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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無法挽回的傷害(2 / 2)

“累…累死我了,到底怎麼回事?”

“門完全凍住了。”莎莉耶小心地走過覆蓋冰膜的地板,試著拉拉房門。耶拉姆皺眉道“奇怪,要殺我們的話,根本用不著這麼大費周章。”聞言,楊陽麵沉如水,拄著法杖站起。

“快出去,我有很不好的預感。”

劈裡啪啦的聲響喚醒肖恩有些模糊的神智,和娜希瓦一起錯愕地瞪視她凍結的右手。

下一秒,冰封擴展到身體。

白光炸裂。

驟然刮起的冰寒之風席卷了整個都市,將範圍內的一切有生命物體和無生命物體化為僵硬的冰雕,隻除了風眼裡的被保護者和被囚禁在神殿裡的一行人。

肖恩震驚得張口結舌,當下意識地摸到前額的冰之環,才恍然大悟。

“住手!住手!索貝克!”

從頭環裡散發出強烈的殺氣,讓他確認了同伴的生存,也察覺了他的意圖。

無視他的懇求,洶湧的能量波再度爆發,這一回,附近的冰屍被震成了碎片,連同男孩的屍體。

“約克!”

伸出的手被結界阻擋,肖恩隻能眼睜睜看著幼小的身體崩潰瓦解,變成一地晶粒。

死命扳頭頂殘忍的凶器,卻無法撼動一絲一毫,黑發少女的話語閃過腦海,他突然失去了所有的力氣。

“為什麼……”

狂囂的風聲吞沒了微弱的聲音。

一陣莫名的心悸後,帕西斯睜開雙眼。

搖曳的視野映出華麗的真絲床頂,他急促地喘息,一時不知身在何處,緊接著,心臟又是一緊。

糟糕!

發覺那是冰之環傳來的波動,他臉色大變。因為和他的憤怒起了共鳴,法器的力量失控了。

竭力撐起沉重得像鉛塊的身體,帕西斯扶著床頭櫃調整呼吸,以求在最短的時間內積蓄返回的力氣,卻壓抑不住擔憂之情的曼延。

這下慘了。雖然肖恩師父受法器保護不會有事,但如果楊陽他們在附近……

“師父,你還不能起來!”

伊維爾倫城主推門走進,腳邊跟著刃霧,肩上停著一黑一白兩隻小鳥。

“羅蘭……”帕西斯大吃一驚,喃喃道,“該死。”竟然把他送來東城,這下要回去就更費力了。

匆匆將手上的臉盆放在床頭櫃上,羅蘭掩不住詫異之情“醫師說你起碼要昏迷一個禮拜,怎麼這麼快就醒了?快躺下,我幫你冷敷。”

“不用,我要去一個地方。”

“開玩笑,你這破身體還想出去?”羅蘭充耳不聞,伸手把他按回床上。帕西斯氣極不耐,吼道“彆阻攔我!”

羅蘭愣住。

“……抱歉。”帕西斯虛弱地合眼,喘了會兒粗氣,再次撐坐起來,“有沒有傳送卷軸?給我一個。”羅蘭沉默片刻,道“你要去哪,我送你去。”

“南城,珂維郡的主城索伊拉。”

“地點太小,可能會有點誤差。”看出他連披件外衣的閒情也沒有,羅蘭脫下自己的鬥篷包住他,施展轉移的法術。

“對不起,羅蘭,主人他——”小羽慌忙為帕西斯道歉,刃霧和黑耀也滿臉內疚。

“沒關係,我已經和宮廷術士商量過,賀加斯的事就交給我處理。”

撫摸小羽柔軟的羽毛,金發青年溫和地微笑,垂眸掩蓋眼底的失落。

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白色。

帕西斯打了個噴嚏,拉緊肩上的黑天鵝絨鬥篷,周圍的溫度低得連有一半翼人血統的他也受不了,他不禁感激徒弟給了自己這件禦寒衣。

凝神感知同伴的下落,帕西斯欣喜地發現兩處生命跡象,就是說肖恩和楊陽他們都還活著。

用幻象手鐲變回休利安的樣子,他艱難地朝冰之環的方向走去,虛脫的身體好幾次滑倒,重重摔在冰冷的地麵上。一次手腕被堅冰劃破,流出純金色的血液。

他的時間不多了。

注視迅速愈合的傷口,帕西斯近乎冷靜地接受了這個事實。梅菲安死後,他拜托維烈對自己施了催眠術,再碰到相同的情況會強製人格轉換,正因如此,他才能在昨晚的戰鬥中勝過賀加斯,苟延殘喘下來,而沒有無聲無息地消亡。

連的屍體也不會留下,徹徹底底的[滅]。

寒氣鑽進肌膚,一分一分涼透心扉,拉了拉鬥篷,卻無法像剛才一樣暖和起來,他下意識地喚道“肖恩師父、肖恩師父……”

他一定會記得我吧?即使在他眼裡,我隻是個名叫“索貝克”的同伴。

苦笑了一下,帕西斯繼續蹣跚前進。無所謂了,現在什麼都無所謂了,掙紮了一千年,他早已倦極累極,隻要能在那個人身邊度過剩下的日子,死亡也沒什麼可怕的。

轉過街角,一個半跪的身影躍入視野,帕西斯綻開發自心底的笑容“肖恩師…肖恩!”

棕發青年僵了僵,沒有回應。

看出他的異常,帕西斯終於注意到散落在地上,明顯是屍塊的碎冰,倒抽一口涼氣。

“對不起,我沒料到會變成這樣。”踉蹌走到對方麵前,他彎下腰,“你聽我說……”

“彆碰我!”

肖恩揮開他伸過來的手,語氣裡的嫌惡仿佛一把鈍刀,撕裂帕西斯的心。

“啊……”看見對方眸裡的受傷,肖恩才驚覺自己說了什麼,訥訥不知如何補救。

帕西斯怔怔看著那隻手,忽然什麼感覺也沒有,整個人像抽空了似的恍惚。當回過神,他感到冰涼的液體沿著臉頰滾落。

下雨了。

修長的身影仿佛融入雨幕般消失,肖恩驚呼了一聲,伸手去抓,卻連衣角也沒來得及觸碰到。

索伊拉西郊的樹林裡,細密的雨絲穿過葉縫,打濕了蜷坐在樹下的人。

不同於雨聲的輕微聲響由遠及近,交抱的雙臂間傳出低啞的嗓音“刃霧?”

“羅蘭很擔心你,叫我來看看你。”

千裡迢迢趕來的妖獸解釋,眼中交織著迷惑與關懷。

他怎麼一個人坐在這裡?肖恩先生他們呢?

帕西斯一動不動,上揚的唇角溢出自嘲的笑聲,久久回蕩在林間。

“我以為,隻有他不會嫌我臟的。”輕語如訴,他抬起頭,眸裡的光芒緩緩冷寂,“結果,還是隻有黑暗能夠包容黑暗。”

刃霧有些明白,僵硬地回望他。

屬於第三者的腳步聲突然響起,刃霧詫異回首,帕西斯卻像料到來人是誰,平靜地扶著樹乾,慢慢站起來。

“索貝克……”肖恩一臉焦急地出現。帕西斯以微笑迎接“楊陽他們沒事嗎?”

“啊?沒…沒事。”滿腔的話語被堵在喉間,亂了陣腳的肖恩隻能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思考要怎麼表達歉意。然而,一觸及對方的雙眼,他腦子一空,再也想不起任何準備好的台詞,隻覺冰寒刺骨。

對麵的人笑容親切,眼神卻沒有絲毫波動。

太遲了!他絕望地想太遲了……

“是嗎,那就好。”帕西斯笑得更歡,接著微微一斂,“彆這副表情,你沒有做錯任何事,頭環是我送你的,人自然是我殺的。”

“可是那個時候,你不是要對我說什麼嗎!”

“哦呀,你聽錯了,我隻是想扶你起來。”

肖恩瞪著他,心裡又氣又苦。見狀,帕西斯反而退讓了一步“肖恩,你認為我是怎樣的人?”

“……”

“如果你的答案是‘好人’,我可以明確告訴你是錯的,這樣,你可以不用內疚了,你沒有對不起我什麼。”

“不是的!不是的!”肖恩激烈反駁,“你不是……”內心有個聲音大喊著真相,他卻聽不清楚,冥王的封印阻隔了過往的記憶。

這一刻,他恨死了懦弱的自己!如果能想起眼前的人是誰,就不必徒勞地重複無用的否定。

淚水不受控製地湧出,他下意識地橫臂擦拭,不想讓對方看到這麼丟臉的自己。

帕西斯也反射性地伸出手,卻停在了半空,畢竟,他現在連碰觸他的資格也沒有了。

稍稍抬起,他換了個目標,摘下那隻冰白色的頭環。

“索貝克!”驚覺他行為的意義,肖恩恍然抬首。

“這東西很冷吧,不舒服就早點說嘛。”將冰元素還原,同時也是埋葬某些東西,帕西斯手指他身後,淡淡地笑,“那裡有篝火,很溫暖,去吧。”

“索貝克!”

“我不叫索貝克。”

抱起刃霧,帕西斯猶豫了一下,終究沒說出真名,深深看了他最後一眼,“再見。”

估計兩人應該談完了,楊陽端著兩杯咖啡走進林子深處,驚見同伴失魂落魄的背影。

“肖恩……”

艱難地吐字,顫抖的手拿不穩杯子,溫熱的液體灑了一地。

深沉的負罪感壓得她喘不過氣來,眼前的景象比任何指責都尖銳,她竭力擠出蒼白的安慰“彆難過,他一定會出現……”

“不會的。”眼淚再次打濕麵頰,肖恩低頭哽咽,“他不會再出現了。”

氣氛壓抑到最低點。

近乎逃跑地離開完全被冰封的索伊拉,一連三天他們都不敢進入市鎮,而在曠野裡跋涉。幸好馬和行李都在——馬是新的,連同原本被凍在旅館裡的行李一起放在東邊的城門口,但是屬於銀發青年的部分都不見了,就像消失的本人。

徹徹底底的斷絕。

肖恩因此更加沉默,接連三天沒說上一句話。受他影響,其他人自然開朗不到哪去,連最活潑的棕發少女也失去了生氣。

這天,一大清早就下起了大雪,紛紛揚揚的冰晶將大地渲染成純淨的銀白。六匹馬以小跑的步伐在荒道上奔馳,忽然毫無預兆地停下來。眾人錯愕地麵麵相覷,然後四下尋找讓坐騎停步的原因。眼尖的昭霆第一個發現,啊了一聲。

左邊的山丘上有一個身影。

見眾人注意到自己,他緩緩走下。漆黑的長發在腦後紮成一束,隨風輕冉;秀長的眼眸依然閉著,前額的精靈之眼也是原先那隻;肩上一如既往背著大背包;腳步不是很穩,但是很輕盈,仿佛歸鄉的遊子。走下飄雪山丘的白衣青年,情景美得宛如夢幻。

和煦的笑容在唇角綻放,帶來春天的氣息,溫潤的嗓音輕暖而慰籍

“我回來了。”

那一瞬間,連日來的陰霾一掃而空。

在同伴爆發出歡呼之前,棕發青年當先跳下馬,飛奔過去,將來人緊緊摟住。

“維烈!”

冰之月7日南城首府拉魯——

蕾雪反複閱讀手中的文件,絕美的容顏漸漸變得鐵青,良久,她才緩緩抬首,看向對座的人。

那是個仿佛月光幻化而成的青年,一頭純銀也似的長發垂至腰間;五官秀麗出塵,唇邊噙著一抹好像永恒的微笑;祖母綠色的雙瞳卻毫無笑意,深不見底;優美的身段罩著雪色長袍,左手臂擱著一件黑天鵝絨鬥篷,右手支頰的姿勢有些慵懶,卻十分性感。

“你的指控是有效的。”過了一世紀那麼長的時間,蕾雪終於打破沉默,將不甘和苦澀咽回肚裡。

“很高興代理城主大人如此深明大義。”銀發青年的聲音悅耳動聽,清越中有著絲綢般的醇厚。

“但是,我的堂妹…還有梅琳大祭司都已經死了,您不覺得您的控訴有點沒道理麼,費爾南迪先生?”

青年低頭淺笑,宛如一株在靜夜裡綻放的罌粟,妖豔也誘惑。

目睹這一幕的祭司,從心底泛起涼意。

新年的第二天,伊維爾倫城主羅蘭福斯有個年輕師父的消息就傳遍了大陸。對於他的來曆有許多揣測,其中“樂師”和“銀龍”占據優勢。畢竟帕西斯當夜的表現隻有一曲迷醉全場的琴音,而羅蘭的音樂造詣也赫赫有名;至於銀龍,純粹是從那頭銀發推斷,值得玩味的是白銀之穀並沒有對此否定,就得到了不少擁護票;當然“王家私生子”的說法也有,不過這種猜測是不能大聲說出來的。

現在見了本人,蕾雪覺得那些市井流傳都不對,雖然她和帕西斯也隻剛照麵,卻直覺他比羅蘭更危險。

“是沒有道理,但合法。”帕西斯打了個小小的嗬欠,似乎有點厭煩的樣子,“如果他們不是要求我城的保護,我也不會來登門問罪。”

蕾雪再也無法維持鎮定,雙拳在膝上握得死緊“貴城…將提拉的英雄一行納入保護之下了嗎?”

“這是當然的吧,畢竟這件事我們也牽涉在內,再不做點表示,可是會引起公憤的。”

“……”

帕西斯換了個坐姿,將掛著鬥篷的左手放在交疊的雙腿上,回憶什麼似地笑了“其實這件事真是個不幸的巧合。我為了取得煉金術士的執照來到貴城,意外結識了娜希瓦小姐——嗯,不是我說壞話,貴城的女性對待男性的態度確實不夠友善,她不但以可疑份子的名義扣押了我,還沒收了我所有的研究成果,其中就包括那件引起悲劇的半成品[冰之環]。至於她怎麼會拿我的道具去對付提拉的英雄一行,或者隻是不小心觸動了機關,我就完全不清楚了,因為之後我一直被關在神殿裡。也幸好如此,冰風暴才沒有奪去我的小命。”

“我為堂妹的行為向您致歉,費爾南迪先生。”蕾雪艱難地道,“可是…您為什麼不向娜希瓦坦白您的身份呢?”帕西斯淡淡掃了她一眼“代理城主大人,以勢壓人也許是貴城的習慣,但決非我城的美德。”蕾雪咬了咬下唇“請恕我失言。”

“無妨,您過謙了。”帕西斯以一個微笑化解了略微僵凝的氣氛,隨即歎了口氣,“事已至此,我再後悔也無用,隻能儘力補償,所以第二天就和他們取得了聯絡。很幸運,他們都是通情達理的人,接受了我的道歉,不過對於我的邀請,就不是很感興趣了,遺憾。”

“這麼說,貴城還沒有與提拉的英雄達成協議?”蕾雪一喜。明了她的心思,帕西斯微微一笑“這其實就是我來的主要原因。”

“咦?”

“按我的本意,是不想追究這件事的,但是受害人要求一個交代,我也莫可奈何。”

蕾雪更為高興“這不是問題,請讓我和他見麵,我們一定會儘力賠償的!”帕西斯又打了個哈欠,眉間隱隱有股倦意“代理城主大人,人命是金錢賠得起的嗎?”蕾雪頓時僵住了,大睜的眸寫滿震驚。

“沒錯,他們有同伴在這次的事件中喪生了,就是那位名叫索貝克的青年。”反正以後不會再用這個假身份,帕西斯索性廢物利用。聽了這席話,隻要蕾雪不是白癡,肯定斷念。果然,下任南城城主眼中的喜悅漸漸冷卻“我……非常遺憾。”

“我也是。”

“那,普多爾卡雷先生有什麼宣言嗎?”

“他們當然是很憤怒,但索伊拉的市民也是無辜受害,追究此事,隻會讓死者不得安寧,所以隻要貴城以後彆再打擾他們,他們就不會提出正式的控訴。這份東西,不過是口頭抗議罷了。”

蕾雪鬆了口長氣,但忙忽了半天,一無所獲,還賠上一個親人,一位同僚和一座都市,讓對手撿了個大便宜,她心裡很不是滋味。占儘上風的帕西斯適時拋出讓她心情舒暢的香餌“說句老實話,令妹的做法實在輕率了點,害他們對統治階級的印象差到極點,連帶我城也遭殃,好說歹說都沒效。”

不出所料,蕾雪嘴上連聲告罪,心下隻樂得翻了天。

“既然有代理城主大人的保證,我就放心了,相信梅蓮可城主也不會有異議吧?”

“是,這您儘管放心。”

帕西斯點點頭,起身準備告辭,這時,他忽覺一陣天旋地轉,手及時扶住椅背才沒有跌倒。

“費爾南迪先生!”蕾雪驚訝地站起來,正要開口喚人,被一隻揚起的右手阻止“沒事,隻是貧血的老毛病,讓您見笑了。”

“真的不用請醫師嗎?”

“多謝關懷,我自己就有醫師資格,所以我的身體我最清楚。”帕西斯悠閒地笑著,彎腰行了個標準的紳士禮,“和您聊天很愉快,期待下次再會。”蕾雪情不自禁地回以仕女的禮節“我也衷心期待。”

一走出有壁爐取暖的會客室,帕西斯就披上徒弟送的鬥篷,大步離開。路過的女性都朝這個容貌好氣質佳的客人投以好奇中帶著傾慕的視線,私下交換情報,地位高的還上前糾纏。幸好蕾雪派來的侍衛後腳趕到,將他平安護送出王宮。

“帕西斯,休息一下吧,你的身體還很虛弱。”見四下無人,刃霧跳出主人胸前的空間袋。

銀發青年露出不同於剛才的笑容“刃霧,你不覺得在睡夢裡死亡這種死法,很不適合我麼?”

“可是你再這樣下去,恐怕會站著升天!”

“啊,這也比稀裡糊塗翹辮子得好。”

勸不了主人,刃霧喪氣地垂下頭。相反,帕西斯仰首看天“今晚的星星真漂亮。”已經被他這種讚美嚇怕的刃霧趕緊抬起頭,正好捕捉到一條劃過天際的閃光“流星!帕西斯,快許願!”

“說什麼蠢……”一言未畢,帕西斯的瞳孔猛然收縮,也不管會不會被人看到,展開光翼,直追消失在遠處的流星。

天杖邊飛邊痛罵迷糊的主人,居然給自己錯誤的地址,害他在森林裡兜了好久才找到那幫被變成巨魔的精靈。解除了咒術後,又被精靈長老埃洛爾拉著問恩人的近況,再加上他自己也有“少少”路癡,以至於磨蹭到今天才回來。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彆多。》經過被冰封的索伊拉時,見多識廣的神聖器也愣了愣。追擊者乘機加快速度,一個轉折躍至他麵前,甩手一枚光炮。

被打得翻了兩圈,天杖大怒《誰!?哪個不長眼的混蛋敢擋老子的路?》

“嗬,很像肖恩師父的性子啊,有點舍不得封你。”帕西斯柔化了唇邊的冷笑,眼神卻雪亮如刀。聽到誓約者的名字,天杖怒氣一斂,上下打量來人,好不容易認出是當年跟在肖恩身後的少年《帕西爾提斯費爾南迪?你還活著!》

“你落伍了,沒人告訴你賀加斯跑進了我的身體?”

《喲,被選為神體啊,這可是至高無上的光榮。》

若非聽出他語氣裡的諷刺,帕西斯當下就會暴走“安心地去吧,我會為你打造個好棺材。”天杖大吃一驚《喂喂,你想動手?你瘋了!即使你是神體,也不可能毀得了神聖器!》

“我不會毀滅你,隻要封了你就行了。”

呼應充滿殺意的低語,大氣起了激烈的變化,群星俱隱,金輪月卻爆射出數倍的光芒。晚睡的人們都從窗口眺望這幕異象,擔心是不是什麼不祥的預兆而驚恐不已。

籠罩星辰的雲層形成巨大的漩渦形狀,空間彎曲,因洶湧的能量而顫抖,從漩渦的中心激射出一道閃亮的光柱,將華麗的神聖器納入其中。

《你還真打啊!》天杖發出挑毛了的怒吼,七彩的光芒仿佛合攏的花瓣包裹住銀發青年,卻在下一秒被膨脹的金光擊潰,猛烈的衝擊波射向四麵八方,化作狂暴的颶風將空氣翻騰得更加劇烈。

呈現鮮明對比的,帕西斯附近的氣息卻是異樣平靜,凝滯得幾乎像顆晶體,一如他冷定的眸,蕭煞,酷烈,充滿不顧一切的決心和玉石俱焚的狠厲。看到這樣一雙眼,連從不知畏縮為何物的天杖也不禁氣勢一餒《你乾嘛這麼拚命?你我又沒深仇大恨。》

“你一回到肖恩師父身邊,他一定會叫你解開他記憶的封印。”

《這樣不好嗎?你不想他認識你?》

祖母綠色的眸子動搖了一下,在刹那間變得溫軟而脆弱“想啊,可是那樣他會不快樂,所有會讓他不快樂的東西,哪怕是我自己,我都會親手將它們消除!”

伴隨再度高漲的殺氣,包圍著天杖的光柱陡然大亮,上方卻脫離了雲層,隻留下一個不斷迸射出閃光的缺口。光柱飛快縮小,橫向卻緩緩擴張,形成一個繭狀的物體。而熾白的光繭外,纏繞著五顏六色的光絲,這是天杖奮力一擊的前兆。

看出敵人還想掙紮,帕西斯當機立斷地劃破右腕的動脈,黃金溶液似的鮮血有自主意識般一圈圈旋繞住光繭,鏗一聲脆響,化為金色的鎖鏈豁然收緊。與此同時,彩光全碎。帕西斯將另一隻手按在光繭上,喝道“封!”

絲絲黑氣滲入不透明的內部,剝奪了天杖的意識。做完最後的步驟,帕西斯也精疲力儘,連同光繭一起墜入底下的都市,砸出一個深坑。碎裂的冰淩片片飛起,混合著大量的石塊和沙塵;遠處的建築物也在地震中搖搖欲墜,抖落了形同外殼的堅冰。

良久,轟鳴聲才漸漸平息,天空重新放晴,星子放射出璀璨的光輝,中央的月輪卻稍顯黯淡。刃霧穿過慘遭蹂躪的廢墟,找到了跪趴在坑底的主人。

“帕西斯!”

銀發青年不停地咳血,麵容因痛苦而扭曲,但是痛苦的根源不是身體,而是心靈。

“咳咳…哈哈哈,刃霧,為我慶祝吧!”他大笑,眼神卻在哭泣,“我又可以多活一段時間了!”

“帕西斯……”妖獸眼裡浮起憐憫,這樣的情緒卻像一把尖刀,將帕西斯早已千瘡百孔的心割得更加支離破碎“收起你的同情!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

“……是。”

帕西斯倚著光繭站起,神色恢複了冷靜,若無其事地擦去嘴邊的血漬,朝地麵踉蹌走去“把這個坑冰封了。”

廣袤而暗沉的森林裡,熊熊燃燒的篝火切割出一個溫暖的空間,橘色的火光照亮了每個人的臉龐。歸來的魔界宰相靜靜聆聽黑發少女的敘述,末了,深深歎了口氣“是嗎……”

“告訴我,維烈,索貝克到底是我什麼人!”肖恩激動地喊道。楊陽說話時他就有幾次想打斷,好不容易忍到最後。

“他不想你知道,所以我不說。”

“為什麼!?為什麼不認我?”

“因為你會不快樂。”

怎麼也沒料到是這樣的答案,肖恩愣住了,楊陽等人也張口結舌。維烈緩慢卻有力地道“他一定比任何人都希望你回複記憶,但是你想起他的同時,許多悲傷的事也會想起來,而且…你現在已經這麼自責,一旦想起他,會更加痛苦。”

“就為了…就為了這種理由……”在一片死寂中,肖恩用顫抖的手蓋住臉,“維烈,我傷了他!我傷了他!可是我連向他道歉也做不到,因為我不認識他!我不了解他是怎樣的人!我恨死了隻會逃避,不敢正視過去的自己!”

“不關你的事。”維烈歎息著勾住他的脖子,貼近自己的胸膛,“任誰有那樣的過去,都會受不了,不敢正視。何況,主要是封印的力量太強了。”

“是誰下的封印?我要送他去見冥王!”

“……是冥王。”

“啊!?”連同肖恩在內,每個人都傻眼。維烈乾咳道“封印有兩道,一道就是冥王下的,我也是最近才知道。”肖恩一肚子的怒氣忽然失去方向“他為什麼……”

“彆怪他,他是為你好,和帕…索貝克一樣。”

“帕?帕什麼?”這時的肖恩耳朵比馴鹿還尖,一把揪住維烈的衣領,“告訴我!至少告訴我他的名字!”被那哀求的語氣打動,維烈心一軟“你都叫他帕爾。”

“帕爾、帕爾……”專注地念著這個名字,肖恩的表情似哭似笑,“他是我的弟子。”楊陽等人大吃一驚“你的弟子!?”維烈也滿臉訝色。

“是,我隻記得名字的弟子。”

“……”

林裡再度安靜下來,隻有火柴的劈啪聲和眾人的呼吸聲回響。

“我果然是個壞師父。”肖恩鬆開手,頹然坐回原位。楊陽為了轉移氣氛,道“這麼說,索伊拉的悲劇不是索貝…帕爾造成的了?”

維烈遲疑了一下“老實說,他是會做出這種事的人。”餘人瞪大眼。

“他的個性相當…偏激,際遇也很…不幸,就算哪天他要毀滅全人類,我也不會驚訝。”

這回楊陽等人轉向肖恩,眼神明明白白寫著“你居然收這麼可怕的家夥當弟子”。維烈補充道“但是這次的事應該不是他乾的,或者當中有什麼誤會,因為他非常重視肖恩,決不會讓他看見那種景象。”希莉絲腦筋動得飛快“也就是說,他背地裡還是會乾的了?”維烈以沉默表示認同。

眾人嘴角抽搐。

半晌,肖恩浮起堅毅之情“他有罪,我和他同罪。”昭霆衝口道“你在說什麼啊!”

“他是為了保護我,對吧?”肖恩直視維烈,一字一字道。後者點點頭,又搖了搖頭“肖恩,你沒必要替他擔負,這是他本身的問題,保護可以用更溫和的手段。”

“他是我的弟子!”肖恩的聲音不大,卻充滿近乎執著的堅定,“即使壞,也是我沒教育好,是我的錯!”眾人無言。

耶拉姆開口道“無論如何,索伊拉的事不是他乾的,你可以抬頭挺胸地去見他了。”肖恩剛挺起胸膛,就像個泄了氣的皮球般癟下去“不…不行,我沒臉見他——維烈,你幫我跟他說好不好?不原諒我也沒關係,要打要罵隨便,叫他回來!”魔界宰相十分為難“你都不行,我更不可能。”

“試試看嘛!”

“好吧。”維烈長歎,“不過今晚先讓我休息一下。”眾人如夢初醒,搭帳篷的搭帳篷,燒晚飯的燒晚飯,惟獨莎莉耶坐在原地,維烈溫和地看著她“不自我介紹嗎,小淑女?”

“莎莉耶亞拉斯帝爾。”

“我叫維烈賽普路斯,請多指教。”金發少女眼裡有種魔界宰相似曾相識的神采,正思忖在什麼人身上見過,對方靠近他,小聲道“你…請你一定要帶回他!”

維烈想起來了她很像帕西斯。

“我儘量。”

“莎莉耶,他可是魔族,魔界宰相哦!”在用無刃打樁子的昭霆爆出驚人的內幕。莎莉耶不信,回她一個“你當我白癡嗎”的眼神。

“對了,維烈,紮姆卡特和月怎麼沒跟你一道回來?”幫忙耶拉姆切菜的楊陽問道。

“他們倆去旅行了,說你們老死以前會回來看你們。”

……真是重色輕友二人組。

昭霆打歪了木樁,肖恩把柴薪拗成兩半,希莉絲將還沒切好的菜當成兩個同性戀倒進湯鍋,耶拉姆捏碎了麵團。忽略同伴們的殺氣,楊陽苦笑著岔開話題“那你怎麼還戴著精靈之眼?你的瞳仁應該不是橄欖形了。”

“這個…這裡麵另有原因。”維烈尷尬地摳摳臉頰,含糊了過去。

深夜,維烈悄然起身,鑽出帳篷,沒有驚動輪到守夜卻在打瞌睡的昭霆,朝林子深處走去。

越遠離篝火,氣溫越低,能見度也越差。幸好冬季樹木疏朗,滿天星光灑下來,讓他不至於看不見腳下的小路。踩著冰凍的硬土,他走了幾個小時,來到一片空地。

銀發青年坐在樹下,閉目沉睡。一頭宛如月光織就的長發散亂地鋪滿身周的地麵,欠缺血色的肌膚透出遲暮的氣息,若非胸口還有微微的起伏,幾乎就是個死人!

魔界宰相頓了頓,剛要邁步,對方陡然睜開眼,冷電般淩厲的視線霎時定住他的身體。

“維烈?”帕西斯有些詫異,收回殺氣,意識不清地耙耙劉海,突然大喝,“刃霧,死出來!叫你盯著我的!”妖獸從樹後探出頭“你好不容易睡著……”帕西斯一掌將它掃回樹後躺平,慢吞吞地站起來“沒想到你這麼快就回來了。”

“帕西爾提斯,你沒事吧?”維烈毫不掩飾擔憂之情。

“如你所見,沒缺胳膊少腿。你倒是不錯,和那頭通緝犯龍分開了。”帕西斯注意到他的頭發變回了黑色。

“肖恩希望你回去。”

“回去乾什麼呢,那裡已經沒有我的位子。”

帕西斯笑得有一絲寂寥,隨即斂去,滿麵堆歡地道,“肖恩師父要你當說客?他的眼光實在很差。”維烈苦笑“我是沒什麼自信。”

“哪,維烈,你回去跟他說,不用惦記我,我一個人也會過得很好。”

“你真的過得很好麼?”維烈瞥見他衣服上的血跡,神色凝重,“我看是好的反義詞。”帕西斯冷笑“即使如此,也輪不到你來管我。”

“……”

“唉,才這樣就打退堂鼓,你真是老實。”帕西斯搖了搖頭。維烈嗅出希望的味道“帕西爾提斯,其實你也想回到肖恩身邊吧?那就彆再鬨彆扭,跟我回去。”

“鬨彆扭?哼,我才沒那麼幼稚。”帕西斯雙手環胸,眼光犀利而冷凝,“我不妨直說,那時的我才是鬼迷了心竅,竟然覺得在肖恩師父身邊死去也不錯,且不說那個瘟神會對他做出什麼事,我自己也不甘心!”

再次感受到人類的求生意誌,魔界宰相感慨萬千“那最好了,我就是擔心你會放棄,可是肖恩那邊,你真的不再考慮一下?有我在,賀加斯彆想動他一根寒毛。你以為那些話傳給他,他就會放心了?”

帕西斯默然,良久,浮起滄桑的笑容“維烈,我不在乎世人的評價。邪惡又怎麼樣?殘暴又怎麼樣?這世界幾時善待過我了?但肖恩師父不同……他一個唾棄的眼神,我也受不了。隻要看到他,我就會想起來。”

“……我明白了。”維烈沉沉歎息。

“剛剛的話彆告訴他,就說我很好,活蹦亂跳。”

“是。”

抱起刃霧,帕西斯補充了一句“還有,索伊拉的事已經解決了,叫他們放心地進城。真是,害我差點得關節炎。”維烈忍不住喊道“帕西爾提斯,你要去哪裡?”

“你說呢?”銀發青年回首一笑,“當然是從哪裡來,回哪裡去。”

魔界宰相無法開口,也無法阻止,隻有眼睜睜看著他走入黑暗。

注索伊拉的冰封並非因為法器失控,身為協調神的附體,帕西斯的感情一旦突破某個強度,就會和整個世界的氣候起共鳴,冰之環反而是把暴走控製在局部範圍內,這一點本人也不知道,是賀加斯變得木頭的間接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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