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娃留下一個奇異的笑容,轉身沒入水中,接近海底時,一群海精靈衝出來堵住了她的退路。
“殿下,那兩個陸上人呢?”領頭的男性精靈喝問。在他身後,頭戴珍珠王冠,披著墨綠色長卷發的威儀婦女一臉痛心“埃娃,你怎麼能做出這種傻事!”
“十三個。”瀏覽了一圈,海精靈公主詭異地彎起唇角,“剛剛好。”
蒼冥色的巨大火焰跳躍了一下。
隨著抑揚頓挫的咒語,火光越來越盛,最後爆出一片燦爛的青芒。暗度恢複後,火焰不見了,原來的位置出現一把精致絕倫,纖細秀雅的法杖,骨白的色澤卻透出幾分不祥的死氣,中央流動著黑色的不明物質。
一隻白皙修長的手握住杖身,輕輕拔了出來。
“隻召喚出冥靈之杖,掃興。”
帕西斯揮了揮法杖,以試手感。趴在他肩頭的刃霧道“是不是你火候不到家?”
“不是。吞日喜魂,噬月愛血,我還沒收集到足夠的靈魂和鮮血,所以它們不理我。”摩挲久違的法器,新出爐的死靈法師微笑。
“這種邪劍邪鞭,虧你用得順手!”
“當然是因為我比它們更邪惡。”
妖獸搖搖頭,突然繃起身體,瞪視再度燃燒的蒼色火苗。比它更早察覺的銀發青年叮一聲讓法杖的尾端落地,閒閒笑道“冥法王大駕光臨,有何貴乾?我回歸舊職,應該不會讓你詫異才是。”
緩步走出火焰的正是一身黑袍的普路托,兜帽放下,露出微帶苦笑的清雅麵容。
“詫異倒不詫異,傷腦筋是真的。”
“為什麼呢?我從來不給你添麻煩,靈魂都好好地收在吞日裡,要麼就施法用。”
“帕西爾提斯,不是我危言聳聽,那把凶劍你最好彆再碰。雖然你意誌堅定,不會被它控製,但也必然會受到影響。”普路托語氣凝重地警告。帕西斯不在意地聳聳肩膀“物沒有善惡,我的行為取決於我的意識,與劍無關。而且,好久沒見到前妻大人了。”
“……你還沒釋放羅莎米亞的靈魂?”
“喂,你這個冥王是怎麼當的。”帕西斯咋了咋舌,法杖改為靠在肩上,“是她自己不願意離開劍!我和她之間的恩怨,在我殺了她的一刻,就煙消雲散了,偏偏還賴在裡頭,弄得吞日和我都不自在——所以我討厭死心眼的女人。”普路托輕輕一歎“她愛你,帕西爾提斯,也許比魔王陛下更愛你。”
“那又如何,我愛的是菲莉西亞。”
“算了,這不是我有權置緣的問題,我今天來也不是為這件事。”普路托神色一緊。感到他的認真,帕西斯姑且聽之“願聞其詳。”
“他出來了。”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卻讓銀發青年的雙眼瞬間籠上血霧,爆發出漫天的憎恨,目光之苟烈,連冥法王也不禁倒退三大步,周身發冷。
但隻片刻功夫,這一切波動就收得乾乾淨淨,取而代之的是壓抑的陰冷,飄浮在室內。
“他不是被關在魔界?”
“具體情形我也不清楚,但是他確實出來了,而且已經侵占肖恩的身體。”
鏗!異常清脆,像是金屬敲擊的聲響與普路托的語尾重疊。看也不看冥靈之杖砸出的深坑,帕西斯咬牙低咒“維烈那家夥果然一點也不可靠!”
“阿嚏!”
魔界宰相打了個老大的噴嚏。一旁的金發少女立刻仿佛驚弓之鳥般跳起來“你又感冒了!?”
“沒有,沒有。”連忙澄清,維烈打量室內,“肖恩呢?”
“這個時間他肯定在廚房,女魔…這艘船的船長規定他五點就必須上班。”莎莉耶言下有幾分不平。維烈想了想,道“我也上船好幾天了,都沒跟船長打過招呼——莎莉耶,你帶我去好不好?”
“去乾嘛,當心她也壓榨你。”
“我們在這裡白吃白住,打工是應該的。”維烈包容地笑道。說不過他,莎莉耶隻好帶路。
不料才走到門口,就被一個水手趕了回來“非常時刻,請不要離開房間。”
“什麼非常時刻?”莎莉耶不滿地質問。水手朝維烈投以好奇的目光,如實回答“我們要去獵船,非戰鬥人員不允許參加。”兩人麵麵相覷,維烈和氣地道“我們無意違反船上的規矩,隻是肖恩——”
“他一會兒就下來,放心,有危險會通知你們。”說著,水手關上門。
拄著手上的拖把,棕發青年微微喘息。迎麵走來的傳令兵見了,關懷地問道“肖恩,是不是傷還沒好?瞧你動作也不及以前靈活,笨手笨腳的。”
“是有點痛,不過沒大礙。”抹了把汗,肖恩露出好奇的表情。“對了,到底要去哪兒?”
“抱歉,這是軍事機密,我不能透露。你把這塊地拖好,就回房去吧。”
“哦。”肖恩乖乖答應,慢條斯理地拖地,在心裡計算時間。當他拖第二遍時,了望的士兵大喊“船長,有人騎海豚接近,左麵!”
“你怎麼還在甲板上?還披頭散發的。”判斷出來人沒有威脅後,走出船長室的拉克西絲先數落了“奴隸”幾句,再回頭細瞧,頓時皺起眉頭,朗聲道,“減速!”
“停下來!前麵的船停下來!”
緊接著,海風送來兩個清脆的女聲。肖恩衝到船舷,叫道“希莉絲!昭霆!”
果然是她!拉克西絲做了個手勢“放小船!”然而沒等船放下,希莉絲已經抓住情人拋出的纜繩,飛快爬上,撲進他懷裡。
“希……唔!”剛張開的唇被堵住,四下響起一片口哨聲。
良久,紅發少女才稍稍放鬆手勁,餘悸未平地道“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棕發青年捂著嘴,似乎受驚過度還沒有回神,讓他清醒的是一個嘹亮的怒喝“喂,你們要親熱也彆忘了彆人啊,快拉我上去!”
兩人剛把罵罵咧咧的昭霆拉上甲板,拉克西絲已來到近處,一臉見到熟人的喜悅“好久不見了,丫頭。”
“元……”希莉絲吃驚地指著她,叫得驚天動地,“元帥!?”
“什麼!”肖恩和昭霆一齊傻眼。
“哦嗬嗬嗬,正是我。”拉克西絲翹起大拇指,比了比肖恩。“你看中的男人?不錯。”希莉絲不好意思地紅了臉“哪裡,呆頭呆腦的。諾因好嗎?還有莉莉安娜。”她懷念地問起兩個童年玩伴。
“那臭小子就跟你記憶裡一樣活蹦亂跳沒有長進,莉亞倒是穩重多了。怎麼樣,跟我回去吧,他們都很記掛你。”
“對不起,元帥,我答應了陪同伴完成旅行。”希莉絲婉拒,然後四下環顧,用怪異的眼神端詳對方,“倒是您,乘著這樣一艘船,穿著這樣一身衣服是想乾嘛?連克魯索大哥也打扮得不倫不類。”
參謀長歎氣“簡而言之,就是閣下在元帥府待膩了,出來找樂子。”
“我猜也是。”
“胡說八道!我是出來懲奸除惡!”拉克西絲轉頭教訓部下。肖恩插口“你是要去偷襲東城海軍吧,那我的同伴們怎麼辦?”
“……”希莉絲和昭霆驚訝地看著他。拉克西絲主仆也浮起意外之色。
裝飾得富麗堂皇的船長室內,長相清秀,一看就知道是女性的小廝把玫瑰紅茶分送到主客麵前,退了下去。端起茶杯啜了一口,拉克西絲掃視對座的五人,坦然道“老實說,我本來不打算管你們的同伴。”
昭霆立刻橫眉怒目。其他人的表情還是很沉著。
“情況我已經了解了,元帥。”瞥了眼桌上的地圖,希莉絲代表發言,“這場戰鬥我們不打算介入,所以也無權要求你幫助我們……”
“不對,希莉絲!”莎莉耶打斷。“她是跟蹤小姆才找到東城的海軍,她欠我們!”
“你們可沒答應讓我跟蹤哦,小妹妹。”拉克西絲眨眨眼,促狹地笑了,“所以我一點也沒欠你們,反而是你身邊那位,總共欠我兩萬八千七百四十三金幣。”正在喝茶的維烈嗆住。餘人石化。
“你怎麼會欠這麼多錢!?”幾個少女驚呼。青年連連擺手“不關我的事,是她亂加的。”
“哼,你不承認也無所謂,我這裡都有字據。”
希莉絲定了定神,道“總之,我希望您看在我母親的麵子上,借我們一艘船,我們自己去救人。”拉克西絲銳利地注視她“你還不夠冷靜哦,丫頭。在那種混亂的情況下,你們離開了大隊還能平安嗎?簡直是最好的靶子。還是等我勝利後再說。”昭霆心急口快“你能保證你一定勝利?”
“隻要你們不添亂的話。”拉克西絲信心十足。莎莉耶咄咄逼問“萬一楊陽他們在混戰中出事,你拿什麼賠?”
“賠?指揮官出事的機率還比他們大。羅蘭那偽君子一向照顧平民,他的部下也不例外,肯定讓他們待在後方。”
維烈輕輕放下茶杯,溫和地道“請問,如果我能夠確定楊陽他們的位置,元帥願意幫忙嗎?”拉克西絲沒有回答,疑惑地打量他“你…好像有點眼熟。”
“呃——”
“想起來了!你是搞砸拍賣會的小羊之一!”拉克西絲擊了下掌,轉向昭霆,“還有你!”棕發少女啐道“什麼小羊,本小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嚴昭霆是也!”莎莉耶習慣性地吐槽“你以為你是山大王啊。”
“你的頭發怎麼變成黑色了?”沒理會兩人的拌嘴,拉克西絲盯著維烈。
“本來就是黑色,那時是有點原因。”維烈含糊過去,拉回正題,“就如希莉絲所說,我們不想牽扯進這場戰爭,而東城一方應該也不會讓平民參戰,所以隻要元帥肯割愛,我們有把握自己救出同伴,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拉克西絲換了個閒散的坐姿,懶懶揚唇“如果不是丫頭出現,你這個要求我絕對不會答應,不過現在嘛……”她瞥了希莉絲一眼“我相信她看人的眼光。”
乘坐著拉克西絲撥出的船,一行人離開了海盜的本隊。
“我們就這麼衝進東城的隊伍救人?”昭霆的眉間寫著懷疑,她雖然頭腦簡單,卻不是傻瓜。掌舵的士兵翻了個白眼“怎麼可能,沒看到上麵的旗子嗎?”
繡著八頸黑龍王的深藍錦旗。
“這麵旗子怎麼了?”
“……”士兵差點跌倒。維烈代為解釋“是東城的軍旗。”昭霆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莎莉耶不失時機地譏刺她孤陋寡聞,兩人又吵起來。希莉絲詢問剛站穩腳步的士兵“是你們俘虜的船?”
“嗯。”
“暗號呢?暗號不知道的話還是沒法接近。”
“放心,知道,閣下做事不會有疏漏。”士兵的語氣充滿了敬佩。
“是啊,真希望成為像元帥一樣的女人。”希莉絲由衷感歎,突然想起什麼似地左顧右盼,“肖恩呢?肖恩跑哪兒去了?”
“對哦,剛剛還在。”被她一提醒,餘人也覺得奇怪。維烈蹙眉,忽而有些不安,道“我們分頭找吧。”士兵不同意“馬上就到預定海域了,你們還是待在這兒比較好,他這時候多半在船尾喂海豚。”
“那我一個人過去看看。”不放心情人,紅發少女獨自走開。
穿過甲板,一道熟悉的身影躍入眼簾,海風吹動披散的棕發,露出蜂蜜色的頸項,其中隱隱有個紅色的東西。希莉絲一怔,正待細看,聽見她腳步聲的肖恩已然轉過頭,一邊整理發絲,一邊朝她微笑“希莉絲。”
紅發少女怦然,心裡有股怪怪的滋味。情人一直對她很溫柔,但多少有點寵後輩的感覺,從來沒有這樣柔情似水地笑,很不適應,當下手腳僵硬地走近“你在這裡乾什麼?”
“想點事情。”肖恩兩手倚著船舷,遙望遠方的海平線。希莉絲關懷地看著他深思的側麵“又在想以前的事了?跟你說過想不起來就彆想了。”
“不是,我在想要怎麼下注。”
是押那個女元帥好呢,還是素未謀麵的東城指揮官好。以前隻有一個東方學舍,根本不用遲疑,現在的局勢好複雜,他來了幾天都沒摸清。
“下注?”希莉絲愕然——難道他迷上了賭博!?肖恩轉向她,眼裡浮起一絲她看不懂的笑意“緣分真是不可思議。”
伸手撫摩那火焰般的紅發,在頸項處遊移了一陣,青年勾起她的下顎,緩緩俯下身。仿佛被蠱惑了一般,少女動也不動地任他靠近。
轟!遠處穿來一聲疑似炮擊的巨響,希莉絲刹時回過神,反射性地推開他,紅著臉跑開。
“可惜,差一點就能再送給那家夥一頂綠帽。”
凝視她的背影,棕發青年遺憾地低語。
“那邊好像已經開打了。”
昭霆興奮得跳上跳下,可惜這個距離,隻能模糊地望見五顏六色的魔法光芒,具體什麼戰況完全看不清楚。
偵察兵喊道“看到目標了!有兩艘護衛艦,接下來怎麼辦?”
不用他通知,其他人也捕捉到作為標識的紅影——盤旋在三艘船上方的菲尼克斯。
“有護衛艦?不妙。”希莉絲皺眉,“即使用暗號上了船,一發現不對他們還是會攻擊。”掌舵士兵也一臉苦惱“是啊,沒想到會對區區兩個平民施加這麼嚴密的看護。”
“沒關係,停在這裡就行。”維烈胸有成竹地道,“我和肖恩隱身飛過去,把人救出來。”被指名的人一愣“為什麼不用空間彎曲術?更方便吧。”維烈還沒回答,昭霆先叫出聲“你忘啦,維烈現在不能用空間魔法。”
“哦。”肖恩聳了聳肩,輕描淡寫地道,“但我會啊,用次元門,來回也比較快。”
“我沒意見。”想不出反對的理由,維烈點點頭。於是肖恩吟唱咒文,一道閃耀的框形門扉漸漸浮現。
兩人進去後沒多久,楊陽和耶拉姆就相繼跨出門。昭霆歡呼著抱住表姐,問長問短。見她無恙,耶拉姆顯然鬆了口氣。莎莉耶像要跟損友彆苗頭似地給了他一個擁抱。
然而守在門口的希莉絲等了會兒,不見另兩人出來,擔心地喚道“肖恩,維烈,怎麼了?”這一叫,餘人的注意力也轉過來。
回應他們的是爭吵聲“你乾嘛殺了他?”
“這是下意識反應,他都用冰錐丟我了。現在後悔也沒用,隻好全殺光。”
“等等……”
“能等早等了,我可沒那麼多力量維持次元門——進去!”話音剛落,維烈一個踉蹌出現在眾人麵前,肖恩緊跟其後。
“怎麼回事?”楊陽的質問與爆炸聲重疊,遠遠的,三道濃煙直衝雲霄。
“得趕快離開了,幸好這是巡邏艦,戰艦之類追不上。”肖恩先朝舵手比了個出發的手勢,再主動解釋,“一個法師發現了我們,我不小心殺了他。為了避免後遺症,隻好偽裝成是海盜襲擊。”
“果斷的處置。”希莉絲首肯。其他人也挑不出什麼岔子,隻是覺得很不舒服。這時一個聲音在頭頂響起“完事了!你竟然叫我屠殺毫無反抗之力的人類!”
“哦,小姆,辛苦了。”肖恩抬起頭,誠心慰勞。他是真的認為這隻火鳳凰還比較有用比較機靈。楊陽第一個會意,臉色大變“你要小姆殺人!?”
“我沒辦法在短時間內釋放三個那麼大的火球啊。”
“可是……可是……”
“行了,下次我自己動手。”不耐煩她的指責,也受不了這堆婆婆媽媽的人,肖恩推開她想走路,正巧船隻起航。耶拉姆暈船症又犯,手酸足軟下向他靠去,兩人一齊倒地。
一瞬間,青年的前發揚起,露出額心的印記。
“嗚!”肖恩捂著背痛呼。耶拉姆則是按住嘴壓抑反胃感。餘人見狀急忙上前攙扶。
“死小鬼,你怎麼這麼笨手笨腳!肖恩也是!”昭霆數落。被這句話觸動,維烈心中的不安更甚,驚疑不定地停下腳步,回憶剛才看到的景象。
一黑一白兩個六芒星,沒錯啊,到底哪裡……
腦中驚雷乍響,他衝口道“你不是肖恩!!!”
“哎呀。”棕發青年險險避過激射而來的風刃,一個輕巧的翻身躍出船外,懸坐在空中,撫摸胸口的劃痕,嘖嘖連聲,“真舍得啊,這個身體可不折不扣是他的哦。”
楊陽等人被這個變故搞悶了,呆立在原地。
“席恩……席恩……”維烈喃喃念著讓他血液沸騰的名字,全身發抖,“你竟然還敢出現——”
“我為什麼不敢?”席恩一臉無趣地反問,同時將滑到前麵的長發撥回去,“你對我咬牙切齒,我還沒對你齜牙咧嘴呢。”
“以你對肖恩做的事,下十八層地獄也不夠償還!”
“我們兄弟之間的事,幾時輪得到你插手了?”
“s!”昭霆大聲喊停,手指對方,一字一字道,“你是誰?”其他人也一霎不霎地盯著他。
“席恩,肖恩的雙胞胎哥哥,請多指教。”棕發青年左手平舉胸前,行了個標準的見麵禮,卻隻是讓眾人更加混亂。楊陽眼望維烈“他是肖恩的哥哥?怎麼沒聽他提起過?”
“因為他壓根不記得!我也希望他永遠忘記這個豬狗不如的哥哥!”用吼的回答她,維烈踏前兩步,聲色俱厲地道,“立刻滾回摩耶!不要讓我親自動手!”毫不在意他的威脅,席恩淡淡冷笑“現在的你做得到嗎,宰相大人。”
下一秒,一個石破天驚的叫聲震懾住所有人
“他是肖恩!”
希莉絲衝到船舷,指著席恩頸側的鮮紅圖案,“那個記號,是[魂憑術]的記號!你是靈體,卻占用肖恩的身體,對不對!”
一片鴉雀無聲。
“未來弟媳挺有學識,不錯。”席恩笑著坦承,把玩胸口的定幻石,“真感謝那個叫月的人呢,給了他這麼好的法器,不然我還出不來。先旨聲明,那家夥還在裡頭,隨隨便便攻擊的話,可是會讓他受傷,甚至一命嗚呼的哦。”
“你…你怎麼能用親弟弟當靶子,還侵占他的身體。”震驚之下,楊陽有點語無倫次。維烈苦澀地低語“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席恩露出孩子般的炫耀表情“沒錯,第一次時,我用他的身體了他的女弟子,再用他的手掐死了她,把他的養女和其他徒弟也折騰了一番,那時侯真是快樂啊。”
這回,死寂中加入粗重的喘息。人人用看怪物的眼神,看著那個披著人皮,言笑晏晏的青年。
“席恩,你這個畜牲……”唯一知曉內情的維烈衝擊較小,還能說得出話,但是,重溫舊事讓他心裡的憤怒更加滿溢,恨不得將對方撕成碎片。
偏偏他不能。
“叫我惡魔或暗之子不是更好?東方學舍那幫老兒就是這麼稱呼我的。你叫我畜牲,可是連肖恩也罵了。”席恩笑嘻嘻地糾正。昭霆跳起來“你不是畜牲是什麼!做出那種事……天哪!我都不敢重複!”說到最後,她歇斯底裡地抱住腦袋。耶拉姆臉色鐵青地質問“你和肖恩到底有什麼深仇大恨,這麼對待他!”
“我對他的恨深著呢。”席恩低下頭,觸及水麵倒影的一刻,眼中燃起熊熊火焰,“他的痛苦,就是我的快樂,包括他周圍的人也一樣!”
這是怎樣扭曲的恨意……楊陽情不自禁地搖頭,對方的下一席話更讓她顫抖起來“就像那個時候,我看出媽媽想殺我,騙他玩互換遊戲。果然,媽媽把他當成我摁在水裡,那情景實在太美妙了。”
[對不起,席恩。]
仿佛又聽見那悲痛的道歉,感到冷水灌進口鼻的窒息感,黑發少女抓著領口,呼吸困難。
“可惜最後關頭還是發現了。不不,幸好沒淹死他,不然就沒有之後那麼多樂子了。”回過神,席恩掃視呆若木雞的眾人,定在希莉絲身上,歎了口氣,“好遺憾啊,弟媳,你的吻真的很甜美,我本來想今晚就和你上床,卻讓某個好事者破壞了。”
希莉絲臉如白紙地蹣跚數步,被一隻手從後麵扶住。
“你母親因為雙子的迷信不得不殺你,這不是她的錯,更不是肖恩的錯!”怒視那雙毫無昔日澄淨,隻有嫉妒和仇恨的琥珀色眸子,楊陽義正詞嚴,“你把一切都發泄在無辜的弟弟頭上,這豈是男子漢大丈夫的行徑,又哪裡是一個哥哥的作為!”
“漂亮話誰都會說。”席恩一笑置之。楊陽的語氣一轉為苟烈“這不是漂亮話!我是肖恩宿命的另一半,我了解他的心情!你把他害到今天的地步,逼得他隻能用忘記來逃避,不管有什麼苦衷,都不可原諒!”
席恩沉默下來,但並不是被她的話觸動,而是發現了異樣。
“你…很可疑。”
“什麼?”
“這張臉,這種說話口氣……”席恩目光閃動,斜睨維烈,“宰相大人,你屢次否認和她有血緣關係,我看未必哦。”
“你彆碰她!”維烈幾乎用撲的擋到楊陽麵前,高度戒備的神情無論誰看了都覺得可疑。
清亮的笑聲響起,席恩好整以暇地揮揮手“放心放心,我沒有惡意。”昭霆和莎莉耶異口同聲地罵道“你騙鬼啊!”
“那位金發的小妹妹也罷了,棕發的小姑娘也這樣說,可真是忘恩負義。你以為是托誰的福才能重見天日的?”迎視希莉絲和昭霆驚訝的視線,席恩笑了笑,“不錯,是我叫埃娃把你們放出海底的;楊陽和耶拉姆小哥那兒也至少有我一半的功勞。”
“反正肯定不安好心!”莎莉耶堅決地道。席恩倒是承認了“確實不安好心,我指望你們讓那小子振作起來。他這副自責頹廢的模樣,害我也提不起勁欺負。隻有當他最幸福,最快樂的時候踩上一腳,才是最有成就感的。”
一時間,在場沒有人還能說得出話來。
“變態啊~~~”昭霆已經跳過歇斯底裡的狀態進入癲狂的初期症狀。耶拉姆感同身受地拍打她的背。莎莉耶躲到他身後。希莉絲握緊穿甲劍,用儘全力擠出聲音“席恩,我以我的姓發誓,總有一天要宰了你!”
“哼哼,隻要你不怕他傷心。”席恩無動於衷地冷嗤,投下致命一擊,“奉勸你們一句,彆刻意疏遠他,不然他頹廢到極點,也是一樣的下場。讓他開心點,還有段好日子可過。”
語畢,剛剛還侃侃而談的人雙眼蒙上渙散,直直墜落下去。
“肖恩!”
俯視忙亂的眾人,黑環白袍的青年一手抽離法杖,緩緩擦拭,隨著這個動作,混合著汗漬的血液染紅了原本乾淨的下擺。趴在他肩頭的冰藍色小獸道“你為什麼不出手?”
“我怎麼出手?”帕西斯反問,一邊吐納調整情緒,再開口時語調已恢複了平靜,“現在也不是我出手的時機。”
“……對了,殺了席恩,肖恩先生也會死。”刃霧歎氣,狠狠罵道,“這個卑鄙的東西!”受到影響,帕西斯沒有按捺住,眼神微微動搖,仿佛夢囈般喃喃道“當年也是這樣……鑽入人心的縫隙,利用我對人性的懷疑,他還是和那時侯一樣。”
“帕西斯……”刃霧擔憂地凝視他。
“沒事。”帕西斯鎮定下來,將冥靈之杖擱在膝上,“我已經不是當年被他耍得團團轉的嫩小鬼,這一次不會再讓他得逞。”刃霧重重點頭“嗯!”
跟著主人把注意力轉回下麵,它不知所措地道“現在怎麼辦?以後席恩想出來就出來了,你是不是找個機會解除魂憑術比較好?”帕西斯搖頭“關鍵不是魂憑術,是席恩本人。解決這件事的方法很簡單,就看他們想不想得到。”
“肖恩!肖恩!”
希莉絲焦急地搖晃的情人。昭霆緊張地道“喂,彆搖啊,萬一把那個席恩搖出來就糟了!”
“先扶他回房間。”維烈用戴著力量手鐲的手托起友人。“我要設下隔離結界,叫普路托過來。”楊陽攔住他,眼睛卻看著希莉絲“一個身體是不是最多隻能容納兩個靈魂?”
“是……你想!”
“沒錯,這樣席恩就沒有趁虛而入的機會了。其他的,我們可以慢慢再想辦法。”
眾人麵麵相覷,覺得可行。維烈歉然注視她“辛苦你了。”楊陽臉上掠過複雜之色,隨即綻開發自心底的笑容“沒這回事,我很慶幸是他宿命的另一半。”
醒來的一刻,棕發青年隱約感覺有哪裡不太對勁。
抬起右手,呆呆看了一會兒,他一骨碌坐起,拍打胸口,停在兩團柔軟上,捏了又捏。
這這這這是怎麼回事!!??
雖然很小,但這分明是……
《不許吃我豆腐!》本想給他一段緩衝時間,聽到評語,火氣上竄,黑發少女忍不住扁了他一拳。
“楊陽?”肖恩反射性地抱著後腦勺,餘悸未平地問道,“這是怎麼回事啊?為什麼我又跑進你的身體了?”已經和同伴串通好的楊陽不慌不忙地解釋《簡單的說,就是定幻石沒電了。》
“沒電了?”
《沒能量的意思。》
“哦。”肖恩仿佛看到節食的未來,陷入一片愁雲慘霧。楊陽正想再賞他一拳,想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敲門聲響。
“希莉絲!”看到進來的人,棕發青年驚喜萬分,“你沒事!?昭霆呢?昭霆是不是也和你在一起?還有耶拉姆……怎麼了?你臉色好難看。”
紅發少女一言不發地走到床邊,伸臂摟住他,把臉深深埋進他的肩窩裡。
海盜與海軍的戰鬥以勝負未果告終。
後方的變故被東城的幕僚判斷為敵人的伏兵,馬爾亞姆果斷地下令撤退。同時,拉克西絲在自己的旗艦上跳腳,咒罵破壞了她包挾計劃的小輩。
有些煩躁地在船頭來回踱步,鐵壁將軍無意間一瞥,瞪大眼。
一具凹凸有致的身軀冉冉上浮。
甲板上一陣鼓噪,人人圍上去觀看。那是個美麗的女子,碧藍的海水擁著她蒼白的麵容和優美的肢體,墨綠色的長發海草般飄散開來,在水中載沉載浮,宛如沉睡未醒的水仙子。
“啊!她的耳朵!”眼尖的副官大叫。馬爾亞姆循聲望去,倒抽一口涼氣。
尖耳——她是精靈。
後記
和第二卷一樣,每篇擴展一章,預定十篇完結,能否達成就看老天保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