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轉折_滿願石_线上阅读小说网 

第七章 轉折(1 / 2)

滿願石!

“師父死了……”

靜立良久,東城城主輕輕一歎,環視狼狽的眾人,點頭表示感謝,並儘賓主之誼,“需要洗個澡嗎?”

“不用,我們這就回去。”諾因沒好氣地道。若不是肖恩堅持,他根本不會跑來夙敵的地盤。除去席恩以後,接下來就是這家夥了。

楊陽低著頭坐在沙發上,整個人恍恍惚惚。到剛才一刻為止,她還沒真正意識到——那個賦予神官生命,繼承了他最後一點碎片,曾經和她們一起冒險的青年,已經不在了。

喘不過氣來的悲傷此刻才爆發出來,她捂住嘴,淚水無法控製地流下。受到感染,原本哭過一場的昭霆和軒風也紅了眼眶,莎莉耶更是嚎啕大哭“史列蘭也走了!席恩這壞蛋、混球、爛人……”

肖恩渾身一顫,深深吸了口氣,他是在場打擊最大的,對他而言,等於同時失去了哥哥和徒弟。

魔封也走了?羅蘭一怔,問道“具體是什麼情況,可以說明一下嗎?”諾因愛理不理地彆過頭。吉西安就有禮貌多了,隻是他的敘述水分滿滿,不過反正羅蘭能從和幸存的神明那兒得到更詳實可信的報告。

伍菲挨近維烈,拉扯他的袖子“呐,維烈哥哥,那個兔子男死了嗎?”維烈正神思不屬地想著什麼,隨口應了聲“啊,嗯。”

“嘻,我就知道維烈哥哥最棒了,果然一拳就把他打趴下。活該,他還不信呢,我跟你說啊……”

“叫她閉嘴,維烈,不然我敲暈她。”肖恩沉聲道,眉間是裸的嫌惡。維烈還沒回答,伍菲先一步嚷道“什麼嘛!你算哪根蔥!小心我叫……”砰,沒等她說完,楊陽和肖恩兩拳齊施,強迫她見了周公。

“不是我說,維烈,你真應該好好教育他們了!”楊陽難抑悲憤地數落,“莉琳的死我很遺憾,但她可以說是自找的!這也罷了,她還差點連累我們!幸好大部分人都沒事,不然你叫我們去哪兒訴苦?”

“是,對不起。”維烈也不計較重視的妹妹被打暈,無精打采地道。看出他有心事,楊陽動了動唇,終究還是搖搖頭坐下,她這會兒沒心情管這個問題父親。

“總之,席恩死了,不是好事嗎?”昭霆發泄過後痛快許多,鼓舞眾人。伊莉娜卻扔下一顆特大號爆彈“他還活著啊。”

“什麼!!!”平地驚雷也不及這句話震撼大,連同羅蘭在內,一致朝她投以注目。

“沒有錯,在被那頭小龍抱走以前,我注意到他的胸膛有起伏。拔箭時,身體也有抽搐的反應。隻是他好像完全沒有意識,不管那個小女神怎麼叫都沒回音。我偷偷發出一道精神波,反彈了一部分,這是昏睡的特征。”

“那他是真的活著了。”諾因焦躁地咬著大拇指,“史列蘭應該不會丟個爛攤子給我才對。”

“可能是封印吧。”羅蘭猜測,“用他和協調神的離去交換之類,這方麵我不是很懂。”吉西安擊了下掌“八成是了,應該是應用了法則的平衡,不愧是神。”肖恩的神情十分複雜,有欣喜,也有接近不知所措的憂慮“席恩會沉睡到什麼時候?”諾因瞪目“最好是永遠!難道還要他醒了再製造麻煩?”肖恩不答。

“那首要條件就是不要召喚混亂神和協調神。”羅蘭指出。

“嘖,你以為除了席恩那發明封神陣的,誰有能耐召喚他們兩個?”

“他的兒子女兒部下。”

沉默,令人心臟痙攣的靜默籠罩在室內,被楊陽的聲音打破“沒必要趕儘殺絕吧,席恩既然被封印了,他們就沒有理由再為難我們。”冰宿抱胸搖首“你太天真了,父親被封印,你認為那幾個小孩會善罷甘休?惡魔恐怕也不會放棄,像席恩這樣的魔王是千載難逢的,他們一定會想方設法救他。”

“其實最好的時機是當時就宰了席恩和他的兒子女兒。”羅蘭喝了口自己泡的月桂茶,“現在上門勝算就降到五成以下,不支持,還是從長計議。”諾因看他悠哉的樣子不爽“那你就彆說!”

“斬草必除根,沒了席恩,惡魔就無法在現世久留,再乾掉他的兒女,就一勞永逸了。”伊莉娜年輕姣妍的麵容一派無機質的冷靜,“可惜我當時力量用儘,維烈又叫不醒。”其他人力量不夠。羅蘭冰藍的眸看透了她,微笑“你心神不寧吧,師姐。”

“是啊,帕西爾提斯也是我師父。”伊莉娜避重就輕地回答,表情不露絲毫破綻。

那個神臨走前,沒有看她一眼。

“楊小姐,哈瑪蓋斯、卡塔瑞亞和重生的普路托性格如何,你知道嗎?”羅蘭突然問。楊陽愣了愣,凝神回憶“哈瑪蓋斯是個好孩子,非常溫柔又體貼,把席恩當父親敬愛,不過他們本來就是養父子;卡塔瑞亞我剛認識,不清楚,似乎是個性情剛烈的女孩;依路珂就差勁了,喜歡惡作劇整人,根本就是個小鬼!”

“嗯,謝謝。”羅蘭沉吟片刻,道,“他們的戰鬥方式如何?”

“基本獨立。”吉西安插口,他已經領會對方的意思,“其實我們這次贏,一部分是運氣因素,但主要是席恩個人的緣故。我注意到,他習慣先讓部下發揮,若正式出手,會下意識地清空周圍或遠離。那個時候他甚至離開了那棵樹的保護範圍,自己布防禦罩,這說明他戒心極強。那麼他的手下,應當是心理依賴性強,思考卻很活躍。”

“也就是說,傾向於防守,然後暗中搞小動作?”羅蘭總結。吉西安點點頭“還有,我認為那三個孩子指使不動惡魔,沒那種心計手腕。”

“使喚惡魔隻要力量夠強就行,你當是人類嗎?”諾因持不同意見,“玩不出什麼花樣倒是真的,首先七領主貌和心不和;其次他們沒有席恩那麼高的權能可以送惡魔進來;最後他們要守著他們的老爹——我們不去找茬他們就謝天謝地了,哪還會來煩我們。”

“就是不確定這一點,哪怕他們就此銷聲匿跡,我們也不能掉以輕心。”

“彆我們我們的,我們和你沒關係了,合作到此為止!”

氣氛一下子變僵,兩方人馬涇渭分明,緊張地互看。羅蘭神色不動,隻輕歎了口氣“長不大的小鬼。”諾因一把抓住他的領子,被法利恩一發爆雷閃和艾德娜一個拗腕扳開。

“楊小姐的意見呢?”不和小鬼一般見識,羅蘭詢問有影響力的人。

“除非你告訴我殺死神官的凶手。”壓抑的仇恨因帕西斯的死而爆發,楊陽冷冷地道。法利恩眼神微變。羅蘭依然波瀾不興,唇角漾著如沐春風的淺笑“如果我說犯人已經處決了呢?”

“你騙鬼啊!”昭霆大叫,衝動地握住大劍無刃。艾德娜也將佩劍拔出一半,會客室裡一時劍拔弩張。

“無名氏神官是我師父的分身,若非下屬自作主張,我又怎麼會害他。”羅蘭虛實參半地道,“師父生前對這件事也很看重,親自解決了,楊小姐不是在那裡見過他嗎?”楊陽啊了一聲,頓時信了八分。

昭霆和耶拉姆相顧默然,其實他們心裡知道真相是追查不出來的,隻能吞下這枚苦果。

和他倆不同,擔任情報部長的吉西安卻是心下有數。伊芙執行任務時固然隱秘,事後由於傷重,還是泄露了風聲。當時羅蘭被軟禁,能夠命令這位將軍的隻有代理城主法利恩,他也是羅蘭的心腹,答案一目了然。

不過為了雙方的合作關係,神官的死隻有沉冤大海,這一點他和羅蘭心照不宣,就連諾因也是。

“既然如此,我們告辭了,改日再書信探討。”楊陽無心再待下去,急於回家睡一覺,什麼也不想,暫時忘卻她失去多少寶貴的東西神官、西芙利村的人們、星華、紮姆卡特、月、帕西斯……

“等一下。”冰宿叫住他們,“邱玲被俘虜了嗎?”她被世界之鑰控製以後就不省人事,到東城才醒過來。

楊陽等人麵麵相覷,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原因無他,他們完全忘記邱玲了!他們把她帶到那個危險的戰場,然後就忘掉她了,連收屍也沒想到,這何其殘忍!

“那個男人失控時,我看到那棵樹打開一個樹洞,將邱玲小姐吸了進去。”露琦雅用嘶啞的聲音道。戰鬥一結束他們就被彈出影世界,她想救也無從救起。楊陽結結巴巴地道“那…那她被抓了?”

“應該是。”

“明白了,謝謝。”冰宿神色不變。楊陽、昭霆和軒風慚愧得不敢看她。

“對不起。”肖恩最自責,垂著頭麵對徒孫,“還有,羅蘭……”對他實在擠不出笑臉,羅蘭隻道“師公有何指教?”

“帕爾的死……我很抱歉。”

“這句話你去對師母說吧!”怒氣陡然爆發,羅蘭調整呼吸,恢複統治者的儀態,“艾德娜,送客。”一行人離去後,法利恩也找了個借口退出房間,讓兩人單獨相處。

“辛苦了,我叫侍女幫你梳洗。”羅蘭柔聲道,執起對方的手。冰宿搖搖頭,既不抽出,也不動身。明白這是的體貼表示,羅蘭微微笑了笑“那喝杯茶,坐一會兒。”

冰宿依言坐下,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安慰的話。而羅蘭也不想聽空泛的勸解,隻是靜靜感受掌心溫暖的支持。

“聽吉西安術士長說,你那個時候向席恩衝過去,太危險了,你怎麼可以這麼做。”

“不是我,我沒有印象。”冰宿從領口掏出世界之鑰,“在失去意識前,我感到這個震動了一下。”羅蘭的神情變得凝重,接過神聖器打量“照道理,已認主的法器是不會傷害主人的,更不會控製,除非……當時是很危急的情況?”

“不,是有機可乘的情況。”

“那這是個擁有很高智慧的器靈,還是我戴吧,你再戴搞不好會被反噬,幸好這次沒出事。”羅蘭將項鏈套回自己的脖子,古舊的鑰匙光芒一閃,像一隻沉靜的眼張開又閉攏。

“是普多爾卡雷救了我,你很討厭他?”冰宿啜飲香茗。羅蘭一字一字道“討厭死了。”他鮮少如此激烈直白地表現出內心的好惡。冰宿忍俊不禁,墨綠的瞳眸溫軟而寧和,深處卻蕩漾著一抹憂思“羅蘭,我們今後要怎麼辦?”見識過魔法神的力量,她無法不憂慮。

“從力所能及的開始做咯。”東城城主看得很開,準備下廚犒賞。

“我先走一步。”

下了空浮舟,維烈驀地走出隊伍。

“咦?”眾人愣住。肖恩第一個會意“你、你要去見莉?”魔界宰相沉著地點點頭“這是我應儘的責任。”楊陽不放心“維烈,沒關係吧?”

“沒關係,最多被打一頓,反正我死不了。”維烈難得開了個玩笑,卻掩蓋不了臉上的苦澀自嘲。他看了一眼被友人背在背上的雷之幽鬼,吞吐道“伍菲暫時麻煩你們照顧了,請…請多包涵。”

“安啦,頂多打她屁股,打不死的。”昭霆哈哈笑道,用力拍打他的肩膀。維烈差點被她拍得岔了氣,無奈而寵溺地笑了笑,揮手告彆,用異能做空間轉移。

這時,在場的人都沒料到,這場分彆會延續至一年之久的時間。而且再見麵時,會是互為敵人的情景。

回到臨時城主府,洗澡用餐。眾人都沒有交談的閒情,匆匆吃完飯,就各自散去。隻有伊莉娜臨走前和吉西安商議了幾個鐘頭。

楊陽翻來覆去地躺在床上,怎麼也睡不著,身旁空落落的,心也像挖掉一塊似的痛楚,最後終於忍不住坐起來,點燈攤開日記本。寫了撕,撕了寫,直到紙頁被淚水浸濕,手顫抖得握不住筆杆。

原以為到異世界冒險是件幸運又愉快的事,現在她已經不覺得了,真想拋下一切,回去地球,做回那個無憂無慮的高中生。

《楊陽。》天籟般的嗓音突兀地在腦中響起,楊陽猛地一震,扔下筆,難以置信地喃喃“史列蘭?史列蘭!”

《是我。》暗黑神小心翼翼地道,仿佛怕摔碎一件珍寶,《楊陽在哭嗎?》

“沒…沒事,你在哪兒?為什麼就那麼走了?”環顧一圈找不到人,楊陽擦乾淚水,哽咽道,心裡委屈又有點酸楚的安慰。史列蘭似乎在和什麼人爭執,停頓片刻後,語氣變得急促《楊陽,我長話短說,因為我和你說話,席恩也能通過意識和他的影神交流。》楊陽吃了一驚,連忙專注傾聽。

《我和賀加斯在神域,不能下來了,我們一下來,席恩也會醒。你不可以召喚我,你是神女,能夠召喚我一部分的精神體,我就是想說這個。還有……楊陽,彆哭,我們一定會見麵的,我會想辦法,你也對諾因這麼說。》

“嗯。”黑發少女綻開淚濕的笑靨,窗外月色柔和,在她的眉宇舒展開來。

“列文哥哥才不會這樣笑。”

伊莎貝拉叉腰怒斥俯臥在沙發軟墊裡的黑衣男子,他笑著,風情萬種慵懶無限,散披的烏亮長發流水般從線條優美的肩滑落,流淌在雪白的長絲絨地毯上。享受地眯眼,薄唇逸出的輕歎尾音勾起,更令人覺得酥到骨子裡。

“伊莎,彆較真麼,誰模仿得了主人那張冷臉,雖然繃著臉能減少皺紋啦。”修蒂瑪微微側身,讓背上兩隻小貓換個部位按摩,禦風馬和火元素犬合力為他打暖氣,土撥鼠表演雜耍,簡直是超豪華的寵物陣仗。

“你是列文哥哥的替身,不是你模仿誰模仿?”纖指點到他鼻尖,“我警告你,演砸了,我就把你的原體敲碎。”修蒂瑪這才有了點危機意識,求饒道“啊啊,好嘛,我儘力就是。”

“勃朗克小姐,在教育修蒂瑪?”哈瑪蓋斯拉開落地窗走進客廳,一手拿著水壺。伊莎貝拉轉過身,笑道“嗯,你叫我的名字就行。”看到她在陽光下顯得更蒼白的嬌靨,哈瑪蓋斯心一酸“對不起,勃朗…伊莎貝拉小姐,等主人清醒,會把您的體質變回來的。”

“彆介意,我大致適應了。倒是——”伊莎貝拉靠近他耳邊,掩嘴道,“我一定要吸人的血?”

“沒這回事,動物的也可以,這方麵我會為您安排的。”哈瑪蓋斯已經決定自己捐血。伊莎貝拉拍拍胸,鬆了口長氣。修蒂瑪不甘寂寞地舉手“我也要。”哈瑪蓋斯沒好氣地道“主人給你的夠多了!”

“差彆待遇。”修蒂瑪嘟起嘴,這個表情對哈瑪蓋斯和伊莎貝拉比世界末日還衝擊,險些暴毆他一頓。

“我們回來了。”一個綠色的光圈出現在天花板上,麗芙和坎菲斯一前一後跳下來。前者背著一柄戰錘,後者抱著一卷毯子“已經巡視過結界,一切正常。也和那些神靈勾通好了,它們答應協助。不管敵人是直闖也好,用神啟也好,都彆想進得來。”

“辛苦了,我來泡茶。”哈瑪蓋斯接過坎菲斯遞來的飛毯,寬慰地道。麗芙皺眉道“不過,結界能擋住黑之導師嗎?他的空間魔法和火焰魔法都非常強。”

“沒問題的,那是主人布的結界,即使協調神和混亂神攜手,一時也未必破得了。”哈瑪蓋斯拿出茶具和八隻杯子,以沸水淋洗,熟練地稱量茶葉,“而且剛剛守望者傳來消息,菲莉西亞陛下控製了維烈宰相,一起返回魔界。”

“那迪安的計劃開始了?”麗芙雙目一亮。哈瑪蓋斯緩緩頷首“就是主人現在這個樣子,沒法用隱藏暗示監視他們,也許會出現未知因素。”

“不用擔心吧,那個女魔王人生地不熟,肯定先要了解。”卡雅走出螺旋形的次元門,金發高束,一身戎裝,她先看了看連接臥室的門,失望之情溢於言表,“父親還沒醒?”

“嗯。”哈瑪蓋斯的神色也黯淡下來。卡雅狠狠擊了下掌“可惡!”修蒂瑪勸慰道“沒事的啦,主人那麼強,這隻是…什麼人有失蹄。”伊莎貝拉臉色鐵青“你需要補習。”

被他們這麼一打岔,兄妹倆的心情好了些,卡雅正色道“我去宇宙樹看過了,我的靈魂神殿在那兒——大哥,不如把父親搬去我那裡?或者神界,那是父親的領域,比這裡安全多了。”

“不,在神域,神能行使全部的權能,協調神和混亂神還聯手把主人封印了,難保不能強行接管神界,隻要有一瞬的空隙,主人就危險了。反過來,在現世他們要傷到主人,就隻有降臨,那時主人也不怕他們了。”

“也對,但我們不能就等他們下來,我準備了材料,我們自己召喚吧。”卡雅拎起有儲藏功能的項墜。哈瑪蓋斯搖搖頭“這樣一來一往,平衡可能會崩潰,理論上至少要等十個神降日。”

“那不就等於現世的十年!乾嘛管這麼多!父親就是為了控製始源之海才被那幫家夥乘人之危,應該讓他們被衝得稀巴爛!”

“冷靜點,卡雅。”哈瑪蓋斯兩手放在妹妹肩上,穩定有力的觸感撫平了她的激動,“我不是管法則如何,艾斯嘉是主人的故鄉,我們必須考慮。”卡雅默認,半晌,悶悶地道“那我們就等十年?”

“不必,這個世界的平衡已經歪斜了,頂多半年吧。我們也不用兩個一起召喚,隻要少許精神體,主人就能恢複一點意識,自己衝破封印。何況——”哈瑪蓋斯拿過項鏈,一一檢視裡麵的物品,露出堅定的神情,“以防萬一,我先布置好封神陣,如果有什麼無法收拾的事態發生,我們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喚醒主人!”卡雅重重點頭“嗯!”

“我辦好了。”一團黑霧從地麵竄出,凝聚成冥王小小的身子。哈瑪蓋斯綻開笑容,揚了揚茶壺“人到齊了,我們邊喝茶邊說吧。”

卡雅姿態高雅地端起白瓷茶杯,茶色清澈翠綠,香味雅致醇厚,溫潤韻味令人滿口生香,柔暖怡人,一如泡茶者給人的感覺。她斜睨一旁大口灌茶的依路珂,撇了撇嘴“大哥,以後給二哥蜂蜜水啦,他隻會牛飲,好糟蹋茶。”依路珂砰地放下空杯,怒道“什麼!這是對哥哥講話的態度嗎?”

“哼,你根本就沒有哥哥的樣子。”

“那你就像妹妹了?還比我高,吃這麼壯乾什麼!”

“你敢說我壯!?我砍了你,矮冬瓜!”變回小蘿莉的卡雅拍桌。依路珂更是不甘示弱地跳到椅子上。眼看他們就要打起來,身為長兄的哈瑪蓋斯急忙勸架“彆吵彆吵,會吵到主人。”卡雅和依路珂同時噤聲,儘管席恩目前的狀態壓根聽不見他們的聲音,還是情不自禁地當作他仍然在這個家活動。

空空的主位前,擺放著一杯沒動過的香茶。

“來,卡雅,核桃餅乾。”伊莎貝拉招手,卡雅撒嬌地撲過去磨蹭。格蘭妮幫依路珂倒滿“二少爺,要放冰糖嗎?”依路珂大聲道“要——”

一場乾戈被兩位女性輕鬆化解,哈瑪蓋斯如釋重負,問道“依路珂,血凝晶取來了嗎?”

“拿來啦,采了一大堆。”依路珂拍打胸膛,“不過,你要這東西做什麼?”

“主人對法娜夫人施了時間暫停術,沒準什麼時候法術就失效了,我想把她安置在血凝晶裡,既能她需要的鮮血,也能防止生命女神搞鬼。”

“讓那老巫婆死掉不好嗎?卡雅討厭她。”金發女神老大不情願,小嘴嘟得半天高。小龍好笑地刮了刮“主人愛她。”卡雅更氣“哼,父親真沒眼光。”伊莎貝拉心情複雜地垂下眼。

依路珂吃蛋糕吃得嘴邊一圈奶油,含糊彙報“我溜進那群人的大本營了哦,命令那邊的遊魂隨時報告最新情況;還放了許多小蟲,可以通過它們看見所有的角落,這是父神教我的法術。”

“乾得好,依路珂。”比起弟弟的成績,哈瑪蓋斯更欣慰他的成長。卡雅揮舞刀叉,一臉活潑地出主意“挑撥他們窩裡鬥,省得他們不自量力再來找父親的麻煩。”

“用不著挑撥,這隻會引來他們共同的敵對意識,這場仗遲早會打,雙方都騎虎難下。”哈瑪蓋斯搖頭否決,淺藍的大眼沉澱著憂慮,“倒是惡魔那邊……”卡雅一聲冷笑,燦金的馬尾甩出眩目的弧度“我會讓他們知道,哪怕父親退位了,也有我卡塔瑞亞在。”

不讚成妹妹的好戰心理,哈瑪蓋斯叮嚀道“確定領主們的意向就行了,儘量不要起衝突。”依路珂不甘心被妹妹比下去,舉起小手“我去宰了其他神。”

“不行,沒有主人引導,卡雅再吸收神力難保不出問題。生命女神……不能由你對付。”

“那個漂亮阿姨啊,我是不太想殺她。”依路珂耷拉著腦袋承認。哈瑪蓋斯包容一笑,摸摸他的頭“彆勉強,好了,你們慢慢吃,我去看看主人。”目送他的背影,修蒂瑪感歎“小龍很難受呢。”卡雅瞪他“我們每個都難受!”

“沒他難受,他好像很自責。”

自責?卡雅和依路珂不解,他們悲傷有,憤怒有,就是沒有自責。因為在他們心目中,席恩是最強的神,又怎麼需要他們守護?

屋裡的光線很暗,靠東的巨大壁爐燃著安神的香木,散發出沁心淡雅的清香,海藍鑲珍珠的天花板繪著古樸神秘的花紋,寬雙人床的四根支柱上也雕琢著精細的蔓藤和花飾,幾縷黑發從被下延伸出來,綢緞般光滑柔軟,蜿蜒在大理石地板上。

法師的睡顏非常平靜,在少年的記憶裡,他隻有一次在他身邊睡著時是這麼安穩。然而看著這樣的他,心卻痛得無法呼吸。哈瑪蓋斯顫抖著吸了口氣,拿起一隻古色古香的水罐,為放在床頭櫃的水晶蘭澆水,用聊天的口吻道“哈羅西恩瘦了,我們喂它不肯多吃,隻有您醒來喂它了;昨天晚上又下雪了,宮裡有些損失,不過您的藥草田沒事;今天早上有兩株冰魄開花,到藥性沒還有兩個月,您要趕快處理;上次您吩咐我翻譯的兩本書,我都翻好了,有很多不確定的術語,都要問您……”

越來越低的話語在安靜的空間裡回蕩,飽含寂寞與心酸。

突然,哈瑪蓋斯背脊一僵,轉過頭,難以置信地看向床鋪,飛撲到養父身上“主人!?主人!你醒了?”

無聲的思波一如既往的冷靜,卻透出淡淡的撫慰之意。凝神細聽片刻,小龍的神情從狂喜轉為溫柔。

“明白了,我會辦妥的,您好好休息。”良久,再也聽不見後,他才低聲道。

創世曆1038年雪之月23日,一位風塵仆仆的客人來到西境軍的前線駐地圖利亞城。

“雷瑟克。”等在空浮舟站的諾因大步迎上前,滿臉困惑,“發生了什麼事?你突然跑來,信上也說得不清不楚。”

“殿下,這件事很古怪,我們私下談。”說話間,軍務長瞥了眼站在主君身側的少女,眼神非常特異,使楊陽怔了怔。

一到附有隔音結界的會客室,雷瑟克就單膝跪地,告罪道“殿下,恕屬下無能,莉莉安娜小姐失蹤了。”

“你說莉莉安娜失蹤了!?”諾因震驚得忘了叫部下起身。在場的楊陽和吉西安也目瞪口呆。

“確切的說不是失蹤。”雷瑟克看向一旁的楊陽,又露出那種奇特的眸光,“有目擊者說是維烈宰相帶走了她。”

室內鴉雀無聲,聽到這麼匪夷所思的證詞,楊陽等人的表情隻能用呆滯形容。

“維烈怎麼可能——”吉西安首先懷疑,“是那個人看錯了吧,不,也許是偽裝,被東城擄走了。”要用人質,沒有人的效果比莉莉安娜更好。諾因強忍焦慮,尋思“等等,我可沒收到什麼威脅信,維烈也的確不在,去見……”一盆冷水兜頭澆下,他和楊陽麵麵相覷,從彼此眼中看到相同的驚駭。

“不…不會的。”楊陽退了一步,聲音微弱得猶如風中殘燭。

“不然還有什麼彆的解釋!?”諾因前所未有的震怒,恨不得當場把維烈撕成碎片。吉西安也恍然大悟,難以置信地道“不會吧!菲莉西亞附在莉莉安娜殿下身上?”

“什麼附身?”雷瑟克心驚地站起,扣住友人的肩膀,“難怪莉莉安娜小姐說她快消失了,一直很害怕,我還以為是詛咒之類。”諾因怒極“為什麼不告訴我?”

“對不起……莉莉安娜小姐說彆讓你擔心。”

“可惡!”無法責怪心腹好友,諾因狠狠捶打牆壁。楊陽定了定神,高聲道“維烈不會做這種事!他不是這種人!”雷瑟克點點頭“我就是不認為是他乾的,才急忙趕過來。”

“問問貝姆特城主他回去了沒。”吉西安也急於洗清友人的嫌疑,大步往外走。諾因略一思忖,拉住他“叫那個小丫頭聯係他。”

“雷之幽鬼?她就算有這樣的道具也被席恩搜去了吧。”

“那看看她還在不在。”

“諾因!”楊陽忍無可忍地喊道,“不是他!他一定被席恩控製了!”

“那個女人附體也是席恩控製?”諾因反問,紫眸射出凜冽的寒光,“陽,是你說的吧,席恩不敢進魔界,這樣就說得通了,他為何遲遲不殺維烈——因為他找到一個臥底!”楊陽心一凜,無言地注視他。

“所以……菲莉西亞也被……”好半晌,她才擠出蒼白無力的辯駁。

“又是控製?誰都被控製?那他索性控製我們所有人算了。”氣惱她強詞奪理的維護,諾因的語氣逐漸尖銳。楊陽也脾氣發作“說來說去你就是懷疑他!”

“你們倆冷靜點。”雷瑟克及時調解。吉西安拉開主君,將他按坐到椅子上“慢慢談,對吼解決不了事情。”

“陽,我也希望是席恩乾的,但事關莉莉安娜,我非搞清楚前因後果不可!我不會放過真正害她的人!”一眼沒瞧部下,諾因隻盯著心上人,“你父親是什麼為人,你還不了解?彆人逼他一句,他就說好了,更何況逼他的是他愧對的王!我隻能認為是他乾的!哪怕暗示,這種程度的暗示到了魔界不會被拆穿?你怎麼就不想想!”

“總之,我不相信。”扔下斷言,楊陽掉頭奔出房間。三人默然片刻,吉西安耙耙頭發“我去確認那個小女孩。”不知為何,他極為排斥和雷之幽鬼見麵。諾因長籲一口氣,緊緊握住扶手“雷瑟克,你再把當時的情況詳細說一遍。”

“是。”聽完主君的分析,軍務長難掩內心的驚怒,情不自禁地握緊拳頭。

宮廷術士長前腳走,後腳遍尋不獲的昭霆就傳來伍菲失蹤的消息。

接著,東城城主又委托心腹寄來魔法快遞,說境內通向魔界的次元通道開了個小洞,雖然馬上就堵上了,但希望不是第二次降魔戰爭的預警。

楊陽仍然不相信父親會屈服於菲莉西亞做出如此聳人聽聞的事,儘管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他。焦躁下,她甚至想搖醒魔王陛下對質,那個男人固然作惡多端卻不會矢口否認自己的罪行。

比她更像困獸的是諾因,吉西安和雷瑟克拚死才攔住他。如今民情不穩,整個大陸都在為那天的“血海現象”驚恐不安,已經醞釀出“消除異端”的情緒,統治者必須坐鎮以應不時之需。

“肯定不是維烈乾的啦。”昭霆在溫暖的茶室大發謬論,“用膝蓋想也知道是席恩搞的鬼。”

“他現在在昏睡。”耶拉姆指出事實。昭霆堅持己見“嘖,他可以夢遊啊,總之我們要去魔界把維烈救出來,再乾掉席恩,讓他再也做不了怪。”

“我認為這件事有可疑。”耶拉姆一貫的沉穩,有條不紊地分析,“菲莉西亞的靈魂之前在哪兒?維烈為什麼不告訴我們?就算是為了讓她休養,也不必瞞這麼緊吧;其二,從肖恩的例子可以看出,魂波不合無法長久附身,那莉莉安娜一定符合條件,可是千年前,席恩是用她和諾因做神體,之後是維烈撫養…或者說保管他們,席恩沒可能這時候就發現莉莉安娜的特殊,相反維烈……”

“維烈是為了讓我和諾因一起長大!”楊陽激動地反駁。耶拉姆回以不解的眼神“那他為什麼把你們都放到一千年後再養大?”

“這…這個……”楊陽詞窮,半晌,用一種強硬的口吻道,“反正他一定有他的道理,決不是你說的那樣。”

“你冷靜點,楊陽,我並沒有肯定是他乾的,是考慮到幾個疑點,還有他的性格,推測他是受到菲莉西亞的脅迫。席恩可能也有推波助瀾,這就能解釋他為何不殺維烈。”

“所以啦,還是他不好!”昭霆頓時聲勢大振。楊陽也鬆了口長氣“菲莉西亞的威脅嗎……倒是可以理解。”昭霆大叫“哪裡能理解啊!那是她的親生女兒耶!”

“維烈同意這種事,就不過分嗎?”耶拉姆皺起眉頭。兩個少女都變成悶葫蘆,好一會兒,才重整旗鼓。

“不是說了是席恩推波助瀾,維烈是受害者,他沒錯!”昭霆力挺同伴。

“我想他不忍心拒絕菲莉西亞,這也難怪。”楊陽表示體諒。耶拉姆搖搖頭,有點無力“你們太維護他了,這本來也沒什麼不好,問題是這件事後果很嚴重。且不說諾因的反應,菲莉西亞用莉莉安娜的身體想乾什麼?總不會是定居魔界,她的目的一定和席恩一致,席恩才會幫她。”

“菲莉西亞應該恨席恩啊!”

“是,但她還恨誰?下達預言讓肖恩背上那種命運的眾神,破壞這個世界的魔族,還有——維烈。”

楊陽和昭霆聽得遍體生寒,臉色慘白地對看。耶拉姆沉吟道“就是不知道順序,照理是先拿席恩開刀,可是席恩又助她一臂之力,那多半是眾神和魔族了。”

“如果魔界毀了,維烈的確不會活下去。”越想越怕,楊陽雙手發抖“索貝克死了,菲莉西亞不會放過賀加斯,可是史列蘭也不會眼看著哥哥被殺……怎麼會這樣?”昭霆抱頭呼喊“該死!這女人跑出來湊什麼熱鬨!”

“她的心態很危險,正如你所說,連自己的女兒都能附身,還有什麼不敢做的?從這個角度,席恩也沒她可怕,至少席恩不會犧牲哈瑪蓋斯。”

“……沒錯。”楊陽虛弱地認同。昭霆拍案而起“我們還愣著乾什麼,快去追!把那老女人痛毆一頓,救回維烈!”

“羅蘭·福斯被他們鑽了一趟空子,不會讓我們有機會鑽第二次。不,也許他會讓我們通過,然後把次元通道徹底破壞,我們就回不來了。”耶拉姆提醒。

“笨!叫維烈送我們回來嘛!”

“你以為我沒想到?要是維烈能直接來回,他為什麼要用那個包和次元通道?”

“呃……”昭霆語塞。楊陽也六神無主“空間包被席恩鎖住了,難道我們隻有坐在這裡乾著急?”

“是不能不管,隻是——”耶拉姆傷腦筋地拍拍頭,可憐他才十六歲,就要為諸多雜事頭痛,“我怎麼想,都覺得去魔界和到席恩的地盤一樣危險。菲莉西亞脅迫維烈為她準備身體還行,可是在魔界搞什麼陰謀,要瞞過維烈或者取得他的幫助都完全不可能,又人生地不熟,所以我懷疑維烈不是被席恩控製,而是被她控製了。”

兩個少女瞠目結舌。少年歎道“那麼我們去魔界,就等於是送死。其他魔族想必也不歡迎我們,我可沒忘記那叫伍菲的丫頭一醒來就罵我螻蟻。”

“天哪!她瘋了!”昭霆歇斯底裡地叫道。楊陽緊張地站起“我們必須冒險,不能坐視她胡來。”

“你太魯莽了,史列蘭已經回到神域,肖恩也有軍職在身,隻靠我們根本製不住維烈。何況事情得一件一件來,羅蘭·福斯和席恩才是首要問題。”耶拉姆鎮定地勸道。昭霆不由得點頭“對,神官先生的仇還沒報。而且讓那幫魔族和那個臭協調神受點教訓也好,紮姆卡特和月就是他殺的!”楊陽隻覺難以心安,又無法決斷。

聽見恩師的名字,耶拉姆黃玉色的眸子一黯,調整了一下心情,道“楊陽,明天我和昭霆回村子參拜,你去嗎?”

“咦?”楊陽愕然。昭霆輕聲解釋“明天是這裡的清明節。”

一時間,房裡誰也沒說話,沉默如同死神的黑袍,灑下沉重的陰影。良久,楊陽才無意識地握拳,幽幽地道“我不去了……我看過。”

她的掌心捏著一根潔白無瑕的羽毛,帕西斯身死魂散時,光翼也碎成了無數片,大部分都化成了金沙,隻有掉到她手中的這根,完好無損,晶瑩剔透又柔軟如雲絮。最不可思議的,握著它,那個人的音容笑貌竟清晰地浮現,包括他對她的心意,一些模糊的記憶。這是帕西斯給她的寶貴遺物,也是他的分身——無名氏神官曾在世上活過的唯一證明。

洗完澡,楊陽抱著七弦琴走到陽台。以往她總是在這裡彈琴,然而兩個聽眾——史列蘭和邱玲都不在了,而教她彈琴的神官和指導她技法的維烈也死的死,走的走。

還有紮姆卡特、月……擁有時沒感覺,一旦失去,才感到孤寂是如此難熬。

楊陽撥了撥瀏海,隻覺心裡很煩,不知做什麼好。她想召喚史列蘭、想複活紮姆卡特和月、想確定維烈是否安好、想救回邱玲,可是她一樣也做不到。異能被封印,又不能發揮神女的力量,她就是個區區七段的法師。就連這成績,也主要是靠神官引渡給她的神力。單憑她的資質,在這一年多的時間裡混上三段不錯了。

“爺爺在想什麼嘛,害我和維烈這麼笨。”一籌莫展下,楊陽不禁抱怨,突然一個激靈對了,如果能到法國找到基連,以他的頭腦,一定能想出解決辦法。但是轉念一想,她又唉聲歎氣法國那麼大,叫她去哪兒找?沒有維烈,她也去不了地球。再說,菲莉西亞做出這樣的好事,基連八成會斃了她,那維烈又要自責了。

正苦惱,隻見一道黑影從天而降,險險攀住欄杆,吊在半空。

“諾因!”楊陽大吃一驚,連忙伸手拉他,“你怎麼從上麵掉下來?啊!你要去魔界?”諾因輕輕一撐就跳進來,清秀的臉蛋殺氣騰騰“廢話!我用空間轉移,可惜定位出了點誤差。”

“不行,你不能走,吉西安吩咐過我,現在情勢危急,隨時有可能開戰,你走了,叫大家怎麼辦?”楊陽用力鉗住他的胳膊。對她不好一把揪住後領丟到天邊去,諾因隻好一邊掙紮一邊找理由“吉西安和雷瑟克都能獨當一麵,又合作無間,實在不行找個人替代我。”

“雷瑟克必須鎮守後方!維烈一走,貝姆特可能壓不下反對派,處理不了政務,那西城又會變回老樣子!到時你不在怎麼行!”楊陽緊急開動腦筋,“也不知道魔界的情況,次元通道能不能通行。”越想越覺得菲莉西亞不會讓他們追上她,雖然最好的方法是在魔界撲殺,但她還沒占山為王,當然先截斷通路。

“萬一那瘋女人吃掉莉莉安娜呢?”諾因急得頭頂冒煙。楊陽想起雙胞胎之間的感應“她…她現在還活著嗎?”

“現在還活著,但誰也不能保證將來!帕西爾提斯不就消失了!”

楊陽一震,這才發現友人對生父的死並不是全無觸動,那雙璀璨如紫晶的眸在月下浮起裸的痛楚和失落,再想到那位生母的所作所為,當下心頭發軟,情不自禁地牽起他的手“好吧,我陪你去。”

“……”諾因卻反而遲疑了,顯然他對拋下城民一事也有掙紮,“陽,我是不是很沒責任心?”

“嗯——”楊陽打量他片刻,實話實說,“確實,你任性、暴躁、橫蠻、自私,脾氣差、嘴巴壞,簡直一無是處。”

諾因的額角青筋跳動。見狀,楊陽發自心底地笑了“不過我很羨慕你這樣的性子,好像永遠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不會迷茫,不會猶豫不決,不會自尋煩惱,不會鑽牛角尖,我就不行了。”

“嗯,你是成天自尋煩惱,鑽牛角尖,優柔寡斷,悲觀。”禮尚往來。

這回輪到楊陽咬牙切齒。諾因得意洋洋地一笑,反手牽住她“走,我們一起去。”

“……嗯。”這一刻,肩上的重擔全部卸下,被哀傷壓得喘不過氣來的心奇妙地變輕,儘管不知道這隻手會帶她到哪裡,也不知道儘頭是什麼,卻像黑暗之路上唯一的光源般——

溫暖。

沉眠之地,和第四界約束之地一樣不屬於三界循環,位於神域的最深處,兩位主神的雙子神殿就坐落在這裡。

深邃幽暗的天幕嵌著一輪皓月,明淨皎潔,邊緣似水暈染,流動的迷離化作淡淡的銀輝落在純白的花海上,也照亮一個斜倚著水池的身影。綢緞般柔亮的發絲蜿蜒一地,靜謐的空氣隨著他的呼吸輕微漾動,整個人就像夜下綻放的幽蘭一樣清雅出塵。

絢麗的金色月光融入縹緲的銀月,同時降落到花圃中的金發青年也像一束澄淨的光,眉宇間的神色卻冷澈如冰玉,線條完美的俊顏顯出不可侵犯的威嚴。

“蘭修斯,你是怎麼回事?”從潤玉似的唇吐出的嗓音華麗悅耳,卻欠缺情感起伏,平板得像背誦,“不照顧天堂,就盯著水鏡。”

“我擔心楊陽和諾因。”暗黑神抬眼,誠實地回答。協調神揮手屏蔽影像,冷冷地道“那兩個人類和你再無瓜葛,忘掉他們。”他開始考慮故技重施,把弟弟的記憶封了。

“讓我看!”史列蘭生氣了。賀加斯不動如山“不準。”

“賀加斯是壞蛋!大壞蛋!”新仇舊恨一並湧上心頭,史列蘭跳起來算賬,“總是不準這兒不準那兒,把我當傻瓜愚弄!”賀加斯微微蹙眉,發覺弟弟過去貧乏的詞彙豐富許多,這不是個好兆頭。

“我不是愚弄你,是為你好。對人類產生感情,到頭來痛苦的隻會是你。我們的生命永恒,他們卻如流星短暫。”

“楊陽和諾因是魔族,可以陪我到永遠。”

“魔族!”賀加斯嫩綠的眸閃過火光,“他們是違背法則的存在,我不允許他們長久留在這片宙域。”史列蘭又是氣惱又是困惑“為什麼?當初也是你叫我毀了艾斯羅威亞!你不是…不是喜歡維烈的姑姑嗎?”

協調神全身一顫,仿佛被擊中內心最柔軟的部位,隨即,麻木的平靜又取代了一閃而逝的動搖。

“維護平衡是我的職責,基連·賽普路斯發明的武器會將全宇宙拖入死寂的黑洞,我當然要消滅這罪惡。”

“那也不用連其他人也……”

“文明發展到那一步,還有什麼藥可救?我今天阻止了,明天還會有相同的事發生。我又為什麼要去挽救那些墮落的生物?”賀加斯無波無痕的語氣透出一股深沉悠遠的蒼涼與倦漠,“我不了解人類,蘭修斯,儘管他們是我創造的,儘管我看了千千萬萬年。但是對於他們愚蠢的重複,我至少還能預計。”

史列蘭的眼神沉澱下來“賀加斯很傷心嗎?”

“傷心?不。”收斂心神,主掌光明與創造的神祇又恢複死水般的冷漠僵凝,“剛才我說的話你不必放在心上,那兩個魔族的胡言亂語也是。你隻要繼續種花,幸福地生活就好。”史列蘭再次氣急攻心“不要!我忘不掉!”

一見兄長的目光產生變化,他立刻警覺地往後跳“你想乾嘛?不許再封印我的記憶,希露菲爾也是你害我忘記的對不對?”

“算了,我有話問你。”斟酌片刻,心想反正有的是機會,賀加斯決定先辦正事,“那個叫席恩的人類到底是誰?”史列蘭巴不得拉兄長做幫手,連忙倒出自己知曉的一切。

聽罷,賀加斯一言不發地走到水池邊,長指輕點,卡雅、依路珂的身影分彆浮現,最後意外照出的白發女朗更令他氣到發抖清秀如水墨的容貌,一身黑白相襯的女仆裝。

“奧古諾……竟然把他的臉給一個構裝生物,還讓她穿那樣的衣服。”想起神代末期類似的遭遇,以及之後由誤會而生的弑弟慘劇,協調神的怒火隻能用天地變色、日月無光形容,咬牙迸出聲音,“殺了普路托,偽造黎姬……好,很好。”

呃!史列蘭嗅出不妙他是不是挑撥得太過火,造成了無法挽回的後果?

“蘭修斯,走,殺了他。”

“不行啊!”史列蘭慌忙抱住兄長,“我們一下去,他就會醒了!席恩很強,就算我們打得贏他,楊陽他們也會被波及!”賀加斯腳步不停,拖著他疾行,語調肅殺而冷冽“不用下去,靈魂神殿有一塊基石,通過那個直接毀滅他的神體就行了。”

“可是他的靈魂神殿在始源之海,那裡已經和他的意識一致。”

“所以我們不會受到阻撓,他現在是沉睡狀態。”

一眨眼,兩人就來到目的地。如海寬廣的能量之海朝無邊無際的彼方伸展,永不停息地翻滾著無色的氣浪,發出舒緩而有節奏的聲響。一座高塔的淡影隱約可見,圍繞著大片晶瑩美麗的水晶蘭,湛藍的能源湖就像一大塊通透堅硬的藍寶石,看不到一絲波紋。而湖下,赫然倒映著影神殿。

感到迫近的危機,塔頂沁出數道旋轉的光流,交彙融合成一隻半球形的牢固光罩,將整座塔包裹在內。無數魔力絲線沿著純黑筆直的塔身交錯串聯,構築出神秘莫測的圖紋。門上的咒文圈湧出淡藍的光暈,逐漸勾勒出形體,優美卻略帶稚嫩的身線,一頭冰泉般的藍發傾泄而下,更襯得白皙的膚色呈現出宛如珍珠的光澤質感,一雙矢車菊藍的眼眸冷靜地觀察來意不善的客人。

“席恩?”史列蘭一呆,接著發現不對眼前的少年約莫隻有十二、三歲年紀,身上也沒有神的氣息。

“塔靈!”賀加斯吃了一驚,他見多識廣,知道有些高階法師會對自己的研究塔注入魔力,形成這樣的意識體,防衛陌生人。但是連靈魂神殿也製造塔靈,實在戒心太強了,這就相當於對自己的靈魂上鎖一樣。

確定來者有攻擊意圖,藍發少年無聲地結印,總共十二塊石板豎起,環繞著塔身飄浮,魔力之光連接成兩個重疊的六芒星,呼應他額心的朱砂印記射出刺目的紅光。

沒完沒了的交際應酬,令人身心俱疲。陪伴代替養父出席社交場合的修蒂瑪,哈瑪蓋斯隻覺無聊透頂,又不能偷溜。那個的器靈倜儻地和名媛淑女談笑風聲,興致勃勃地聽她們閒扯些沒營養的話題,他隻能在旁監督,以免性格大變的“列文皇子”露出更多破綻。

突然,兩個風精靈穿過人群飛到他身邊,驚惶地說著什麼。哈瑪蓋斯急忙用傳音術對一旁的麗芙道“主人出事了,我回去看看。”語畢,快步走進過道,直接瞬移到席恩的臥室前,用暗語開門,飛奔進去。

風精說的是“睡得很不安穩”,所以小龍原以為養父隻是做噩夢,不料看到的竟是一具傷痕累累的軀體,金色的血液從唇角泉湧而出,冷汗濡濕了被褥,雙眉緊蹙,仿佛想掙脫無形的桎梏。

“主人!”哈瑪蓋斯大驚失色,檢視片刻看不出問題,喚道,“卡雅!依路珂!”

“在……哇啊!”探頭進來的依路珂嚇得張大嘴。卡雅也方寸大亂“父親怎麼了?”

“不知道,依路珂,你守著主人,必要時發動召喚法陣。卡雅,我們去雲中塔!”哈瑪蓋斯火速做好安排。

匆忙奔出傳送之間,沿著天橋往上,兄妹倆詫異地發現塔裡毫無變化,放置神體的房間也完好無損,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猜出症結。卡雅急得快哭出來“怎麼辦?這裡開辟神道太慢了!”

“我…我試試從影神殿上去。”竭力壓抑不亞於她的擔憂焦慮,哈瑪蓋斯握緊拳頭。

“快去!”卡雅靈機一動,衝向音樂堂,“我的琴可以幫父親撐一段時間!”

劇烈的能量衝擊破開灰白的霧氣,爆發出無以計數的紊亂閃光。輝煌的聖光之炎如隕星墜落,砸得高塔的結界若隱若現,不斷有魔法符文浮現又崩解。各種元素之光在表麵遊走,儘力修補裂痕。但補的速度遠遠跟不上破的速度,每當塔體爆出一朵火花,藍發少年身上也多了一道傷口。他卻像絲毫感覺不到痛一般,始終抿著唇,神色淡漠地維持防禦罩。

和區區一個塔靈周旋這麼久,對神明而言堪稱奇恥大辱。這個塔靈也就和一個使徒差不多,麻煩在他能從能源湖抽調力量,雖然一次調動的量有限,但憑著靈活機變和鍥而不舍,硬是支撐了下來。而禁魔結界不能在始源之海使用,隔絕能量的話,會乾涉三界循環。不耐煩再拉鋸戰,賀加斯示意弟弟協助“蘭修斯。”

“嗯。”

雙神同時出手,結界立即險象環生。由無儘的黑暗之力壓縮成的能量小球撞擊在肉眼看不見的基點上,爆破聲震撼了整座塔。藍發少年不得不全力抵擋這股破壞的洪流,無力再阻止另一道純白的光束擊破結界,洞穿了塔身,濃稠的血霧同時從塔靈身上噴出。

瞥見塔底一塊流動著藍光的門板——心之間的門扉,賀加斯的掌心流溢出燦爛的金光,幻化成一把巨大的長槍,投射而下。看出這一擊非同小可,藍發少年顧不得傷勢,擋在門前,十二塊守護石板排成一列,阻住長槍的去勢。

一聲爆音,飛濺的石粉化為一大片乳白色的光霧,藍發少年如同折翼的鳥兒般向下彈飛,中途被一隻並不強壯的手臂扶住,另一隻手牢牢地、堅定地握住那把索命的長槍。

伴隨著恐怖的爆裂聲,整隻手頓時血肉模糊,迸散的紫黑色雷光象征著破碎的龍鱗。

截住了審判之槍!?賀加斯睜大眼“邪惡生物怎麼能……”

“邪惡?”哈瑪蓋斯冷笑,翻轉長槍對準他,“你們以多欺少,就很正義了?”

“……”似乎反駁不了,賀加斯沉默了一瞬,“那加上你就可以了。”

不再廢話,哈瑪蓋斯將審判之槍拗成兩半,變回龍身,全力撐起魔法屏障。藍發少年也二話不說跳到他背上,抱住一根骨刺,一手飛快地變換手印,層層疊疊的魔紋覆上新的結界,也為巨龍披上光的甲衣。

無數冰藍色的雪花從天而降,兩位主神也在這道極寒之力前止步。熾熱的龍息劃破虛空,留下一道燒灼的空間裂縫,直直射向賀加斯。

“秩序之盾。”一層瑩白的薄光呈環形展開,看似脆弱,卻擋住了連鋼鐵也能瞬間燒成虛無的龍之吐息。噴射的火星有少許穿透護體神光,使賀加斯吃痛地皺起眉頭。見狀,史列蘭身形一閃,手持暗元素凝聚的長劍劈下。哈瑪蓋斯險險避開額心的能源石要害,但還是被切開一條深可見骨的傷口。藍發少年操縱強風蕩開接踵而來的攻勢。得到喘息的哈瑪蓋斯沒有後退,一發零距離噴吐震得史列蘭口噴鮮血,倒飛出去。

眼見弟弟受傷,已經快把基石斬斷的賀加斯連忙掉頭,哈瑪蓋斯不顧一切地衝向他,額前燃起熾白炎流組成的長角,這龍族的生命之火連秩序之盾也吃不消,發出清脆的聲響爆開,賀加斯半個身體被貫穿,綠眸一沉,食中指並攏劃出弧形的輝光,片片龍鱗混合血肉飛起,兩根膜翼也從根切斷。哈瑪蓋斯搖搖晃晃地用剩下四片翅膀維持平衡,飛回心之間前麵,細密的血雨一路噴灑。

幾個回合的交手,雙方全部掛彩,一時誰也無力動彈,然而哈瑪蓋斯這邊的情勢惡劣得多。兩處神力造成的創口都不是短時間內能夠痊愈,看了看身下裂痕滿布的靈魂神殿,他決定用犧牲咒文封印這兩個強敵。

突然,叮叮咚咚的琴聲打破緊繃的氣氛,猶如一道清泉湧入心田,奇異地澆熄了殺戮之情。水晶琴弦撥動間,原本平靜無波的能源湖應和著泛起一圈圈漣漪,飛射出五顏六色的元素光帶,護衛地圍繞住古代龍,築起亮麗的彩虹之屏。清越婉轉的歌聲帶著蘇愈的祈禱,滲入一龍一靈的傷口,慢慢愈合。

“這是……黎姬的聲音!”賀加斯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臉上的神情極為複雜,驚喜、懷念又痛苦,“怎麼會這樣!她真的是黎姬?”

“她是卡雅,我的妹妹,主人的女兒。”哈瑪蓋斯直言不諱,“神代末年,母神的眼淚凝成雙生之葉,和失落的古城卡農一起沉入地底。她希望你們不再爭鬥,但是除了主人,沒人知道。主人見到她時,母神的意誌也不存在了。她一直幫世界樹調節平衡,耗儘最後一分心力。卡雅是主人用雙生之葉為溫床創造的,是我們的親人!”

聖歌依然繚繞,失神的金發神祇卻聽出其中的敵意與憤恨,不同於記憶裡的溫柔深情。那個慈愛的女神,變成了另一個人,存在又不存在,就像……

不!蘭修斯還活著!賀加斯猛地一甩頭,顫聲道“蘭修斯,我們回去。”

“哦。”史列蘭依言扶住他,這個動作和回應撫平了賀加斯內心深處的慌亂,輕歎了口氣,轉身離去。

確定他們走了以後,哈瑪蓋斯恢複人身,轉向和養父十分相似的藍發少年“你是?”

“布蘭多,我的名字,也是這座塔的名字。”冷淡地回答,塔靈再度化成光沒入門上的咒文圈,縱橫鋪展的魔力絲線開始修複損傷,重築完全崩潰的結界。哈瑪蓋斯左右為難地看著,既不放心這裡,又擔心養父,問道“布蘭多,是你和主人連接,還是靈魂神殿?”

“我。他們的目標是心之間的門,我拆下來,你帶回去吧。”

哈瑪蓋斯慌忙接住從門裡飛出的沉重石板“那…那你呢?”少年的影像重新浮現,淡淡地道“隻要他們沒蠢到家,就不會再來了。不過以防萬一,你們還是設法監視他們比較好。”

“明白了,謝謝。”哈瑪蓋斯剛跑出兩步,被喊住“把審判之槍撿起來,這麼好的東西你居然折成兩半,回去看看還能不能用。”

……這個塔靈的性格真像主人。小龍抹了抹汗。

有關維烈和菲莉西亞的變故,楊陽沒有告訴肖恩,一來是難以啟齒,二來是怕他做出什麼衝動的事。雖然她和諾因夜探次元通道的行為也算不上謹慎。

遼闊的米拉平原上,一匹四隻蹄子燃燒著青冥色火焰的駿馬淩空飛過,它的雙眼隻有眼白,背上坐著一男一女兩個人。前座的男子麵目清秀,背著一把鐫刻著神語的寬刃劍;後麵的少女相貌俊雅,腰懸一根紅珊瑚法杖,左肩還停著一隻火紅色的小鳥。

“好厲害啊,諾因,你竟然能召喚夢魘。”楊陽真心稱讚。

“哼,隻要給我道具,禁咒我也能輕易發動。”諾因毫不臉紅地自誇。楊陽笑了笑“是菲莉西亞遺傳給你的天賦吧。”

“不要提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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