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理他,他腦筋搭錯了。”楊陽賠笑。昭霆附和“是啊是啊,彆看他好像很正常,其實是阿答。”
“你們兩個——”
“是嗎?”女孩化怒氣為同情,直直瞅著快暴走的青年,“好可憐,長得這麼帥。”紮姆卡特不知是該先擰死她,還是揍兩個吃裡爬外的同伴一頓。莎莉耶踏前一步,期盼地道“可以讓我摸摸它嗎?它做得好傳神。”
“好啊,不過隻許摸,不許抱。迪卡兒不喜歡我以外的人抱他。”也許是年齡拉近了距離,女孩友好地走向她。莎莉耶也興奮地伸出小手,這時,一根青玉法杖橫插進來。
“月?”包括紮姆卡特在內,每個人都納悶地看著法杖的主人。
黑發祭司眯起眼,細細打量那隻男孩模樣的木偶,一字一字道“這個人偶,借我看一下。”女孩一顫,突然尖聲叫道“迪卡爾不喜歡你,你們不許來村子!”語畢,飛快跑進樹林,眨眼不見。
“月,怎麼回事?”楊陽也發覺不對勁了。
“那個人偶,是活的。”
“活的!?”眾人異口同聲,毛骨悚然。莎莉耶拍胸慶幸剛才沒有摸到。紮姆卡特洋洋得意“我就說那些傀儡很詭異。”
“你根本就沒說過這種話。”捶了他一拳,楊陽正色道,“怎麼會這樣?”
“不知道,因為我是風元素體,感覺比常人敏銳,才能察覺靈魂的波動。但是沒檢查過,我也無法斷定是什麼原因。”月將法杖插回腰側,他現在穿的是澡堂那件衣服,還罩上了披風,看起來一點也不像祭司。
“要繞路嗎?”希莉絲問了個實際的問題。意外地,反對的是耶拉姆“翻過山頭起碼要一天。這裡晚上濕氣很重,不做好保暖措施也很容易著涼。”紮姆卡特也站在他這邊“那丫頭不許我們去,我就偏要去!”
“不要意氣用事。”訓完情人,月沉穩地發言,“去吧,那隻人偶雖然是活的,但並沒有什麼邪念。”昭霆和莎莉耶鬆了口長氣,展顏道“真的嗎?”她們是最想去艾基爾的人,聽見人偶不可怕,當然喜出望外。
“真的。”
“那我要和它玩!”莎莉耶雀躍不已,昭霆牽起她的手“我們先去。”目送她們倆的背影,月的神色有一絲迷蒙。曾幾何時,他也牽著弟弟的小手,毫無心機地暢談,說著男孩子感興趣的話題。
[哥哥、哥哥]從兒童口齒不清,卻可愛得令人心頭發軟的呼喚;到崇拜卻隱含疏遠的[皇兄];再到掩不住嫉妒的[神子大人];最後是充滿恨意的[祭司閣下]……
隔閡越來越深,終至決裂。
“月。”一隻大手放在他的肩上,然後是飽含擔憂的熟悉嗓音。
“沒事。”黑發祭司微微一笑,拋去無謂的感傷,眼神恢複平日的冷定,“我們跟上去吧,萬一她們迷路就不好了。”
“話說回來,我們的隊伍裡也有一個肯定比艾基爾所有的人偶加起來都可愛的‘娃娃’耶。”走著走著,希莉絲冒出一句。“娃娃”的反應是當作沒聽到。
“月~~~”楊陽和希莉絲一人一邊,諛媚地拉扯他的披風。
“休想。”
一行人沿著小徑走了約莫兩個小時,視野豁然開朗。流經山穀的河流在此放慢腳步,兩岸是平坦的麥田,綠油油一片。山腳處背坡建著一座村落,纖巧雅致的屋舍,古意盎然的原木籬笆,還有非常具有標誌性的稻草人路牌,指東的手臂寫著“雷坦”,指北的手臂寫著“坎塔薩”。
“終於到了,艾基爾。”半途被逮回來的兩人蹦蹦跳跳。楊陽一手放在眉上俯瞰“很小呢,不知道有沒有旅館。”耶拉姆道“這種地方一般民風好客,問農舍借宿就行了。”
果不其然,一進村子,就有不少拿著果籃的大嬸,扛著鋸木的漢子好奇地問他們是打哪兒來的,還主動指明木偶工廠和小市集的去路,熱情的態度完全不含歹意,讓眾人殘留的不安也煙消雲散。
先來到對外兜售成品木偶的手工市場,昭霆和莎莉耶大呼小叫地在各個攤子之間竄來竄去,餘人也興致勃勃地瀏覽。艾基爾工匠的手藝誠然出色,無論是人、動物,還是昆蟲,都做得惟妙惟肖。突然,楊陽拿起一個木偶,愛不釋手地道“咦,這個木偶好像紮姆卡特。”
“哪裡像!?”血龍王一副要吃了她的表情。
“眼神。”楊陽指著木偶神氣活現的眼睛。眾人瞅著雖然外貌不像,卻怎麼看怎麼跩的木偶,不約而同地點頭。
“的確很像。”月伸手抓過來,“老板,這個多少錢?”
“二十銅幣。”
聽到才這麼點錢,紮姆卡特怒火更旺“月,你已經有了我這個真貨,還要那個假貨乾嘛?”
“代替你。”月說得乾脆極了。紮姆卡特怒極反笑“那我就先燒了它!”
“你真笨耶,月是愛屋及烏啦。”楊陽橫了他一眼,代替拿不出零的月把錢給胡子花白的攤主。紮姆卡特這才綻開真心的笑靨“那我也去找個像月的!”說著一溜煙飆走,月隻有抱著木偶跟上去。
“我去找個像肖恩的,晚上磨刀用。”紅發少女說出讓棕發青年從天堂掉入地獄的話。
“我買個像死小鬼的,晚上練飛鏢。”昭霆積極跟進。耶拉姆臭著臉追上去,不知有什麼用意。莎莉耶純粹是湊趣看熱鬨。
“我買個給故鄉的妹妹。”朱特的理由最為正常。
同伴們在頃刻間走得乾乾淨淨,楊陽失落之餘跟攤主攀談“老伯,那個娃娃做得那麼好,才賣20銅幣,你不吃虧嗎?”一把年紀的工匠笑道“20銅幣就值回成本了,原料這裡遍地都有。而且你們喜歡那個木偶,對做木偶的人來說,就是最好的報答了。”
“哦。”楊陽回以笑容,隨即麵露猶豫,“老伯,你聽過活的木偶嗎?”
“活的?”
“就是會動…不不,有生命的。”
“在每個工匠和主人眼裡,木偶都是有生命的啊。”老者笑了,“我是不知道外頭怎麼想,我們這兒的人,都把木偶當自己的家人、朋友和孩子看待,所以才能做出大陸最好的木偶,這可不單單是古代杉和手藝的功勞。”楊陽若有所悟。
不一會兒,眾人陸陸續續回來,懷裡都抱著成果。隻是有的笑得心滿意足,有的笑得殺氣騰騰。楊陽問唯一兩手空空的莎莉耶“你怎麼沒買?”
“我有媽媽送我的布偶了啊。”
“嗯,好孩子。”摸摸她的頭,楊陽鄭重地道,“我問過那個女孩了,她是[藝匠]的孫女。”
在艾基爾,手藝最好的工匠稱為藝匠。這一代的藝匠克維恩六十七歲,十年前兒子和媳婦相繼因病去世,留下一對兒女。老人疼入心坎,不幸的是,六年前孫子迪卡爾也投入死神的懷抱。
“迪卡爾!?”眾人都變了臉色。楊陽頷首肯定“沒錯,就是那個木偶的名字。”
“那是男孩的魂魄附到木偶身上?”希莉絲一指點唇。月斷然否定“不可能,這不符合冥界的規則。”
“如果是思念的關係呢?”楊陽問道,“他的爺爺和姐姐都非常愛他,希望他活在這個世界,有沒有可能附身?”月一怔,斂眉沉吟“真的非常強烈的思念的話,有可能,加上有媒介。但是這樣留下的靈魂常常是不全的,很危險。那個木偶給人的感覺又不像如此。”昭霆不耐煩地道“去問本人好啦,你們這樣猜來猜去,也未必猜得中。”
不可否認,她的建議是正確的。於是眾人對視一眼後,決定到藝匠家查探實情。
跟著楊陽來到正好關門的木偶工廠,旁邊一幢小屋就是他們的目的地。藝匠本人來開門,他是個乾瘦,不修邊幅的老人,胡子和頭發都沾滿木屑,圍裙也像一年沒洗了。看到一群冒險家模樣的人站在外麵,又是驚訝又是害怕“你們……有什麼事嗎?”
“是這樣的,老伯。”在隊伍裡擔任“外交官”的楊陽踏前一步,笑容溫和,“我們來找您的孫女。”
“莉莉絲?她出去了啊。來,來,你們先進來坐。那孩子是不是給你們添麻煩了?”藝匠對她的態度很有好感,側身讓他們進屋。楊陽幫忙老人端椅子,微笑道“不是,我們隻是來問她一些事。”
“哦,那問我也一樣。”
“呃……”這回楊陽為難了,不知怎麼措辭才能不觸及對方的心傷。月接受交涉任務“我們看到她抱的木偶,做得棒極了,想借來看看。可是她好象誤會了,非常生氣,所以特地過來解釋。”
“原來如此,那個木偶是我做的。”藝匠神色一黯,但也掩不住自豪,“它是我一生最完美的作品,名叫迪卡爾,和我孫子的名字一樣。真正的迪卡爾已經在六年前去世了,之後我就做了一個和他一模一樣的木偶,莉莉絲也把它當作弟弟照顧。說來奇怪,那個木偶真的越來越活靈活現。”
看來他並不知情。眾人交換了一個眼色。藝匠摸摸胡須,目光漸漸飄遠“話說回來,還有一件怪事。我去找做迪卡爾的原料時,在樹洞裡找到一顆漂亮的小石頭。我一時衝動,就把它放進迪卡爾的身體裡。嗬嗬,也許迪卡爾之所以那麼逼真就是這顆石頭的緣故。”
月眼光一閃,楊陽知道他找到症結了,又閒扯了幾句,就告辭離開。
外麵天色已經黑了,冒險家們分頭找借宿的人家,楊陽、月和紮姆卡特一隊。
“那顆石頭是什麼?法器嗎?”
“可能是源之石,某個冒險家藏的。”小鎮民風淳樸,村人都睡得早,周圍靜悄悄的,隻有幽遠的風聲,三人的腳步聲和青年壓低的輕柔嗓音,“源之石有點像死靈法師用的縛靈晶,不過用途更廣泛。可以能量,也可以附著靈魂。”楊陽一喜“那麼——”
“嗯,那個小女孩的思念真的很強烈。要不施法就讓靈魂成功附體,隻有憑借強大的[念]。但即使如此,也不是長久之策。她現在還小,才能有那麼單純的心境,一旦她長大,所思所想越來越多,源之石的效力會越來越低。”
“然後呢?迪卡爾會怎樣?”楊陽浮起不祥的預感。月吐出四個字“魂飛魄散。”
“什麼!那一定要趕快告訴她!”
“我看你彆忙了,那臭丫頭決不會聽進去。”紮姆卡特興趣缺缺。楊陽瞪了他一眼“總要試試!”
“好吧,她就在後麵,你自己跟她說去。”
“咦!”楊陽和月詫異地轉過頭,好半晌,才看到一個小身影從黑暗裡走出來。照舊紮著兩根粗大的辮子,懷抱木偶。
“你們對我爺爺說了什麼?”莉莉絲尖聲道,瞪視月的目光尤其凶惡。
“我們什麼也沒說。”楊陽儘量用柔和的語氣道,“莉莉絲,迪卡爾的靈魂在那個木偶裡吧?”女孩一震,反射性地抱緊弟弟的宿體,警惕她的一舉一動“你想乾什麼?我告訴你,你敢傷害迪卡爾,我就咬你、揍你!”
“哈!”紮姆卡特發出毫不掩飾的嘲笑,反唇相譏,“我一根指頭就掐死你!”楊陽懶得理睬這個跟小孩子一般見識的家夥,肅然道“我們不會傷害他——你問問迪卡爾,我們有惡意嗎?”莉莉絲沉默下來,顯然正和弟弟勾通。片刻後,她抬起頭,滿臉迷惑之情“那你到底想乾什麼?”
楊陽鬆了口氣,將剛才討論的結果和盤道出。聽罷,莉莉絲的小身子搖搖欲墜,連連搖頭“騙人的。”
“是不是騙人,迪卡爾應該最清楚。”月淡淡地道,“他是不是比六年前虛弱了?是不是常常有快消失的感覺?你也十二歲了,差不多是長大的時候。”當初,薩滿就是在這個年紀改口叫他[皇兄]。
“迪卡爾!迪卡爾!”察覺弟弟的心情,莉莉絲驚駭地搖晃他,眼淚泉湧而出,“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告訴我的話——”再次抱緊木偶,她嚎啕大哭。楊陽看得不忍,詢問同伴“有沒有辦法解決?”
“辦法當然有,很簡單。打破源之石,解放迪卡爾的靈魂。”
“不要!”莉莉絲叫得聲嘶力竭,死死摟住弟弟,“我不要迪卡爾走!不要他再離開我和爺爺!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他的!大不了,我就一輩子守著他,不東想西想,隻愛迪卡爾,隻想著他一個人!”月眯起眼,青色的眸子透出刀鋒般冷硬的光芒。
“彆蠢了!”
“月?”楊陽和紮姆卡特驚訝地看著提高嗓門,顯然失去理智的青年“世上哪有永不改變的愛!親情都是騙局!誓言是謊話!”勉強按捺住沸騰的情緒,他合上眼調整呼吸,再開口時又恢複了冷靜“總之,感情是會變質的,無論你現在多麼愛他。這不是你的錯,隻能怪人類是種善變的生物。”
“月。”紮姆卡特扣住他的肩膀,血鑽般剔透淩厲的紅眸平靜而深沉,是難以撼動的認真,“如果你不相信永恒,我就陪你到永恒。”月回以同樣靜止的眼神,彆過頭,白玉似的臉龐浮起微紅“笨蛋……我早就信了。”
“真的?”紮姆卡特喜出望外,毛手立刻不安分。月任由他摟著,嗯了一聲。
對於這對已然陷入兩人世界的情侶,楊陽隻有歎氣,轉向看得目瞪口呆的小女孩,溫言道“我相信你會一直愛迪卡爾,但你隻想著他的話,會很寂寞的,迪卡爾也一定不希望你痛苦。”莉莉絲動搖了“可是……”
“現在讓他走,過個幾十年,你們又能相見。但是你強留下他,迪卡爾也許會消失,再也不存在。你是寧願冒這樣的危險,還是讓他快快樂樂地在另一個世界生活?”
莉莉絲抽噎起來。正在和情人卿卿我我的紮姆卡特不耐煩地轉過頭“臭丫頭,到彆的地方去哭好不好?”
“啊!”這一照麵,莉莉絲猛地瞪大眼,懷裡的木偶也震動了一下,“你的眼睛……!”
“糟糕!”楊陽咋舌,剛剛心情激動下,紮姆卡特睜開了雙眼,老天保佑彆引起騷動。不料莉莉絲一臉欣喜地奔向紅發青年,抓住他的風衣下擺“呐,你是龍族對不對?我看過圖畫書,隻有龍的眼睛和貓一樣。”
“什麼和貓一樣!”紮姆卡特氣急敗壞地大吼。沒有被嚇到,莉莉絲舉起懷裡的弟弟“求求你,讓迪卡爾當你的龍騎士吧!”
“……”
血龍王愕然,嘴巴張得足以塞進一隻雞蛋。他有沒有聽錯?她居然要一隻木偶當他的龍騎士!說出去他還要不要活了?臉都丟儘了!
“哈哈哈…咳咳,紮姆卡特,你就答應吧。”楊陽笑得岔了氣,辛苦地擠出聲音。月也幸災樂禍地道“好彆致的龍騎士啊,想必會成為古往今來第一特彆的搭檔。”紮姆卡特哼哼冷笑,鮮紅的長發在靜夜裡無風自動,顯示出暴走的氣息。見勢頭不妙,楊陽和月趕緊拉著莉莉絲後退,以免被波及。
“臭丫頭,你給我聽好了。”紮姆卡特一字一字仿佛來自幽冥的最深處,帶著無法抹殺的驕傲,和怒到極點的沉靜,“我是龍王不是龍族,我不會有任何龍騎士!哪怕我最愛的人,我也不會供他驅使,我們的關係是平等的!”
月默然。楊陽為之前的失言愧疚。莉莉絲眼中淚花亂轉,無助地哀求“那…那你可不可以讓迪卡爾坐在你的背上飛一會兒?他從小就夢想當一個龍騎士,如果不是他死了,他一定能成為龍騎士!他不是當你的龍騎士,隻是借你想象一下那種光景!”
“我……”紮姆卡特正要拒絕,於心不忍的少女拉扯他的袖子“紮姆卡特,求求你,答應她吧。”
“楊陽,這次即使是你求我也不行。”這事關他龍王的尊嚴!
“那我也去呢?”黑曜石似的眸子期盼地瞅著他,“就當是背我?”
歎了口氣,血龍王無言地妥協了。
跟著雀躍的姐弟倆來到一處隱蔽的山穀,一路上昭霆都絮絮叨叨“為什麼隻有陽能騎龍?我也想騎啊,不公平。”
“煩死了!以後找機會讓你騎行了吧!”被她吵得頭快要爆掉的紮姆卡特怒吼。
“一言為定。”昭霆笑逐顏開。希莉絲和莎莉耶連忙舉手要求一視同仁,讓堂堂龍王卻淪為坐騎的紮姆卡特大歎交友不慎。
“這裡可以麼?”莉莉絲轉身問道。紮姆卡特以挑剔的眼光檢視四周——龍族擁有良好的黑暗視覺“馬馬乎乎塞得進。好,你們退開。”
“等等,薩克,你的衣服……”月想起一件事。
“啊,對哦。”紮姆卡特低頭看看身上的風衣,“算了,破就破吧,待會兒我再變一套。”楊陽訝道“龍不是不穿衣服的嗎?”
“月規定我一定要穿衣服,而且跟那家夥在一起也習慣了。”
也對,維烈決不會光著身子滿街跑。想起那個靦腆拘謹的同伴,眾人從心底湧上懷念。
紮姆卡特站到山穀中央,取下精靈之眼扔進次元空間。他沒興趣讓人欣賞自己變身的過程,一股灼熱的焰氣伴隨強風擴散,刮得眾人踉蹌倒退,連眼睛也睜不開,明亮的白光刺得視網膜一陣生疼。張開後,好半晌才從金星亂舞回複正常。
遮天蔽日。
原本巨大的山穀一下子變得狹小,即使在黑夜裡,那身宛如紅寶石的鱗片依然璀璨奪目,連天空也被染得通紅。他的體長比一般的成年紅龍更大,可能接近一百米。氣勢磅礴的雙翼,修長優美的頸項,還有宛如火焰凝聚,最純粹也最豔麗的紅瞳。
儘管早就知道同伴是一頭龍,實際目睹的震撼還是不可同日而語。
“太……太帥了。”楊陽如夢初醒,雙手握拳,激動得滿臉通紅,“紮姆卡特,你太帥了,太帥了啊,比人身帥多了!”
“哼哼,那當然。”血龍王當仁不讓地昂起頭,本來頗為鬱悶的心情頓時撥雲見日。變時清瑩剔透的嗓音,由龍身發出,更為深沉有力。
我覺得人身更帥啊,雖然這個樣子的確非常的威風凜凜。昭霆等人心道。
“姐姐,迪卡爾就交給你了。”莉莉絲從衝擊中回過神,雙手托起弟弟,語氣有高興,也有不舍。
“放心吧。”拍拍她的小腦袋,楊陽接過木偶,吟唱[風之翔翼]的咒語,飛向等待的紅龍,落在頸背的位置。
“坐好了,掉下去我可不負責。”一邊催眠自己身上隻有可愛的少女沒有討厭的木偶,紮姆卡特一邊咬牙切齒地囑咐。明白他的心情,楊陽噗嗤一笑,安撫地摸了摸意外溫暖的美麗鱗片“不氣,不氣。”
“我已經氣飽了。”紮姆卡特認命地道,再次叮囑,“坐穩。”這次帶著凝重的告誡。
“嗯。”楊陽雙腿夾緊,同時牢牢抱住懷裡的迪卡爾,深吸一口氣,道,“可以了!”
在月平靜的注目,以及其他人羨慕的視線下,血龍王緩緩張開翅膀,一次振動就掠向半空,在身後拖曳出亮麗的緋色彩虹。
居然這麼輕鬆就飛起來!楊陽瞠目結舌完全無視重力定律嘛!
寬闊的背部極為平穩,清涼的晚風掀起她短俏的黑發,帶來舒暢的感受;世界在瞬間擴充、膨脹、變為無限,燦爛的星光延伸到遙遠的彼方,情景美得令人屏息。
楊陽不斷吸氣,隻覺這一生都不枉了,語無倫次地道“紮姆卡特,好棒,好棒哦……”
“閉嘴啦,乖乖坐好,月第一次都沒像你這樣。”
“我哪能和他比!”啐了一聲,楊陽繼續興奮地高喊,“實在太美妙了!我也想當龍騎士!”紮姆卡特沒有嘲笑她“那我扔個部下給你。”按照輩分,楊陽是可以和他的部下締結主仆契約。
“開玩笑的啦,我怎麼配。”楊陽冷靜下來,笑著甩甩手,“一沒武藝,二沒本事。而且,這對他們而言,是侮辱吧。”她可沒忘記那五頭血氣旺盛的紅龍。話說回來,有這麼個不負責任的王,真是他們的不幸。
“這倒未必。值得的人,龍還是會付出敬意。我是龍王,另當彆論。”
“哦。”
又享受了一會兒飛翔的樂趣,楊陽空出一手放在木偶的肩上,像對活人說話般絮語,“迪卡爾,好好記住這個景象。如果有來世,一定要把握好自己的人生,做一個真正的龍騎士。”
《謝謝。》
似真似幻的童音傳入耳中,接著,懷裡木製的軀體癱軟下來。
“那小鬼走了?”沒等楊陽反應過來,紮姆卡特出聲確認。楊陽悵然道“好象是,你感覺到了?”
“龍族的第六感可不亞於魔族。”紮姆卡特振奮起來,甩掉拖油瓶讓他爽得不得了,“好!我帶你儘情地兜風!”說著,就是一個飛快的俯衝,將少女驚嚇的尖叫拋諸腦後。
從龍背上下來時,楊陽一方麵是頭暈眼花,另一方麵是不知所措——她要怎麼對莉莉絲解釋?
“謝謝你,姐姐。”女孩平靜地走過來,童稚的眼因為淚水的浸潤而更加燦亮,“迪卡爾已經向我告彆了,他說來世要當龍騎士,然後帶我一起飛。”
“是嗎?”楊陽鬆了口氣,微笑著把木偶遞還給她。看著這一幕,月微微動容沒有接觸,也沒有施法,就能聽見亡靈的聲音?
也許這世上,真的有深厚得不會變質的親情吧。
告彆了留下深刻印象的艾基爾,冒險家們翻山越嶺,在創世曆1038年春之月29日的午時登上帕威廷山脈的最高峰德路卡峰。山風凜冽,遍地積雪,連原本堅持要來看水晶湖的幾個少女也後悔不迭。最怕冷的紮姆卡特更是噴嚏連連,隻差沒罵人了。楊陽一邊將最後一隻散熱球(注煉金術道具,可以一定的熱量。相似的道具還有暖氣瓶、磺石等等,不過價錢都很貴)掛在他脖子上,一邊憐憫地道“你為什麼不對自己施個擋風結界或保暖法術呢?”
“哈湫!這種天氣…哈湫哈湫!連牙齒都合不攏了,還念…格格,念屁個咒語!”
“我理解了,那你又為什麼不多穿幾件,至少裹條圍巾?”耍酷也不是這麼個耍法。
紮姆卡特一挺胸膛“我可是堂堂龍王,怎麼可以包成粽子!”楊陽決定不再管這個自討苦吃的家夥。倒是月看不過去,甩手罩了幾層結界。
艱難地走了十來分鐘,冰天雪地中出現一個小村莊,正是他們此行的目的地蓮席亞。幾個穿得像棉球的孩子追逐著一隻毛茸茸的動物跑近。看清後,楊陽咻地閃到紮姆卡特身後。
“喲,是狗。”和她截然相反,血龍王高興極了,“看上去好暖和,我也想抱。”黑發祭司提醒“它會被你嚇破膽。”
那邊,孩子們已經注意到他們,紛紛大呼小叫“是客人!客人來了!”年齡小的立刻衝回去通知父母,年齡大的迎上來,綻開天真無邪的笑容“歡迎來蓮席亞!你們要住宿,還是劃船?”
熱情的態度讓旅人們疲勞儘消,希莉絲彎下腰,對一個臉上有雀斑的女孩道“我們想先休息一下,村子裡有旅館嗎?”
“有!還有好大好暖和的壁爐哦!”女孩說出讓血龍王感覺起死回生的話,轉身帶路。小狗搖著尾巴向每個人表示歡迎,來到楊陽腳邊時,後者像隻受驚的兔子般跳起,整個人巴在紮姆卡特的背上。
“楊陽?”不知情的人都十分錯愕。昭霆奇道“陽,你的恐狗症不是好了嗎?”
“又發作了啦。”楊陽哭喪著臉道,“大概是太久沒看到的緣故。”見小狗還在下麵留戀不去,她將“大樹”纏得更緊。眾人恍然大悟,月順其自然地道“那就讓薩克背你吧。”
“好啊。”紮姆卡特很大方——這樣他的背會很暖。
在村裡最大的旅館歇下,喝下一杯杜鬆子酒,眾人都覺得全身熱起來,愜意地歎息。大廳裡空蕩蕩的,這不奇怪,現在並不是旅行的旺季。
“客人們是來觀光的吧。”老板娘往壁爐裡添完柴火,遞給女兒一塊薑餅做獎勵,一臉遺憾地道,“可惜,湖裡的冰還沒化呢,不能泛舟,隻能在岸邊敲開冰,捕點魚吃。”
“咦~~~”女孩們非常失望。
“有了,紮姆卡特,你用火焰魔法讓冰提前融化。”希莉絲想到一個主意。老板娘叫道“絕對不行!”迎視眾人各異的目光,她的態度極為堅決“我們這兒的人相信山有山神,湖有湖神,決不允許褻瀆!而且孩子們讀的書上不是寫著嘛,自然規律是不可以違抗的。所以即使是魔法師,也不能和老天對著乾。”
“她說的沒錯。”出人意料的,讚同的是最暴力的血龍王,“我可以對人類的城市噴火,但森林湖泊這種地方,我決不會招惹。”
老板娘放心地笑了“您真是位通情達理的法師,來來,我請您一杯。”怕冷的青年來者不拒“謝啦。”
少女們神色鬱鬱。驀地,楊陽站起來“老板娘,我想帶我朋友去湖邊捉魚吃,你介紹個人給我們好不好?”老板娘笑道“好啊,我去叫我家老頭子來。”
“……肖恩?”希莉絲一眼就認出情人。昭霆和莎莉耶知道這次又沒份了,一齊唉聲歎氣。
“是我。”棕發青年刻意不用擬態術,但紅發少女氣憤之下,還是衝上來一頓好揍“你這死人!為什麼不乾脆死在裡麵算了!”
“彆打了啦,希莉絲。”肖恩狼狽地抱住頭,“這是楊陽的身體耶!”餘人急忙勸架。紮姆卡特的動作尤其粗暴“你揍他也罷了,怎麼可以揍楊陽!”希莉絲呸道“我又沒用力!”
“她是沒用力。”楊陽跳出來證明,拉開紮姆卡特的手,“這次是肖恩的錯,讓他們單獨談談吧。”
目送兩人的背影,月不解地問道“他們之間到底出了什麼問題?”昭霆咬了口從小鬼那兒揩來的薑餅,大咧咧地道“簡單的說,肖恩背著希莉絲跟女人胡搞,生了一群大胖娃娃。”
月和紮姆卡特像聽到什麼匪夷所思的事情似地瞪大眼,良久,顫聲道“那些孩子是從甘藍菜裡蹦出來的?”
“才怪。”
湖水清澈純淨,遠山潔白晶瑩,在這樣的景致裡品嘗佳肴,可謂最舒適的享受。
熟練地把鮮魚開膛破肚,取出內臟洗淨,切開幾道口子入味,灑上調味料和香草粉末,再串起來燒烤。整個過程連一旁的老船夫也自歎弗如。
“希莉絲,給。”肖恩殷勤地將烤好的魚獻給情人,附送餐具。希莉絲哼了聲,彆過頭不理。
“吃啦,你不吃我吃咯。”
“你還敢想著吃!”狠狠瞪了他一眼,希莉絲搶過魚大口咬落,發覺意外的美味,一口怨氣頓時消了,相反,酸澀之情濃濃地擴散開來,忍不住哽咽。肖恩嚇得麵無人色,慌忙摟住她“彆哭,彆哭啊!對不起,都是我不好,你不要哭!”
“當然是你不好!”希莉絲用沙啞的嗓子罵,淚珠成串落下,“被人染指也算了,畢竟你認識我時已經那麼大歲數,沒個舊情人老相好什麼的才奇怪,可是你為什麼躲著我?連解釋也不解釋一聲!我快窩火死了你知不知道!?”
“艾咪不是我的情人啦。”肖恩心疼地環著她的肩膀,親吻她的前額,“她隻是把我當成她的戰利品。”希莉絲一怔“戰利品?”
“嗯,因為我不愛她。她是個非常、非常美麗的女人,總是被男人包圍,就想當然地認為全世界的男人都該喜歡她。我對她不假辭色,屢屢拒絕她的求愛,她就生氣,做出那種事。”
“怎麼有這種女人!”希莉絲啐舌,心裡好受許多,隨即又浮起懷疑,“等等,你怎麼可能對女人不假辭色?就算你對她沒有那種感情,也少不了摟摟抱抱,艾咪長艾咪短。”說著,醋缸打翻,用力擰了他一把。肖恩疼得齜牙咧嘴“是姐姐的命令啦。她說艾咪已經是卡修的老婆,我不能再對她像以前一樣親密。要板著臉,正襟危坐,時刻保持一尺的距離,隻許聊天氣的話題,拒絕任何邀請,徹底視她為陌路人。”
“你全部照做了?”老天!這樣人家還不以為他是故意擺譜!
“對啊。”姐姐的話是聖旨呢。
希莉絲扶著額頭,隱隱對愛蜜莉王妃產生同情。換作她,也會把這個大笨蛋壓倒,逼他吐露真實情緒。
“後來呢?”紅發少女繼續逼問。棕發青年羞愧地道“那天…我參加卡修舉辦的晚宴,喝醉了,兩個侍女來扶我,把我帶到艾咪的房間。她倒醒酒茶給我喝,然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醒來時,我和她都沒穿衣服躺在被窩裡。我想不起來發生了什麼事,隻覺得很不妥當,就穿上衣服走了。”
!這是不折不扣的!希莉絲握緊拳頭,怒火再次熊熊燃燒這麼可口的食物,那女人居然搶先一步吃乾抹淨,不可饒恕!
肖恩小生怕怕地瞅著她“希莉絲,你又生氣了?”
“我不是氣你。”希莉絲咬牙道,拍拍他的臉,雙頰泛紅,“肖恩,你…你當時有覺得身體不對勁嗎?”她要確定雪露特到底是不是他的後代。
“身體?有啊,渾身都粘粘的,很不舒服,大概是我吐出來的東西吧。真奇怪艾咪怎麼能忍受和那麼臟的我睡在一起。”
那不是吐出來的東西啦!楊陽和希莉絲都聽得尷尬不已,臉紅得快爆炸。
“還有,身上有好多紅紅的印子……”肖恩一言未畢,被捂住嘴,對上一雙凝重的藍眸“夠了。”
希莉絲?肖恩忐忑地注視她,心情和等待處刑的死刑犯差不多。希莉絲垂下手,一字一字道“肖恩,你老實回答我,你愛愛蜜莉王妃嗎?那種男人對女人的愛。”
“不愛。”
“那除了她,你還有沒有喜歡的人?像對我一樣。”
“沒有了。”肖恩毫不猶豫地搖頭,摟著她的纖腰,鄭重地道,“希莉絲,我隻愛你。雖然我有很多事沒想起來,但是我對你的感覺絕對是第一次。”
少女嫣然一笑,是真正開懷的笑容。環住情人的頸項,她情不自禁地在他唇上一啄“我也愛你,肖恩。”
“呃…希莉絲,我是很高興你親我啦,可是這是楊陽的身體耶。”
“沒關係,陽會體諒我們的。”
某個角落,黑發少女再次垂淚哀悼自己純純的吻。另一邊,從頭聽到尾的老船夫已經呈石化狀態了。
重歸於好的兩人濃情蜜意地手牽手回到旅館,迎接他們的是月和紮姆卡特依然震驚的目光。
“你真的有後代?”
“是啦。”肖恩很不快——他才剛和希莉絲和好耶!月冷靜下來,曖昧地掃描他“果然人不可貌相。我還以為你是真蠢,原來隻是悶騷。”肖恩茫然“什麼是悶騷?”
“……”這回月真的搞不懂他是天才還是白癡。希莉絲擺出捍衛姿態“月,肖恩是被人強迫的。而且在維烈告訴他生孩子的正確方法以前,他還不知道那是生殖行為。”聽完,月肯定了他的的確確是白癡!這種事對男性而言應該是天生就會的本能吧!
“難怪帕西爾提斯放過那個王妃,我本來還以為他吃錯藥了。”紮姆卡特語驚四座。肖恩衝過去抓住他的領子,激動地喊道“你認識帕爾?為什麼不早說?”
“彆用楊陽的臉對我吼。”紮姆卡特皺眉,態度倒也和善。他和維烈共享感情,肖恩在他心裡的地位並不低,“你忘了那家夥不想讓你知道?他要你自己想起來。”
“……抱歉。”肖恩鬆開手,沉吟片刻,道,“我要去見諾因史列蘭德修普。”
“你說什麼?”眾人錯愕萬分,隻有楊陽立刻明白他的用意。
“他是目前最能刺激我記憶的人。”
“對了,他長得和你的養女很像。”希莉絲恍然大悟。莎莉耶響應“我也想見見那個長得像美女的城主。”昭霆咧嘴笑道“陽也很樂吧,你想見你的‘史列蘭’想瘋了。”
“咦?”又是一波衝擊,朱特尤其吃驚。楊陽和肖恩交換了位置,往左耳一拔,手掌攤平,解除了法術的紅寶石耳墜緩緩顯形。希莉絲和朱特瞪大眼,異口同聲地叫道“真王的榮耀!?”
“抱歉,希莉絲,一直瞞著你,我和你的師兄是舊識。”楊陽合攏手指,露出懷念中帶著自豪的笑容,“我們一起和死靈王作戰,是共患難的好朋友。”
“竟然……有這種事。”希莉絲還沒回過神。朱特飛快地整理思緒原來是那個時候,難怪殿下的耳墜少了一隻。不過,要告訴楊陽嗎?殿下失去了那段記憶。
算了,既然把這麼重要的寶物送她,就代表殿下很重視她,見了麵應該會想起來。
“老實說,我真的很記掛他,想快點見到他。因為分彆時,他的情況很不對勁。”說著,楊陽意有所指地看向一個人,眼神充滿迫切和希翼。耶拉姆猶豫了好一會兒,歎氣“好吧,到坎塔薩,我們就搭空浮舟去中城。”
碧空如洗,帕威廷山脈蜿蜒的林蔭小道上走下一群人。周圍鳥語花香,頂峰的寒氣被遠遠拋在後麵。金黃的光線從東方的地平線斜斜鋪展開來,穿過樹葉的縫隙,溫暖地灑落,驅走夜露的幽冷。
向遠處了望,巍峨壯麗的都市延伸出灰藍色的影子,幾乎看不到儘頭。外圍的城牆仿佛純鹽製成,在曙光下晶瑩剔透,閃閃發光。兩條交叉的高架水路在這裡看去就像纖細的紐帶,浮蕩著純淨的藍光,好象可以聞到清新的水氣,感受到沉寂了一晚的城市活躍喧鬨的生機。那正是東城伊維爾倫的首府——坎塔薩。
創世曆1038年淨之月1日,楊陽一行穿過護城河,進入未來敵城的核心,也是此行的最後一站。
“好繁華啊。”看著乾淨整齊的市容和熙熙攘攘的人群,楊陽由衷讚歎。至今為止,東城在她的印象裡是最好的,哪怕戴麵具而讓她有點不舒服的羅蘭,其君主的素質也無可挑剔。
“你們什麼時候走?”月問道,他和紮姆卡特倒是不急,反正法利恩沒規定時間。
瞥見昭霆和莎莉耶兩眼放光,耶拉姆無奈地道“先住下再說吧。”又要破血了。楊陽接口“在那之前,我要先去一個地方。”餘人一愣,希莉絲第一個反應過來“馬爾亞姆將軍的官邸?”
“嗯,他答應讓管家幫我留著龍眠,等我去拿。”老天保佑他還記得。
“那我們走吧。”耶拉姆對於免費的東西總是來者不拒。
鐵壁將軍的宅邸不同於一般的達官貴人,靠近鬨市區,是一棟有著寬敞客廳和英偉外觀的大房子。楊陽暗暗點頭,看來羅蘭對他的朋友很了解,完全迎合了馬爾亞姆的性子。聽了他們的來意,舉止沉穩的老管家留下一句“請稍等”,轉身從倉庫拿了一把鑲嵌藍寶石的匕首出來。
“這就是龍眠啊?”一走出大門,昭霆就興奮地搶過把玩。楊陽也十分高興。月卻皺著眉頭,紮姆卡特更直截了當地道“這不是龍眠。”
“什麼!”餘人大吃一驚。月接過匕首釋放了幾個偵測魔法,點頭確定“沒錯,沒有神力。”
“那,是那個將軍耍我們?”昭霆憤慨地要衝回去算帳。耶拉姆連忙攔住她。楊陽壓抑混亂的思緒,回想馬爾亞姆的為人,道“不,他沒有理由騙我們。也許他搞錯了,這把匕首是月舞者的遺物但不是龍眠;或者,月舞者不是流浪劇團的人,和馬修毫無關係。”眾人想想覺得有道理。昭霆六神無主地問道“那…那現在怎麼辦?”她們的目標已經沒了。
楊陽歎道“沒辦法,隻好到中城的雷坦尼領再做打算了。我雖然不想褻瀆美人的香塚,但如果找不到線索,也隻有盜墓。”長久以來的希望破滅,她也很不好受。
“盜墓啊,我最拿手了,到時一定要叫我。”紮姆卡特興致勃勃地湊趣,讓兩個少女的心情稍微好了些。希莉絲和耶拉姆也出言安慰;莎莉耶和朱特不知情,從頭到尾沒進入狀況;月一路上都若有所思。
找了家旅館住下,少女們拉著耶拉姆和朱特兩個苦力上街大火拚,惟獨楊陽留了下來。她之所以不去不是不想,而是月用[傳音術]叫她留下的緣故。
“我一直搞不懂一件事。”喝了口她親手泡的香草茶,黑發祭司徐徐道,“你們為什麼還要找神器?”
“哎?”楊陽不明白他這句話的意思。
月朝盤腿坐在床上數金幣的情人比了比“薩克,我,你體內那個智障,賽普路斯宰相,你師父,他的師兄——這麼多高階法師加起來,還發動不了一個空間轉移魔法?”
楊陽目瞪口呆,半晌,抱住頭,為自己的遲鈍和死腦筋扼腕不已。
長久以來,“找神器”這件事就像鍥子一樣釘在她的腦海深處,時刻不忘,以至忽略了其他的可能性,繞了那麼多彎路!
“月,謝謝!”一把抱住險些噴茶的同伴,楊陽喜不自禁地歡呼。
在坎塔薩瘋玩了三天,一行人不得不在空浮舟站暫時道彆。
“楊陽,有事就叫我們,我和月一定會用飛的速度趕過來。”拍了拍視如己出的少女,血龍王的笑容一如往常的自信狂傲。大有深意地瞥了朱特一眼,月態度之囂張不亞於他“不用擔心有心人的覬覦,有我們幫你們撐腰,神明也要買三分麵子。”聽到這麼暗示意味濃厚的話,軍人隻有苦笑。
黑發少女綻開發自心底的笑靨,緊緊擁住兩人“保重,紮姆卡特,月。”儘管相聚時間短暫,卻是彌足珍貴的快樂。
“保重。”
“大家保重!”
一點頭,一揮手,肩負送貨任務的兩人率先走向開往東城上界的空浮舟,在同伴們的祝福聲中。
“走了。”直到再也看不見,昭霆才收回視線,悵然一歎。楊陽更是滿心失落,強作歡顏“我們也走吧。”
“我買的是優惠的雙程票,可以在裡那逗留一會兒。”耶拉姆拿出六張票,雖然實際上是七個人,加上沙之精靈八個。但是那兩位是幽靈成員,忽略不計,也省了一大筆錢。
“忌寵物嗎?”楊陽指了指變成紅色小鳥停在肩頭的火鳳凰。耶拉姆搖頭。楊陽鬆了口氣,隨即有些慌張地解釋“小姆,我可不是把你當寵物哦,是人家會當你是寵物。”
《我明白的,主人。》
“好!那麼走吧!”希莉絲氣勢十足地發令。餘人齊聲響應,引來不少路過行人的注目。
坐在全封閉的空浮舟內,楊陽越來越心神不寧,手心發熱,胸口漲滿了躁動的情緒。見狀,希莉絲打趣道“瞧你,就像一個要去見心上人的純情少女一樣。”
“不是啦~~”楊陽無力地澄清,“我們不是這種關係,是朋友,夥伴,還有一點對弟弟的感情。因為他真的很可愛,很純真。”說著,情不自禁地笑起來,眼前鮮明地浮現出昔日友人的音容笑貌。
可愛?純真?希莉絲愕然,試探地問道“陽,你不覺得他脾氣很壞,很暴躁嗎?”
這回輪到楊陽納悶不已“不覺得啊,他很溫和,甚至可以用溫順形容。幾乎沒有自己的意見,成天就是嚷餓。隻是在某些方麵比較冷酷。”
“冷酷…他是非常冷酷。可愛和純真也套得上,可是溫和……還溫順!?”希莉絲不可思議地搖頭,“我師兄他從來就不是個好脾氣的人!一言不合都會拔劍砍人,何況溫順地聽你說話。”
楊陽越聽越驚惶,曾有的疑惑統統浮上心頭,臉色也陰晴不定。希莉絲小心翼翼地偷瞄她“陽,是不是你……搞錯了?”
“不可能!那這個耳墜怎麼解釋?他親手給我的!”楊陽激動地跳起來,無法接受半年來的尋覓是一場空。
“這倒是。”希莉絲也迷惑了。楊陽竭力想說服自己,頭腦發熱下口不擇言“而且,我還用這個耳墜看過他洗澡,他腰後麵有個胎記!希莉絲,你是他的師妹,你說他那裡有沒有!”
一時間,船艙裡靜得可怕,人人都用一種異樣的眼光注視她。
良久良久,希莉絲麵紅耳赤地乾咳“呃——我們雖然是師兄妹,但是從來沒坦誠相見過,所以我也不能肯定他腰後麵有沒有胎記,很抱歉。”好不容易流暢地說完,她終於忍不住爆笑出聲。其他人也笑得前仰後合。
讓我死了吧!把快冒火的臉埋在桌子上,楊陽跌入陰鬱的穀底。
頹喪地走下空浮舟,楊陽不敢麵對彆的客人曖昧的眼神,躲躲閃閃地窩在希莉絲身後“嗚嗚,我沒臉見人了。”
“沒事啦,看你的反應就知道不是那種以偷看男性為樂的變態狂,隻是一時失言而已。”
“希莉絲,我一點也聽不出你是在安慰我。”
昭霆一掌拍在友人背上“彆躲了啦,出去唰一頓,心情自然就好了。”肖恩大力讚同《嗯嗯!》楊陽對這兩個大胃王隻有無言。走了一會兒,隻見前麵黑壓壓一大片人潮,好象被堵在站門口。
“怎麼回事?”耶拉姆抓了一個來問。那人一臉崇敬,興奮地叫道“諾因殿下,諾因殿下回來了啊!”
楊陽如遭重擊。希莉絲也搶上前問“回來?他從哪裡回來?他不是在上界嘛!”
“殿下去討伐那些賊寇了啊。最近有很多聖騎士團的餘孽落草當了強盜,燒殺擄掠無惡不作,殿下就是去懲戒這幫壞蛋。現在大家正夾道歡送,隊伍剛剛過去。”
話音未落,咻的一聲,楊陽已衝了出去;希莉絲緊跟其後。莎莉耶咋舌“她們也不必這個樣子吧。”
“就是,我一定要看看那個男人有什麼魅力把她們迷得暈頭轉向。”昭霆不悅地雙手環胸。顧慮有閒雜人等在場,耶拉姆斥道“見到久彆重逢的師兄和朋友,當然高興了,你彆胡言亂語。”
“我們快跟上去吧。”朱特不放心地提議。
氣喘籲籲地擠出空浮舟站,楊陽左右張望,被一堵人牆擋住了視線。從歡呼聲辨出方向,她抱著大無畏的氣概再次擠進人群,無奈勢單力薄,拚命鑽啊鑽還是被衝得越來越遠。
(肖恩,幫我一把!)
《好。》
借著[風鎧]和[輕靈術],黑發少女總算輕鬆許多,沿著街道邊擠邊跑,漸漸靠近目標。清一色步兵和迎接人員的隊伍中有兩個騎馬的身影特彆醒目。其中一人穿著象征元帥身份的沉紅色軍裝,金色的肩章和流蘇將他頸肩的線條襯得更加挺拔;絲絨鬥篷和跨下的駿馬一樣漆黑。和記憶裡截然不同的打扮,背影卻無比熟悉。
真的是他!
淚水模糊了雙眼,所有的懷疑和不安都不見了,時間倒轉,回到他跌下懸崖,撕心裂肺的一刻,楊陽用儘全身的力氣喚道“史列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