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三日謝神祭_滿願石_线上阅读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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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三日謝神祭(2 / 2)

第六關是草原,有上下顛倒的樹和放大數倍的生物。

“不要讓它們靠近我啦!”棕發青年大吼。蝸牛嚴格說來不算他恐懼的對象,卻會分泌出黏液,一樣惡心。兩個少女嬉笑不理,繼續驅策坐騎。

竭力裝出平常的模樣,帕西斯緩緩挪動腳步。楊陽眼尖地看破“索貝克,你該不會,怕蝸牛吧?”

“開什麼玩笑!我怎麼會……啊啊啊!”心虛的申辯斷線在淒厲的慘叫聲中,原以為蝸牛應該移動得很慢,不料這隻蝸牛速度快得像颶風,帕西斯猝不及防下差點被撞個正著,當場魂飛天外,隨便選了個方向狂奔逃命。

餘人呆呆目送他眨眼不見,良久,才在草原的邊上找到人。

“沒想到你真的怕蝸牛。”楊陽搖頭感歎,其他人也一臉無法置信的表情。

“可、可惡,又不止我一個人怕!”帕西斯趴在地上喘氣,聲音抖得一塌糊塗,“還…還有五個…五個比我更怕!”

這是三餐不繼的生活留下的後遺症。曾經整整一個月,他們師徒都以各種蝸牛料理裹腹。肖恩是隻要有得吃就好,還覺得富有彈性的蝸牛肉很美味,但他的弟子們都食不下咽。情緒累積到最後,菲莉西亞等人從一開始的反胃、排斥到看見背殼生物就暴走;隻是害怕的帕西斯,已經是程度最輕微的了。

嗚嗚嗚,好悲慘!

肖恩為找到“同伴”而欣喜;楊陽、希莉絲和耶拉姆三個好心人溫言勸慰;昭霆和莎莉耶交換了一個眼色,偷偷轉頭想去找那隻蝸牛,卻被兩隻大手揪住後領。

“我先旨聲明,再讓我看到那東西,我的反應可不會是逃跑這麼簡單,絕對把你們倆打得開花!”帕西斯獰笑著發出通牒。屈服於暴力之下,昭霆和莎莉耶隻得放棄惡作劇的念頭。

沒多久,通向第七關的門出現在附近。因為前麵的關闖得並不輕鬆,每個人都打醒十二分精神。然而門裡完全沒有挑戰人類想象極限的稀奇景物,而是個非常正常的大廳。

仿佛神殿的構造,四壁呈現中規中矩的方形;頂部卻是圓形的穹隆;班駁的殿柱散發出乳白的光暈,照亮了最陰暗的角落;麵朝他們的牆壁有一扇拱形的大門,通往好像內殿的空間。

楊陽讚歎道“這裡才有眾神遺跡的樣子嘛。”耶拉姆提醒“彆掉以輕心,也許下一秒地板就會裂開來。”昭霆啐舌“烏鴉嘴!”

“感覺好奇怪,和之前的地方完全不搭配。”希莉絲微微蹙眉。帕西斯摸了摸光滑的下顎“可能到中央了。”餘人一怔“咦?”

“銜接空間的行為是不自然的,空間的排列自有規律,所以勢必需要一個平衡點支撐。二維就稱作中央,三維稱作固點,還有二維的銜接空間必須是單數。”

“可是隻有雙數才有平均值啊。”楊陽提出質疑。肖恩教師脾氣發作,插口解釋“不是平均值,這個中央指的是可作為排外支撐的定點。你自己算算,六和六是否相等?如果是雙數,扣除中間數,剩下的數字就不等了。”

“哦,原來是這麼算的啊。”楊陽恍然大悟,笑著點頭,“真有趣。”昭霆抱著腦袋口吐白沫,一點也不覺得這番話“有趣”。耶拉姆和莎莉耶對數字精通,還沒什麼。希莉絲也有些暈眩地按了按額角“那這個中央,有什麼特彆的嗎?”

“裡麵一定有平衡用的法器,去看看吧。”帕西斯正要邁步,突然和肖恩一齊轉頭,喝道,“什麼人?”

一個小身影應聲從門外衝進來,在地上滾了一圈,抬起一張雖然滿是塵土卻依然精致可愛的小臉,掃視每個人,最後定在帕西斯身上。

“嗚哇——主人!”外貌看似七、八歲大的黑發小男孩嚎啕大哭地撲向他,一副受了極大委屈的樣子。

“黑耀!”驚訝之下,帕西斯忘了用小名叫下仆。充滿母性的少女們圍成一圈,好奇地打量他懷裡的男孩。希莉絲還掏出手帕,愛憐地擦拭他臉上的汙跡“好可愛哦,索貝克,你兒子?”

“……沒聽到他叫我主人嗎?”

“用童工可是犯法的!”昭霆指控。帕西斯冷嗤一聲,右手卻溫柔地拍撫下仆的背“怎麼了,小黑,誰欺負你?”

小黑?眾人麵麵相覷,對這個昵稱不敢恭維。

“嗚嗚,我找你找了好久,路上還碰到幾隻好大的蜈蚣,嚇死我了。”黑耀哭訴一路的艱難險阻。

“那種東西,你隻要吹口氣就完蛋了。”

“可是可是,很可怕啊,嗚……”

帕西斯情不自禁地翻了個白眼。這隻愛哭又成天撒嬌的妖獸是他最頭痛的下仆,明明力量比刃霧和小羽加起來都強,卻總是這副窩囊樣。

幾個少女卻很吃他這一套。莎莉耶摸摸他的頭,柔聲道“乖,不哭。”她是隊伍裡年紀最小的人,一直很希望有個弟弟照顧。

昭霆掉下一身的雞皮疙瘩“你吃錯藥了!”莎莉耶狠狠瞪視她,眼角瞥見黑耀一霎不霎地盯著自己,連忙拉回好姐姐的表情。

“你好漂亮,頭發和主人一樣,亮晶晶的。”黑耀眼裡閃動著憧憬的光輝,觸碰她的發尾。莎莉耶被哄得笑逐顏開,很快和他打成一片。

亮晶晶?索貝克也是金發?楊陽心道。帕西斯將黑耀推開“你留在這兒,裡麵的氣息會讓你不舒服。”

“哦。”黑耀不情願地答應。莎莉耶主動表態“我也留下。”

“哼。”昭霆有點嫉妒地瞥了眼交談熱絡的一人一獸,跟上先行的楊陽等人。

內殿也是個空蕩蕩的大廳,不同的是中間有一座造型典雅的噴水池,濺出的水珠散發出瑰麗的七彩光暈。但離得近了,眾人才發現那並不是噴水池,而是水池的上方懸浮著一顆巨大的菱形晶體。周圍繚繞著宛如金絲的光,遠看就像是晶瑩的水滴。

“好美哦。”昭霆和希莉絲異口同聲地讚歎。餘人也看得目不轉睛。帕西斯撫摸下巴“這就是那個法器了,真想帶回去給小羽。”

“咦?”

“她最喜歡吃晶體。”

吃晶體?晶體也可以吃麼?眾人困惑。肖恩指著對麵的牆壁“啊,那裡有條走廊。”耶拉姆歎了口氣他早就發現這條走廊,隻是不想大家冒險才不吭聲。

“去看看吧。”帕西斯順水推舟,“也許裡麵有通向下一關的門。”於是一行人繼續前進,走過漫長的廊道,眼前再度出現一扇深紅色的巨大門扉。

“啊,果然有門。”昭霆蹦蹦跳跳地跑去開門,然而看清門內的情景,她底氣不足地道,“是不是…退回去比較好?”

躍入眾人視野的,是個身高近六米,全身覆蓋著厚重甲胄的戰士。右手握狼牙棒,左手持鋼鐵巨盾,乍看就像一座堡壘。

“不行喲,後麵就是銜接點。”帕西斯綻開夷然無懼的笑容。肖恩浮起感動之情“是巨人族啊,沒想到這世上還有巨人族。”

哼,神族的走狗。帕西斯暗暗冷笑,揮了揮手“楊陽和昭霆退下。”

“等等,索貝克,不能交涉嗎?”肖恩實在不想殺死為數已不多的異族。

“我可不會巨人語。”

“小心!”捕捉到鐵巨人被頭盔保護的眼部射出紅光,耶拉姆一邊大喊一邊推開最近的昭霆;希莉絲和帕西斯也在第一時間閃避;惟獨楊陽反應不及。肖恩擋在她麵前,雷槍在交擊的刹那改變角度,卸過了狼牙棒威力十足的一擊;同時帕西斯以對方的武器為踏板,光劍化為一道流星直取眉心要害。

鏗!鐵巨人以令人不敢置信的速度後退,但頭盔還是碎裂開來,露出一張酷似雕像的端正臉龐,不愧是神明的眷族。

打都打了,交涉自然是不可能了,何況是對方先動手,肖恩立刻進入戰鬥狀態,和帕西斯以不同的方位襲向敵人。後者側過身子,揮出一記強力的腰斬,鐵巨人劈下狼牙棒,一聲鈍響後,帕西斯被超乎想象的力量彈開了幾丈遠;慢了半拍,肖恩朝對方的鎧甲接縫處刺出雷霆般的一槍,卻被巨盾擋了下來。

但是眼看就要撞上牆壁的銀發青年卻在瞬間化劣勢為優勢,左腳踩了下壁麵,連人帶劍衝向鐵巨人;而棕發青年也在第一擊掌握了戰友的節拍,旋轉長槍刺中鐵巨人的咽喉。

麵對肖恩和帕西斯的雙重攻勢,強大的古老遺族終於步伐不穩,雷槍的一擊更令他微微麻痹,如山的身軀竭力想維持平衡。

“嘖,絲毫沒有插手的餘地啊。”希莉絲又是歎服又是懊惱地看著配合得天衣無縫的兩人。

對肖恩而言,這也是很稀罕的經驗。無論失憶前還是失憶後,他都是一個人孤軍奮戰,從來沒體會過這種並肩戰鬥的酣暢感。

帕西斯的注意力卻多數集中在敵人身上,本以為剛剛的一劍足以貫穿鐵巨人的身體,不料隻是在他的背部留下淺淺的傷痕,真是防禦力高得驚人的種族。

看來對付這家夥還不能放水。

光劍失去了原本的形態,化為一道燒灼視網膜的白熾閃光,粉碎了狼牙棒的抵擋,從下往上切開了鐵巨人的顱骨;肖恩在前一刻竄至敵人身後,對準傷痕處刺入,金黃色的雷槍延伸出胸口。

兩個致命傷奪去了鐵巨人的生機,紅色的眼睛變成了無機的玻璃珠。

“你們倆好厲害!”看得矯舌不下的昭霆拍手。楊陽也由衷欽佩“就像搭檔一樣。”

“是嗎。”前一句沒什麼觸動,後一句卻讓帕西斯不好意思起來,“太抬舉我了。”肖恩一把勾住他的頸項,笑得滿足而欣喜“說什麼呢,你比我厲害多了!”

帕西斯高興之餘也納悶肖恩目前的水平連他全盛時期的十分之一也不到,而且很多招式不老練,如果長久不鍛煉導致退步還說得過去,可是靈魂應該不會有這種問題。

難道是記憶的緣故?沉吟到一半,帕西斯忽然神色微變,看向來時的方向。緊接著,餘人也感到腳下的地麵隱隱晃動,天花板開始有粉塵掉落。

“地震!?”昭霆直覺地往外逃。另一個人卻比她更快,幾乎是足不點地地掠過她“黑耀!”

兩旁的石壁搖晃得更劇烈,楊陽等人急忙跟著已經跑得不見蹤影的同伴回到內殿,躍入眼簾的是幾個嚇得魂不附體的冒險家;金發少女一臉蒼白地蜷縮在角落,用驚駭的眼神仰望上空。眾人跟著她的目光抬頭,隻見一頭渾身燃燒著黑色火焰的巨鳥。

黑鳳凰。

“莎莉耶,發生了什麼事?”比起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生物,楊陽等人更關心同伴的安危,爭相跑過去。莎莉耶也掙紮爬起,指著那些冒險家,以略帶顫抖卻大致平靜的語調說明“他們想砍晶體拿出去賣,我和黑耀阻止,他們不聽還使用暴力,結果黑耀就變成那樣。”

“哪樣?”

昭霆的反問與帕西斯的喊聲重疊“黑耀,冷靜下來!”

巨鳥張口吐出一團火球,範圍內的冒險家們頓時炭化,留下一個焦黑的深坑。

“殺夠了吧,快下來!”看也不看一眼那些貪婪的倒黴蛋,帕西斯提高嗓門。黑鳳凰縮了縮頸子,發出楊陽等人先前聽過的稚嫩嗓音“主人,我…我控製不住。”

真是黑耀!連親眼目睹他變身過程的莎莉耶也目瞪口呆。帕西斯手扶著額頭,一臉傷腦筋的表情。這時,他身後響起一聲輕微的爆響,菱形水晶急速破裂,耀眼的強光迸射而出。

“糟了!”肖恩和帕西斯火速布下結界,下一秒,能量風暴席卷了整個空間。

外頭正為遠見水晶球不能用而鼓噪的觀眾也在同時麵臨驚變,被作為祭神比賽賽場的建築物搖搖欲墜,石塊伴隨巨響不斷崩塌,煙霧彌漫。

“出事了——”

不知誰發了聲喊,人人四散逃竄,驚恐不已。接到報告的王宮也無法做出反應,因為一群可怕的昆蟲已經占據了她們全部的注意力。

南城的謝神祭,在第三天徹底亂成一鍋粥。

身體好像碾碎一樣疼,內臟也有移位的感覺,楊陽忍不住呻吟了一聲,朦朧中感到一股暖流傳遍全身,頓時好受了許多。

“醒了嗎?”熟悉的聲音響起,她勉強撐開眼皮,對上一張清雅的俊顏。

“索貝克?”

“空間紊亂的衝擊太大了。沒問題就說一聲,我趕著叫醒其他人。”

“沒有……問題。”楊陽強迫刺痛的喉嚨發聲。帕西斯瞥了她一眼,又施展了一次治療術,才走開查看彆的同伴。另一頭,肖恩正安慰哭哭啼啼的黑耀。

順暢地坐起,黑發少女這才看清周圍是一望無際的花海,清一色雪白的蕊瓣,無比壯觀也無比聖潔,令人心魂俱醉。不過欠缺情調的棕發青年毫無感動,朝她揮手“楊陽,醒啦?”

“嗯,這是哪兒?”

“天曉得。那塊晶體碎了,所以我們可能還在賽場,也可能掉進了某個異空間。”

帕西斯的白魔法極為高明,沒多久每個人都轉危為安,開始探索這個肖恩口中的異空間。

“這裡的景色好單調。”也是俗人的昭霆抱怨。希莉絲不以為然“才怪,我就覺得非常漂亮。”

莎莉耶發現新收的義弟臉色不對,關懷地問道“怎麼了,黑耀?”

“我好難受。”恢複人形的妖獸氣息不穩地抓著胸口。銀發青年立刻轉過頭“小黑,回來!”話音剛落,男孩的形象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顆拳頭大的黑球,咻地飛進他的口袋。

“咦!”眾人大吃一驚,昭霆甚至好奇地撲過去“你把他怎麼了?”

“黑耀和刃霧一樣是妖獸,受不了神力。”帕西斯按住口袋不讓她翻,扼要解釋,“這裡恐怕還是眾神的領域。”耶拉姆鬆了口氣“還是賽場嗎,那應該能出去吧?”

帕西斯沒有回答,一樣物體吸引了他的視線;餘人也驚訝地睜大眼,地平線儘頭出現一幢仿佛宮殿的建築。

奇怪,這景色好像在哪兒看過。肖恩敲敲腦袋,搜尋記憶。昭霆歡呼一聲奔向敞開的大門“水!食物!”

“昭霆,給我回來!”楊陽氣急敗壞地追上去,在她進門的前一刻抓住她,“你不要老是這麼冒失!”

“你不餓嗎?”

“不是這個問題!”

“算了算了,進去看看,也許真的會有吃的。”帕西斯對目前的情況抱有一份愧疚,開口解圍,當先走進宮殿。裡麵的布局竟和先前的大廳一模一樣,隻是沒了那種破敗的味道,卻更加樸素,連一點裝飾的花紋也沒有;還有內室的門是關著的。打開門,帕西斯首先僵在當地。

空曠的房間中央同樣有一座水池,懸浮其上的卻不是七彩的水晶,而是一副冰棺。

容貌有“令人屏息”的形容,而冰棺裡的男子,就是這樣一個奇跡的存在。

一襲吞沒所有光線的黑色長袍;垂至腳下的黑發仿佛有生命般閃動著銀芒;長長的眼睫形成柔和的陰影;完美的唇線微抿,勾勒出一個略帶悲傷的弧度;淡淡的白光籠罩著他的全身,給人一種空幻的感覺。

“天天天天哪。”昭霆驚豔得語無倫次。餘人這才恢複呼吸的能力,大口喘息。

“快把他放出來!”希莉絲反應最快,衝向冰棺。肖恩一把拉住她“等等,他是死人。”

“什麼!!!”少女們齊聲驚呼這麼美的人是死人!?天理何在!天理何在啊!

“沒錯,沒有生命反應。”耶拉姆的斷言粉碎了她們最後一絲希望。眷戀地盯著冰棺,昭霆咽了口唾沫“我們把他帶走吧?”楊陽瞪眼“你帶走他想乾嘛?”

“放著天天瞻仰也好啊。”

“神經!”

“戀屍癖!”莎莉耶再加一句,卻怎麼也無法將目光從黑袍男子身上移開。

“走吧。”帕西斯催促,心裡莫名的焦躁。他不認識冰棺裡的人是誰,卻有一股必須逃離的預感。

肖恩和耶拉姆依言折返,女孩們卻依依不舍磨磨蹭蹭了很久才一步一回頭。看著看著,楊陽忽然有些恍惚。

總覺得這個人的表情……非常寂寞呢。

幽幽地,一聲歎息滑落《楊陽……》

似真似幻,陌生的優雅嗓音,好像來自很遠的地方,也好像近在耳畔,黑發少女愕然,直到走在最後的銀發青年推了她一下才回過神“那個,索貝克,你有沒有聽見什麼聲音?”

“沒有啊。”帕西斯詫異地注視她,“你沒事吧?”楊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沒事。”大概是錯覺吧。

關門的刹那,變故橫生。

無形的力量將帕西斯拉回房間,大門在他身後關閉。反射性地抬頭,銀發青年對上一雙清皎冷厲的鳳目。

比霜更冷,比雪更清,蘊著冰針一般的恨意,穿過空間的阻隔,疾射而來。

幾乎在同時,他艱難地吐出一個名字

“蘭修斯。”

輕柔的呼喚卻是最猛烈的催化劑,恨意立刻凝聚成實質的黑色利箭,貫穿了帕西斯的胸膛。

“啊!”青年噴出一口金紅色的鮮血,劇痛使他回過神,險險避開接下來的攻擊。

怎麼回事?蘭修斯不是暗黑神,那家夥最寶貝的弟弟嗎!為什麼要殺他?帕西斯飛快地繞到黑箭攻擊不到的死角,抽空整理思緒。這時,冰棺裡冒出一團漆黑的濃霧,鋪天蓋地地彌漫開來,帕西斯頓覺呼吸困難。

是殘留思念!判斷出敵人的身份,他鬆了口氣如果是本尊的話,實在沒把握一邊壓製賀加斯一邊還打贏。

耀眼的強光從青年的掌心迸射開來,驅散了黑霧。房間的另一頭出現一個淡淡的影子,容貌與冰棺裡的男子如出一轍,麵露痛苦地喘息著。帕西斯得理不饒人,幻出光劍衝向他,不料這一劍竟刺了個空,而且對方閃避的身法和他一模一樣。

什麼!帕西斯的瞳仁收縮了一下,然而這情景還比不上接下來的發展更令他驚訝——蘭修斯的手上也多了一把暗元素凝成的長劍,以不亞於他的速度疾刺而來。

這家夥……難道……帕西斯揮劍格擋的同時瞥見對方露出茫然之情,故意冒著開膛破肚的危險靜止了一會兒,果然,蘭修斯也保持握劍的姿勢愣在當地,臉上的表情更無措。

嗬,原來如此。

有種欺負小孩的感覺,但帕西斯本來就是毫無廉恥惡劣到不行的男人,不過他好歹沒做出假裝把劍捅進身子,讓對方有樣學樣的混帳行為,隻是先用慢動作讓蘭修斯適應,再突然發難,東拍一下,西踢一腳,並且越來越樂此不疲罷了。

“賀加斯,你……”第三次被從房間的這頭踹到那頭,蘭修斯終於醒悟對方是在捉弄自己,氣得漲紅臉,“你……我。”

不會吧!帕西斯吃驚得瞪大眼,看出他中間的停頓不是出於憤怒,而是因為不曉得如何措辭。

那個瘟神到底是怎麼教育弟弟的!?

清冷狹長的黑眸迸出火花,蘭修斯在瞬間拉近兩人的距離,身形快愈閃電,淩厲的攻勢壓根看不出之前被耍得團團轉的影子。帕西斯頗不輕鬆地擋架,嘴角浮起讚賞的笑意。

真是個天生的完美戰士。

但是以他的立場,也不能無限止地玩下去;而且時間越長,對方從他身上學到的東西就越多,當下晃了個虛招,光劍瞄準肋下的空隙,直直刺入被黑袍包裹的身軀。

傷口沒有血流出,因為思念體並不是血肉之軀,但痛楚是相同的,心傷亦然。

一手扣住對方的肩膀,蘭修斯一字一字道“為什麼,賀加斯?”

“……”

“你總是不回答!總是說…我什麼都不用知道!”用僅剩的力氣吼出長久以來的怨懟,蘭修斯再也無力撐住瀕死的身體。與此同時,帕西斯感到一些畫麵傳入體內,那是被封印的記憶,也是即將消失的記憶。

“希露菲爾……”

隨著逐漸微弱的呢喃,清澈的液體在落地的中途碎散。

看看已空無一人的懷中,銀發青年轉過頭,冰棺裡的人不知何時合上了雙眼,神情不同於先前的哀傷,是無比的安詳。

譏刺的笑聲響徹房間。

“竟然借我的手消除弟弟的恨意,賀加斯,你真是夠卑鄙了!”

鄙夷地一甩手,帕西斯離開了已經沒有主人的神域。

長度及腰的芒草隨風搖曳,低壓的天空不時變幻顏色,從單一到混合,讓人看了心情浮躁。毫無預兆就迸出來的奇怪生物,更是為妖異的氛圍增添了一份莫測的詭譎。

斜削的劍尖劈開粗糙的外皮,飛濺的血花在空中霧化,裸露的腹腔內什麼也沒有,一聲咆哮後,形狀酷似毛蟲卻比毛蟲大上百倍的怪物炸裂為無數飛蛾。常人看到這種情景早就發瘋了,但葉爾瑪還是冷靜地旋轉身體,切出一道風弧,將靠近的飛蛾攪成碎片。

“嘖,真是莫名其妙。”抹了把汗,她放聲喊道,“瑞,沒死的話就回答一聲,瑞——”

寂靜。隻有獵獵的風聲回應著她。

失望地踢了腳芒草,葉爾瑪抿緊唇瓣。饒是藝高人膽大,麵對這麼怪異的事態,還是會心生不安,何況她隻有孤身一人。

異樣的風聲刮過耳畔,芒草突然全部向她的方向傾倒,造成這個景象的雙頭巨鳥降低高度飛來。葉爾瑪剛擺出戰鬥態勢,聽見一個令她不敢置信的聲音

“嗨,小姐,一個人嗎?”

是人!比欣喜更衝擊的情緒是驚訝,這種雙頭巨鳥她之前也遭遇過,暴躁凶戾,殺死已經很不容易,更彆說使喚。她沒有解除警備,一手撥開遮麵的發,答道“不,我還有個同伴,我正在找他。”

“啊,那我們就是同路了,上來吧。”柔和的男中音滲入一絲溫暖。感覺到他的善意,葉爾瑪放鬆下來,助跑跳上巨鳥的背。

“你……!”看清騎手的麵目,她驚噫出聲。帕西斯嗬嗬笑道“原來是熟人啊,真巧。我叫索貝克,你呢?”

“葉爾瑪。”紅發女郎嫣然一笑,坦然坐到他身後,“你也和同伴分散了?”

“嗯哼,你不是監視者吧,為什麼要算計我們?”

“沒辦法,學妹的拜托。”

“哦哦,這種拜托以後少接受為妙,會死無葬生之地的。”帕西斯並不是在威脅,隻是闡述事實。因此葉爾瑪也回以自在的態度,聳聳肩歎了口氣“我也這麼想,所以拒絕了她第二個請求。”

“聰明。”微笑了一下,帕西斯輕踢身下的坐騎,雙頭巨鳥載著兩人飛向遠處的地平線。

“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按捺想討教馴鳥技巧的衝動,葉爾瑪先揀最緊要的問題問。

“你可以稱它為‘扭曲的空間’,反正離我們的世界非常遙遠。”

葉爾瑪不禁動搖“能回去嗎?”帕西斯罕見地遲疑“這個嘛…答案是肯定的,不過要找到回家的‘道標’,還需要一點運氣才行。”

“那就沒問題了,我運氣一向很好。”

“嗬,你真有趣。”帕西斯笑眯眼,也覺得自己運道不錯,畢竟在這種鬼地方撞見美女的機率小得可憐。但即使無法無天如他也不會選在這個時機,立刻繞回正題“總之,我們需要找到‘碎片’。賽場中央用來平衡的法器壞了,原來的地點和這些空間多少會有殘骸留下,有了媒介,我就可以定位。”

“呃,恕我聽不懂,果然我和魔法犯衝。”葉爾瑪尷尬地摳摳臉頰。

“沒什麼,一個人隻要有一技之長就行了,你的身手相當利落。”

“多謝誇獎,你是法師嗎?”

“……雖然我的身板很瘦,也沒有佩帶武器,但我和你一樣,是如假包換的戰士。”其實帕西斯比較想說自己是死靈法師,可惜沒有證據。葉爾瑪爽朗大笑“彆在意啦,你能馴服這麼凶暴的怪物,肯定比一般的肌肉男厲害多了。”

帕西斯也微微一笑“你不是南城本土長大的吧。”

“咦,為什麼這麼問?”

“嗯…氣質上,就是有種不同的味道。”

“你的嗅覺很靈敏。我早年和身為探險家的父親一起尋寶,後來在首府學院的武技部畢業,當了一名傭兵,一直在夏爾瑪大陸闖蕩。”葉爾瑪攏了攏吹亂的發絲,眼底浮起一抹懷念,“最近才回來找人。”

“然後一回來就被學妹逮去做苦力?”帕西斯揶揄。

“一半是我自願的,好久沒參加潑水隊了,想重溫當年的生活——你挺紳士的,知道不能詢問女性的私事。”葉爾瑪笑著點點他的背脊。帕西斯冷嗤“我可不是愚蠢的小毛頭。”

“哈哈哈!”

和新同伴交談期間,帕西斯也沒有疏忽警戒和搜尋,繞了兩圈毫無所獲,提醒道“準備好,我要進入下一個空間了。”儘管不明白,葉爾瑪還是依言抱緊他的腰,隻見前方的天空裂開一條大口子,無數細小的光粒飛快地掠過耳邊,連接成線,血液在叫囂,想吐的感覺一浪高過一浪,突然一陣失重感傳來,她反射性地鬆開手,撐了下巨鳥的背部,以抵消可能有的衝擊;帕西斯也做出相同的動作,緊接著,就是一聲悶響。

“好像受不了這裡的‘氣’。”檢視口吐白沫的坐騎,帕西斯聳了聳肩膀。葉爾瑪注意到周圍的地麵是奇怪的翠綠色,仔細一看,訝道“是葉子,不,樹蓋!”

“咦?”

“真的,是我小時侯常玩的樹蓋。”踩了兩腳確定觸感無誤,紅發女郎頑心大起,綻開燦爛的笑容。銀發青年卻在瞬間失去了血色。

“樹蓋、樹蓋……”雙膝一軟,他癱軟在地,仿佛看不見般撫摸葉片,喃喃道,“不會的,不會是這裡……”

“索貝克?”葉爾瑪剛轉過頭,就見他踉蹌爬起,一陣風似地掠過,跳下樹蓋,“啊!”

呆了兩秒鐘,她才回過神。

“竟然把女孩子一個人拋在這種地方,真是差勁的男人。”

走到邊緣探頭張望,看出跳下去決無生還的可能後,她隻得回到原地,窮極無聊地等待。過了約莫半刻鐘,一道白影躍了上來。

“你……”葉爾瑪本想問“你乾嘛去了”,話到嘴邊,變成——“你沒事吧?”

帕西斯臉色慘白,不過神情大體還算平靜,隻有語調泄露出一絲不穩“沒事,我抱你下去。”

有很多故事的男人呢。葉爾瑪暗忖。

降落的過程中,女傭兵不禁深深吸氣,墨綠的樹冠下是閃耀著寶石的藍色海洋,情景美到讓人懷疑是夢境。靠得近了,才發現那不是寶石,而是散發出淡淡熒光的巨大蕨類,錯落生長在不知是什麼成分組成的深藍地表上。

“好漂亮!”一被同伴放下,葉爾瑪就迫不及待地跑向最近的光蕨。

“是很漂亮。”帕西斯心不在焉地附和,目光流連在高大到不可思議的巨樹上。眼神從令人心碎的絕望,到莫測的詭譎,嘴角也浮起一絲帶著甜腥氣的笑意。

不期然回頭的葉爾瑪,心跳快了兩拍。

非常性感。

休利安的容貌是清心寡欲型的,而帕西斯的言行也很有禮貌,所以她一直把他當君子看,沒想到,這個男人的本質是玫瑰而不是百合。

宛如被火焰引誘的飛蛾,葉爾瑪走近對方,同時解下束發的帶子。

“想什麼這麼出神?”

帕西斯絕非不解風情的男人,立刻領會女傭兵的意思,擺出邀請的姿勢。葉爾瑪這才將手搭上他的頸項,不然,隨便觸碰一個戰士,是會被甩飛的。

“想一個人。”他在她耳邊細語,摩挲她豔紅的發,“我喜歡卷發的女性。”

“因為那個人是卷發?”葉爾瑪笑起來,沒有覺得不快,反而加深了與對方交換氣息的衝動,畢竟女性都喜歡專情的男子。雖然,她不確定帕西斯是不是在說謊。

收緊的手臂感到柔軟的觸感,葉爾瑪的表情也多了份緬懷,“真巧,我的初戀情人也和你一樣,有一頭長長的直發。”

“彼此都滿意,太好了。”輕笑的聲音消失在重疊的雙唇間。

極富官能性的深吻。葉爾瑪並非沒經驗的生嫩小女娃,卻還是很快沉溺在對方高明的挑逗下,如果接下來帕西斯要深入發展,她也毫無抵抗之力,但不知怎麼回事,那隻環著她腰部的手,一直規規矩矩地放在原處,隻有固定她後腦勺的右手逐漸加重力道……

旖旎的氣氛中,突然插進一聲高亢的尖叫

“呀——”

微微鬆開手,氣息絲毫不亂的青年側頭看去,眼波流轉間說不出的魅惑,仿佛一株緩緩盛開的曼佗羅,散發出妖豔卻致命的毒香,讓正麵目擊到的楊陽麵紅耳赤的同時打心底恐懼!

但是,當有著棕色長辮和琥珀色眼眸的身影進入視線範圍的瞬間,毒素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真心的歡喜“啊,你們沒事。”

“你你你……”昭霆回過神,氣得臉紅脖子粗,“我們擔心你擔心得要死,結果你居然在這裡和女人親熱!”帕西斯轉過身,神態完全恢複了平日的調調。

“去去,大人的事,小孩彆管。”他趕蒼蠅似地揮手。昭霆大怒,一口咬住他這隻手。

“瑞!”葉爾瑪驚喜地奔向和楊陽等人在一起的部下,後者的神情卻有點複雜“頭。”

“沒事吧?”

“是……你也沒事,太好了。”

另一廂的棕發少女還在咬,大有不把骨頭咬碎誓不罷休的氣概。本來不想計較的帕西斯眯起眼,決定給她點顏色看“你完了,我剛上完廁所沒洗手。”

“嘔——”昭霆立馬轉身吐了一地。希莉絲看得啼笑皆非“你們倆演雙簧啊。”她對帕西斯的行為倒沒什麼感覺,畢竟一個身心健康的男子,偶爾做做那種事很正常。肖恩也不在意,不過是激動的關係,當下撲向徒弟“幸好你沒事!我們不知怎麼回事掉到這個空間,一直在想辦法回去!”

“難怪我開門不見你們。”帕西斯笑著回抱他,純淨而粲然的笑容,悄悄撫平了楊陽內心的懼意。耶拉姆質問“你不是已經結婚了?”

“哎呀呀,原來已經結婚了,難怪技術那麼好。”發出驚噫聲的是一旁的葉爾瑪,見眾人看向自己,落落大方地笑道,“你們好,我叫葉爾瑪。”

楊陽等人一一還禮報名,肖恩擊了下掌“啊,我們在旅館見過是吧?”

“很榮幸你還記得,多謝關照我家瑞。”葉爾瑪已從部下口中得知這些人救了他,鄭重道謝,隨即為帕西斯解圍,“索貝克可是位紳士哦,在我被他吻得暈陶陶時,都沒把我吃乾抹淨;而且是我主動誘惑他的。”

幾個臉嫩的少女赧然。帕西斯彆扭地咧咧嘴,他寧願被人破口大罵也不要誇獎,連忙搬出理由“是我家凶婆娘的功勞,她是個超級醋壇子。”不是開玩笑,若菲莉西亞知道他背著她胡搞,第一件事就是叫維烈閹了他。

“嗬嗬。”葉爾瑪忍俊不禁。楊陽開口道“既然人都到齊了,我們就出發尋找‘碎片’吧——索貝克知道碎片嗎?”

“知道,看來你們也沒有收獲。”

“不不,我們有收獲哦,看。”莎莉耶漾著天使般的微笑遞出手,攤了開來。

瞥見昭霆詭詐的眼神,心知不妙時已經來不及了,一隻小小的蝸牛在雪白的掌心朝他搖擺觸須。

“啊!!!”

狠狠打了兩個鬼靈精一頓,帕西斯才略微解恨。其他人看著他逃跑時開辟出來的“道路”發呆。

“走了!”餘怒未了地踢倒最近的光蕨,帕西斯踩著重重的腳步離去。葉爾瑪小聲咕噥“俗話說女人有兩張臉,原來男人也有兩張麵孔。”楊陽一震,隱約捕捉到什麼,卻摸不真切。

兩個對空間魔法有涉獵的法師聯手,範圍縮小了許多。肖恩和帕西斯在臨時繪製的粗糙地圖上畫了幾個點,又交頭接耳片刻,得出結論,在巨樹東邊站定“是這兒了,反應最強的地方。”

“可以回去了嗎?”早等得不耐煩的昭霆雙目一亮。還在記恨的帕西斯潑冷水“才怪,隻是可能有碎片的空間。”昭霆頓時像泄了氣的皮球似地坐下來,捂著肚子哀哀叫。

銀發青年再次敗在她與師父神似的餓相上,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包丟了過去。

“哇——”拆開的油紙裡傳出噴香的烤肉味,不止昭霆驚喜萬分,莎莉耶也忍不住撲上來。把最後一點肉渣搶著吃完,兩人才意猶未儘地問道“好好吃哦,是什麼肉?”

“你們不要知道比較好。”

油紙從昭霆的手裡滑落。

肖恩喚出次元之刃,切開一條細長的黑色裂縫,然後拉大空間之痕。一等最後的耶拉姆踏進,這道臨時的門洞就消失了。

青白色的光輝照亮了視野。

不同於燈柱一般的蕨類,這光竟是從地上發出的。他們置身在一間仿佛舞廳的華麗大堂內,天花板上懸掛著水晶吊燈;空氣滲著涼意;衣飾華貴的男女手牽手舞蹈,質地不明的禮服和身軀一樣模糊,隨著每個動作舒展開來,形成光澤的波浪。那奇妙而無聲的舞姿,有一種浮遊生物的感覺。

眾人都被這詭異的情景震住了,惟獨帕西斯一臉開朗地左顧右盼“啊,果然是這裡呢,都有建築物的樣子了,那麼開始找吧。”說著,大步往前走去。

楊陽第一個發現不對,一把拉住他“索貝克,你、你看不見嗎?”

“看見什麼?”完全一頭霧水。

“那些幽靈!”昭霆氣急敗壞地大喊,手指好像沒瞧見他們,自顧自跳得起勁的亡者。帕西斯全身僵硬“幽靈?”

“是啊,透明的,穿著漂亮的衣裳,在跳舞。”肖恩簡略形容,高興得指手畫腳,“確實是幽靈,我可以感到和我相似的氣。”

一絲悲涼的笑意在青年的唇角綻放。

“我看不見,我的靈識很弱,除非怨靈那種有實體的。”

詫異他的神色變化,眾人心道看不見幽靈,也不用難過成這樣吧。楊陽的衝擊更大,因為對方眼裡的情感,像極了那天在高空神官露出的眼神。

深愛、絕望、痛苦、以及——憎恨。

正驚疑間,帕西斯聳聳肩,收回情緒波動“也好,你們一定不想穿過幽靈的身體走來走去,反正我看不見,就我一個人找好了。”

半晌,他在角落拾起一樣東西,用力揮手“看!找到……你們那是什麼表情?”

眾人嘴角抽搐,不知是否告訴他他剛剛走過去時,開頭撞上的幾個幽靈都灰飛煙滅,其他幽靈見狀,嚇得抱頭鼠竄。

他是幽靈殺手嗎?那肖恩碰到他為什麼沒事?

真是謎一般的男人。

最後還是決定隱瞞,一行人興奮地圍著晶體的碎片。

“終於可以回家了。”昭霆潸然淚下,莎莉耶也感動得雙手合十。帕西斯端詳了一會兒晶體,轉向葉爾瑪“你還要找人吧?”

“咦!”

“如果不是為了找你那位初戀情人,以你的個性不會參加這種無聊的比賽。”

葉爾瑪笑了“真敏銳,不錯,不過沒關係了,就這樣回去吧。”瑞驚訝地瞪大眼“頭!?”

“一開始就不是為了表白而來,隻是想感謝當年的救命之恩,我可不是死纏爛打的女人。既然找不到就算了,也許我們注定沒緣分吧。最重要的,我得為這些家夥保重啊。”葉爾瑪敲敲身後的部下,笑得釋然也惆悵。瑞微微漲紅臉。

“那,萬一他……”楊陽難以啟齒。葉爾瑪搖頭“不會的,他不是會輕易死在這種地方的男人——如果他參賽的話。”

“那個人有什麼特征?我們將來會幫你留意。”耶拉姆難得好心,其實是不想節外生枝,誰讓隊伍裡有兩個愛管閒事的家夥。

“對了,你們是冒險家!”葉爾瑪有些黯淡的神情重新煥發出光彩,“那應該聽過他,他很有名,[紅發尋寶家],總是背著隻大袋子,穿白衣。”

紅發…背大袋子…穿白衣——好熟的標簽。

肖恩幾乎確定了“他叫什麼名字?”

“維烈。”

“果然!”昭霆大叫,嚇了葉爾瑪一跳。楊陽歎道“這個世界真小。”搞清楚原委後,主仆倆也浮起相同的感慨。

“那麼——”葉爾瑪衝到楊陽麵前,熱切地道,“幫我跟他說,他十五年前在瑟拉斯遺跡拯救的小女孩,對他一見鐘情!而且到現在還在為他守寡!如果他也有意,請到傭兵公會找我!”

“……是。”楊陽被她的氣勢壓倒了。瑞咬牙道“頭,你不是說你不表白嗎?”

“哎呀,有機會為什麼不表白?還有,你為什麼生氣?”

“……”

遲鈍的女人。除了更加遲鈍的肖恩,眾人都由衷同情瑞。

因為之前是肖恩施法,這回就輪到帕西斯。咒語一念完,瑰麗的晶體在他掌心爆出白光,一股違合感傳來,就像被折疊的紙片般,空間扭曲了一瞬,接著,崩潰。

“啊!”

尖叫聲此起彼伏,屬於白日的強光照得眾人睜不開眼,隻能聽到鼎沸的人聲。過了片刻,身為靈體的肖恩首先適應過來,看清周圍的景色,呆了。

他們竟然出現在一個露天舞台上!台下的觀眾麵露驚惶地散開,道具被擠壓成碎片甚至粉末,似乎是工作人員的男女躲在布幕後發抖。

“這、這是怎麼回事?”昭霆張口結舌。帕西斯環顧四下,打了個響指“完美,計算正確,我果然是天才。”希莉絲循著他的目光看去,眼珠子差點彈出來“拉魯!那是拉魯!這裡不是拉魯!”餘人聽得丈二摸不著頭腦,但轉過頭後,也變了臉色。

隔著城牆可以望見一座山嶺,而山頂聳立的,赫然是南城的首府拉魯。

“是不是拉魯啊,如果直接返回賽場,會被扣押審問的。”帕西斯反而詫異他們的反應。眾人想想也對。隻有耶拉姆神色灰敗“那、那行李呢?”

“叫刃霧他們取啦,大約半小時到。不過葉爾瑪和瑞就要麻煩自己走一趟了。”

“無妨,這裡過去應該不遠。”葉爾瑪拍拍部下的肩膀,輕巧地躍下舞台,回首笑道,“那麼告辭了,彆忘了替我傳話。”

楊陽一行揮手告彆。眼角瞥見一群穿製服的人匆匆趕來,帕西斯眼神一凝“治安隊來了,我們也趕快溜之大吉。”

因為沒造成什麼損失,治安隊的調查最後不了了之,不放心前來的帕西斯確定沒有後遺症後,踏著悠閒的步子回去旅館,半途遇上苦命淪為搬運工的下仆們。

“喲,刃霧,小羽。”

“可惡,你腦袋進水了嗎,我們現在是這副模樣耶!好說歹說守衛才放我們進來!”刃霧一照麵就氣憤地抱怨。小羽則態度恭敬“主人。”

“乖。”帕西斯愛憐地撫摸她雪白的發絲,掏出法器的殘骸,“哪,你最喜歡的食物,上等貨哦。”

“多謝主人。”

“主人對小羽總是特彆好。”黑耀嘟著嘴蹦出來,小羽立刻瞪了他一眼。帕西斯哈哈大笑“胡說八道,我一向一視同仁。好啦,你們先把行李送去[彎短劍旅館],我去市場買麵粉,晚上做蛋糕給他們吃。”

目送他的背影,妖獸們神情各異。

“主人很開心呢。”

“是啊。”刃霧眉間浮起欣慰,“好多年了,總算又看到他這樣的笑容。”小羽咬著唇一言不發。

黑耀注意到她的異常,不屑地撇嘴“怎麼,你吃醋了?雌性就是……”還沒說完,小羽一拳揍得他跌倒在地。

路過的行人都笑了笑,以為這是普通的小孩打架。

“黑耀!”刃霧扶起哇哇大哭的同伴,數落道,“小羽,你太過分了。”

“不要把我,當類的雌性!”小羽吼聲如雷,連向來一哭就不停的黑耀也嚇得愣住,掛著兩行淚呆呆地看著她。

刃霧鎮定下來,試圖理解同伴的反常“到底怎麼了,小羽?祭神比賽時你就很不對勁。”小羽沉默片刻,苦笑出聲“你們一心為主人高興,難道我就不希望他快樂了?可是…可是……他這個樣子真的不行啊。”

“呃?”刃霧和黑耀瞠目不解。見狀,小羽的火氣又冒上來“你們兩個笨蛋忘了賀加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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