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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新格局形成(2 / 2)

“耶――”不知大野狼可怕的小羊羔興奮地跑過去。耶拉姆朝花花公子投以警戒的目光。

本來水準以上的容貌配合適當的技巧,就足以讓大部分女人俯首稱臣,但是一首深情款款的情歌奏完,昭霆隻是搓了搓臂膀“好肉麻哦,能不能換一首?”

“……”判斷出這小妮子是屬於幼稚型,吉西安正要改換策略,楊陽一臉受不了地訓斥“喂,給我收斂點,她還沒成年!”昭霆哇哇大叫“我成年了!”

“你才十七歲,十八歲成年。”

“滿願師小姐,您記錯了,女孩十五歲成年。”護衛隊長愛倫笑著插口。吉西安眸光一動,嗅出裡麵有問題,再想起師兄妹三人和無名氏神官的關係,立刻推測出答案。楊陽出了一身冷汗,打哈哈將這個敏感的話題含糊過去,西城的守衛可是就在旁邊。

營地紮在河邊,男性負責支帳篷,收集柴火;女性當然是做飯,但真正派上用場的隻有極少數。最後還是肖恩表演“爆炎烤野雞”和精彩的刀功,耶拉姆調味,楊陽熬湯,解決了這頓晚餐。

一陣陣誘人的肉香伴隨清涼的夜風飄散開來,混合著歡聲笑語。

“陽,講故事。”吃飽喝足的昭霆嚷嚷。見其他人的注意力都被這句話吸引,楊陽隻好紅著臉搜索記憶。昭霆先旨申明“不許再講鬼故事哦,要講搞笑的!”

“你還挑剔。”楊陽不悅地瞪她,半晌,擊了下掌仿佛想到合適的題目,轉向宿命的另一半,“對了,肖恩,你曾經幫你的軍團取食物的名字是吧?是什麼食物?”

“煎餅。”肖恩悶悶地道,至今依依不舍這個設想,形象又好記,沒飯吃的時候還可以望梅止渴。

眾人大汗,不幸吃東西的還嗆到,幾個蒼穹軍團的士兵悲憤地看著上司,西城的護衛卻深有同感。

“咳,其實曆史上有過這樣的先例哦。眾所周知,艾斯嘉經曆了神曆、輝龍曆、魔導曆、黑暗曆、聖光曆、大陸曆和現在的創世曆。魔導曆後期,南方有個國家叫起司……”

“噗!”其他人不覺得這名字有什麼奇怪,昭霆卻噴笑出聲,懷疑表姐在瞎編。楊陽卻一臉嚴肅地說下去“就國力而言,它隻能算中型國,但它有個非常強大的法師團,名字也很威風,叫‘獅鷲’。可是某天國王心血來潮,給它改名叫‘栗子法師團’,說更加親切……”

這是天大的侮辱啊!在場的魔法師眼中迸出熊熊怒火,餘人捧腹大笑。

“……可想而知,法師團聯盟上書,抗議國王的不尊重,國王當然堅持己見,結果當威猛的獅鷲徽章換成栗子的圖案時,魔法師們都感覺好像殺頭一樣。”

可以理解。兩位隨行法師凱文和德安感到強烈的共鳴,換作他們,還會考慮造反或暗殺國王。

“不過,這麼一來,為了捍衛尊嚴,原本獨來獨往、高傲冷僻的法師反而團結起來,一致對外。隻要有團員被嘲笑,就一起上門尋仇,戰力迅速提升。”

“哇,那個國王好厲害!”肖恩由衷讚美,被正鬱悶的法師用風刃火球冰箭招呼。楊陽笑道“這國王是個任性妄為的人,不但搞出這種烏龍,還向鄰國挑釁。這一戰,栗子法師團取得了出人意料的成績。敵人一聽到名號就哈哈大笑,遭到毀滅性的打擊。殺紅眼的法師們和本隊一路勢如破竹地打到首都,最終並吞了鄰國。”

“也許我該向殿下建議改名?”吉西安喃喃自語。凱文用無力的口吻道“這是真的嗎?”

“假的。”楊陽不動聲色地喝茶,悠悠補充了一句,“民間故事。”

昭霆等人已笑到虛脫,正在地上打滾咳嗽。

史列蘭聽不懂幽默,問道“楊陽,栗子是一種食物?好吃嗎?”昭霆搶著回答“好吃!好吃極了!我現在就想吃!”肖恩情不自禁地回憶“說到栗子,記得以前我們經常偷偷在宿舍裡炒來吃。”吉西安雙目一亮“我也是,那真是一段美好的歲月啊。”發覺彼此是同道,兩人埋頭討論用火焰魔法炒栗子的心得,越聊越起勁。凱文和德安也加入進去。

“喏,既然你們這麼會炒,這裡有一堆生栗子。”楊陽適時拿出一袋從父親那兒揩油來的食物,眾人歡呼哄搶。於是夜宵就吃糖炒栗子,評比結果是吉西安和肖恩不相上下。

※※※

席恩翻身下床,在昏暗的房間靜靜坐了一會兒。夢裡歡鬨的景象不像過去那麼刺痛心扉,但也難以消受。

隨手理了理散亂的長發,他走向隔壁。資料室還亮著燈,身穿各色長袍的法師們圍在一張長桌旁,見他進來,紛紛停下手邊的研究或熱火朝天的討論,關懷地問道“迪斯卡爾殿下,睡不著嗎?”

“嗯。”書卷的味道和魔法材料特殊的氣息讓席恩精神一振。

“這怎麼行,您已經幾天沒休息了。”

“不如,我幫您泡杯安神的草藥茶?”一位女法師建議。席恩瞥了她一眼“不用,謝謝。”他儘量不喝他人經手的茶,就算喝也做好防範措施。須發皆白的克林特館長沉穩地勸戒“讓霍娜幫你泡一杯吧,你不喜歡安神茶就喝咖啡,她的手藝很好。這樣的狀態,也沒法集中心力。”

“好的,麻煩你了。”不能不給長者麵子,席恩頷首表示感謝。霍娜興衝衝地離去。

受席斯法爾所托,席恩開始在圖書館工作,偶爾參加高階法師的研討會。這些狂熱份子本來就對古魔法好奇已久,看到這個活化石哪還會放過。席恩本人也對現代體係很感興趣,常常一翻書就廢寢忘食,一討論就忘了時間,幸好有專人監督這群一丘之貉吃飯睡覺。

總體來說,古魔法重微觀、重分析、重技術、重實際、重領悟,而現代魔法重宏觀、重綜合、重技巧、重變化、重控製。各有各的優點,兩相結合的話,可以突破他過去的一些瓶頸,讓法術運用更為靈活。

席恩熱愛魔法,在那些灰暗的歲月,隻有魔法是他唯一的朋友,忠實的伴侶。

他無法放開心和普通人交往,也絕對不再相信感情這種東西,但魔法不同。

端起濃香四溢的咖啡,他悄悄放入中和毒素的藥粉,手法極其細膩,連最老練的密探也看不出,何況在場根本沒人注意他的小動作。

微妙的苦味,因為原本的味道已經被他破壞,席恩也不介意,以精靈應有的優雅慢慢品茗,反正他自己會泡。

纖長的手指拿起羽毛筆,書寫出流暢優美的字跡,察覺周圍靜得不同尋常,他困惑地抬首“你們繼續,不用顧慮我。”

“那個,迪斯卡爾殿下,我們在商量怎麼往噴泉裡灌音樂,你有什麼好意見嗎?”一個年輕的法師笑著問道,有心拉他談話。這位海精靈王子乍看傲慢冷漠,其實一點架子也沒有,又知識淵博,令人敬佩。隻是他似乎不太擅長和人相處,總要彆人主動提問才會回答,對交際活動也不熱衷。

“往噴泉裡灌音樂!?”席恩不可思議地反問,第一反應是乾嘛做這種無聊的事?隨即想起馬上就是夏季慶典,東城正舉城歡騰,做各項準備。

大黑暗時代除了東方學舍的校慶壓根沒有節日,即使有也沒心舉行,所以他一時沒想起來。但毫無藝術細胞的薩桑之子依然無法理解為何將魔法用在這樣的閒情逸致上,讓生活更便利也罷了。

“對啊,很浪漫吧?”

浪漫……席恩不置可否,想了想,道“嗯…用元素共鳴好了,可以根據水流調節,還能營造出幻術效果。”女法師們興奮得臉放紅光“就是這個!就是要這種效果!我們本來是想用風魔晶儲存,但這隻能錄一首,還要定時啟動。”

沒辦法,唰唰唰寫下原理,給她們去消化吸收。

把他當活字典,所有人都來勁了“今年的葡萄長得慢,迪斯卡爾殿下,您知道什麼速成的法門嗎?”

“這是魔藥學的領域,藥劑我是會配,不過要看過土壤才能決定。”

“沒問題!我帶來了!”

“迪斯卡爾殿下,神殿說要刻一座女神塑像慶祝勝利,財務部認為太浪費,您有沒有兩全其美的辦法?我們是想用幻術或鏡象術,就怕被識破。”

“用變形術好了,另外找座雕像。”

“呃,可以嗎?這好象是對生物使用的?”

“物體也可以,還能變衣服、首飾之類。”

“啊~~~請務必教我們!”

“因為要做大量的冰品,冰是有了,就是切割麻煩。”

啪嗒,一塊冰出現,然後是一團青色的光團,嚓嚓嚓瞬間切成冰屑。

“這…這是風渦?似乎要求高了點,負責切冰的都是學徒。”

“不,是壓縮風刃,風刃的變形。”想當初他用這一招攪碎了一頭龍,真是大材小用。

“哦哦!”

“還有還有,這個傳音水晶,能不能改造得更實用一點?比如調節音量。”

“用對應的符文排列。”……

約莫兩個小時後,眾人總算心滿意足,捧著成果喜不自禁“迪斯卡爾殿下,您太厲害了!乾脆正式命名吧,很多是實用的新法術。”

“命名?”席恩一怔。霍娜第一個攤開紙,笑道“對啊對啊,請一定要接受這份榮譽。我們一個個來,那個壓縮風刃――”

“用來刨冰,就叫刨冰術好了。”

“……為噴泉灌音樂的元素共鳴?”

“噴泉術。”

“讓葡萄速成的……”

“葡萄術。”

沉默了半晌,法師們默契地展露笑臉“請放心,迪斯卡爾殿下,我們絕對會讓您名留青史的。”唉,還是他們來取名字吧,果然人都有擅長和不擅長的。

“?”席恩回以莫名其妙的表情。

※※※

慶典的天氣很好,天空看上去清晰又遙遠,蔚藍的色彩像引誘人撫摸。金色的陽光灑落下來,空氣中還殘留著夜的微寒,晨霧已散去,清新的露水香氣讓人心情愉快。

換上白袍的海精靈王子坐在塔頂的房間,看著底下歡笑的市民,眼底有淺淺的悵然。

他永遠無法融入人群,儘管他可以扮演各式各樣的角色,但真實的自己一直藏在角落裡,不能暴露,也不敢暴露。

靛藍的發絲隨著細微的動作垂落,大理石般光潔飽滿的前額,環繞著一圈花紋典雅的淡金色額飾,中央水滴形的藍鑽散發出和發色相同的光芒,遮住了薩桑之子的印記。

席恩不否認自己是個膽小鬼,他害怕命運。對孿生弟弟的嫉恨使他掙紮著活下來,而成神之路就是唯一能甩脫那份恐懼的途徑。

凡人的力量太渺小了,隻要命運之神一翻手,就全盤顛覆。

栽在維烈手上就是個血淋淋的例子,哪怕他機關算儘,也遺漏了這個變數,結果被關千年,受儘苦楚。

也許成為神之後,等待他的將是無儘的空虛和迷惘,但這也是這種存在能擁有的奢侈。被命運翻弄的眾生,連選擇權也沒有。

信任、友誼、愛情……這些是幸福沒錯,卻是脆弱得不堪一擊的幻境。看肖恩的下場就知道,大好人生,瞬間成空。他誠然嫉妒他,嫉妒他受命運眷顧,嫉妒他曆經苦難依舊保持純真的心地,但是他不再羨慕這個弟弟,也不再以他為目標。

隻要他想,他也能過得和肖恩一般。他身邊已經有愛慕他的女性,喜歡他的朋友,崇拜他的後輩,可是這些又有什麼意義?為了活下來,追上那個幸福的弟弟,他早就墮落成了爛泥裡的人渣,事到如今,難道還能洗去一身汙穢不成?

他決不後悔。因為後悔,就等於否定他過去的一切努力。

即使錯,也要錯到底!

一旁的計時器發出悅耳的鳴動,宛如水銀的液體在透明的環形管道中流動,最底端的魔晶石隨之變換顏色。當變成純淨的天藍色時,他明白時間到了。

按住左手邊的水晶球,席恩緩緩注入魔力。他負責的是為廣場張開結界,防止意外、遮擋日光的任務。讓一個算是外人的精靈做這樣重要的事,可見宮廷法師們已經接納他。

尖峭的塔頂沁出一縷微光,仿佛薄而利的鋒刃,切開明亮的天幕。瑩白的星屑如泉湧出,朝四麵八方散開,就像一道道弧狀的銀線,慢慢膨脹,形成耀眼的光流,律動著彙聚,最後將整個廣場籠進光的漩渦。

歡呼聲一下子變大,接著是雄壯的軍樂。

收回手,席恩熟練地在空中劃印,輕聲吟唱咒語。趁這個機會,到處充滿魔法能量的機會,他要施放一個小小的詛咒,稍微回報那位愛管閒事的魔界宰相。

維烈一倒,菲莉西亞也會安分些。

那小丫頭在打什麼算盤席恩一清二楚――滅神。這是不可能成功的,她根本不知道,世界的真理。

他們生活的這片宇宙,由三大界組成始源之海、冥界和現世。始源之海是所有生命的源頭,包括神明、魔法師使用的元素精靈。而在始源之海的深處,有名為元素之王的強大意識體,它們分彆鎮守與各界相連的純粹元素界。

冥界當然是靈魂的棲息地,無論什麼生物,人類、精靈、矮人、龍、甚至植物和昆蟲,最後都會回歸那裡。但不是永遠,到一定時間,就會自動前往始源之海底部的瀛海進行崩解與重組。

現世通俗的講就是物質界,分散在各個不同的位麵和次元,艾斯嘉算是其中最特殊的一個,因為這裡是唯一由協調神創造,眾神共同管理的世界。元素精靈相互融合形成現世中的一切物體,生命終結或存在毀滅時就化為遊離能量回到始源之海上層的能源湖,等待下一次重新組成物質。而這個跨越兩界的循環,就是第一條絕對定律――質能守恒定律。

在瀛海變為空白魂體的靈魂會在生命誕生的一刻來到現世,死亡再回去冥界,在那得到安息。不管人口上升還是下降,這個循環都不會變,也就是第二條絕對定律――輪回守恒定律。

世人說前世今生,說錯嘛不然,說正確嘛也不對,畢竟確實有投胎轉世。但是崩解的靈魂等於消失,抹消了生前的記憶和感情。雖然不是沒有例外,但這是少之又少的特殊情況。神不同於眾生的最大特點,就是少了中間一環。他們如果死亡,是直接到位於始源之海中心的神之泉重生,而且是[完全重生]。除非他們自毀神格,把力量給彆的生物繼承,比如初代的元素神們。

那麼,結論是要毀滅眾神必須毀滅始源之海,毀滅始源之海就意味著毀滅一切。

單單毀滅神之泉也不行,因為三個發源地――瀛海、能源湖和神之泉是息息相關的。一個消失,其他兩個也會受到巨大的影響,最終擾亂秩序和平衡。

小丫頭太毛躁了,一旦掌握了力之本源,想怎麼來還不是由著你嘛。大不了重新建立平衡,取消原神,自己替代。光是破壞能濟得了什麼事,不出問題才怪。

不過她的決心倒是挺大,他會助她一臂之力,因為她鬨得越凶,肖恩和維烈越頭痛。何況眾神也欠他一筆帳,謹慎起見,讓魔王陛下頂著風頭也比較好。

而在此之前――

淡淡的亡靈氣息從指尖透出,隨即,一絲黑霧曼延開來。

“好好享受吧,宰相大人。”

※※※

“嗚!”

楊陽從馬背上彎下腰,冷汗淋漓地抓住胸口,全身因劇痛而抽搐。史列蘭慌忙扶住她“楊陽!?楊陽?你怎麼了?”

“陽!”昭霆第一個勒住馬韁,餘人也趕緊圍過來,隻有外圍的護衛還保持警戒的隊形。

“治療術!”離得近的安朵輔祭立刻施展白魔法,卻不見有什麼效果。芙米祭司長正要接手,楊陽抬起慘白的臉,斷斷續續地道“不要緊……不是我,是…是維烈。”

“維烈!?”肖恩和吉西安異口同聲,焦切之情溢於言表。西城的護衛隊長渥凱也緊張地問道“是維烈宰相?你…你怎麼知道?”

我也想問啊!楊陽在心裡大叫,她是本能地感應到親人的痛苦。

自從重生後,她的心臟就停止了跳動,維持她生命活動的應該是魔核,也就是正在痛的地方,那維烈……是魔核受損?

記得他那個是母核,難怪。可是這種痛法,不像內部故障,倒像是有什麼外力在擠壓、戳刺一樣。連同五臟六腑一起翻攪,難受得想嘔吐。

“奇怪,沒有異常。”用魔法檢查過後,芙米皺起眉頭。肖恩用袖管幫宿命的另一半擦汗“如果是維烈出事的話,楊陽隻是感應,查不出症因也治不好。”

“休息一下吧。”眼看楊陽的臉色越來越差,吉西安下了決定,“不要疏忽,可能是敵人的計策。”護衛們有序地散開,做紮營準備。昭霆也被耶拉姆拖走,畢竟他們職責在身。

渥凱派部下到預定接洽的地點打探消息,宰相的安危可是全民攸關的大事。

史列蘭抱著楊陽輕巧落地,來到篝火旁。愛倫拿來一張毛毯,想讓她躺得舒服點,史列蘭卻不肯放手,脫下自己的鬥篷包住懷裡的少女。

“楊陽,要喝水嗎?”他將水壺湊近那失去血色的唇。楊陽搖搖頭,露出一個扭曲的苦笑“越來越痛了……”事實上,她還算能忍的,維烈此刻已昏厥了。

暗黑神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棕發青年努力安慰“楊陽,彆去想,不想就不痛了。”

說得簡單!楊陽連回答的力氣也沒有,隻能沒好氣地瞪他。在疼痛的影響下,她的神智逐漸朦朧,急壞了周圍一圈人。

“情況不妙啊。”德安憂心忡忡。他和凱文、幾位祭司試遍了治療係的魔法,包括淨化和偵測,都沒有用,不禁十分泄氣。要是滿願師有個什麼萬一,諾因大發雷霆,他們全部擔待不起。

吉西安還算鎮定“目前隻能等維烈那邊的消息,他沒事,陽自然會好。”

直到傍晚,楊陽才清醒了一小會兒“什麼時候了?”

“晚上了。”史列蘭驚喜萬分,連聲道,“楊陽,楊陽,你怎麼樣?好點沒?”餘人也七嘴八舌地詢問。

“放心,死不了。”楊陽勉強笑了笑,因為她實在說不出好字,她已經疼得想殺人了,“吉西安。”

“我在這。”術士長單膝跪地,蒼藍的眼眸是洞悉後的沉穩,“彆說什麼你能走這種鬼話,好好休息,我們會想辦法。”楊陽氣喘籲籲地道“我真的沒關係,我們…時間很緊迫吧。”

吉西安默認,他剛剛接到法術通訊,凱德蘭城在淩晨易主。

來回掃視二人,史列蘭浮起堅決的神情“上路好了,我來照顧楊陽。”吉西安正在動搖,渥凱提出不同意見“還是等到早上,這附近地形很危險,又有夜盜出沒。”這下順理成章,讓病人安穩地睡了一夜。至於睡不睡得著,是另外一回事。基本上楊陽是重複著痛暈和醒來的循環,肖恩和史列蘭也陪她熬了一整晚。

次日一大早,使節團拔營出發。史列蘭先上馬,然後抱過楊陽,覆上風元素結界。這樣雖然也會受到顛簸,但衝擊小得多。

楊陽隻喝了幾口粥,卻感覺不到餓,默默忍耐了半晌,兩行清澈的液體從眼角滑落。

“很疼嗎?”沒有看漏,史列蘭情不自禁地抱緊她,一手顫抖著拉上兜帽,“沒關係,我幫你擋住了。”

“我在擔心維烈。”楊陽哽咽道。她都痛成這副模樣了,他會如何?

“傷害你們的人,我不會放過。”

柔和如夜曲的嗓音,轉為肅殺的冷洌。

“史列蘭……”楊陽竭力擠出聲音,“你不能…生氣啊。”暗黑神雙唇緊抿,黑袍下的身軀克製不住地發抖。

他的確不能生氣,可是……

“敵襲!”

斥候高喊著跑回來,後麵緊跟著一群衣甲鮮亮的馬賊。使節團臨危不亂,迅速做好迎戰準備。

是真的盜賊嗎?吉西安細細打量,看不出破綻。渥凱出列交涉“趕快退下!他們是來自卡薩蘭的使臣!”

“我管什麼使臣不使臣,卡薩蘭,那不也是我們的糧倉嘛。”賊首大聲嘲笑,嘍羅們也一致起哄。

聽到這番話,不少護衛都麵色不豫。

“兄弟們,上!”盯著隊伍裡的女性,賊首用力一揮手,眾盜匪狂嚎著湧上。

西城的護衛先動手,隻慢了半拍,芙米蓄勢已久的光箭雨就落在盜賊頭上――對付這些小賊,可不用顧全大局。

“有魔法師!”眾嘍羅紛紛驚喊,有點退縮不前。賊首拉開嗓門鼓勁“乾掉那個放煙火的小妞!”

“哦――”

盜賊們裝備精良,簡直讓人以為是正規軍,但畢竟是烏合之眾,被精銳的中城士兵如砍瓜切菜地宰殺。法師也適時釋放單體魔法,這種混戰,不能大麵積殺傷。

情勢一麵倒時,變生肘腋四名看似普普通通的盜賊活魚般從刀槍劍林滑了進去,同時四朵血花綻開。餘人大驚,三名祭司加固防禦,凱文和德安使用瞬發技巧發射魔法飛彈,六個弓箭手齊射羽箭。

刺客的身法奇快無比,兩人在空中旋轉躲開飛箭和魔法攻擊,另兩人伏低身子,幾乎平貼地麵地竄出,隻這麼電光火石的一瞬,就閃進了內圈!

轟一聲巨響,結界破裂。

吉西安毫不遲疑地卡位,為沒有自保能力的團員施加小型護圈。刺客的速度如此之快,短時間內絕對無法逮住他們,那隻有將犧牲降到最低。

肖恩策馬擋在史列蘭和楊陽麵前,光劍揮出雪亮的銀芒。兩名刺客主動纏住他,另外兩個加速飛掠,一左一右靠近目標,哢嚓砍斷了馬腿。

史列蘭抱著楊陽向後倒飛,手腕毫無預兆地一翻,光華暴漲,在半空拉出一個銀亮的扇麵,撕裂刺客的軀體。沒有沾上半滴鮮血,黑色的身影如滑翔的獵鷹撲向另一人。

“史列蘭,你不是說不再殺人!”楊陽聲嘶力竭地大喊,可憐自己奄奄一息還要當保險栓。他殺盜賊不要緊,就怕他失控,不分敵我地屠戮。

“哦?我說過這種話嗎?”長劍消失,以細微的動作閃過敵人的長刀和匕首,白皙優美的大手從刁鑽的角度切入,牢牢扣住對方的咽喉。

被抓住要害的刹那,刺客隻覺渾身僵麻,連一根手指也無法動彈。拚著最後一分力氣,他發出一個模糊的單音,觸發深埋在腦中的自殺咒文。

“嗯…暗示啊,人類總是會發明出有趣的玩意兒。”

另一頭,肖恩也解決了兩名刺客,擔心地奔近。暗黑神卻沒有回應他的慰問,擦肩而過,兩指寬的細長劍再度成型,不偏不倚地貫穿兩具屍體。

“你……!”左近的人們都是一愕。黑發神祗緩慢而優雅地拔出劍,讓血珠順著明亮的劍脊無聲滴落,微笑道“屍爆術可是很麻煩的東西。”

這把劍的造型也很特彆,刃長而彎曲,立起來到他的肩膀;護手呈弓形,是溫潤的銀色;劍身外圍竟然是透明的,中央一條細線卻漆黑如夜。抽動間,狹長的鋒刃閃爍著月色般冷豔的光弧。

見勢不妙,幸存的盜賊連忙逃跑。護衛們也沒有追,儘管那四人十分可疑,但想來這幫盜賊也不知情,何況他們有任務在身,對附近的環境又不熟悉。

刺客身上不可能有標記,檢查就沒有必要;而且衣服常常有毒,又喜歡搞自爆,吉西安本來要親自處理,卻被意外搶先,當下疑惑地端詳對方。

不止是他,其他人也覺得說不出的怪異。平常的史列蘭美歸美,卻像小孩子一樣,欠缺令人心動神往的光彩。而此刻的他,鳳目飛揚流轉,隻一眼就足以勾魂奪魄。

“你…你是誰?”楊陽直接問出眾人心裡的問題。混亂神含笑不語,收劍按住她的額心,挑了挑眉“原來是詛咒。”

“詛咒!?”芙米踏前一步,“是什麼詛咒?為什麼查不出來?淨化也無效?”

“因為她不是受術者,隻是被牽累而已。詛咒的名字……好象是[附骨之牙]。”

芙米沉吟片刻,轉向吉西安“這個詛咒我能解,不如你派一小隊人馬保護我,我先去幫維烈宰相治療,滿願師小姐就能好起來了。”

“這――”吉西安還沒回答,渥凱表示反對“不妥,這裡過去還是有危險。人數分散的話,也會引來更多的盜賊。”吉西安想了想,靠近楊陽,柔聲道“還有大概一天半的路程,你撐得住嗎?”

“可以。”楊陽朝他勉力一笑。

“好,收拾一下,出發!”

死了四個同伴,大家的心情多少有點低落。騎上備用馬匹,黑發神祗察覺懷裡的人毫不鬆懈的目光,忍俊不禁“彆緊張,我一會兒就進去,隻是給你個忠告以後儘量彆讓他生氣,讓他喝酒。我能出來的次數有限,還要省著用。”

“你到底是誰?”楊陽越發肯定他不是史列蘭,卻奇異的並不害怕。那雙清亮幽凝的黑眸笑意滿滿,包含著親近和好奇。

周圍的人也拉長耳朵聽他們說話。

“嗬嗬,你猜呢?”

怎麼這樣!楊陽哭笑不得,突然感到背後灌入一絲絲暖流,稍稍撫平了折磨得她痛苦不堪的咒術。

“你體內的東西真有趣。”出塵絕豔的臉龐俯低,令楊陽屏息,“居然能抗拒我的力量。”

“你……你……”一開口才發覺聲音啞了,楊陽乾咳兩聲,麵紅耳赤地低吼,“離我遠點啦!”老天!為什麼一樣的臉,魅力會差這麼多?

沒有介意她的排斥,暗黑神依舊笑眯眯“打個商量,那個圓滾滾的小東西,借我挖出來看看好不好?我會原封不動地幫你裝回去。”

“挖出來我就死了!”

“唉。”遺憾地後仰,仿佛想起什麼,黑發青年又閃電般欺近,“對了,時旅者呢?怎麼沒和你在一起?”楊陽愕然“時旅者?誰?”

“嗯…還沒認識嗎,那紫色眼睛的酷哥呢?”

紫色眼睛?“你是說諾因?他在米亞古要塞啊。”果然不是史列蘭。

“唔,那麼時機不遠了。”輕鬆的笑顏劃過一縷沉重。楊陽正要理清這團混亂,忽覺身體一輕,所有的異常消失無蹤,衝口道“不痛了!”

“真的!?”聽得一頭霧水的眾人喜出望外。

“似乎有人解開了詛咒,那麼我功成身退了。”暗黑神收回手,闔眼的前一刻,被拽住鬢發。

“你是誰?”執著地凝視他,楊陽第三次重複。

彎彎的笑眼眯起,眸中是無限清晰的洞察,和無比悠遠的睿智,深邃而空靈。

“我隻是一片殘渣而已。”

眨了眨眼,史列蘭如夢初醒地低下頭“楊陽,出了什麼事?”默然半晌,楊陽回以溫柔的笑靨“沒事,你回來就好。”

※※※

因為維烈還沒恢複,由迎賓團的副團長林菲克接待使者一行。

互相禮貌地寒暄後,他不著痕跡地打量來客。隊伍裡最引人注目的是資料上最為神秘,美得令人難以置信是凡人的黑發青年;他右手邊是一個臉有病容的少女,掛著和自家宰相神似,溫雅清和的淺笑,應該就是滿願師楊陽;左首的棕發青年身穿象牙白的軍裝,明朗的俊容上是一雙靈動有神的琥珀色眸子,讓人一見就萌生好感,正是西城全體的大恩人,蒼穹軍團長肖恩;普多爾卡雷;而為首的宮廷術士長一襲米色絲袍,法杖係在腰間,笑容有度,談吐優雅,舉止洗練,進退合宜,堪稱完美的使臣。

護衛看起來身手都不弱,容貌也在水準之上――這是出使的重要條件,總要讓人看著舒心。第一印象好,交涉起來就能事半功倍。

“聽聞各位半途遭到賊人襲擊,幸好平安無恙。”西城不講究禮儀,林菲克雖然用辭文雅,也沒什麼累贅的修飾,一邊說一邊將他們引進大廳。這棟建築是當地的總督府,取材簡單,然而占地寬廣,彆有一股泱泱大氣。

“托福。”吉西安得體地笑道,“據說維烈宰相突然抱病,請問他還好嗎?”於公,和維烈洽談更有效;於私,他也十分擔心這個朋友。楊陽和肖恩更是急得快跳出來。

“咳,老實說,他不是生病,而是中了一種詛咒,好在伊莉娜小姐懂得白魔法。”

伊莉娜?吉西安一愣。這時,昭霆手指與大廳相連的長廊,叫道“佛利特!”

來的正是原本住在紅石山脈,和師兄妹三人算是老鄰居的矮人。模樣也和以前一樣,亂糟糟的胡須,粗壯的身材。

楊陽和耶拉姆也驚呼出聲,迎了上去“佛利特,你怎麼在這裡?”

“媽的!彆提了!我差點被淹死!”語焉不詳地咒罵,矮人注視黑發少女,眼神了然,“彆難過,我們一定會為那個酒鬼神官報仇。”

楊陽淒然一笑。時至今日,聽到神官的名字,她依然會感到揪心的痛。史列蘭擔憂地擁緊她。佛利特瞪大眼,滿臉震驚。矮人的能力讓他看出眼前之人的真實身份。

“你好。”誤會了他眼光的含義,乖寶寶彎腰行禮,更令佛利特看傻了眼。

“喂喂,什麼淹死啊?”昭霆好奇心旺盛,追問道。佛利特瞪目“地下河啦!把礦區淹了,害我們差點死翹!最重要的,那些寶貴的礦石也泡湯了!”說著,捶胸頓足,憾恨不已。肖恩也過來和酒友套近乎“哦,可能是豐饒之風的影響。”

“那就是你的錯!”佛利特拔出板斧追殺他。林菲克急忙勸阻“彆這樣,佛利特大師,肖恩先生是我城的大恩人。”昭霆咧嘴嘲笑“你還大師啊?”佛利特轉過頭劈她,耶拉姆連拖帶扯地拉開。使節團的其他人莫名其妙地看著這出鬨劇。

幸而林菲克及時記起自己的職責,為雙方介紹。吉西安強忍矮人不知節製的拍打,扮出笑臉“很榮幸認識您。”

“哈哈哈,彆客氣!你既然是這幫小家夥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

“佛利特,其他人沒事吧?”楊陽插口。佛利特點點頭“都沒事,是一個叫伊莉娜的小女娃救了我們。”

話音剛落,一扇房門打開,亭亭走出一道纖影。水綠的長裙,金褐色的秀發,嬌豔的容貌,體態優美,舉手投足氣質動人。吉西安盯著那張似曾相識的臉,心中刹時清明燒成灰燼的火刑架,柳軒風的獲救……

“久違,伊莉娜小姐。”他無懈可擊地微笑,行紳士禮。伊莉娜也噙著溫順的笑花,提起裙角“哪裡,以前多蒙你們照顧。”

“照顧你的是殿下。”吉西安搖頭,遙想主君噴火的樣子,“他會被你氣瘋。”

“哎呀,哪有這麼誇張。”伊莉娜狡黠地笑了。餘人嗅出暗潮洶湧的氣氛,卻不明內情,隻好乾站著。

“我代城主大人歡迎各位貴客。”伊莉娜側身,比了個請的手勢,“你們是來探望維烈的吧,跟我來。”

“維烈怎麼樣?”肖恩急切地問。伊莉娜歎道“不太好,詛咒是解開了,卻有嚴重的後遺症。他體質又差,需要好好調養一段時間,現在也沒清醒。”聞言,楊陽等人憂心如焚。

大部分成員自覺地停步,由林菲克另外招待。隻有楊陽、史列蘭、肖恩、吉西安、昭霆、耶拉姆、佛利特和伊莉娜走了進去,芙米祭司長也基於醫師考量留下。

這是間簡樸的客房,彌漫著窗外傳來的荷——&網——閒地整理襟口,微小的動作也電力十足。可惜楊陽因為見過的帥哥太多,已經免疫了“什麼歪理。”

“這是男人的真理。”

“好吧,好吧,尊敬的[名花終結者]。”無奈地喊出對方聞名遐邇的稱號之一,楊陽浮起鄭重之情,“我問你件事,為什麼維烈叫你‘弗雷德’?”吉西安眼底寒芒一閃,不為所動地笑道“這個你應該問維烈吧。”

真是超級不坦率的男人!楊陽挫敗地瞪他,心知不往他的心上踢一腳,他連個手套也不會脫下“那你對軒風是什麼想法?”

這一回,吉西安眯了下眼,然後徐徐笑了。迷人的微笑,風流倜儻。

“這麼明顯嗎?沒錯,我想追她。”

沒料到他竟然會承認,楊陽一愣。吉西安聳了聳肩“可惜,她是傭兵王的女人,我再怎麼無法無天,在眼下的時機也隻好安分點。”楊陽的眼神變得冷洌“你的意思是,隻把她當作一夜情的對象?”

“啊,請放心,我不會強迫任何一位美麗的小姐,不過你情我願的話……喂喂!”吉西安敏捷地閃過對方的飛腿,差點男性生涯不保。

“你根本不是花花公子,是個大笨蛋!”收回腳,楊陽氣衝衝地離開。頷首為禮,史列蘭緊跟其後。

目送兩人的背影,吉西安的神色有一瞬的黯沉,隨即搖搖頭,咕噥道“女人……”

轉過身,他朝反方向走去。

※※※

本想找個順眼的侍女共度甜美良宵,卻在經過二樓露台時駐足。魔界宰相捧書獨坐,身穿淡月色的正服,鵝黃的腰帶垂地,雖然是夏天,領口卻高束,襯出主人端嚴穩重的氣質,烏黑的長發似乎剛洗過,濕潤地披散在肩背上。

反應過來時,吉西安已經用浮空術翻過欄杆,劈頭罵道“身體這麼差,居然還跑出來吹風,快給我滾進去!”言語粗俗,毫無紳士風範。

“啊,弗雷德。”維烈笑開懷,卻在看清的刹那,轉為擔憂,“你怎麼了?有心事。”

吉西安一窒,幾乎就要否定,掩飾的話卻不知為何,說不出口。

維烈撐著扶手起身,還沒站穩,整個人往前衝,幸好被吉西安及時扶住。

這一幕,清清楚楚落入路過的祭司長眼中。

“厲害,六角戀。”由衷讚歎。

第五角是西城城主。

“怎麼了,腳抽筋了?”吉西安關懷地問。維烈尷尬地紅了臉“腰帶被椅子卡住了。”

“你還是這麼笨手笨腳。”無比自然地教訓,吉西安幫他弄開,兩人並肩走進室內,讓等著看好戲的同人女遺憾不已。

親手調了杯薑糖水,遞給年輕的客人,維烈意有所指地笑道“我是不是打擾了你的好事?”

“算了算了,我也不是很有心情。”交疊起雙腿,吉西安喝了口淡黃色的飲料,意外的合口味。他經常偷偷調來喝,卻總是達不到“記憶中”的美味。

直覺地沒有深想,他放下杯子,隻覺莫名的煩躁。維烈也沒有開口,慢慢喝著放了檸檬的紅茶,露出心滿意足的笑靨,周身彌漫的靜謐氣息漸漸舒緩了空氣中的張力與躁意。

“維烈,我很笨嗎?”話語不受控製地衝口而出,吉西安放棄了掙紮,在明明陌生卻又熟悉的溫暖裡沉醉。

“你笨?”維烈驚訝地反問,失笑,“你笨,世上就沒有聰明人了。”他才是真正的笨蛋。

“可是,有人說我笨。”

沒有詢問是誰,維烈了然地微笑“如果不是意識到什麼,你是不會在意這種話的,不介意的話,可以說說看嗎?”吉西安趴在桌上,把臉埋在臂彎裡,良久,才吐出悶悶的聲音“我討厭女人。”

維烈一顫,連同撫上他發梢的手。

“這種生物又花心又虛榮,一無可取之處,偏偏我還是喜歡上一個女人,我討厭這種感覺。”

怎麼會產生這種偏見!?維烈聽得張口結舌,風之幽鬼可沒有厭女症。卻見對方繃起身體,語氣透出肅殺“你也知道吧,那女人…我母親為了卷財產和情人私奔,用餐巾勒死了父親。”

……原來如此。

[為什麼媽媽她們還不回來?是不是不要我們了?]

童稚的喊聲在腦海深處回蕩,當年那個幼小的男孩清晰浮現,握著小拳頭,蒼藍的眸子隱含淚花。

[不是的,不是的。]同樣在心裡擔驚受怕的他哽咽道,[他們會回來,一定會回來……]

十歲生日那天,弗雷德等在宇宙港,因為蕾奧娜拉和他約好,會帶禮物回來,就算趕不及,也會發條通訊祝賀。

沒有禮物,也沒有通訊。

淅淅瀝瀝的雨下了一夜,冷卻了期盼的心。

之後,弗雷德再沒有問過有關父母的事。每當伍菲和菲亞斯哭鬨著要爸爸媽媽時,他也隻是在一旁靜靜地看著。

心底,他還是那個受傷的孩子。

沉重的歎息幽幽化開。

為了尋找失落的故鄉,父親他們離開了摩耶,留下一群孩子。身為最大的[長兄],他一個人撐起那個玻璃般脆弱的世界,真的好辛苦。唯一的慰藉,隻有靜夜裡,同樣寂寞的孩子們相依相伴的體溫。

血濃於水。

某天,艾爾拉斯手持水果刀宣布和那個沒良心的老爸斷絕父子關係,他們自己稱大王,然後一人割一刀,灑血結義。

因為傷口痊愈的速度太快,手忙腳亂了好一陣。他是不讚同,但也拿那幫小家夥沒辦法。

再怎麼調皮搗蛋,再怎麼胡鬨頑劣,再怎麼任性妄為,再怎麼傲慢自大,那也是他的弟弟妹妹,他最重視的“親人”。

“弗雷德。”蒼白修長的手指掠過白金色的微曲發絲,如絲清涼,“你母親的事我不想說什麼,但是你有喜歡的女孩,就去追求吧。”吉西安抬起頭“然後呢?被套牢?我不要。”

“所以你就逃避?這樣不上不下地吊著?弗雷德,被套牢總比後悔好。”

“後悔?”

維烈的嘴角微微抽緊,眉間是由回憶而生的苦澀“對,你一定會後悔。因為退縮而和她失之交臂,甚至成全了另一個男人……你一定會後悔。”吉西安怔怔瞅著桌麵,眼裡浮起動搖。

柔和地凝視他,黑眸漾著深深的寵溺與慈愛。

“弗雷…吉西安,好好過這一世,不要留下任何遺憾。”

※※※

和某花花公子分道揚鑣後,黑發少女滿肚子火地回到客房。昭霆和軒風早就到了,正準備開茶會。肖恩等人聞香而來,不大的空間內頓時熱熱鬨鬨。

楊陽和愛倫忙著張羅侍侯,廚房裡,護衛隊長猶豫了一下,輕聲道“滿願師小姐,有個冒昧的問題――”

“嗯?你說。”楊陽笑得溫和。

“你怎麼看待殿下?”

“諾因?他是我的朋友啊。”

隻是朋友嗎?愛倫由衷鬆了口氣,笑著端起托盤“謝謝,打擾了。”楊陽這才後知後覺地會意,不知為何,心裡有點不舒坦。

下意識地解釋為不喜歡那種試探,她用力和麵。

烤好蛋糕出來,矮人和幽靈已經開始拚酒。酷愛甜食的血龍王撲上來,一邊大嚼一邊抱怨還不夠甜,讓楊陽心想乾脆喂他砂糖得了。

“薩克,留點給彆人。”月提醒。耶拉姆嘗了一口,淡淡評價“糖確實加少了。”楊陽不好意思地摳摳臉頰“呃,抱歉。”

“沒有啊,很好吃。”肖恩是來者不拒。和他一丘之貉的昭霆含糊附和。

“不叫維烈過來嗎?”史列蘭把魔界宰相也納入保護範圍。楊陽還沒回答,芙米掩嘴笑道“他正忙著呢。”

“辦公嗎?那就不打擾他了。”

“吉西安術士長呢?”軒風堅決支持帥哥越多越好。楊陽擺擺手“他啊,肯定在某個女人的床上。”

“嗬嗬,真是無藥可救的男人。”

※※※

同一時刻,中城城主在自己的房裡來回踱步。

世界排名第四,夏爾瑪大陸排行第一的血玫瑰傭兵團和兩百多名精靈弓箭手的加入固然是一大臂助,但還不至於讓他樂得衝昏頭。

和西城的結盟也是板上釘釘的事,用不著擔心。

真正困擾他的是親人那邊的動向。

河口都市已在前日陷落,亡靈軍大肆屠城,震撼大陸。一直東躲西藏的國王軍也冒了出來,矛頭直指王都。而在他安排好,準備前去支援時,老妖婆竟然叫他按兵不動!

“究竟在打什麼鬼主意?想把爛攤子扔給我的話,我跟你沒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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