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願石!
和法爾切妮、特亞修的重逢緩和了冷戰的氣氛,至少表麵上,冒險家們恢複了和樂融融的關係,但敏銳的魔法師還是嗅出一絲不自然,瞅了個空詢問黑發少女“你們鬨矛盾了嗎?”
“呃…矛盾也不算,隻是一點小小的摩擦。”楊陽含糊以應,不是不信任法爾切妮的人格,而是這件事牽連甚廣,根本沒辦法跟外人說。何況爭執的原因之一就是對方的主君,難保不引起憤怒。
“哦。”法爾切妮沒有起疑,隻是本著前輩的立場由衷勸告,“小摩擦也不可以放著不管,要儘快解決。冒險家之間的協調非常重要,不然有可能在戰鬥中造成——&網——!”“風之鏡!”
綿密的水藍色大網在救援粉碎前張開,吸收了大部分的雷之力,而重疊上去的青色護圈則反彈了餘波,讓黑洞裡的不明生物發出一聲粗嚎。
波魯納!肖恩吃驚地睜大眼這種隻生活在陰濕地帶的高等暗係魔獸為什麼會跑出來湊熱鬨?
不管了,不在三秒內宰了它,這家夥散發出來的瘴氣會把方圓百裡變成死域,又有麻煩的特殊能力魅惑凝視和石化。
關閉視覺,將感知能力提升到極限,肖恩閃過兩道石化射線,準確地打中波魯納的要害肋下部位,光牙在瞬間化為閃耀的長槍,撕裂了魔獸的巨體。沒有讓那些帶有強烈腐蝕性的肉塊掉落,他反手推出,用光繭包住,一個[雷神之錘]炸得乾乾淨淨,再用水係魔法淨化。
光牙,確定了。紫袍老者沒繼續看下去,起身收拾行李。
“呼……累死了。”好不容易搞定,肖恩抹了把汗,揉著運動過度的腰哀哀叫。楊陽扁了他一拳《笨蛋!是誰說離開埃維裡沃前都不出來的啊?》
(情況緊急嘛。)
“你為什麼又出這麼大的風頭!”跑下土牆的希莉絲和耶拉姆也大聲怒罵,其他人則是一副迎接英雄的架勢。看到走在最後的紅袍青年,肖恩用風刃挖出伏地怪的魔核,連同波魯納的魔核一起遞給他“給你!”
“咦?”瞪著這份送上門的大禮,對方一時反應不過來。
“那個火焰之盾不是你放的嗎?謝謝你救了我!”棕發青年笑靨燦爛,“我叫肖恩,你呢?”火係法師的臉色變得和他的袍子一樣紅,訥訥道“凱魯。”說著,瞥了希莉絲一眼。
“沒關係,她是我的情人,我們之間不用計較這些,而且這兩個魔核她用不著。”
“那…謝謝你。”凱魯感激地收下珍貴的禮物,原本倔強的線條軟化,目光從敬佩上升為好感。這時,眾人身後響起一個老邁的嗓音“凱魯。”
“導師!”紅袍青年詫異地轉過頭,不解地看著他一身旅行的打扮,“您這是――”
“回去了。”
“……是。”不敢多問,凱魯立刻跑到他身旁,朝肖恩一行揮揮手,伴著他離去。目送兩人的背影,希莉絲拍拍情人的肩,調侃道“你可真大方。”
“因為他是個好人啊,雖然脾氣有點差。”肖恩的語氣充滿欣賞和友善。楊陽卻深深皺眉那個紫袍老者臨走時的眼神,讓她感到一絲不安。
連用兩個移動術來到奇魯鎮外,凱魯才問出心裡的困惑“導師,為什麼突然改變主意?我們不是要去礦區收集品質好的魔晶石嗎?”
“沒這個必要了,有更重要的獵物出現。”
“您是說――”凱魯倒抽一口涼氣。老者不悅地睨視他“你太遲鈍了,看到那麼明顯的特征,還猜不出嗎?”凱魯按捺內心的動搖,恭謹垂首“請原諒,因為弟子得到那兩個魔核太高興了,疏忽了觀察。”
“咳,我理解你的心情,但魔法師如果不能克製自身的情感,隻會和更好的機會失之交臂。”
“是,多謝導師教誨。”
想起棕發青年的笑容,猶豫半晌,凱魯終於忍不住問道“導師,你真的要對他出手嗎?他…他畢竟是提拉的英雄啊。”這回,老者的口吻摻入嚴厲“凱魯,你是我最優秀的弟子,但是你這個優柔寡斷的毛病,總是讓我憂心。”凱魯打了個哆嗦,深深低下頭。
比起[豐饒之風],提拉的事件更令法師們震動。肖恩決計料想不到,他表現出的六係魔法全通的能力,是多麼讓人垂涎。甚至,被當權者逮住還比落在這些覬覦者手裡好得多。因為魔法師固然是一種必須理性的職業,推動理性的,卻是最不理性的瘋狂欲念。
“還記得我在第一堂課上對你說的話嗎?‘一切都是為了魔法’。所以,為了追求魔法,付出一切都是值得的。”
“是!”
凱魯的眼神也沉冷下來,寬大袖子裡的雙手緊緊攢起。
創世曆1038年春之月7日,楊陽一行來到埃維裡沃。
從東城的前身奧斯曼帝國起,這裡就是法術研究中心,著名的[魔法師之鄉]。不但有良好的氛圍,還保留著許多珍貴的遺跡。最典型的要屬古琦大橋和鏡塔。前者用現在已經沒有的石材[虹彩岩]建造,橫跨格蘭特河支流,橋麵寬闊可容八輛馬車並排而行,在陽光下會散發出夢幻般的絢麗虹光,宛如真正的彩虹;後者名副其實,是用一種有魔力隔絕功能的礦物[鏡石]砌成的高塔,通體潔白,直入雲霄,遠看像一束光。
此刻剛過午,橋上來往的車輛很多,往南的以布匹、毛皮、木材和金屬加工品居多;而運向北麵的貨物大都是糧食、茶——&網——進城,發出一聲壓抑不住的驚呼,“哇啊~~”
和以前見過的建築不同,這裡的房子都很直,像一塊塊鏤空了的巨石,牆壁上刻著各式各樣的浮雕,有動物、有花草、有風景,中間鑲嵌著彩色琉璃,哥特式的壯麗和巴洛克的精致完美地融合在一起,處處彰顯出符合[魔法師之鄉]的神秘和幻美。
“很棒吧。”法爾切妮露出自豪的笑容,打開另一邊的窗子,對丈夫喊道,“特亞修,我們先回家,休息一會兒再出來。”
“好。”
法爾切妮的娘家位於高級住宅區的一角,是一棟樸實的小洋房,前後都有修剪得相當彆致的花園。家裡隻有法爾切妮的母親米蘭夫人和幾個女仆居住,父親很早就去世了。
“媽!”一個衣著精美氣質高貴的中年婦女等在門口,被甫下車的女兒抱了個滿懷。
“放手放手,這麼撒嬌像什麼樣子,還不快招呼朋友進去。”嘴上責怪,滿眼的愛憐卻泄露了真實情感,朝楊陽等人行了個注目禮,米蘭夫人的視線定在站得畢恭畢敬的青年身上,“辛苦你了,特亞修。”
“哪裡,嶽母,讓你擔心了。”
“討厭啦~~媽,說得我好像是麻煩精似的。”法爾切妮不依地嬌嗔。米蘭夫人敲敲她“你不是麻煩精,你是野丫頭。”語畢,她麵露困惑,又看了眾人一眼“對了,法妮,誰是‘楊陽’啊?我記得你信上說,有個朋友是黑頭發,長得挺俊俏的小姐,怎麼沒看見?”
“呃――”眾人麵麵相覷,半晌,楊陽苦笑著站出來“初次見麵,夫人,我就是楊陽。”
“……”
不出所料,米蘭夫人的眼睛瞬間睜得兩倍大。
聽完原委後,女主人總算擺脫震驚狀態,沉吟道“這件事,去請教葛溫特導師最恰當,不過今天是麵粉節,還是彆打擾人家休息,等明天吧。”
“對哦,今天是麵粉節。”法爾切妮一拍腦袋。昭霆好奇地問道“什麼是麵粉節?”
“我城的特殊節日,和南城的甜點節有異曲同工之妙。豐年大家會把麵粉和吃剩的點心亂扔,荒年當然不會浪費糧食,就做做蛋糕什麼。”
“好好玩。”莎莉耶首先拍手響應。米蘭夫人驚豔地瞧著她“好可愛的孩子,這麼小就出來旅行了?家裡的大人不擔心嗎?”莎莉耶落寞地垂下眼“我爸爸媽媽都去世了。”
“真可憐……來,跟阿姨去試穿漂亮衣服,忘掉那些討厭的事。”
不由分說地,米蘭夫人牽起莎莉耶的手走出客廳。昭霆看得目瞪口呆“哇咧咧,她們倆看對眼了?”楊陽若有所思。明白她的想法,耶拉姆開口道“你母親支持你去做冒險家嗎?”法爾切妮會意,笑道“彆看我媽那樣,當年她可是很厲害的冒險家。”眾人傻眼“啊!?”
“她是嫁給我爸爸後,才安安分分待在家裡的。”說著,法爾切妮頂了丈夫一下,不甘心地道,“現在,我也步上她的後塵了。”特亞修自知理虧地縮了縮“等孩子長大後,我們再出山。”
“那時侯都是老頭子老太婆啦,哪還有力氣冒險。”
“彆這樣,法爾切妮,人生都是從燦爛歸於平凡,而且教育小孩也是很有趣的挑戰。”楊陽安慰,指指兩人離去的方向,“倒是你母親,有沒有興趣再領養一個?”夫妻倆一怔“你是說……莎莉耶?”
“嗯,實不相瞞,她的背景很複雜,年齡又小,跟著我們這些成天打打殺殺的冒險家對成長不好,我一直在幫她留心安頓的地方,但是至今為止,沒有比這裡更合適了。如果經濟情況允許,你母親也願意接納莎莉耶,我想把她托付給你們。”
“我想我媽會同……”法爾切妮的回應被一個更大的聲音打斷“不要!”
“昭霆?”
“乾嘛突然做這種決定?莎莉耶不是我們的同伴嗎?你這樣隨隨便便把她交給陌生人,算什麼啊!”
“問題是,這樣對她比較好。”解釋的是希莉絲,“你還沒忘記她在花村的表現吧?”昭霆語塞。耶拉姆也持讚成態度“她的性格扭曲得太厲害了,必須用正常的家庭環境矯正過來。”昭霆氣得直跺腳,偏偏找不出理由反駁。這時,楊陽驀然變臉,拍案而起“帕爾也是很扭曲,我拋棄他後,他變回正人君子了嗎?我們既然把莎莉耶從香都帶出來,就有責任照顧她到長大成人,那時再由她自己決定去留!”
“對對!肖恩說的對!”昭霆跳起來,和他站同一陣線。不料她還沒站穩,對方義憤填膺的神情又變回溫文爾雅,徐徐坐下“你們倆冷靜點,我並沒有說現在就決定,一切都要看莎莉耶的意見。如果她也喜歡米蘭夫人,願意留下,那麼皆大歡喜。”昭霆不答,她已經被表姐的變化——&網——破,就不鬨。)
楊陽默然,原本她就是基於對法爾切妮的信任,才會落入這個圈套。葛溫特哈哈大笑“沒想到你是這麼天真的人,我既然敢做,就把你的價值都計算好了――你看看你的左手。”
左手?肖恩依言低下頭,瞳孔猛然收縮。蜜色的手背上,赫然有個烙印般的圖案,黑色的荊棘和骷髏頭,猙獰而恐怖。
“噬魂咒!你…你竟然用這麼歹毒的咒術!”肖恩這一驚非同小可。楊陽連忙問道《什麼是噬魂咒?會吞噬靈魂嗎?》
“不是,它不會直接傷害靈魂,但它會把記憶、感情一點點抽走,使人變成一具傀儡,隻聽從施法者的命令。”解釋完,肖恩激動地抓住欄杆,喊道,“把我變成傀儡對你有什麼好處?充其量不過多了個可供使喚的奴隸,沒有記憶,連教你魔法也做不到!”葛溫特胸有成竹地眯起眼“我不需要你的記憶,隻需要你這個人就行了,你能使用六係魔法,一定和六係的瑪那精靈都締結了契約。得到你,就等於得到了它們。”肖恩詞窮。
《不管了,衝出去!這樣下去下場比死還糟!》楊陽下定決心。仿佛聽見她的聲音,葛溫特笑得更得意“對了,奉勸你一句,彆妄想逃跑,這個籠子可以防止物理攻擊;法陣封鎖道具;而在鏡塔裡,本來就不能使用任何魔法。”
“什麼!”肖恩驚呼,不信邪地連用幾個法術,都毫——&網——巴夜遊客!”
“啊哈哈,老師看到啦?不要告密哦。”
“哼,也隻有我會姑息你們。”楊唯拾起講義,敲在最近的學生頭上,“一頓肯德基,不然我就告訴校長。還有,統統回教室去,預備鈴響了!”
……他離開重點班了啊,教一群搗蛋鬼一定很吃力。
微笑著將精靈之眼戴回額頭上,宛如冬夜天空的漆黑瞳眸漸漸變得無神,深邃一如黑洞,毫無影象反光。這一刻,他看起來就像個真正的失明者。然後,那雙眼又慢慢合上了,維烈也若無其事地繼續走。
西城城主貝姆特;瓦托魯帝的房間同樣堆滿了紙山,區彆是,這裡的文件大部分已經整理、批閱過,隻需要蓋章就可以。但是能夠抽得出空,貝姆特就儘量擠時間過目。倒不是不信任維烈,魔界宰相想篡人類城主的位那是天方夜譚,他隻是想儘快擔起自己的責任。
“你收到請柬?真巧,我也收到一張。”
將一張香氣撲鼻,鑲金繪銀的大紅色厚紙丟給對方,貝姆特接過部下遞上的素色信箋,忍不住嘀咕,“品位高下,一比就比出來了。”他出生商賈世家,看似不文,其實識貨的程度比貴族還猶有過之。
看清署名,維烈乾咳一聲“聽說拉克西絲元帥是個好大喜功,庸俗浮誇的人,但我不這麼認為,就像羅蘭城主也不是真正的和藹可親。”貝姆特嗤笑“那些家夥都有所謂的保護色,不過拉克西絲也有天性的因素吧。”他笑起來總是給人一種辛辣的感覺,不是嘲諷,不是乖僻,而是仿佛夏日的豔陽般直刺人心的璀璨。
“嗯,我曾見過她一麵,她是位女中豪傑。”
“哦,她見過你?沒認出你是血魔吧?”
“似乎……沒有發現。”維烈不是很肯定地道,忍住熏鼻的氣味,認認真真地讀完請柬上的內容,帶著一貫的安詳表情合上,“老板打算如何回複呢?”貝姆特把皮球踢還給他“你怎麼看?”
“應該不是圈套,和我們一樣,東境現在也是急需穩固的時刻,她分不出心力應付強敵。邀請有試探的意味,畢竟我城已經有了強大的兵力,再加上豐厚的補給,任何統治者都不可能無動於衷,但拉克西絲也不至於因此就衝昏頭腦。就算她真想發難,目前也不是最好的時機。”
“怎麼說?”貝姆特浮起興味,他倒是認為眼下的時機再好不過,雖然在拉克西絲的態度方麵,他的看法和對方不謀而合。維烈直言不諱地道“老板,隱捷敏亞之所以能夠萬眾一心,擁戴你這個城主,很大一部分的原因就是窮困。為了生存,每個人都竭儘全力,沒有搞利益分歧、打壞主意的空閒。而你公平地分給他們糧食,平息紛爭,贏得他們的尊重,向心力可謂牢不可破。而現在,因為豐饒之風的影響剛剛開始,大家沉浸在喜悅裡,珍惜這份得來不易的富裕,也很團結,但是將來,一旦有了資產剩餘,問題就陸續出現了,人心也會浮動。到時就是分裂我們,挑起內亂的最佳時刻。”地球的氏族公社時代也是共同勞動公平分配,這是類似的道理。
“原來如此。”一番話如醍醐灌頂,讓貝姆特意識到忽略的關鍵,“那我要加快腳步了,不能讓拉克西絲鑽了空子。”維烈露出令人心安的微笑“不用急,我會輔佐你的。”
“嘿,拜托你啦。”西城城主回以信賴的笑容,拋給他一隻橘子,“從廚房摸來的――吉西安術士長的請柬上寫什麼?”
“這…還是你自己看吧。”
咬著橘子瞥了兩眼,貝姆特灰色的眸子瞪得老大“他吃錯藥了!?這麼大火氣!這封信會不會是德修普寫的,掛了吉西安;凱曼的名字?”維烈苦笑搖頭,再次敘述原委。
“……這樣啊,你還真是認識不少人。正好,上麵的日期是14號,你見過吉西安術士長,就直接在米亞古要塞搭空浮舟去卡薩蘭上界吧。”
“哎!?”維烈險些把橘子皮吐出來。貝姆特笑著搖搖那張華麗的請柬“這種場麵不適合我,城裡也跑不開,我們總得留下一個。你外形比我稱頭,更有使節的模樣,當然你去。”維烈有些為難“可是,我不太擅長和那些人打交道,相貌也太斯文,可能會被輕視。”
“哼,你從來不是真正的軟柿子,我清楚得很。”貝姆特漾開胸有成竹的笑意,“有一個大隊的精兵給你撐腰,誰敢輕視你?他們十有還會懷疑你是血魔,不嚇破膽就很好了。對付拉克西絲和羅蘭;福斯兩頭老狐狸,也非你不可――代替我,去參加即位大典吧。”維烈不再推辭,微微躬身行了個摩耶的禮節“是。”
正如維烈猜測的,吉西安是在氣憤難當的情況下完成那封披著請柬外皮的挑戰信,事後,他也後悔得連腸子都青了。
“你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會做出這種鹵莽的事情!”
雷瑟克在辦公室內來回踱步,磨地板的聲音讓吉西安更加煩躁“夠了!我也不知道我是中邪還是發瘋,現在重要的是怎麼處理吧!”這無疑是個有建設性的提議,雷瑟克卻沒有響應,而用一種深思的目光注視他“吉西安,那個叫維烈的青年,對你這麼重要?”
“我……”吉西安僵硬地彆開臉,“我隻是氣他拒絕了我的邀請,跑去當貝姆特的部下。”
“這太奇怪了。遊說失敗是常有的事,他也不是答應你以後再投靠西城,用得著反應這麼大嗎?”相交多年,雷瑟克頭一次發現這個朋友如此陌生,“吉西安,他一定不止是你的長輩,我希望你從實招來,因為這已經不單單是你的問題了。”吉西安一窒,浮起狼狽之色“他是我的長輩!扣除去年那次,我們隻見過一次麵!”雷瑟克吃驚地睜大眼“那怎麼……”
“夠了!不要再問了!”吉西安一把抱住頭,十指深深插進白金色的發絲,麵露痛苦地低吼,“我什麼都不知道!彆再問了!”做出這樣莫名其妙的行為,他內心比誰都困惑,也因此,雷瑟克的指責才使他焦躁異常;而且越深入探討這件事,他就越覺得往常熟悉的自己在一點一滴抽離,頭痛欲裂,身體深處好像有個未知的東西在叫囂,下意識地恐懼。
“吉西安!”被友人的狂態嚇了一大跳,雷瑟克頓時把疑問拋一邊,不再管什麼原因不原因,上前扶住他,“你沒事吧?我去叫祭司長來!”
溫暖的手帶來難以言喻的安心感,體內的騷動漸漸平息,吉西安放鬆下來,全身汗如雨下。
“不用,我沒事。”撥了撥同樣的劉海,他感覺自己慢慢恢複了常態,“維烈的事我會處理,不會給你們添麻煩。”雷瑟克不悅地皺眉“這麼見外,難道我幫你收拾爛攤子的次數還少了。”吉西安瞪目“什麼話!說得我經常惹麻煩似的!”
“你自己數數,因為始亂終棄而被情人的男朋友追殺,逃到我和殿下那兒避難有沒有一百次?要我們出麵擺平的也不下五十次了。”
“嗯嗯……”
“我說你,是不是有病啊?”雷瑟克長長歎息。吉西安氣得七竅生煙“你才有病!”雷瑟克反唇相譏“不然,哪有這樣換女人像換衣服的。”
“哼。”吉西安毫不愧疚地起身,瀟灑地拂了拂衣角,隱隱冷笑,“我一開始就跟她們說清楚了,隻上床,不說愛,是她們自己要愛上我,我有什麼責任?那種我笑一笑,哄幾句,勾勾手指就倒貼過來的女人,更是活該。有了情人老公還不曉得安分,朝三暮四。分手的都算好料,最差勁的是那種腳踏兩條船的,真奇怪還有蠢男人幫她們出氣。連累你們是很不好意思,不過這不是我的問題,是她們的錯。”語畢,揚長而去。
目送他的背影,雷瑟克確認了一個長久以來的懷疑他這個花心的好友,其實非常厭惡女人。
創世曆1038年春之月13日,西城宰相維烈;賽普路斯用遠距離傳送術來到邊境要塞塞維堡,和負責人鐵甲傭兵團長凱渥魯夫寒暄了幾句,就開始做出使的準備事宜。然後第二天清晨,在一隊人馬的護送下,穿過中立地帶,前往中城卡薩蘭的邊防米亞古要塞。
雖然是迎接使者,米亞古方麵卻顯得戒備森嚴。畢竟中西兩城打了近千年,彼此可謂仇深似海。放眼望去,儀仗隊和士兵們都目露凶光,暗暗磨牙,大有將來人碎屍萬斷的架勢。唯一例外的是站在隊伍前麵的三名男女。身穿侍衛服飾的少女甚至還對兄長咬耳朵“來的會不會是個滿臉橫肉的大漢?”
“這個…不是,他是個文雅和藹的人。”雷瑟克憑良心說話。
“文雅?和藹?”露蒂絲斜睨的視線寫滿懷疑,在她的印象裡,隱捷敏亞人全是肌肉累累的大塊頭,但兄長也不會信口開河,想了想,她恍然大悟,“啊,是性情和藹,外表粗獷對吧?也對,畢竟是宰相嘛,要用個有修養的人。”雷瑟克抹汗,正要糾正妹妹的錯誤認識,要塞沉重的大門緩緩打開。
劍拔弩張的氣氛依舊,然而除了吉西安,人人瞪大雙目,驚奇地看著當先走進的白衣青年。整整齊齊束在腦後的長發,清俊儒雅的五官,單薄高挑的身材,看起來就像一個伏案工作的學者。這樣文弱而不起眼的青年就是以武威聞名的西城的宰相!?連雷瑟克也詫異地張著嘴,不明白為何一彆數月,對方的頭發就變成了黑色。
“弗雷德。”維烈漾著讓人不知不覺卸下心防的和煦微笑,強忍擁抱友人的衝動,顫聲道,“你看起來氣色不錯。”
和他的激動截然相反,吉西安麵無表情,冷漠的姿態仿佛一尊雕像“不好意思,閣下恐怕認錯人了,在下的全名是吉西安;凱曼,您可以稱呼我的名字。”
“是…對不起。”維烈尷尬地漲紅臉。再一次看得眾人大跌眼鏡皮這麼薄,他還敢來出使?貝姆特城主瘋了嗎!?吉西安卻毫不意外,比了個手勢“使者遠道而來,有失遠迎,請恕罪。城主府已擺好洗塵宴,請隨我來。”
掩不住落寞之色,維烈點點頭,怏怏邁出一步。沮喪下沒注意路況,踩到一顆有人故意拋擲的小石子,撲通一聲栽倒在地。
“你這個白癡!”
比起西城宰相在大庭廣眾摔交,宮廷術士長的反應更令人瞠目結舌,不僅形象全無地口出粗言,還毫不猶豫地上前攙扶,一邊罵罵咧咧,“笨蛋!呆瓜!不長眼!走路也不會走!是不是要人抬著你走?”
“對…對不起。”維烈一手捂臉,狼狽地爬起來,又被吉西安一通教訓“你有沒有常識啊!摔這麼重還敢亂動!萬一骨折怎麼辦?躺好!我幫你檢查!”
“吉西安。”雷瑟克認為自己必須提醒友人,不然事態可能會一發不可收拾。但他還是提醒得遲了點,當下就有人陸續詢問“吉西安大人,你們認識嗎?”如果不是諾因和兩個心腹之間的感情天地可表,在場的人還會懷疑他是奸細。
“不!我們不認識!”驚覺這句話的含義,維烈搶先否認,神色驚惶,“之前是我認錯人了,我和他一點關係也沒有!”
“我們認識。”
一句話如晴天霹靂,吉西安泰然迎視眾人各異的視線,“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父親的朋友,我最尊敬的長輩,我們之間確實有交情,也絕對清白。”他心知這種情況,還是坦白最為妥當。以他平日的為人和表現,應該能讓大家信服。就算有人中傷,憑諾因對他的信任,也不會有事。
果然,中城一方都平靜下來。西城的護衛們卻臉色臭極,不是為維烈的出醜,自家宰相笨手笨腳早已是人儘皆知的事,他們都是眼光銳利的高手,看出那塊石頭有問題。
“弗雷…吉西安。”維烈擔憂地拉拉友人的袖管,後悔自己的輕率。吉西安一言不發,把他歪掉的精靈之眼戴正,小心地扶起他,拍乾淨塵土,對一名護衛道“看好你們宰相,彆再讓他跌倒。”西城眾人對他印象還不錯,應道“是。”
“吉西安哥哥好奇怪哦,第一次看到他對人這麼溫柔。”露蒂絲忍不住小聲道。雷瑟克心裡也是相同的感想。維烈踏著看不出痛楚的步伐走來,微笑著伸出手“雷瑟克軍務長,久違。”
“久違。”
連雷瑟克大人也……眾人傻眼。維烈微微側首瞅著雷瑟克身邊的少女“這是令妹嗎?長的很像你。”
“呃――你好。”露蒂絲下意識地行了個軍禮,衝口道,“你認識我哥哥嗎?”
“隻是有一麵之緣,我很感謝他對吉西安的照顧。因為一些客觀原因,我和吉西安不得不為各自的上司效力,但這並不影響我和他的私交,我們也問心無愧。”溫潤的嗓音,懇切的談吐和沉穩的風範讓人油然升起好感,不少中城士兵的臉色都緩和下來,眼裡的敵意降低幾個百分點。
“哦。”露蒂絲也對他感覺良好。介紹完雙方的隨行者,由術士長和軍務長帶路,將西城一行引至城主府。
洗塵宴、攀談、試探、打太極拳……一連串社交活動結束,維烈終於得以解脫,和吉西安一起走進會客室。
一關上門,吉西安就把幾個治療魔法夾頭夾腦地丟過去,砸得維烈一陣頭暈。他身上的擦傷早就好了,這樣一搞隻有難受“那個,吉西安,我沒事。”
“我也在奇怪,你臉上怎麼一點淤青也沒有,是不是有顏麵自動修複功能?”
維烈搔了搔臉頰,不吭聲。吉西安睨了他一眼,走向主座“派你這樣的老實人來,貝姆特城主的想法真是讓人難以理解。”
“吉西安,我欠老板情,所以他的要求,我無法拒絕,但我沒有長期做下去的打算,也不是抱著戰意而來。”
“你太天真了。”將身子埋進高背椅,吉西安比了個“坐”的手勢,表情不見開朗,“中西兩城打了那麼多年,豈是你說聲和,就能和的?”維烈順從地坐在沙發上,笑道“現實壓力使人屈服。”
吉西安這才有了點談判的興致,維烈卻沒有奉陪的意願。他不擅長外交,唯一一次經驗是降魔戰爭開打前,和各族代表簽署和平協議。但就連那個時候,具體洽談的也不是他,而是魔王和風之幽鬼。
他擅長的是敘舊,反正貝姆特也沒要求他和中城言歸於好,他沒興趣做多餘的事。
接過侍女遞上的咖啡喝了一口,黑發青年的神態安詳而自在“我來是為了釋清誤會,還有在這裡搭船,去貴城的上界。”吉西安一愣“你要參加元帥的即位大典?”
“嗯。”
“那,貝姆特城主有什麼指示嗎?”雖然套老實人的話很不厚道,吉西安還是踢開良心的告誡。
“沒有。”維烈回答得誠實極了。吉西安瞪大眼,內心充斥著殺人的。
有沒有搞錯啊!將這樣一頭小綿羊扔進一群豺狼虎豹中間!貝姆特城主是嫌他礙眼,故意犧牲他嗎?不,不對,聽說宰相府最近政績不錯,那是傭兵王腦袋進水,眼睛被蛤蜊肉糊住了?
“吉西安?”
“我說你……都沒有腦子嗎?”吉西安氣到無力。維烈歪著頭不解,隨即恍然大悟,樂嗬嗬地道“你在擔心我?不用不用,老板說了,我隻要去那邊晃一圈,順便帶土產回去,就算完成任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