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死亡號角_滿願石_线上阅读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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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死亡號角(2 / 2)

當席恩興衝衝地回來,意外看到一個不速之客坐在他家客廳裡,喝著他養子親手泡的香草茶。

“主人,您回來啦!”哈瑪蓋斯親熱地抱住他,拉著他往餐桌走,“快來,我做了您愛吃的黃桃蛋塔和西柚布丁。”

叫我吃東西,還放會影響我食欲的人進來?席恩非常不快,在木雕精致的扶手椅上坐下,自管自倒茶,也不招呼。肖恩更是局促,美味的食物哽在喉間,再也咽不下去。哈瑪蓋斯熱情地道“吃啊,彆客氣,肖恩先生,嘗嘗這個奶油鮮果餡餅。”上次戰鬥本是不歡而散,但他回頭想想,養父的弟弟不是會耍心機的人,就消除了芥蒂。

你對他這麼好乾嘛!席恩心中泛酸。他一個極其細微的眼色變化,哈瑪蓋斯就敏銳地察覺,趕緊殷勤地侍侯,將他安撫得心情舒坦。

肖恩禮貌性地塞了幾口,食不知味地放下刀叉,直視兄長,低聲下氣地懇求“席恩,你放了月和紮姆卡特好不好?”

冰銀的瞳濾去所有的雜緒,席恩端起銀杯放到唇前,任香氣慢慢蒸騰。

“你有什麼資格跟我講條件?”

“我任你處置。”

“真好笑。”說著好笑,俊秀爾雅的容顏上卻一絲笑意也無,隻有無機質的冷漠,“我不用你同意也能折磨你,何必屈就這個送上門的你?”

“那你到底想怎樣?”肖恩有點沉不住氣了,卻見哈瑪蓋斯偷偷打著“耐心”的手勢,連忙板回苦瓜臉,“求求你,席恩,你要我做牛做馬,給你磕頭都行,或者餓死我,也把我關一千年,隻要放了紮姆卡特和月——你想看我低頭不是嗎?就像你說的,要折磨我,你有的是辦法。”

“你錯了,弟弟。”席恩抿了口茶,不疾不徐地道,“那兩個人對我很重要,我是不會放的,救他們的目的和你無關。不過我不否認看著你苦苦哀求,是很有趣的娛樂。”

“席恩!”肖恩情不自禁地站起,心下一片氣苦悲涼。

為什麼他會變成這樣?為什麼他們的關係會變成這樣?

想起當年那個彆扭卻溫柔的男孩,再看看眼前這個陌生而殘酷的男人,肖恩感到一股從靈魂深處湧出的寒冷。

“你很奇怪?”看透他的心思,席恩輕笑。肖恩沒有哭,琥珀色的眼眸卻蕩漾著比哭泣更哀傷的神情“席恩,你殺了我,怎麼對我都好,我們能不能回到當初?不,你能不能少恨我一點?”

魔王沒有回答,垂下眼,左手的食指劃過唇瓣,這是個無意識的小動作,卻使他顯得格外性感。

絲束般柔滑的黑發披散在黑色的法衣上,像是黑天鵝的羽毛。

“肖恩,你是個好孩子,從小就是。”

“呃?”

“讓人恨不起來,恨你是一件苦差事,不,是可笑的事。”自嘲地呢喃,席恩靠向椅背,閉上了不會流淚的冰之瞳孔,“他們已經被我送去冥界了。”肖恩愣了好一會兒,才驀然反應過來“你說什麼!?”

“信不信由你。”

“怎…怎麼會……”肖恩六神無主地看向哈瑪蓋斯。後者點點頭,示意養父說的是事實。

這下完了!冥界之門隻能開一次,除非冥王通融,可是普路托現在是他的部下……再次歸結到兄長身上,肖恩衝口道“你能不能讓他們複活?”席恩忍俊不禁地反問“然後送還給你們,繼續和我作對?不,不會的,弟弟。雖然我覺得沒了月前輩,你們會很快完蛋大吉,但這也是你們自己沒用。”

肖恩既無奈又悲憤,然而轉念一想,朋友們回來也會被他連累,也的確是死了,能夠在冥界平靜地生活而不被席恩利用,未嘗不是一件美事。

“那,他們過得好嗎?”

“我不想形容。”

“?”肖恩不解,直覺應該是很好,問起另外三個惦記的人,“嫂嫂們呢?”

“啊?”席恩一怔,徹底的茫然。哈瑪蓋斯乾咳“雅娜爾殿下還沒嫁進來,希絲蒂亞夫人和艾拉拉夫人就住在隔壁,日子很……和平。”肖恩氣急敗壞“你到底是怎麼對她們的啊!?”

“本來就是政治婚姻。”總算想起三個老婆,魔王陛下自豪地道,“我們互不乾涉,她們管她們吵,我管我生活,誰像你被弟媳騎在頭頂。”比養父有常識的小龍歎氣連連。

“哪有這樣的……我和希莉絲可是很甜蜜。”肖恩也哭笑不得。

“哈,甜蜜?你根本是妻奴。”仿佛想到什麼,席恩忽而爽朗地笑了,“給你個忠告,女人是不能一味縱容的,否則最後吃苦頭的是你自己。”肖恩不明其意。席恩無心再談下去,做了個手勢“暗黑神小弟弟你帶回去。”肖恩又是高興又是擔憂,檢視哈瑪蓋斯拿出來的長劍“你沒對他做什麼吧?”

“怎麼可能沒做什麼。”

“……”

肖恩一直沉默到被趕出兄長的地盤。

“怎麼樣?”

看見友人從空間門裡走出來,等得心焦如焚的眾人都期盼地迎上前。見他握著史列蘭,又多了幾分希望。

“月和紮姆卡特已經去冥界了。”歎了口氣,肖恩將魔封劍遞給楊陽。

“不可能!”踉蹌了一步,楊陽大喊。昭霆也難以接受“騙人!他一定把他們藏起來了!”肖恩皺起眉“他沒有必要騙我,他是不肯交人,也不肯複活紮姆卡特和月,但是如果他控製了他們,不會隱瞞。”

“王八蛋!爛人!混球……”

耶拉姆伸手捂住昭霆罵聲不絕的嘴,想到一個主意“那你呢?你能複活他們嗎?或者就召喚他們的靈魂?”肖恩深深苦笑“降靈術的危險性太大,我…我不敢用。複活的話,也沒有能讓紮姆卡特依附的媒介,儀式的難度也太高了,大概隻有席恩辦得到。”

死寂擴散開來,比之前更沉重的苦澀化為無形的鉛塊壓在眾人心頭。

楊陽垂下頭,眼淚從下頜滾落,滴打在握劍的手背上。

終究還是……失去了。

天氣越來越冷,盤踞在東境南部的西城軍不得不撤退,艾斯嘉大陸進入了冬季的停戰期。

失去了喜歡冷嘲熱諷卻聰慧可靠的毒舌祭司,總是和他形影不離脾氣暴躁的可愛龍王,城主府也被抽掉了活力與生氣,痛楚化為附骨蝕心的毒,就像揮之不去的空落。楊陽常常會怔怔地掉下淚來,在夜深人靜時蜷縮成一團哭泣。

當心裡出現一個巨大的空洞,人總會下意識地找東西填補,即使失去的是無可替代的寶物。

繡完最後一針,楊陽抖抖手中模仿和服的寬大童裝,翻來覆去地檢查,清俊蒼白的臉龐浮起一絲笑意,卻融解不開眉間鬱結的心傷。

“歐塞。”

趴在壁爐旁逗貓的男孩投來冷淡的目光,不感興趣地瞅著那件顯然為他縫製的新衣服。

這女人是怎麼回事?從戰場回來就這副詭異的樣子,對他越發噓寒問暖。

“來試穿看看。”習慣了他不愛搭理人的態度,楊陽沒有介意,柔聲道。歐塞丟下毛線團,赤著一雙天足徐徐走來,與雪白的長絨地毯幾乎不分彼此。他走路的姿勢透出一種難以形容的優雅,及肩的柔軟發絲蕩漾著魅惑的光芒。當他換上長長水袖的袍服,旋轉間翩然若舞,袖口以銀線暗繡的花紋如水波搖曳。楊陽不禁柔了眼波“真漂亮,果然你很適合這種式樣。”

“我不喜歡。”歐塞冷冷地道,這些衣服有點像他在神代所穿的服飾。

“啊,是嗎?”正幫他結腰帶的楊陽非常失望,沉默片刻,眼神沉澱下來,“歐塞,你恨諾因嗎?”

想起自己扮演的角色,深淵領主適時冷化神情“恨。”黑發少女並不意外“那,你想殺了他嗎?”歐塞懶懶瞥她一眼“怎麼,我回答‘是’,你就要宰了我嗎?”

“不是。”楊陽苦笑,再次感歎這孩子的早熟銳利,有時她甚至覺得這不是個孩子,“歐塞,諾因是我的朋友,我不會讓你傷害他,我也不奢求你的原諒,但我還是希望照顧你。”

“你們這些大人,總是拋給孩子沉重的負擔。”

“咦?”沒料到會遭到這樣的指責,楊陽愣住了。歐塞深深注視她,唇邊的弧度似笑非笑似諷非諷“說的好聽,其實都是為了讓自己心安,恩與怨,你要我們如何抉擇?單純的愛恨才是給孩子的禮物。”

被字字打進心口,楊陽無言以對。

“不過我不想死,你不用擔心我會對他做什麼。”灑然揮袖,歐塞走向老位子。看著他的背影,楊陽在一股莫名的衝動下道“歐塞,你會瞧不起我嗎?”

深淵領主回眸,眼神如琉璃。

“你很軟弱,但你並不脆弱愚昧,我不鄙視你,說到底大家都是一樣的。”屬於惡魔的笑容盈盈綻開,“你的氣息悲傷又溫柔,我很喜歡。”

楊陽怔了怔,隨即察覺自己的失常,暗笑對一個孩子說些什麼有的沒的,又隱隱有些難以釋懷的赧然“歐塞,你還小,所以算了,大了可不許隨便對女性說喜歡這種話。”

小?歐塞失笑,他的心智年齡遠比外表,和目前的史列蘭成熟。

想到父親,得知真相後,已經沒有過去那麼深的怨恨,更多的是意興闌珊和自嘲的苦澀——他依舊是他記憶裡睿智冷酷的神,為了讓他活下去而送他去負位麵;為了讓他好過些而給他一個可笑的看守任務;之所以不來看他,是因為他死了——連恨的理由也沒有,從頭到腳的可悲。

突然無比想念那個有著一雙清冷明眸的魔王,雖然這裡溫暖、舒適、有人關懷照料,卻無法從心底暖和起來。

同類隻有同類能理解。

人的情感是會潛移默化的。

不知不覺間,席恩的情感重心已經偏向長久默默陪伴自己的養子,但他還沒發現,也就無法停下複仇的腳步。

大雪封道,運往前線的補給越來越困難,肖恩不得不親自指揮士兵鏟雪,為安撫民間日益高漲的反戰情緒忙得不可開交,倒是漸漸有了軍團長的樣子。對這位平易近人熱誠爽朗的長官,當地的百姓也是很有好感。而且傳言他是光複王的授業恩師,光複王又是協調神的附體——這可是無比榮耀的身份。

從總督府出來時,天已近傍晚了,肖恩伸了個懶腰,又敲敲肩膀。不是他老骨頭,是那種地方規矩特彆多,與他率性的天性格格不入。一天言行端正地賠笑下來,繃得快四分五裂了。

“亞法,我們從市場繞一圈回去吧?”他搡搡陪同的副官。

“肚子餓就直說。”亞法橫了他一眼,倒沒有怪罪的意思,這些天肖恩很努力,他正想慰勞他一頓。

“不是啦,因為南北兩城和我們斷絕通商了,最近羊毛棉布這類紡織物價格上漲得很厲害,舊貨也不夠配給難民,前段日子我拜托席娜聯係旅行商人,儘量多走私一些進來,所以想去看看。”

“哦。”亞法心下慚愧,肖恩固然玩興重了點又貪吃,卻是真的關心民眾疾苦,“那走吧,我請客您吃飯。”

“哇——”

令人欣慰的,市集裡確實多了不少攤位。大陸上的行腳商人多數是一個叫[馬蘇哈]的民族後裔,據說他們居無定所,喜愛流浪漂泊,精通占卜與各種草藥秘方,其中不乏真正的煉金術士和法師。鋪在石板道上的手工毯子繡著各色精細的圖騰,充滿神秘的異國風情,陳列的商品琳琅滿目,無奇不有。

不懂得剝削的肖恩在平價小吃店買了雞肉串、酥脆的魚乾和加了香草的蒸貝,一邊幸福地大嚼一邊四下瀏覽,突然雙目一亮,用吃完的木棒指著一個地攤,歡喜地叫道“亞法,你看那個!是不是很適合希莉絲?”

那是一枚精致迷人的胸針,晴空般蔚藍的星石周圍環繞著放射狀的雕刻紋路,嵌著靛青色的孔雀石粉末,仿佛流動著深淺不一的藍光,與寶石相輝映,標準馬蘇哈工匠華麗的工藝風格,又顯得古典高雅。

確定他指的是哪件後,亞法不無驚訝“難得您這麼有眼光嘛,不過送她戒指會更好。”肖恩臉紅,神色卻隱含沉重“我不會和她結婚的。”

“為什麼!?”亞法訝然,他一直以為是希莉絲重事業而把愛情放在第二位。

“我是死人,亞法,我們沒有未來。”肖恩凝望那件首飾,眼光像看一個遙不可及的夢,“我也不能組織家庭,大家被我害得夠慘了,其實疏遠她對我和她都好。”

“您想太多了。”亞法歎道,“如果不能共患難,這愛情友情也不值得留戀——買吧,您帶錢了嗎?”

“嗯……你借我一點好不好?我怕不夠,回去就還你。”

“沒問題。”亞法沒有推辭,他明白這種禮物隻有送的人自己購買,才能顯出誠意。

蜜色的手指觸及胸針的刹那,星石微光一閃,精密的花紋隨著角度的轉換散發出變幻莫測的瑰麗光芒,宛如一朵妖豔的花舒展開蕊瓣,傾吐出的氣息。

“[明鏡之心]已經送出去了,就看那個小女孩是選愛情還是野心。”

光潔豐潤的手臂纏繞著男子的頸項,玫瑰色的唇在他耳邊吐氣如蘭,低胸的禮服掩不住她誘人的曲線,柔若無骨的嬌軀緊貼著被黑色法衣包裹的清瘦胸膛,長長的秀發披散下來,遮住了女子的容顏,然而從她凹凸有致的身段,周身洋溢的嫵媚氣質,可以看出她必然是個美貌的尤物。

纖長秀氣的手指穩定地翻過一頁紙,帶著優雅腔調的男低音平靜舒緩地響起“格蕾茵絲,為什麼你每次報告都巴在我身上?”

“哎呀,我辛辛苦苦為主子你辦事,總要收點甜頭的嘛。”饜魔之王嬌嗔,又蹭了蹭。嗯,今天是迷迭香和雪蓮的味道,沒有那些人類女人討厭的香粉氣,很配他。

“我警告過你了。再說列文的身體又不強壯,你這麼執著它到底是什麼原因?”魔王由衷納悶。女領主雙眼冒火他以為她喜歡肌肉男!?不要降低她的品位好不好!

“我的陛下。”甜蜜而危險地呼喚,青蔥似的玉指在他線條優美的背部遊移,黑天鵝絨的觸感極為舒適,“你大概不知道吧,今天起是我的交配期。”

“那又怎樣,願意和你滾床單的男惡魔多得不計其數,彆找我。”

“可是啊~~~你一定不知道,我們在這時候會釋放出一種增進情趣的體香,越高階越厲害,到了我的程度呢,恐怕連神也難擋~~~~”格蕾茵絲狡黠地笑了,滿意地感到他身體一僵,接著戒備地繃緊,可惜太遲了。

三道紅光一閃,印入他的手腕和額心,在白皙的肌膚上留下咒封的鮮紅圖案。

螺旋形的黑霧從兩人腳下湧出,化為黑色的細長鎖鏈連人帶椅捆住軟癱的軀體。

巨大的魔法陣展開,以六芒星為底,一圈圈環繞著密密麻麻的深淵語,十二支象征饜魔之王全部力量的箭翎插在關鍵字上,除非魔王陛下不惜毀掉整個夏爾瑪大陸,不然足以支撐三天有餘。

最後是從格蕾茵絲的前額浮現的首飾[魔瞳],結合之前的[撒爾達之黑索]形成精神與肉體的雙重束縛效果。

為了這渴望已久的偉大時刻,她也是一往無前痛下血本,誓要成功。

就算事後會被發動胸前的血咒炸成肉泥,或者刨出惡魔之心捏得粉碎,她也要吃了他!

這麼可口的食物啊……抱住落網的獵物,格蕾茵絲差點搖旗呐喊這是饜魔一生的榮耀!

“你真是太無聊了。”席恩算是服了她,居然花那麼多功夫甚至搭上性命做這種事,她是太閒還是活膩了?

雖然暫時失去行動能力,要宰掉這個也不是辦不到,但因為這樣的“小事”損失一個還算能乾的部下不劃算,就由得她吧。

反正他不是提倡禁欲的衛道士,之前拒絕她,純粹是她太難纏的緣故,隻是……

“放開我。”席恩依然平淡的語氣像兩人都衣冠整齊,正在喝茶聊天,而不是他被五花大綁上下其手,“我跟你做,但是必須我在上麵。”

格蕾茵絲百忙中抬頭,魅惑一笑,美目光彩流轉“不行喲,這是我的‘用餐’。”

銀瞳燃起陰冷的火光“我討厭被女人享用。”

“相信我,親愛的主子,這是非常棒的新鮮體驗。”

“並不新…鮮……”魔王呼吸微亂,使他瀕臨失控的卻不是外在的因素,“格蕾茵絲,不要逼我動手。”饜魔之王揚起嬌媚的笑,坐到他腿上“這樣行了吧?我們‘平起平坐’。唉,你可真難侍侯,到現在還能清醒地說話,不過接下來我可不會再給你機會抗議了。”

箭在弦上的一刻,房門打開。

“主人,茶……”哈瑪蓋斯的聲音消失在半空,瞪大眼呆呆瞪視交纏在一起的兩個人,格蕾茵絲衣衫不整香肩半露不說,席恩的領子竟然也解開了,露出大半邊肩膀,往常冷漠的俊顏染上的色彩,散亂的黑發貼著臉側,更襯得秀色可餐,晶瑩的汗珠從下頜滾落,平板的鏡眸像籠罩著一層霧氣,隱隱可見迷亂之色。

“出去,哈瑪蓋斯。”席恩竭力維持平穩的語調,不是怕這個場麵造成影響,而是考慮到格蕾茵絲的體香萬一對龍也有用,那可糟糕透頂,他決不允許部下染指養子。

哈瑪蓋斯回過神,麵紅如火地應道“是…是,對不起!”猛地關上門,他的心臟砰砰直跳,剛才目睹的景象反複在腦海中回蕩,心裡酸苦雜陳,一時思緒紊亂。

主人怎麼會和格蕾茵絲大人……他不是不喜歡她嗎?等等!

遺漏的細節閃過,怒火衝天的小龍轉身踢破大門,吼得擲地有聲“放開他!!!”

“……你這個臭小子。”

被破壞了好事的深淵領主滿心不爽。哈瑪蓋斯的火氣比她高一千倍“你太過分了!竟敢把主人綁起來做那種…那種事!下次再這樣,就算主人饒了你,我也要把你撕成碎片!”

“這種快樂的事,你小孩子家懂什麼。”

“我是不懂!但我至少明白主人不願意!不然他為什麼被你捆在椅子上?”

“這個……”事關女性自尊,厚顏的女惡魔也難以啟齒。吼完她,哈瑪蓋斯轉向養父,滿臉關懷“主人,您還好嗎?”他已經喝第三杯清火的藥了,臉上的紅暈也沒褪去。格蕾茵絲再次綻開勝利的笑靨“還是跟我做吧,人類的女人可解不開。”

“實在搞不懂你。”席恩撥了撥汗濕的發,沙啞的聲音略帶疲倦,“就這麼喜歡列文這種瘦巴巴的男人嗎?我回雲中塔,你儘情玩。”

有沒有搞錯!我要一具身體乾嘛?格蕾茵絲氣得頭頂冒煙,半晌,吐出一大口氣,扔給他一樣東西“解藥給你,我認輸!”

“?”席恩錯愕地看著她離去,再瞅瞅手裡的綠色藥丸,隻能理解為女人善變的脾氣發作。

“對不起,主人。”

格蕾茵絲一走,哈瑪蓋斯就冷靜下來,紅著臉訥訥道“我是不是……妨礙到你了?”

他學過藥理知識,對生理方麵非常清楚。

“沒關係,我不喜歡這種強製的肉體關係。”席恩合水吞下以惡魔之血製造的藥,從不快的童年掙脫,想起慘死在他手下的瑪麗薇莎。

加諸於他身上的痕跡,和他對彆人施加的暴行一樣,都是不會消失的。

眼神驟寒,他揮開養子的手,自己扣上了領子。

小龍一愣,發覺養父的心情前所未有的惡劣,乖巧地不做聲,靜靜守在他身邊。

魔王不言不動,安靜地坐著,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如一尊雕像般,一身黑袍被正午的陽光鍍上暗淡的金色。

突然,冷靜而淡漠的外衣被剝除,露出其下蒼白的靈魂,低沉如耳語的笑聲逸出唇“肖恩那純潔的笨蛋,一定不懂我對他的徒弟做了什麼,不然怎麼說得出‘我原諒他’這種話——永遠不原諒!”

“主人……?”略帶怯然的聲音喚回他的神智,其中的疑惑使他眯了下眼,鋼鐵般的意誌重新主掌了身心,冰銀的瞳變得比往常更寒徹“哈瑪蓋斯,我把所有的事都告訴你,你好好地聽,全部記住了,看清楚我是怎麼樣的人——然後,因為我給過你機會了,我不會允許你走,不過等一切結束後,我會放你自由。”

“呃……”哈瑪蓋斯感到一陣心慌,隨即強自鎮定,肅容道,“是。”

“格蕾茵絲,你又去招惹席恩主子了?加上這次幾連敗?”

“哼。”

饜魔之王停下雕琢寶石花的手,冷冷睨視特地跑來落井下石的同僚。看出她真的火大到要抓狂了,夢魘之王趕緊捏捏臉頰,適當地擺出哀悼之色“其實你不用放在心上啦,他本來就不解風情,又變成無欲的神,更加不可能接受你。”

“今天是我的交配期。”

“不會吧!這樣他都頂得住?”奇蜜拉這一驚非同小可。格蕾茵絲狠狠揮舞刻刀“不,我幾乎要成功了,是一個小鬼壞我的事!”

“那太可惜了。”奇蜜拉由衷同情,但是當她設想那個場麵,再看看僚友冷豔的側麵,驀地怔住了,“格蕾茵絲,你是喜歡席恩主子的吧?”

“對啊。”完全沒有人類女性的矜持,女領主直言不諱。

“還很認真?”

“你到底想說什麼?”這次格蕾茵絲沒有老實回答,揚起充滿魅力的淺笑,“我是非常認真地想得到他,不過不是人類說的那種認真。”奇蜜拉不耐煩地揮揮手“廢話,像克魯對梅傑安那種感情一千隻惡魔裡也未必有一隻,我是發現你的喜好差異很大。”

“咦?”

“讓我算算,你那些陪床獵物不算,至今為止你真正卯足了勁追的隻有三個,最早是一個貪魔,叫什麼來著……”奇蜜拉凝神回憶。格蕾茵絲魔魅的綠瞳冷光一閃,嫣然笑道“拉菲。”

“對!拉菲!……等等,拉菲?”奇蜜拉剛擊了下掌,浮起驚詫之情,恍然大悟地瞪視對方,“那拉菲格是——”

“你想的沒錯。”

“典型消化的例子!”奇蜜拉咋舌,摸了摸形狀優美的下巴,“不過這麼看,你倒是得到瑞維恩了。”格蕾茵絲不悅地道“錯!他到死也愛他的老師!拉菲也是,腦子裡隻想著吃!沒有一個貪魔像他那麼貪婪!”奇蜜拉無力地斜睨她“你自己比比,這兩個男人差多少,一個是貪吃鬼,一個是大情聖,更彆說席恩主子了——他們沒一點像。”

“錯~~~”格蕾茵絲用快活的語氣道,“他們有一個共同點~~~”

“有嗎?”奇蜜拉皺起眉,絞儘腦汁也找不出半點相似。

“都不把我放在眼裡啊。”

“……”呆了約莫三十秒,奇蜜拉才扶著額頭,致上十二萬分的欽佩,“老友,你的喜好帶有嚴重的自虐傾向。”格蕾茵絲切了一聲,這個動作絲毫不損及她傾國傾城的容貌“你不也是,對我們這種存在而言,男人隻要招招手就一大把,能抵抗我們的太少了,當然找這類型的下手比較有成就感。”

“這倒是。”奇蜜拉想起一雙盛氣淩人的紫眸,雖然她恨不得把那個臭小鬼的舌頭拔出來,但不可否認,諾因確實給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人類是怎麼形容的?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饜魔之王又開始雕她的寶石花,計劃下一次如何偷襲主君。

她是認輸了,這一次。嗬嗬,那麼美味的食物,怎麼能半途而廢呢?

剛結束一番長談的魔王陛下打了個寒噤。

淡青色的葡萄藤紋路環繞住纖細白皙的手腕,夾雜著金色的胡楊木葉,與尖利的荊條絞纏成詭異卻美麗的圖案。將手帕重新往上推,楊陽打心底哀歎。

“放心,維烈一定有辦法的。”坐在她對麵的諾因安慰,似乎覺得這個保證不怎麼可靠,又追加了一句,“至少他介紹的兩個老頭應該有點本事。”

“嗯。”楊陽回以溫和的淺笑。正好服務生來詢問是否需要就餐,她點了最喜歡的咖喱飯,心情好了些。

他們正乘坐空浮舟前往西城首府赫拉特,為了解開席恩所下的封印。

事實上,月在世時,有試圖破解,卻發現這個法術異常刁鑽。表麵是隻要正確排列出裡麵的魔法文字就行,卻有十幾重連鎖反應,還有極隱蔽的數字陷阱。也就是說,如果不能一口氣排對,就會引發新的序列,踩到陷阱或強行破除也是一樣,甚至可能觸發詛咒。其中還有個機率性的問題,二十七個魔法文字有九個關鍵字要組合成功後才會顯現,到時無法在十息的時限內拚成設定好的魔方,就會形成遊離符文在受術者體內循環暢遊,不斷放出致痛毒素……施法者惡質的心態可見一斑。當時紮姆卡特破口大罵,昭霆則是口吐白沫。

即使困難,月還是著手研究。他亡故後成果擱置下來,接班人吉西安直截了當地道[這是古魔法,而我古魔法正在啟蒙階段,指望我學成後再來解這個封印,還不如去求那位主人的好。]

於是楊陽在父親的建議下求助兩位科學家。

情緒沉澱下來後,她不再責怪席恩。說到底殺了紮姆卡特和月的是賀加斯,他出手救人,無論出於什麼目的,她都感謝。隻是,拜這個可怕的環所賜,她對他的畏懼又大大提高,簡直到了每晚做噩夢的程度,天天三柱香祈禱魔王陛下改過從善。就算不,也彆來招惹她這樣的升鬥小民,人的心臟承受力有限啊!

“總算能去魔界觀光了。”也叫了一盤咖喱飯,諾因開心地道。楊陽沒好氣地白他一眼這種時候他還有閒情想旅行!

船靠岸後,楊陽蹦下連接的樓梯,撲向父親“維烈~~~”

“楊陽。”魔界宰相愛憐地摸摸她的頭,朝諾因頷首為禮。注意到他身後長相清甜的侍女,楊陽睜大眼“這位是?”

“她是莉琳,是我的……同伴。”

“呀,歡迎歡迎。”立刻會意,楊陽真誠地伸出手。莉琳硬邦邦地點點頭,不肯和她握手。看出她眉間掩不住的嫌惡,楊陽錯愕不已。諾因怒道“你算什麼東西,擺這臭架子!”

“低等動物。”對楊陽還有三分禮貌,對他莉琳就徹底是不屑了,所有的魔族都認識那張酷似精靈王的臉。

“莉琳!”楊陽和諾因聽不懂摩耶語,維烈卻是懂的,勃然大怒。莉琳熟練地做了個鬼臉,以調皮的孩子相輕鬆蒙混過去。維烈隻能苦笑賠禮“對不起,她沒有惡意,隻是脾氣衝了點。”

維烈,你老是一個人扛,隻會助長他們的氣焰。猜出莉琳說了什麼,楊陽既為父親的辛苦心疼,也為他的縱容憂心。

想到這裡,她收起笑容,冷冷睨視那個同族。莉琳一震,這個表情竟然有幾分神似初代宰相。

對方無禮相待,自己當然也不用守禮。楊陽親熱地勾起父親的胳膊,另一隻手習慣性地牽著友人“我們走吧,快點解開,不然我連覺也睡不踏實。”

來到宰相府,維烈拿出空間包。由於封魔結界,隻有通過這條通道去魔界,莉琳也是這麼來的。然而當她以向導身份爬進去,不一會兒卻彈了出來。

“搞什麼!”諾因被她撞了個滿懷。莉琳粗暴地推開他“不知道,前麵好像有什麼堵著。”

“怎麼會……”維烈詫異地檢視,半晌,臉色難看地道,“空間坐標被鎖住了。”

“什麼!”三聲驚呼。楊陽結結巴巴地道“那…那你能聯係上他們嗎?叫他們打開,或者我們這兒解除?”

“不行,那把鎖的性質和你的封印一樣。”維烈神色凝重,眼中射出火光,“是席恩。”壓抑的靜默籠罩住整個房間,被莉琳的聲音打破“開玩笑,我就不信我打不開,一把爛鎖而已,看我轟了它。”

“彆鬨了,莉琳!你課都白讀了嗎?這是高等空間魔法,彆說憑你的異能根本解不開,弄得不好還會被拋進異空間!”

“哈,魔法,我們沒一個去聽的,唬人的把戲,低等動物的技術。”莉琳刻意用中文道,挑釁地斜睨諾因。

“夠了,請你閉嘴,小姐。”代替氣得說不出話的父親,楊陽忍無可忍地斥道,真想轟她一個禁咒魔法,讓她嘗嘗所謂低等動物的技術,“維烈,還有其他渠道嗎?”

“呃…嗯,還有個次元通道,當年我們就是通過它來到艾斯嘉。”維烈想了想。楊陽大喜“在哪裡?”

“東城……”

沉默,去東城借道?眾神不站成一排和他們拚命才怪。

“沒關係,我們偷溜進去。”諾因持樂觀態度。

“不行,封魔結界已經鎖定我了。”維烈焦心如焚,“我是擔心席恩會不會侵入摩耶了,這個空間坐標隻有我和紮姆卡特知道,有關摩耶的一切他也都知道,萬一席恩跑進去破壞……”越說越慌亂,他握緊拳頭,恨不得插翅飛回家。

“這倒不會。”

“咦?”眾人驚訝地看著斷言的人。楊陽沉吟道“我認為就算魔界解除武裝張開手歡迎他,他也不敢進去。”諾因難以置信地反問“不敢?”那老僵屍連神都宰了,還有什麼不敢做的事?

“對。”楊陽抬起左手晃了晃,臉比苦瓜,“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這句話聽過沒?他曾經對我施了一個詛咒,害我從那以後聽到詛咒兩字就痛。這封印也像蛇一樣纏在我手上,讓我動不動打哆嗦——那你們想像一下,他在魔界關了千年,還是日夜受折磨,哪怕他的膽子再大,今生今世也不敢踏進魔界一步了吧。”

“對哦。”諾因大為解氣地彈了個響指,“哈哈,他也有報應。”

“並不好。”楊陽歎氣,眼望剛剛放下心的父親,“維烈,你要做好心理準備。從我和他的相處經曆看,他其實是個非常喜歡研究的人,對新知識尤其好奇,可是你那麼一搞,他對魔界肯定是深惡痛絕。即使能夠從內部瓦解,他也會從外部毀個一乾二淨——你還是趕快叫其他魔族移民吧。”

魔界該慶幸飄到了外宇宙。

喝著熱咖啡,魔王陰陰地想。

不然他就一個大浪拍碎它,或者將附近的隕星全部砸過去,也不勞莉做臥底了。

“主人,您不舒服嗎?”哈瑪蓋斯擔心地問道,卻在養父抬眼時,匆匆彆過頭。

瞥見這一幕,麗芙怔了怔。修蒂瑪纏著她道“繼續講繼續講,那個水怪被你射了一箭,然後呢?”依路珂也全神貫注地聽姐姐講故事,一邊猛塞肉。

席恩不動聲色地放下銀杯,瞟了眼掛鐘,淡淡地道“依路珂,今天請假,我帶你去看你媽媽。”

“真的!?”冥王驚喜萬分,加快速度吃飯。哈瑪蓋斯笑了笑“那我去幫你們準備便當。”語畢,走出客廳。

“一會兒再講。”打發了愛聽故事的器靈,精靈轉向契約者,不客氣地質問,“你和哈瑪蓋斯是怎麼回事?”

“沒事。”

“才怪!他根本不看你!”麗芙不以為然。當年她也參與了屠龍行動,對哈瑪蓋斯抱有很深的愧疚,希望他和新的家人相處愉快。

“我知道哦。”修蒂瑪笑嘻嘻地舉手,“昨天我看到了,主人和一個漂亮的小姐在椅子上做親密的事,被小龍撞見了。”麗芙重重一哼“難怪哈瑪蓋斯把你當瘟疫,自己洗洗吧,龍的嗅覺可是很靈敏。”精靈對性相當潔癖。

“嗯。”席恩漫應,按照往常的步調吃完自己的早餐,對拿來食籃的長子道,“這次彆再放閒雜人等進來。”

“是。”哈瑪蓋斯低頭應道。

“依路珂?”

“我好了!”早等得不耐煩的小鬼大聲道,高高舉起寵物,“父神,我可不可以帶波波?”

“隨便,你先去雲中塔,我換了身體以後,再一起去。”席恩將籃子遞給次子。

“主人,要我迎接您嗎?”哈瑪蓋斯不放心,彆人不知道,他可清楚,附體的瞬間會很難受,還會有一小段時間虛弱無力。席恩似乎有些奇怪地看向他,隻見那雙急忙下垂的藍眸裡有一絲惶亂。

“不需要。”他忽而笑了,扭曲成愉悅的弧度,“這個身體也不需要你照看。”

“……是。”

劇痛傳遍每一根血管,每一個細胞,在心臟處彙聚,帶來難以忍受的脹痛。他捂住嘴,從容納身體的紫水晶踏出,搖晃了一下,向前栽倒,手中緊握的法杖與地麵敲擊出沉悶的聲響。

滿室蕩漾的純粹能量如同無數星星的碎片,灑在他湛藍如海的長發上,蜿蜒成一條清冷的星河,纖長雪白的雙耳微微顫動,單薄的肩膀也隨著咳嗽上下起伏。

良久,終於適應了界元之鎖引起的強烈不適,和一股奇妙的空虛,魔法神撐起還有點虛軟的身子,直接轉移到樓下。

“父神!”正在沙發上和波爾象玩耍的依路珂跳起來。席恩無聲地伸出手,握住他興衝衝遞出的小手。

肌膚相觸的刹那,冥王打了個寒噤,隻覺父親的手……異常冰涼。

精致柔軟的壁毯繪著生機盎然的自然風景,雅致的銀燭台鑲著黃銅部件,紋路古樸的書架在角落散發出沉厚的味道,空氣裡飄浮著法術材料的香氣。坐在一張寬大舒適的搖椅上,霍娜津津有味地閱讀一本從東城圖書館偷渡來的通俗讀物——這是她目前能乾涉現世的最大限度拿死物。還不能傳遞消息,與人交流。

“席恩!”感到生人闖入,她抬起頭,欣喜地喚道。

藍發精靈一臉冷淡地站在門口,放手讓黑發的小男孩撲向她“母神——”

“依路珂……”紅發法師神色複雜地抱住他,當初這孩子突然從她肚子裡蹦出來,差點嚇掉她半條命,當然談不上有什麼母愛,連懷孕的醞釀期也沒呢!後來得知真相後才釋懷,加上她對席恩心有所屬,就勉強把依路珂定義為他們“愛的結晶”。

“你們也真是的,來也不通知我一聲。”拍拍依路珂的小腦袋,霍娜綻開發自心底的笑靨,“坐,我泡茶給你們喝,要吃什麼點心?”

“不用了。”席恩冷冷拒絕,“依路珂,你陪她聊,我上去一趟。”這才是他此行的目標,帶次子回家探親不過是順道。

“耶~~~不要啦。”依路珂大失所望。霍娜更是叉腰怒吼“才剛來,轉個頭就要走?不行!至少要喝完一壺茶!”在影神殿,她的牽製力最大,席恩略一遲疑,而這短短的耽擱足夠了“哈羅西恩也很想你哦。”

“……”俯視在腳邊磨蹭的灰兔,魔王彎腰抱起它,算是默許。

哼,我還比不上一隻兔子?霍娜咧開猙獰的笑,對方下一句話更讓她湧出殺夫的衝動“它瘦了。”

它瘦了……它瘦了……聽聽這是人話嗎?他怎麼就不問問她過得好不好,看看她是不是瘦了!

“它這是正常體重。”霍娜咬牙,誰都聽得出她語氣中的火藥味,“像你那樣喂,才是不正常!”

“?”席恩歪著頭,不明白她為何無緣無故發火。霍娜克製一拳揍飛他的誘人想法,沏茶侍侯這位祖宗。

“好好吃。”依路珂吃泡芙吃得嘴邊一圈奶油,甜甜地稱讚,“比麗芙做得還好吃。”席恩抿了口清香四溢的藥草茶,誠實地評價“很好。”霍娜頓時化怒氣為喜悅,情不自禁地想起和海精靈王子共處的時光。

看出她的心思,席恩暗暗冷笑,很有做客之道地喝完“一壺”茶,然後開始喂寵物,將它填得圓滾滾胖嘟嘟,才心滿意足地離去。

他的靈魂神殿是一座標準的法師塔,堅硬筆直通體漆黑,與水麵下小巧玲瓏充滿女性氣息的白色宮殿呈現鮮明對比。唯一相同的,是簇擁在外圍,大片晶瑩潔白的花海。隻是一種是水晶蘭,另一種是月百合。

從這個現象,魔法神猜測靈魂神殿就反映了本人,饒有興趣地踏進自己的領域。入目是空蕩蕩的大廳,水平如鏡的黑曜石地麵上聳立著同樣沒有絲毫裝飾的黑色大理石柱,四周縈繞著森冷的寒意。正對麵是一幅栩栩如生的人物畫,畫中的少女留著一頭溫暖的洋紅色秀發,笑得非常甜美,周身洋溢著帶有透明感的明亮活力。除此之外,左右延伸開來還有許多畫,足有上百幅之多。

這些是在他生命中留下深刻印記的人,無論憎惡的,還是喜愛的。瀏覽了一圈後,席恩的目光定在左手邊一扇狹小的門扉上,看位置這應該代表了他的心臟,意為他心底珍藏的事物,以及對未來的憧憬。

纖長優美的手指穩定地按住門把,靜靜推開,看清門內的景象,席恩愣了一秒有餘,微帶困惑地關上。

為什麼……

沿著右邊前方的螺旋階梯往上,中途不時有岔開的走廊或天橋連接樓層,一眼望去有置身迷宮的錯覺,實際上卻布局規格,書房、研究室、資料室、煉金術房……井井有條,唯獨沒有生活區。行走間,之前的衝擊沉澱下來,壓倒性的靜謐化為無邊的黑暗,包圍住他。

靜,他的軟皮靴踏在石階上沒有任何聲音,天鵝絨長袍拖曳出細不可聞的摩擦聲,支配之權杖被他穩穩握在手裡,不與地接觸。他感受著這股寧靜,卻察覺不出其中的孤寂。

他走到頂樓,象征魔法奧理的七彩極光從圓弧形的穹隆灑落,瑰麗而輝煌。他沐浴著冷光,看著腳下的水晶地板,其下,是一顆無比美麗的藍色星球。

窒息般的寂靜彌漫在室內,隻有心跳可以確認自我的存在,不,他已經沒有心跳了。

他獨自站在世界的頂端,一如他無數次冀望,一直不懈追求的。

默然相對的鏡影中蕩開一個微小的漣漪,再次歸於無聲。

希莉絲從矮人工匠手中接過重打的愛劍,試揮了幾下,比過去更流暢輕盈,在空中帶起熾亮的銀線。

她由衷道謝,露出滿意的微笑。

但緊接著,沉重的現實壓垮了她的好心情。明眼人都看得出,聯軍幾乎沒什麼機會了。雖說西境人民的信仰不及東境,也隻是相對而言。每天都有逃兵;由於洪水引發的澇災和東城間諜的活動,民間的反戰情緒也日益激烈;貝姆特回到自家滅火,這裡兵力薄弱;糧食短缺,可以預見來年的補給困境……

也許她該買塊地養老,和那個笨蛋結婚生子,把她的夢埋進土裡,親自用腳踩平。

然而,內心的某個角落,依舊滋生著不甘心,就像被宣布落選的時候。

[希莉絲,你一定會成為和你媽媽一樣能乾的城主。]

童年,父親總是用他寬厚溫暖的大手撫摸她的發梢,笑著說出對她的期許。她記在心裡,稚氣地答應,卻在目睹他落寞的背影時,感到與日俱增的憤然。

為他傷心,為他氣憤,氣他的不爭忍讓。他明明什麼都不比那個男人差!能文能武,母親一半的公務都是他幫忙處理,但是隻因為梅迪女尊男卑的製度,他就得躲在背地裡;而米利亞坦那個銜著金湯勺出生的花花公子就戴著統治者的光環,和她沒眼光的母親卿卿我我!

她不服。

為他,更為自己,她的價值不由任何人判定,她要走出自己的路,不管代價是什麼!

“希莉絲——”熟悉的溫潤女聲喚回她的神智,希莉絲轉頭望去,隻見楊陽大步奔近,手裡揮舞一隻紙包,滿臉促狹的笑“總算找到你了,喏,肖恩愛的禮物。”

紅發少女當下臉紅,竊喜又不肯承認,乾巴巴地道“那傻瓜不會記錯我的生日了吧。”

“不是啦,是他在市集特地為你買的首飾哦,說非常適合你。”

“哼,難得他有這個心。”希莉絲芳心大悅,接過紙包拆開,拿出一枚精致的星石胸針。

這一刻,她耳邊隱隱響起悅耳的鳴動,像是舉行婚禮時神殿的鐘聲,接著,鐘鳴遠去,取而代之的是清澈、激昂、渴望勝利的號角聲。

死亡的號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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