們憋了一肚皮的問題。而銀龍王也很快回過神,投以困惑的視線“兩位來白銀之穀有何貴乾?”
“我們是來請教銀龍王一些事情。”賽雷爾開口道,語調隱隱有一絲激動,“請問,上次我在這裡看到的,是我的師弟——無名氏神官嗎?”
麥先微微變色,而這細微的變化,就足夠賽雷爾和拉克西絲肯定了。
“他是誰?”深吸一口氣,賽雷爾追問。麥先猶豫是否該說出真相。看出他的為難,拉克西絲道“如果你不方便說,讓我們猜一下如何?”
“……”麥先不置可否。
“他是聖賢者的弟子,對嗎?”
“聖賢者?”麥先搖了搖頭,口吻是不屑的,“這個稱號配不上他,那個人的外號自始至終隻有一個——[戰神]。”賽雷爾露出詫異的表情,拉克西絲卻沒有放在心上,因為聖賢者本來就是追封的稱號,另一方麵,她對聖賢者的種種也不關心,當下隻針對一點尖銳地提問“他為什麼要冒充那孩子?他有什麼目的?”
“他沒有冒充。”思前想後,麥先終於決定吐露,主因是幫帕西斯開脫,“相反,你口中的那孩子才是他的分身。”
雖然內心有點眉目,但實際聽到,打擊還是不同,賽雷爾豁然站起,臉色鐵青“你說…無名氏他……是分身?一個魔法製造出來的分身?”
“是。”
賽雷爾頹然坐下,腦中一片空白。見狀,拉克西絲沉聲道“冷靜點,賽雷爾!無論出身如何,沒有人比你我更清楚他是個有血有肉的人!”
“是…是啊。”北之賢者從打擊的漩渦中掙脫出來,一手按頭,喃喃自語的聲音是釋然,也是確認,“不管出身如何,他都是我的師弟。”拉克西絲點點頭,把注意力轉回對座的龍王“請問,他不會對那孩子做什麼吧?比如摧毀…殺了他,收回去等等。”
“這個,我不知道。”麥先不怎麼自信地道。
賽雷爾和拉克西絲對視一眼,從彼此眼中看到相同的不安。調整了一下呼吸,賽雷爾道“銀龍王,你可以聯絡到那個人嗎?我想跟他談談。”麥先一句話粉碎他的希望“聯絡不到。”
拉克西絲心裡很是懷疑,但也不敢公然質疑龍王,隻好問一個無傷大雅的小問題“他叫什麼名字?”
“帕西爾提斯費爾南迪。”
“果然是史書上沒出現過的名字。”
麥先銀灰色的眸子閃過一絲異彩,淡淡地道“人類的曆史,都是經過稀釋後,麵目全非的東西,沒什麼好奇怪的。”拉克西絲毫不退縮地迎視他“的確,在長壽種族看來,這很可笑,但人類是從過去汲取力量的生物,這種行為是天性的衍生。”
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論調,麥先頗覺有趣地揚了揚唇“初代神官王的血,倒是被你繼承去了。”
“初代神官王?”賽雷爾訝然重複。麥先轉向他“你不會沒聽過他吧?他可是相當有名的人類。”
“不,我聽過很多他的事跡!事實上,他是我最崇拜的人之一,一位睿智的王者。”
“沒錯。”麥先頜首讚同,啜飲了一口快變成冰塊的茶。正好邁麗也端著兩杯施加了保溫術的熱茶和一些點心過來,聽到這個話題,略帶感傷地道“啊,我也記得,那個很早就去世的孩子,還有他的姐姐。”(注初代神官王利希特德修普和其姐夏洛特德修普的故事,在外傳《太陽之王子,銀月之公主》裡。s知道利希特是誰吧?幾篇序就是他寫的,雖然實際上是我寫的)
“利希特陛下確實是位傑出的君主,奠定了德修普家族的千年基業。”拉克西絲的眼神軟化了一瞬,隨即,用激烈的動作灌了口茶,“但是,他的後代昏庸無能也是事實。”賽雷爾笑道“元帥說哪裡話,你可不昏庸,不無能。”
“哼!我在說某個白癡!”
“人類的王朝,都是這樣的。”麥先輕描淡寫的語氣卻指出了一個最真實的定律。拉克西絲沉默片刻,臉上的神情恢複了磐石般的堅定“或許吧,不過我不是想請教這件事。銀龍王,事關我的親人,請你誠實地回答——諾因和莉莉安娜和那個帕西爾提斯有沒有關係?”
“諾因和莉莉安娜?”麥先困惑地蹙眉,“難得有人類取這種名字。”拉克西絲鬆了口長氣,下意識地反問“什麼意思?”
“這兩個名字和菲…都是帶有特彆含義的名字,尤其是諾因。”
“為什麼?不過是個自大到臭屁的名字。”拉克西絲嗤之以鼻,“我知道‘諾因’在古語裡的意思就是‘神’,但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麥先搖首“關鍵就是這個‘神’上。‘諾因’通常和‘史列蘭’連接,代表[神縛]。在降靈術還沒有失傳的年代,都是作為固定的名字給祭品,好束縛住依附在上麵的神明,讓神的力量為人類所用。當然,通常不成功。不過,‘諾因’確實是個非常強大的名字,尤其附體的力量強大的話,名字的約束力就越強。”
聽完這席話,拉克西絲和賽雷爾都覺得有些在意,卻又說不出是哪裡古怪。拉克西絲一邊沉思,一邊隨口道“那‘莉莉安娜’又有什麼特殊含義?”
“‘莉莉安娜’也有約束力,不過不是約束神明,而是約束被神明附體的人類。施展降靈術的十個有九個是野心家,當然不會希望祭品反過來超過自己,就在儀式前更名,男的叫‘烏蘇’,女的叫‘莉莉安娜’,加上‘蒂明克’的話,效果就更強,代表[約束神體]。”
“太巧了。”賽雷爾低聲道。拉克西絲也掩不住憂色“嗯。”
諾因史列蘭德修普,莉莉安娜蒂明克德修普,和麥先說的毫無二致!
“銀龍王……”情不自禁地握緊雙手,拉克西絲竭力壓抑內心莫名湧現的懼意,艱澀地道,“那兩個孩子,不會有事吧?”
麥先看了她一眼,遲疑地道“老實說…很不吉利。這兩個名字很強大,就因為太強大,觸犯了眾神的禁忌,所以降靈術的祭品一般都沒好下場。眾神,尤其是協調神對這個問題是很看重的。怎麼說呢,就是俗稱的[天譴]吧。”
麵前的茶杯依然散發出溫暖的香氣,肆虐的風雪也被高聳的峭壁擋住,拉克西絲卻感覺一股戰栗的寒意,貫穿了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