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女孩的心事_滿願石_线上阅读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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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女孩的心事(1 / 2)

滿願石!

晴朗的藍天,棉絮般輕柔的雲朵,鋪滿各色花卉的山坡,在常人看來無比美麗的風景倒映在他眼中,卻是一幅早已看膩的黑白畫。

[大哥哥,為什麼一個人坐在這裡發呆?]

一個窈窕的身影突然出現在他麵前,輪廓柔和的臉蛋笑意盈盈,五官非常清麗,但是所有看到她的人,第一眼注意到的必然是她的雙眼,宛如綴滿星辰的夜空,深邃而明亮;黑絹般的秀發隨風飄逸,戴著寬邊草帽;白色的連衣裙與白色的涼鞋,予人優雅而不失活潑的印象。

[沒有為什麼。]他回答。除此之外,姿勢、表情甚至眼神都沒有任何變化。

[你的聲音真好聽。]毫不介意他的冷淡,女孩真誠地笑了,[可是如果有感情的話會更好,為什麼不快樂點呢?這片山坡的花都為你而開啊。]

雖然外表沒表現出來,但他確實吃了一驚。

[這是我家威爾。]上一波驚訝還沒過去,下一波接踵而來,女孩抱起一隻小白狗遞到他鼻前,讓他與一雙狗眼互瞪。

[汪!]小狗親切地打了聲招呼。他依然冷漠,心裡卻有點不知所措,不明白對方想乾什麼。

[彆看它是基因公司量產的寵物狗,但是和彆家還是有許多不同喲。比如特彆懶、愛泡澡、嗜好咬光碟、喜歡對美人搖尾巴等等等等。]

[你到底想說什麼?]他終於忍不住吐露疑問。她浮起與剛才意義不同的微笑[即使看了無數遍的景色,仔細看還是會發現不同的。]

和暖的風吹過兩人當中,時間靜止了一瞬。

[你不是普通人。]他一字一字道,[你是誰?]

閃耀的黑眸黯淡了一下[我是普通人啊。]

不知為何,竟然不忍心奪走她眼中的光芒,他頓了頓,生平頭一次對人類表示出友好[我叫賀加斯,你呢?]

誠摯的笑靨再度綻放,這一刹那,天空仿佛也亮了起來。

[基西莉亞,基西莉亞賽普路斯。]

“咦,維烈有個姑姑?”

“嗯。”魔界宰相啜了口蘋果茶,眉間有一絲憧憬,“不過我沒見過,因為在我出生前,她就去世了。但每次談到她,父親和優叔叔——首代陛下都很懷念的樣子,應該是位溫柔的女性吧。”

“這個看你就知道。”昭霆啐道。餘人用力點頭。

此刻他們是在梅迪城東部的大都市法倫特,過去是以風景優美著稱的湖風鎮和養殖花田為生的村莊聯盟,再往東就是世界五大港之一的莫爾斯港,從那裡可以搭船前往東城伊維爾倫。因為很久沒接觸時事,楊陽特地買了幾份報紙研讀,看到魔導國元帥的部分時隨口感歎“有這樣一個姑姑似乎是很不錯的事。”卻意外引起同伴對親人的緬懷。

“男人和女人是不同的。”維烈失笑,輕輕帶過了這個話題。希莉絲見狀抗議“再多說一點你姑姑嘛!難得聽你說自己的事!”其他人也一霎不霎地盯著他,臉上明白寫著“想聽!想聽!”。

回應眾人的期待,維烈無奈地放下茶杯,道“我的姑姑是elene,精神感應係的超級變異體……”

“等等!你在說什麼?”屬於落後星球人的肖恩,首先一頭霧水地叫嚷起來。楊陽和昭霆則瞪大眼,驚詫他竟然冒出這麼科幻的用語。

“咳,抱歉,她是超能力者,用這裡的話說,就是[異能術士],能力比較接近[讀心術]和[催眠術]。隻要她有心,建立一個十萬人以上的傀儡大軍也不是難事,不過她的性格不會做出這種事。”

“好厲害!”儘管聽不太懂,希莉絲還是由衷欽佩。肖恩皺起眉頭“真的有讀心術嗎?現存的心靈魔法沒有一個能做到啊。”維烈微笑著注視他“當然不可能連思想也讀出來,隻是對情緒的感知比平常人敏銳許多罷了。”

“哦。”

“這樣的能力很麻煩吧,成天被他人的情感包圍。”楊陽想起以前看過的漫畫小說。

“是的,姑姑是個可憐的人,不但被與生俱來的能力折磨,還夾在親人和愛人中間——她的哥哥,我的父親和優叔叔原本是不共戴天的仇敵,一直到她死也沒有和解。優叔叔是不知道她的身份,父親是不知道她的能力。嗯…總之這裡麵的情由非常複雜,但是姑姑始終沒拋棄他們,默默安撫他們的心靈。在那個人心荒廢的年代,她可以說是至寶。”

眾人越聽越莫名其妙魔界宰相的姑姑當然也是魔族,怎麼和人心扯上關係?魔界的背景又為什麼那麼複雜?莎莉耶關注的卻是相當簡單的問題“那她自己的心事呢?”

維烈愣住,隨即淡淡一笑。

“這個就沒有人知道了。”

身為成年的女性,一個月總有幾天尷尬日子。

“嗚~~好痛。”

昭霆趴在床上哀哀叫,臉色慘白如紙,完全沒了平日威風八麵的氣勢。楊陽毫無同情地俯視她,降下冷言冷語“昨晚發現不對時就應該包包牢,還弄臟了旅館的床單,待會兒自己洗!”

“不要這麼不近人情啦,你幫我洗。”

“虧你有臉!”

“我去問老板娘討個熱水袋。”還是希莉絲看不過去,匆匆出門下樓。莎莉耶手指繼續像條毛蟲在床上蠕動的昭霆,又是擔心又是不解“她這是怎麼了?”

“你再大幾歲就懂了。”楊陽愛憐地摸摸她的金發,耳邊聽見表妹越發淒慘的哀嚎,雖然不耐煩倒也真的不忍心,“我去跟耶拉姆說晚兩天再走,順便叫他煮碗熱湯。”

“我死也不喝死小鬼煮的湯!”昭霆逞強道,心裡卻已經在幻想熱湯的美味。知道她不過是在嘴硬,楊陽連理也懶得理會,徑自走出房間。

敲響隔壁的門,出來的是衣著有些淩亂的維烈“楊陽!昭霆沒事吧?剛剛就聽見她的叫聲。”

“她肚子痛。”楊陽推他進去,關上房門,對顯然早已起床正整理行李的耶拉姆道,“所以,今天恐怕不能上路了。”後者皺了皺眉“有這麼痛?不會是裝病吧。”

“不,是真的,而且是…咳咳,那種痛。”

“啊,我知道,生理痛是吧。”坐在床上睡眼朦朧的肖恩語驚四座。楊陽難以置信地道“你知道生理痛!?”這是可比鐵樹開花的奇跡啊!

“對啊,就是那個地方流血,肚子很痛很痛,一個月一次的玩意。”

真的知道……楊陽和耶拉姆都呆了。維烈卻不意外,他的王就是眼前的人從小嬰兒一手拉扯大,要是肖恩不知道這些才怪。

“給她做點補血鎮痛的東西,我知道一味很有效的藥膳,你拿筆記下來。”

“哦。”耶拉姆反射性地拿出紙筆,等記完才發現——他這麼起勁乾嘛?楊陽擺擺手“那就拜托你了,我回去照顧昭霆。”

熬好藥膳後,褐發少年輕扣隔壁的門。

“進來。”裡頭傳出棕發少女半死不活的聲音。

“怎麼隻有你一個人?”耶拉姆納悶。昭霆怨氣衝天“天曉得!剛剛陽鬼鬼祟祟地進來嘀咕了幾句,她們就一窩蜂地出去了…哎喲。”語尾接著呻吟。難得看見她這麼可憐巴巴的樣子,耶拉姆不覺放軟語氣“我熬了藥膳,喝吧。”

“藥?不要!”

“不是藥,是藥膳。”

“我明明就聞到藥味了,還想騙我!”昭霆卯起性子不依,人不舒服時情緒最不穩定,而原來就孩子氣的她更加變本加厲。

“隻是味道難聞,喝起來不苦。”耶拉姆漸漸不耐。肖恩開的這味藥固然有效,卻完全不考慮味覺方麵的問題,他試喝時差點吐出來,絞儘腦汁才調得容易入口。

“真的?”昭霆懷疑地瞄了他一眼,掙紮著坐起來,“讓我嘗嘗,不好喝扁你。”

念在她是病人的份上,耶拉姆沒有發作,也幸好神官生病時比她更難侍侯,要不他早甩手走人了。

“馬馬乎乎啦。”喝了第一口,昭霆不甚滿意地咕噥。耶拉姆暗罵不識好歹的臭丫頭!

“呼……”一口氣喝完,藥沒馬上見效,肚子裡倒熱乎起來,人就舒坦了許多,昭霆小小聲道,“謝謝。”

“不客氣。”耶拉姆板著臉拿回空碗。

“那個,幫我把這個換掉。”本來寧死也不想求這個死對頭,但也許是吃人家的嘴軟,昭霆竟情不自禁地拿出冷掉的水袋。耶拉姆一怔“換什麼?”

“熱水。”

“哦。”用另一隻手接過,耶拉姆走到門口,丟下一句,“好好休息。”

哢嚓一聲輕響,解除了昭霆的凍結狀態。

啊啊啊——他竟然說好好休息而不是瘋婆子你活該飯桶女誰叫你吃太多肚子痛我看是拉肚子休息做夢馬上給我上路彆裝死我知道你比牛還壯趕快起來不然我拿鞭子抽你跳五百個青蛙跳否則今晚沒飯吃……因為衝擊太大而歇斯底裡的某人越來越語無倫次。

臉頰充血,頭頂冒煙,心跳一百——比先前更難過。

我情願他罵我還自在點。無力地倒回床上,棕發少女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

難道我是潛意識被虐狂?

在樓梯口徘徊的肖恩撞見從下麵走上來的楊陽,後者頓時手忙腳亂,尷尬得不知如何自處。

“楊陽,你怎麼在外麵!?”肖恩也是一訝,卻神色如常,“正好,告訴我昭霆好些沒。我想進去看她,又怕不方便。”

黑發少女一句也沒聽進去,呆呆瞪視他“你不生氣了?”

“什麼?”棕發青年眨眨眼,隨即會意,笑著揉揉她的發,“我沒生你的氣,你怎麼和維烈一樣喜歡把事情憋在心裡,這幾天不好過吧。”楊陽哀怨“是啊,你都不理我。”

“不是的,我是在氣我自己,因為怕影響到你們才不吭聲,亂發脾氣這種事最討厭了。”

“你還在擔心索貝克吧?”

“當然!一天不找到他,我就一天安心不了!不過仔細想想,他不回來是想忘記我推開他的那幕吧,讓我們彼此冷靜一下也好。”肖恩微一苦笑,刮刮對方皺起的鼻梁,“對了,告訴你個好消息。”

“啊?”再度泛起愧疚的楊陽立刻被轉移注意力。

“來自遠方的愛之信件,一個叫神官的人寄來的。”肖恩從懷裡掏出一封折起來的信。楊陽愕然了好幾秒,叫道“怎麼可能!!!”

“上次送你的靈魂去那個小村莊時我記下了位置,本來也沒想到,過年時才冒出來的點子,沒趕上新年祝福真是抱歉。我想是你和耶拉姆的導師,一定是位了不起的術士,果然他會[魔法快遞]。可惜你的法力還不夠開辟地址,隻好由我接收,以後有什麼話也可以通過我傳達給他哦。”

楊陽怔怔地聽他說完,又確定信封上的字跡確實屬於無名氏神官後,喜悅之情陡然滿溢出來。

“謝謝,謝謝,肖恩!”緊緊抱住宿命的另一半,再意猶未儘地在他臉上親了一記,楊陽雀躍地下樓,準備去後院拆信。肖恩略帶複雜地目送她,頗有點嫁女兒的感覺。

他不知道,曾經他也是用這麼酸澀的心情,看著兩個弟子走到一起。

雖然一直沒表現出來,但每次看到昭霆和耶拉姆火熱地吵嘴,希莉絲和肖恩親密地手牽手,楊陽心裡是很難受的。

因為她喜歡的人在遙遠的彼方,而她自己居無定所,連通信也做不到。

確認了彼此的心意後,是不像旅途一開始那麼絕望,然而一想到未來還有五年甚至更長的時間要等待,就無法克製寂寞感的曼延。

而有了他的信就不同了,這將成為她支持下去的動力。

深呼吸長達一分鐘,抱著忐忑不安又期待的心情,楊陽用汗濕的手小心翼翼地撕開封口,拉出信紙,一封無裡頭的長信躍入眼簾。

好久不見,有沒有嚇一跳?應該沒有吧,那位好心的先生想必告訴你了,真沒想到他就是你宿命的另一半,際遇實在是很奇妙。

嗯…該從哪裡說起呢,這裡完全沒變。還是一群精力旺盛老是淘氣的小調皮蛋,一個天天過來混吃騙喝的警備隊長,一幫純粹是我出氣沙包的憨士兵,一位好心的時常救濟我美酒的老板娘(這點不能告訴耶拉姆哦),她那成天笑嗬嗬也不知笑啥的老公,一籮筐喜歡嚼舌根悠閒得沒命的村民(邊境的冬天是很閒的)。值得一提的隻有沙莫家添了個壯丁,崔西家生了個女兒,珂特家多了三口豬,裡維家少了一頭羊,夏那家抱了一匹小馬駒,尼爾家冒出一窩小狗……打住,越說越沒勁。

還是期待你的冒險見聞吧,一定比這裡的生活有趣精彩多了,不過西芙利村的可愛就在於它的樸實平靜,當初我也是因此才會住下來,下回跟你說說我年少時的輕狂事。

你們剛走的那段日子,我真是過得和流浪漢沒兩樣(這點也千萬不能告訴耶拉姆),幸好大家把我拉出頹廢的穀底,把我打理得像個人樣。想想以前不是這麼怕寂寞的性子,一個人也就一個人過了,果然人是相處久了就會有感情的生物。不過……咳咳,你還是不一樣的。

秋天時我常到後山的楓林獨坐,火紅的楓葉真是美極了,雖然還比不上裡那,但我更喜歡這裡。那邊的情況——算了不說掃興話,等下次談到嚴肅的話題再聊。我見到元帥了,那天是我師父的祭日,我在墓園裡碰到她。她很精神,真好。啊忘了說,她是我師父的朋友,一位了不起的女性,有機會介紹你認識,你一定會像我一樣尊敬喜愛她。

冬天我就待在家裡,靠地下室的存糧過日(我堆得滿滿的,放心)。為了把荒廢的秋天補回來,我非常、非常努力,一天起碼有八個小時撲在學習上。彆擔心我會累垮,艾裡總是上門督促我休息。這家夥越來越雞婆了,可能是談戀愛的關係。猜猜看對方是誰,下回公布。不過我很喜歡去他家,喬伊斯太太做的通心粉和木薯奶黃酥實在太太太好吃了,隻比耶拉姆差一點點,幸福。利夏也很爭氣,我正式收了他做弟子,所以他已經是你們的師弟了,將來彆欺負他。至於他姐姐莉妲……不說了,會害我做噩夢的鬼靈精,從沒見過這麼能折騰的小鬼,我甚至考慮把她嫁出去,可是她才六歲,有人會收麼?

啊,拉拉雜雜寫了這麼多,都不知道要講什麼了,抱歉抱歉,最後說一句我很想你,希望你、耶拉姆和昭霆都好好保重身體,平平安安地回到我身邊。

s代我感謝肖恩普多爾卡雷先生。

創世曆1038年冰之月9日。

黑發少女反複默讀,嘴角蕩漾著幸福的笑瀲。

湖風鎮,與樹鎮一樣曆史悠久的小鎮,卻有著開放的人文環境,座落在水質清澈的梅斯湖畔,邊緣生長著許多美麗又珍貴的藥用植物,對岸的森林更是藥草的寶庫。一到炎熱的季節,坐在小木屋的二樓,享受涼風習習,眺望波光粼粼和蓊鬱綠意,實是避暑的不二勝地。但吸引多數遊客前來的還是著名的[魔女現象],引起古往今來無數探險家的關注和討論,卻至今沒有結論。

創世曆1038年冰之月12日上午,一個旅人走進湖風鎮。

他有一頭閃亮的銀發,在背部鬆鬆紮成一束;祖母綠色的雙眸宛如深冬的湖水般冰寒;秀麗的容貌讓不少行人尤其是女性駐足偷瞄;雪白的長袍沾滿塵土;右手挽著一件折疊起來的黑鬥篷,左手拉著肩上的背包帶子。

《帕西斯,你為什麼跑來這裡?》隱身趴在他肩頭的刃霧問出多日來的困惑。

(不知道。)

《啊!?》

銀發青年的眼底燃燒著陰鬱的火苗,近乎暴躁地道(我不知道我為什麼來這裡,有股力量拉著我不得不來!)看出他心情不好,雖然滿肚子問號,妖獸還是明智地選擇轉移話題,正巧眼角瞄見一道倩影《那女孩跟上來了!》

他口中的人,是打他們一走進小鎮,就尾隨上來的陌生少女。

(彆理她!)帕西斯早就發現這個跟蹤者,不耐煩地揮揮手。刃霧更加吃驚,這是第一次帕西斯對美女如此興趣缺缺,從側麵反映了他的狀態確實不佳。

《不過…還真是罕見呢,黑發也罷了,連眼睛都黑色的。》

帕西斯腳步一頓,轉過頭,對上一雙晶燦的黑眸。見他注意到自己,女孩立刻回以真摯的笑容,使她清麗的嬌靨越發亮眼。

花癡!下了個不留情麵的評語,青年轉頭繼續走,沒走幾步,眼前的景象大幅扭曲,他踉蹌了一下,險些跌倒。

“呀!”黑發少女驚呼了一聲,奔過來想攙扶,關懷之色溢於言表。但是隻跑了一會兒,她就停下來,因為對方的背影透出強烈的拒絕意味。

一邊調整呼吸,帕西斯一邊手扶著額頭站穩。熱心的村民紛紛慰問,一個服務生甚至從路旁的旅館跑出來拉客“這位先生,看你臉色不好,要不要進我們店坐坐?”

猶豫片刻,帕西斯走進這家名叫[河風]的旅店。

坐在靠窗的位子,他喝著有提神作用的藥草茶,若有所思地注視窗外。從這個距離可以看見梅斯湖畔的森林,而拉扯他的力量就來自那裡,但他才不要乖乖從命!

《那女孩沒跟進來。》刃霧探頭張望,意識還圍著跟蹤者打轉。

(沒跟進來最好!)一不小心捏碎了茶杯,帕西斯扔給氣呼呼上前的服務生一枚金幣,指示他再去拿些可以醒腦的飲料過來。

可惡!困死了!粗暴地揉亂劉海,帕西斯努力與腦中一湧上的睡意對抗。他已經連續三天沒合眼,之前三天也隻睡了不到一小時,可是他不能睡!一睡著,賀加斯絕對會趁虛而入!

洪亮的歌聲和著琴音傳來,刹那間宛如一盆冷水澆下,澆得他無比清醒,不是因為好聽,而是——太難聽了!

寒冷的冬季少有吟遊詩人光顧,百無聊賴的鎮民在噴水池廣場彈起了自編的小調,雖然不專業,水平倒也不如帕西斯認為的那麼臭,博得不少掌聲。在旅館門口轉向的黑發少女也站在人群外圍,雙手合十,白皙的臉蛋泛著興奮的紅暈,兩眼射出陶醉的光芒,一霎不霎地定在唱得起勁的胡子大叔身上。

“這種破歌也能讓你聽得這麼入迷?”基於樂師的自尊,帕西斯的雙腿自動走到這裡,一路火冒三丈。當看到少女的反應,太陽穴更青筋跳動——她懂不懂什麼叫藝術?!

“呃……”黑發少女回過神,不好意思地搔搔頭,“因為我頭一次聽露天演唱會。”

演唱會?帕西斯皺眉,正好胡子大叔結束了彈唱,他把背包扔在地上,鬥篷丟給她“拿著!我讓你見識什麼叫真正的音樂!”

天籟。

剛要離去的眾人一聽見突然響起的豎琴聲,不約而同地浮現相同的感想。被差勁的演出氣發了興,帕西斯不再藏私,一首魔曲把在場的觀眾迷得七葷八素。然而,當他彈奏完,掃視泥塑木雕般的眾人時,才發現——那個少女不見了!

可惡!不識貨的丫頭!還拿走了羅蘭的鬥篷!

打發了蜂擁而來的人群,帕西斯氣急敗壞地把豎琴塞回背包,這時,一張白紙遞到他麵前。

“請幫我簽名!”黑發少女的音量近乎尖叫,眼眸就像真正的星辰般閃爍,“你彈得太棒了!連當年風靡全帝國的超級巨星瓦倫三兄弟也要靠邊站!請務必留下您的大名,我要回家供起來,日日三柱香膜拜!”

“……哼。”儘管對方的某些話很怪,但感動的意思毫無二致,帕西斯情不自禁地接過紙筆,寫下了自己的全名。不管再怎麼排斥,亞利安族的血也在他體內流淌,使他擁有一個樂師的靈魂。

“謝謝謝謝謝謝!啊——這就是追星族的心情,原來真的有偶像崇拜症這種病。”將紅撲撲的臉頰在紙上摩擦,黑發少女整個人沉浸在幸福之中。

聽到這裡,帕西斯越發肯定對方不是一般人,細看打扮也有異。正經的南城女性決不會穿露出小腿的連衣裙,還赤著腳。

不過他自己的事已經頭痛不完,沒閒情管彆人。而且站的時間一長,頭又開始發暈。

“你沒事吧?麵色很差。”黑發少女關懷地凝視他,水晶般剔透的嗓音讓青年感到一絲涼意,神智也稍微清醒,忽而冒出個點子“你吃過飯沒?我請你。”有個聊天的伴,也許會精神些。

少女雙目一亮,激動地道“這是搭訕嗎?”

“……也可以這麼說。”

“啊啊——”窈窕的身子不住顫抖,黑發少女甚至熱淚盈眶,“沒想到我有也被搭訕的一天!”帕西斯無言了半秒“從來沒人邀請過你?”這裡的男人眼睛都瞎了嗎?

“他們不敢。”

不敢?帕西斯正思忖間,少女已經用空著的手挽住他的胳膊,蹦蹦跳跳地往前跑“走啦!走啦!我有很多想吃的東西呢!”

再次回到和風旅店,帕西斯對迎上前的服務生低語了幾句,引著女伴走向先前的座位。

“哇哇,這裡視野真好!你很懂得享受!”黑發少女一坐下來就撲到窗台上。

“隻是想吹風罷了。”帕西斯懶懶地應道。

此刻不是用餐時間,加上是旅遊淡季,二樓除了他們連一個人也沒有,更增催眠的氣氛,幸好有個聲音在耳邊聒噪,讓他不至於昏昏欲睡。

“呐,我們來聊天吧!”仿佛聽見了他的心聲,少女轉過頭,揮手道,“什麼都好,隨便找個話題!”

善體人意的女孩。帕西斯眯了下眼,剛剛在廣場交談時他就發現眼前的人並非徒有美貌的花癡,但也不是彆有居心的可疑份子。相反,天真爛漫的性子下有一顆玲瓏慧心。

這一點,從她誇張的肢體語言就可以看出。

“你不必扯著嗓門叫,用比平常大一點的聲音就行。”

黑發少女僵住,半晌,吐了吐舌“你看出來啦?抱歉,因為我看你好像很困,又不想睡。”

“我也是看你好像很累,又不得不叫。”帕西斯反唇相譏,坦率地道謝不是他的風格,他另有一套謝恩方式。

把菜單推倒對方麵前,示意她點菜,帕西斯瞥向樓梯口,正巧服務生抱著一隻禮盒上來。

問清楚價錢,多算了小費給他,帕西斯報出少女點的菜,自己隻要了壺苦茶。

“你記性好好,跟我哥哥一樣。”沒有在意對方的諷刺,黑發少女依舊貫徹助人為樂的初衷,手指禮盒,“這是什麼?我可以拆開看看嗎?”

“打開吧,就是給你的。”

盒子裡是一雙做工精致的小牛皮靴,白底縫銀線的花樣,十分漂亮。少女驚呼了一聲,小心翼翼地拿出來,把玩良久,才套在腳上,渾然天成的合適。

“被你愛上的女性一定很幸福。”她抬頭,笑了,眸子裡有著與之前不同的光。帕西斯喝了口桌上的殘茶,冷笑道“錯!她很不幸!”

少女愣了愣,隨即又展顏“那一定不是因為你的緣故。”

青年捏著茶杯,沒有答話。

“不過,你真是好人哩,不但請我吃飯,還送我靴子。”黑發少女兩手支頰,笑眯眯地道,“謝謝。”帕西斯恢複冷嘲的表情“是我欠你的,不必謝我。”他從來不是好人,隻是不喜歡欠人情。

“你都分得這麼細嗎?這樣做人很累耶。”

“不會,很少有人能讓我欠下恩情。”

“哦,那你一定很厲害。”

帕西斯不置可否,甩甩頭,道“說說你的事吧。”該死!看東西又有三個了!

黑發少女屏住呼吸,好一會兒才道“什麼都可以?包括我的心事?”帕西斯奇怪地瞄了她一眼“隻要你願意說的話。”

璀璨的明眸變得霧蒙,慢慢的,兩行晶瑩的液體溢了出來。

“喂。”他不怕女人流淚,但至少要讓他知道原因吧。

“哈哈…抱歉,我是很高興的,可是又好難過。”少女用手背抹去淚水,“因為我突然發現,我連我的心事都不知道了。”仿佛被這句話觸動,帕西斯默然片刻“無視太久的話就會這樣。”

“你也有即使抹殺自己的心情,也要保護的人?”少女透過指縫看他。

“嗯。”

“可是我一開始不是這樣。”少女垂下手,把凳子往後挪了挪,耷拉著肩膀,不複先前的活潑,語氣也是無精打采的,“我希望他們能聽我說話,安慰我,但哥哥說女孩子隻要會撒嬌就行了,任何東西他都會買來給我;優也是,隻會對我傾訴,從來不管我想什麼。我不是人,是寵物,垃圾桶!偏偏……我還是愛著這樣的他們。”

“……”

“就連我唯一的知心朋友,也是把我當成他的慰籍。真是的,男人怎麼都這麼自以為是呢?”

“因為有你這樣默默忍受的女人。”帕西斯尖刻地頂了回去。黑發少女怨懟地瞪了他一眼“你知道那三個男人是怎樣的大人物麼?他們根本沒空聽一個小女孩嘮叨!而且我是我哥哥養大的,他要把我養成什麼樣的人,我根本毫無反抗之力!”

“那就……沒辦法了。”

“撲哧!”少女破涕為笑,“你是個好男人,因為你懂得反省。”帕西斯很是尷尬,情不自禁地彆開眼“沒這回事,我是遷怒型的。”

“但是你聽我說話啊,一般的男人決不會有這耐心,也沒衝我發作。”黑發少女再次托著腮幫,定定注視他,眼底閃過一道異彩。這時,服務生端著一隻沉重的托盤辛苦地爬上來,把飯菜擺上桌。

“怎麼隻有一副餐具?再去拿一副。”帕西斯微微蹙眉。

“呃,這個……”服務生麵露難色。

“快去!”趕走了他,帕西斯把自己麵前的餐具遞給對方,“你先用我的吧。”少女笑嘻嘻地接過“謝謝,你真是位紳士。”

聽著對麵傳來的叫好聲和乒玲乓琅聲,有一種久違的溫馨浮上心頭,帕西斯對於一個陌生女孩能帶給自己這種影響感到不解。

“咦,你額頭有個漂亮的花紋哩。”吃得差不多時,黑發少女宣布自己的發現,一邊用手巾抹嘴。

帕西斯反射性地按住前額,隨即覺得這個動作太孩子氣,又放了下來。

“是烙印嗎?”

“是詛咒。”帕西斯冷哼,灌了一大口茶消火。這個代表協調神的印記,即使用幻術也遮不掉,所以作為[索貝克]期間,他都小心地用劉海或發帶掩蓋,現在變了回來,索性也不管了。然而一被人注意到,還是很惱怒。

“詛咒?不像嘛,倒像貼上去的。”少女一雙貓兒般的黑眼趨近他,期待地問道,“我可以摸摸看嗎?”

“……請。”反正被摸也不會少塊肉,還可以看作是對那瘟神的侮辱,帕西斯大方地允了。觸及肌膚的手指卻意外的冰涼,令他顫了顫。

摸著摸著,黑發少女微微一笑,是有彆於先前,成熟而深沉的笑容“為什麼你會變成這樣,賀加斯?”

銀發青年一凜,與此同時,一股熱流沿著指尖滲入,使他的雙眼違背意識地合攏。

“帕西斯!”

一直保持沉默的刃霧跌到地上,在落地的瞬間解除隱形術,焦急地拉扯主人的衣袖。

“哎呀,還有條小狗啊。”泰然起身的少女一訝,笑著彈了下手指,“那就一並帶走好了。”

過了幾分鐘,服務生拿著餐具嘀嘀咕咕地上樓“明明隻有一個人,還要兩副餐具,真是奢侈。”接近樓梯口時,他換上一張殷勤的笑臉“讓您久等……咦!”

環顧空蕩蕩的二樓餐廳,服務生錯愕不已“人呢?”

三天後的傍晚時分,楊陽一行到達了湖風鎮。

迎麵吹來的風充滿草木和湖水的芬芳,讓人感覺猶如身臨夢境。凝視眼前古色古香的小鎮,楊陽露出感動的神情“哦哦,這才是真正的世外桃源啊。”

“累死了,趕快找家旅館休息!”昭霆的大嗓門打破了友人的陶醉,以至換來一個暴栗。

“好像會發生很好的事。”維烈微笑。肖恩和莎莉耶歪著頭不解。其他四人曾親身領教過這個同伴身為魔族的第六感,聞言大喜“真的嗎,維烈?”

“嗯,不過…好像隻限我自己。”

“切!”昭霆嗤之以鼻,“空歡喜一場!”希莉絲笑道“這也很好啊,恭喜你。”維烈正要說話,一個路過的商販道“你們是冒險家嗎?運氣真好。”

“怎麼說,大叔?”楊陽端出一貫的和煦笑容,絲毫不見剛才的暴力。

“馬上就到魔女現象啦,要睜大眼睛看哦。”

“魔女現象?”眾人麵麵相覷。希莉絲擊了下掌“就是這裡最有名的景觀吧?我也沒看過,一定要好好見識一下。”肖恩好奇地問道“是什麼景觀?”

“與其讓這位小姐回答你,不如自己看。”商販手指東北角,“喏。”眾人順著他的指點看去,隻見半邊碧湖,從有些模糊的岸線延伸開去的是大片看不到儘頭的森林,越往上越暗沉的綠色上麵是黃昏的天空。突然,綠與橙中間出現一條銀色的邊線,隨著亮度的提高,寬度也在不斷增加,整座森林像被一隻巨大的罩子罩住似的發著光。不知過了多久,中央迸射出一道碗口粗的光線,沒入已經變成藍黑色的夜空。

眾人看著這幕歎為觀止的景象,久久發不出聲。

“很棒吧,不管看幾次都不會膩呢。”商販浮起自豪的笑容,顯然是湖風鎮的人,大概是出去送貨之類,背上的竹婁散發出鮮魚的氣味。眾人如夢初醒,幾個少女由衷感歎“太棒了。”

“可是,為什麼叫魔女現象?”肖恩發現一個問題。

“因為那個森林是[魔女的森林]。”

“魔女的森林?”除了希莉絲和維烈,人人異口同聲。商販放下竹婁,解說道“是很久以前流傳下來的故事了。說森林裡住著個不老不死的魔女,侵犯她的領域會被殺,有時候會抓走看上眼的伴侶。但是大人從來看不見,倒是小孩經常說看到一個穿白裙的大姐姐在林子裡晃悠。久而久之,魔女的名稱就這麼定下來了。”

“好有趣。”喜歡怪談的莎莉耶兩眼放光。怕鬼的昭霆寒毛直豎“聽起來像是貞子一類的幽靈啊。”希莉絲奇道“沒人去求證過麼?”

“求證過了啊,說了大人看不見——對了,你們要留宿的話,推薦你們住[河風]旅館,大前天有個外鄉人在那兒被魔女抓走了。”

“你竟然推薦我們這種旅館?”耶拉姆質問,嘴角抽搐。商販爽朗大笑“因為我看這位金發的小姐滿感興趣的。話說回來,魔女一向隻對美男子下手,所以你們……挺危險的。”他瞪著肖恩和維烈。眾人啞然。楊陽道“魔女隻抓美青年?”

“美少年也在範圍內。”商販又看向耶拉姆。

“……”這不是魔女,是色女吧!

告彆了好心的向導,莎莉耶的提議因為昭霆的竭力反對而作罷,其中不光光是出於怕鬼的心態。於是一行人住進河風斜對麵的旅館[風鈴草],品嘗了一頓以湖魚為素材的美味晚餐。更幸運的是老板請了個路過的吟遊詩人表演。聽完後,楊陽等人都覺得不錯。

“唉,果然還是大前天那位樂師彈得好啊。”隔壁桌的客人卻摸著花白的胡子搖頭。肖恩拉著椅子靠過去“老伯,你是說那個被魔女抓走的外鄉人?”

“是啊,唉!那位樂師真是太出色了,我敢打賭宮廷樂師也及不上他!本來我以為魔女抓走他是要他彈琴,可是等了幾天也不見動靜。”

“真的是被魔女抓走的嗎?會不會是悄悄離開了?”楊陽表示懷疑。旁邊一個客人插嘴“不可能的!那天我就在門口曬魚乾,一上午沒見人經過,然後服務生就大叫人不見了。”

“還有我!我也可以作證!”一名士兵模樣的壯漢接口,“那天上午我值勤,沒看到有人出村!”

就算這樣,也不能肯定是魔女乾的吧?也許是發生了案件;也許他是法師,用卷軸走了。楊陽等人交換疑惑的眼色。這時,旅館裡唯一的女性客人紅著臉道“不過,那位樂師真迷人呢,一頭銀發好像寶石一樣閃閃發亮。如果我是魔女,我也會看上他。”

宛如平地驚雷,楊陽、昭霆和耶拉姆不約而同地站起,齊聲喝道“銀發!?你說他是銀發?”

“對…對啊。”女性顯然嚇了一跳,反射性地縮起肩膀。楊陽追問“眼睛呢?眼睛什麼顏色?”

“綠色,就像綠寶石一樣。”

師出同門的三人再次麵麵相覷。昭霆喃喃道“不會是神官先生吧?”耶拉姆一臉沉不住氣“恐怕是的,符合這特征的人太少了。”楊陽最為冷靜“我覺得不太可能,他前幾天才寄信給我,而且他沒理由來這裡。”

“是你們認識的人嗎?”幾個回過神的客人問道。希莉絲解釋“是他們的師父,你可以說得再詳細點麼?”女性結結巴巴地道“可…可以,頭發和眼睛我已經說過了,五官…他長得很秀麗,皮膚很白,似乎不太健康,人也不太精神,走在路上差點昏倒——啊!他頭發非常長!都長到地上了!你們的師父是不是也這樣?”

呼氣聲,楊陽三人放下提得半天高的心。即使神官吃了增發素,也不可能半年裡長那麼快。

“不是。”耶拉姆搖頭,既是否定對方,也是安撫自己。

餐廳重新恢複原先的熱鬨。肖恩拖著椅子坐回來,道“我建議明天去森林探探。以前的就算了,這個樂師就在大前天被抓走,能救他出來儘量救他出來。”莎莉耶不以為然“你太雞婆了,那人和我們又沒關係,何況也未必是魔女擄走了他。”

“小小年紀,不可以這麼冷漠。”肖恩輕責。莎莉耶臉色微變,不再吭聲。

“嗯,我讚成肖恩的意見。”楊陽沉吟道,“銀發是亞利安族的特征,那人很有可能是神官的族親,為了神官,我也要參與救援行動。”本想反對的耶拉姆立刻表示支持,昭霆更是大聲叫好。

希莉絲注意到席間有個人一直沒說話,表情也很不對勁,便道“維烈,怎麼了?”

“啊,沒事。”魔界宰相發出如夢初醒的聲音,微笑帶過,心裡漲滿了擔憂。

是帕西爾提斯!今晚我要去一趟那個森林!

討論完後,女孩們直奔浴室。由於有充沛的水源,旅館建了浴池,通過管道積蓄熱水。昭霆和莎莉耶一見就歡呼起來,楊陽和希莉絲慢條斯理地脫衣服。

“陽,你有女人味了哦。”

“咦咦!”黑發少女反射性地用內衣遮住胸部,滿臉通紅地驚噫。希莉絲賊笑道“不是外貌,是氣質上的變化,難怪那個商人沒誤會你是美少年——說!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

“……唔。”

“誰誰?告訴我!哎呀,不要告訴我是維烈哦。”希莉絲因為想到兩張相似的臉親熱的鏡頭而雞皮疙瘩直豎。楊陽好笑地道“不是啦,是我師父。”

“喲,師生戀啊,有一手。”

楊陽捶了她一拳,兩人打鬨著往浴池奔去,渾然不覺身後有雙眼睛注視。

“聊天,吵架……唉,我也好想有年齡相仿的朋友。”黑發白裙的少女趴在窗台上幽幽歎息,落寞地轉過頭,掐指算了算,“嗯,三天了,該去釋放那個大混蛋。”

隨著雙腳飛離地麵,她頗為不甘地低語“三億年的囚禁隻用三天的懲罰抵消,我真是太心軟了。”

黑沉沉的樹林深處,無數淡綠的熒光在半空浮動,或聚或散,照亮了一方沼澤地。不時有更多綠光冒出粘稠的濕泥,詭異地彎折延伸,竟是仿佛水藻的觸手。光最密集的地方有一道白影,被綠線絲絲纏繞,衣衫上金痕點點,與慘綠的光交相輝映,形成一種奇詭的美麗。

驀的,白影動了動,睜開一雙渙散的眸。

過了多久了……帕西斯昏昏沉沉地想。

在旅館栽了跟頭,一覺醒來,他發現自己被鎖在這堆惡心巴拉的水藻中間。之後,沒日沒夜地承受身心兩方麵的折磨——那些分不出是實體還是精神體的觸手既可以傷害他的,也可以淩虐他的靈魂。而將他的雙手腕脈扣在頭頂的腦體則壓製了他的[氣],害他彆說鬥氣了,連力氣都使不出。

至於賀加斯的力量,一開始就被那隻冰冷的食指封印。

真是栽到家了。他自嘲。

的傷轉瞬就會好,雖然時不時的疼也可以算是一種折磨,但又怎麼比得上體內一浪高過一浪,無休無止的痛苦?用精神地獄形容也不為過。即使和賀加斯的戰鬥,也從來沒超過一小時。而現在,他估計起碼過了一天。

基西莉亞以協調神為對象設計了這套其實並不過分的懲罰項目,卻沒料到受罰的是個人類。

“!”身體又是一陣劇烈抽搐,帕西斯咬牙忍耐。

他不恨。落到這個地步是他咎由自取,是他大意,是他輕信,活該遭此下場!但是他憤怒——為什麼我要代那個瘟神受苦!?

觸手纏上他的頸項,逼出他強咽下的血液。溢出唇角的黃金溶液襯著譏諷扭曲的笑弧,分外詭譎。

哼……罷了,至少不會想睡。

前方傳來輕微的異響,一個纖細的身影降落在草坪上。蔓延至岸上的觸手自動退到兩邊。月光靜靜流瀉下來,交織出迷離的色調。

“賀加斯。”黑發少女凝視被綠光包圍的青年,眼神複雜,“你的模樣看起來很淒慘。”

帕西斯不答,積累開口的力氣。

“生氣了?不會吧,這種花招對你不過是小兒科,頂多傷了你身為神明的自尊。”

“你哪隻眼睛看到我是賀加斯!”帕西斯以為自己是用吼的音量,結果隻比說話聲大一點,加上一陣急咳,使他的氣勢降到最低,但光是內容就足夠讓對方吃驚了“什…什麼?”

“!你也是,蘭修斯也是,都瞎了嗎?把我看成那個瘟神!我有哪裡像他?哪裡!”

黑發少女更動搖了,比起最後的質問,開頭的大罵更令她心驚——那位超級自重的神祗,決不會口出汙言穢語“你…你不是賀加斯?那你的額頭上,為什麼有他的印記?”

“咳咳……”帕西斯又咳嗽了幾聲,冷靜下來,露出一抹歪斜的笑容,“我是他的附體。在你們這種人看來,我就是他本人吧。”

“天哪!”少女驚悔至極,連忙下令要綠藻釋放對方,卻得不到回應,情急之下不及多想,直接奔了過去,卻被一聲大喝定在當地“彆過來!”

帕西斯的雙手不知何時掙脫了腦體的鉗製,頂著身後微微蠕動的觸手,神色有一絲緊張“先把…先把我的鬥篷拿上去。”

這三天,他不好過,也沒讓這折騰他的鬼東西好過,悄悄破壞了它的腦部。本來差一步就成功了,偏偏監禁他的牢頭在這時出現,刺激了綠藻最後的意識,連帶引發了它的競爭本能。

手下可以感到蓄勢待發的力量,絕對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鬥篷?”黑發少女左顧右盼,借著綠光的照明,很快找到漂浮在腳邊的黑天鵝絨鬥篷,隨手撿起,“可…可是你……”

“彆管我!保住它!”帕西斯厲聲道。少女不由自主地退上岸,將鬥篷抱在懷裡,下一秒,綠藻像撒開的巨網般膨脹開來,觸手伸向四麵八方,伴隨著如瀑的鮮血和一聲壓抑不住的痛呼……

“這聲音……是帕西爾提斯!”

獨自走在密林裡的魔界宰相停下腳步,擔憂之情陡然爆發,朝聲源跑去。

“對不起、對不起……”

將一動不動的銀發青年拖上岸,黑發少女不住啜泣,成串的淚珠滴落在遍布傷痕的肌膚上,泛出燒焦似的白煙,沒有意識的身體也彈跳了一下。發覺自己的陰氣隻會給對方的自療帶來妨礙,她急忙胡亂抹淚,小心翼翼地扶坐起他,靠著一棵大樹。

但做完這件事,她就不知如何是好了,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造成的結果咀嚼後悔的滋味。漸漸的,眼眶又濕潤起來。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帕西爾提斯!”

回頭的刹那,基西莉亞看到了奇跡。

“哥哥,基連哥哥,幫助我!”她跳起來,撲進來人懷裡,嚎啕大哭。無數的情感在胸口翻湧,其中有憎恨也有怨懟,卻都比不上乍然看見親人的狂喜和安心。

維烈震驚得全身僵硬,剛才驚鴻一瞥,看清了少女的長相,和他曾在照片上看過的一模一樣,而且她使用的語言……摩耶語。

“姑姑?”

“咦!”少女詫異地抬起頭。魔界宰相倒抽一口涼氣,近距離的對視衝擊更大,他顫聲道“是基西莉亞,基西莉亞賽普路斯嗎?”

基西莉亞麵露驚駭“你怎麼了,哥哥!不認識我了?”聽到這句話,維烈再無懷疑。

單膝跪地,生性拘謹的青年隻能用最隆重的禮節表達內心的喜悅“姑姑,我不是基連,我不是父親,我是您的侄子維烈。”

“啊!!!”

黑發少女這一驚非同小可,捂著嘴連連後退,腦海一片混亂,“侄子?我的?基連哥哥竟然……對,對啊,畢竟過了三億年,他結婚也不奇怪——哎呀,讓我看看!”

捧起對方的臉細細端詳,基西莉亞嘖嘖感歎“好像,好像哦,簡直是一模一樣。他到底怎麼生的?你媽媽是誰?怎麼一點輪廓也沒遺傳給你?”維烈神色一黯,好半晌才道“我…我沒有母親,我是父親的複製人。”

“什麼!”基西莉亞大吃一驚,隨即冷笑出聲,“果然是那個狂人會做出來的事。”

“姑姑……”維烈不安地呢喃。明了他的心思,基西莉亞眸光轉柔,俯身在他前額印下一吻“沒關係,姑姑疼你。”原以為會遭到嫌棄的恐懼如春陽融雪般消失,魔界宰相低垂的臉龐浮起紅暈。

“啊啊——現在不是寒暄的時候!”想起昏迷的青年,黑發少女一蹦三尺高,轉過身,當場愣住。

坐在樹下的人披散著宛如日陽的長長金發,全身散發出聖潔的光輝,如止水般深沉的眸一霎不霎地回望她。

“賀加斯……”維烈的低語帶著絕望的顫音——賀加斯出現了,是否就代表帕西斯消失了?

“基西莉亞,恭喜你,和親人相會。”

完美的雙唇吐出難以用言語形容的動聽嗓音,卻欠缺人氣,就和那張超凡絕俗的俊顏一樣,木然無情。基西莉亞雙手環胸,冷冷一哂“恭喜我?你心裡真的在恭喜我?”

創世神緩緩站起,動作無比優雅。期間,那身被蹂躪得不成樣子的長袍轉為原本的乾淨潔白,還鑲上了華麗的金色邊線。

“也許你有點誤會,我並不想囚禁你。”

“是啊,你隻是想救我,又不能破壞平衡,才把我關在這裡。”漆黑的雙眸蘊著深不見底的哀傷,“三億年啊!你知道我是怎麼過的?我寧願當初死了算了!”

被那淒厲的控訴刺痛了心,賀加斯垂了下眼,語調泄露出一絲塵封的情感“基西莉亞,我愛你。”

維烈晃了晃,反而是他身旁的人不為所動,漠然回應

“神的愛,我要不起。”

難堪地抿了抿唇,賀加斯隻須臾就恢複了一貫的淡定“也罷,我也料到會是如此。三億年不見你,隻是自欺。”基西莉亞微微一顫,但還是不說話。

“你走吧,回到親人中間。”

“你肯放我走?”基西莉亞難以置信地反問。賀加斯一字一字道“不是沒有條件的。你的存在會影響法則,所以除摩耶以外的地方,你一天最多隻能待半小時。超過期限,我就會親手毀滅你!”

“賀加斯……”基西莉亞不驚也不怨,隻是歎息,“你不累嗎?這樣子,你不累嗎?”

“我是神,愛上人類,已是罪無可恕,豈能再加深罪孽。”賀加斯回避了她的問題。

基西莉亞搖了搖頭,對他莫可奈何。維烈終於逮到機會插口“帕西爾提斯呢?他還活著嗎?”

“對了!那個人!”基西莉亞氣得直跺腳,“你怎麼能用人類做附體!”

“是人類的罪孽。”

“什麼?”基西莉亞一怔。知曉內情的維烈咬了咬牙“不是他的罪。”賀加斯淡淡瞥了他一眼,答道“他還活著,但隻是時間問題。”

“……”維烈一時不知該高興還是難過。倒是基西莉亞先重整旗鼓,插腰道“把身體還給他!這本來就是他的身體!”幾近放肆的命令卻得到正麵的回應,一道白光閃過,創世神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帕西爾提斯!”維烈及時扶住癱倒的銀發青年,感到懷裡的身軀從柔軟到緊繃,關懷地道,“你沒事吧?”

“……承情。”帕西斯推開他,調整了一下呼吸,朝基西莉亞伸出手,“鬥篷。”

“對不起。”剛剛威風八麵的少女此刻卻像個無助的小女孩,怯生生地將疊好的鬥篷遞給他。

沒理她,帕西斯繼續索要“刃霧。”

“那隻狗嗎?我…我把它放在森林的出口了。”

二話不說披上鬥篷,帕西斯轉身離去。目送他的背影,基西莉亞又哭得淅瀝嘩啦,這可讓維烈慌了手腳“姑姑!?”

“嗚嗚,維烈……”基西莉亞淚眼婆娑地看著他,自責得語無倫次,“怎麼辦?我傷害了他,我恩將仇報……他是個好人,請我吃飯,送我靴子,還聽我說心事,我卻把他當成賀加斯報複,他一定恨死我了!”

總算明白前因後果,魔界宰相長歎一口氣,輕拍對方的肩膀“不會的,他不會恨你。”

“騙人!”

“是真的,這世上能傷到他的隻有兩個人。不過…因為你的緣故,他可能會更加憤世嫉俗。”

基西莉亞呻吟了一聲。維烈苦笑“您想必也感覺出他是什麼樣的人,事情變成這樣是很遺憾,但從客觀看,你反而幫了他。”

“維烈,我已經不是elene了。死亡的那一刻,我就失去了所有的能力。”

“呃!”維烈呆了好一會兒,結結巴巴地道,“那…姑姑現在是?”

“什麼都不是——你大概不知道,我們這種人的靈魂,冥界是不會接納的,的死亡就等於靈魂的消亡。”基西莉亞苦澀一笑。維烈沉默片刻,輕聲歎息“我知道。”

“哦?那我解釋起來就方便多了,其實我應該早就完蛋的,是那個笨蛋硬讓我活了下來。可是他是生之神,無法讓我以靈魂形式存在,就向他弟弟借了點力量,改變了我的體質,使我的身體可以容納死魂,所以現在的我,是人不人,鬼不鬼。”

“姑姑……”維烈遲疑著摟住親人,笨拙地安慰,“這不壞,我…我…大家都會高興的。”基西莉亞綻開真心的笑靨“你這孩子,跟你父親的性子完全不同呢。”

次日清晨風鈴草旅館——

“咦!!維烈的姑姑!!?”

才應同伴的指示戴上[尼布卡之耳],眾人就聽到這一爆炸性的消息。魔界宰相笑得像個靦腆的後輩,一手放在親人胸前“我來介紹,基西莉亞賽普路斯。”

“請多指教。”黑發少女鞠了個90度的躬。

“真…真的有人。”昭霆茫然地瞪著虛空。希莉絲還有點回不過神“魔女竟然是……這名字起得真貼切。”肖恩打量基西莉亞,笑道“挺像你的,也是黑發黑眼。”

“你看得見我!?”

“哎,我是……”

“姑姑,肖恩也是靈體。”維烈解釋。基西莉亞激動地抓起棕發青年的手上下搖晃“太好了太好了,我還是第一次遇上同類!”餘人見狀大吃一驚。楊陽衝口道“她可以碰到肖恩?”

“姑姑的存在比較複雜,你們也可以摸得到她,但是看不見她的樣子,聽不見她的聲音。”

“好好玩。”莎莉耶嘗試著伸出手。基西莉亞立刻親熱地握住,與她攀談。耶拉姆也不問同伴是怎麼找到這個親人的,隻道“你準備怎麼安置她?”維烈恬靜地微笑“我本來想把姑姑送回摩耶,但她不肯,說要多照顧我一段時間,所以我打算讓她住在肖恩原先住的鏡子裡。”

“這沒問題,我一直好好保管。”楊陽解下垂在腿側的手鏡。基西莉亞把注意力轉向她,尖叫“啊——你長得好像維烈!”

又來了。眾人歎氣。

“姑姑,是巧合,楊陽和我沒有血緣關係。”維烈略帶不自然地道。基西莉亞眼珠一轉,笑開顏“失禮了,那大家介紹一下吧,我想認識認識侄子的朋友。”這是個合理的請求,眾人欣然報名。

輪到自己時,昭霆突然想起一件事“你為什麼搶美少年?”

“啊?”基西莉亞錯愕地看著她。維烈也皺起眉頭“對了,姑姑,你為什麼綁架附近的青年少年?湖風鎮的人說你時常這麼做,所以才叫你魔女。”

反應過來後,基西莉亞憤慨地大喊“這是誣陷!我從來沒綁架過人!除了……”還沒說完,一隻手伸過來,緊緊捂住她的嘴。

“除了誰?”眾人懷疑地瞄著像演獨角戲的同伴。維烈乾笑“就是那個外鄉人,姑姑擄他彈琴,昨天已經釋放了。”

“哦。”

這小子瞞了很多事呢,今晚一定要好好盤問他!基西莉亞白了侄子一眼。從這一眼,維烈明白姑姑已會意而且不會泄密,放心地鬆開手。

“不過,不是基西莉亞小姐的話,綁架犯會是誰呢?”楊陽抱胸沉吟。

雖然增加了一個同伴,但是對冒險隊伍並沒有造成什麼影響,一來這位新成員不需要進食,二來她每天隻能出來半小時,就和寄居在肖恩胸前口袋裡的沙之精靈一樣。對此好奇心旺盛的昭霆曾提出質疑,被維烈以“體質問題”含糊過去,倒是基西莉亞本人乾脆地予以解答,然而她的答案更讓人一頭霧水。

“是某個除了臉蛋身材一無是處的大冰塊爛木樁臭石頭老頑固死心眼沒人味的家夥製定的規矩!”

在場的聽眾都眼冒金星。頭暈目眩的狀態過去後,昭霆問耶拉姆“她說的是不是你”,得到一個“你是白癡嗎”的眼神。

應該和侄子一樣活了n年的基西莉亞卻完全沒有滄桑的痕跡,很快就和女孩們打成一片,但在小關節上又顯出細致的考量,臨走前要維烈放了個法器在森林裡。

魔女現象來源於她本身,因為她異常的存在而歪斜的[氣],每晚以光線的形式散發出去,通過大自然的力量平衡淨化,如此周而往始。所以她走了之後,森林就會恢複原樣,不再有魔女現象,這麼一來以旅遊為主要業務的湖風鎮將大受打擊,才需要能製造出類似幻象的法器。

從有暖撲撲的床可睡到風餐露宿,本來叫得最響的是昭霆,幸好一行人在湖風鎮補充了食物,在野地裡也可以吃得很好,誰都沒有怨言。當晚,眾人就圍坐在溫暖的篝火旁,大塊朵頤。

蘋果酒,柳橙汁,煮蔬菜,奶油濃湯,葡萄枝烤牛肉和加熱過的鮮嫩火腿,構成美味而豐富的一餐。

“維烈,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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