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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之蝕(2 / 2)

席恩這才放下藥罐,微微臊紅臉,驀地瞪大眼,驚喊“你的頭帶呢?”

“咦!”肖恩下意識地摸摸額頭,臉色也變了,“我…我忘了,好像被誰……”他打架向來是憑著一股蠻勁橫衝直撞,竟然忽略了這麼重要的事。

完了。席恩麵若死灰。肖恩抓著他,雙唇因恐懼而發白“席恩……”

“彆怕,也許他們沒注意到,什麼也不會發生。”伸手摟緊弟弟顫抖的小身軀,席恩既是安慰他,也是為自己打氣。

事情還是穿邦了。

當晚,蜜莉的好友村長夫人悄悄上門,告訴了她白天的事,以及村人們激怒的反應,直把蜜莉急得六神無主。

“隻有舍棄一個孩子了。”

“舍棄?”蜜莉愣愣重複。村長夫人握住她的手,語重心長地勸道“蜜莉,我知道你舍不得,但這是現在唯一的辦法。大家姑息了你們六年已經是看在帕德的麵子上,今年恐怕會歉收,到三月再下大雪,大家的情緒一定會爆發。到時彆說那兩個孩子,連你也會遭殃!”

“可是……”蜜莉捂著臉,纖細的肩膀上下。

她明白友人說的是正確的,但是手心手背都是肉,要她如何割舍得了?

幾年的操勞,已經讓本來頗有姿色的她憔悴不堪,經過一晚的心理交戰,更是華發半生,整個人疲憊到虛脫。

最後,她選擇“割舍”。

“媽媽最近好奇怪,長了好多白頭發。我問她,她又不肯說。”

放下做了一半的草蟋蟀,肖恩神色鬱鬱。坐在床上的席恩從書本裡抬起頭,表情若有所思。

他也看到了那些白發,但更讓他在意的,是蜜莉凝視他的眼神心痛、歉疚、不舍……而每當他轉過頭,她又飛快地彆開眼。這種心虛的反應,更加深了他內心的不安。

應該……不會吧。

無心再看下去,席恩猶豫片刻,道“肖恩,我們要不要玩個遊戲?”肖恩不疑有他,高興地道“遊戲?好啊,是互換遊戲對不對?我們好久沒玩了耶。”

“嗯。”席恩點點頭。他隻是想試探一下,並沒有任何惡意。

不會吧!媽媽真的想殺他!?

藏在牆角看著蜜莉步履蹣跚地從村子方向走來,叫了他的名字後牽著肖恩離去,席恩心涼了半截。雖然早就隱隱有預感,真正目睹的衝擊卻不可同日而語。呆呆站了好幾分鐘,他才回過神,快步追上兩人。

遠遠望見弟弟被按在水裡的景象,他雙膝一軟,跪了下來,用爬的躲到一棵大樹後麵,全身發抖。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要殺他?就為了保住肖恩嗎?他也是她的孩子啊!這樣……太不公平了。

不對,媽媽一直比較偏愛肖恩,做出這種決定一點也不奇怪。那我算什麼?累贅?沒人要的小孩?

想大笑的衝動不斷湧上,席恩猛然一個激靈我在做什麼!肖恩會死的!

探出頭,他剛想放聲大叫,蜜莉已經撈起奄奄一息的次子,哭喊道“肖恩!你是肖恩!”

男孩無力下垂的手上,赫然抓著那隻完成大半的草蟋蟀。為了給長年臥病床塌的兄長解悶,他一直用草葉編成各式各樣的昆蟲和小動物,掛在房間裡。

做完急救處理,蜜莉哽咽著抱起的幼子,轉過身,和麵無人色的長子對個正著。

“……”想尖叫,卻發不出聲音,蜜莉當場跪倒在地。反而是席恩表現得不像一個六歲孩子的冷靜,踉蹌走近,從她懷裡接過弟弟,背著返回小屋,留下被後悔淹沒的母親崩潰地啜泣。

因為在冬天的溪水裡差點溺死,健康寶寶肖恩生平頭一次發起高燒。

默默放下水盆,蜜莉紅著眼眶退出臥室。席恩也從頭到尾沒看她一眼,自覺地絞濕布。

然而,當他的目光投向床上的人時,琥珀色的雙眸浮起一絲陰狠。

媽媽不會放棄。做到這一步,肯定是村人下達最後通牒了。那麼不是我死,就是肖恩死,與其讓她來選擇,不如我……

著魔般伸出手,掐住弟弟纖細的頸項,他漸漸使力。呼吸不暢使得肖恩本就通紅的小臉漲得更紅,睫毛微顫,伴著嗆咳吐出沙啞的呼喚“席恩……”

仿佛被火燙到,席恩一下子縮回手,身體抖得如風中落葉,冷汗涔涔而下。

我在做什麼?居然想殺死肖恩!

[我采的山草莓,給你吃。]

[看!我新做的螞蚱,好不好看?]

[不會的啦,我隻會和席恩玩。]

………………

[你不會離開對不對?會一輩子陪在我身邊?]

[當然了!]

[即使我死?]

[對!]

………………

往事曆曆,從眼前一閃而過。那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麵容,真摯的話語,源源不斷的關懷……宛如奔騰的河流,淹沒了殺意和不平,化為淚水湧出。席恩抱緊弟弟,喃喃道“肖恩、肖恩……”

罷了!罷了!就讓那些瘋子來殺吧!他不要選擇了,就和肖恩一起死!

垂下貼著門板的手,蜜莉無聲地流淚。她決定舍棄席恩,隻是單純因為他是長子,有義務為弟弟犧牲。儘管心底她是比較疼愛肖恩,卻不會因此影響根本的判斷。

但是她沒有想到,這樣做,會使她的家庭徹底破裂,下場又比死好多少?

理了理衣角,將已經全部斑白,自丈夫去世後就沒打理過的長發精心梳好,蜜莉毅然走向村子,準備為她的孩子們打一場沒有勝算的仗,儘到一個母親最後的責任。

不愧是蟑螂體質,肖恩隻昏迷了兩個多小時就醒過來,燒也退得差不多,隻是手酸足軟,不太有精神。

“媽媽為什麼這麼做?”拒絕了兄長切好的水果,他抱著膝蓋,語氣傷心不解。席恩默然半晌,道“她是不得已。”

平靜下來後,他也原諒了母親,而且說到底,真正傷害肖恩的是他,雖然他不是故意的。

“吃吧,吃飽再說。”

不忍附逆兄長的好意,肖恩擦擦眼角的淚光,舉起手,還沒來得及抓第一塊,就頓在半空“你有沒有聽見什麼聲音?”不用他提醒,席恩已捕捉到大批雜亂的腳步聲,臉色大變,一把放下果盆,拉起他往窗邊跑“快逃!”

“找到了!是那兩個小兔崽子!”

“抓住他們!就是因為他們,今年的收成才會不好!”

“早該宰了他們一家,不然災難也不會發生!”

手持木棍農具,兩眼充血的村民從四麵八方包圍上來,堵住小路,逼得兩人隻能逃向村後的懸崖。肖恩偶一回頭,倒抽一口涼氣“為什麼?為什麼大家……”席恩呸道“發泄而已!快跑,被他們抓住就完了!”

“媽媽…媽媽呢?”肖恩周身一涼,轉過頭喊道,“我媽媽在哪兒?”

“你馬上就會見到她,那個包庇雙子的罪魁禍首!”一個村民揮了揮染血的鐮刀,令兄弟倆的心沉到穀底。

“席恩——”肖恩停下腳步,聲音有憤怒,有絕望,也有懇求。席恩咬破了下唇,不亞於他的殺意在胸口堆積,但隻過了兩秒,他就拋去猶豫“走!”

“席恩!”

“你回去能乾什麼?你一個人也對付不了!”席恩的大吼帶著哭腔。肖恩抹去臉上的淚痕,小聲抽噎。

壓抑安慰他的念頭,席恩漸漸浮起和先前的蜜莉毫無二致的神情。當一座斷崖躍入眼簾,他沸騰的情緒反而平靜下來,停步調整呼吸。與此同時,肖恩也下了一個決定。

雙胞胎之間的感應是敏銳的,快半拍,席恩反手將弟弟推倒。

“席恩!!!”肖恩灰頭土臉地坐起,伸手去抓,卻隻抓到一把空氣,被淚水模糊的視野映出兄長微笑的臉龐。那是席恩最後的真心笑容,也是他生平僅見的清朗淺笑“你要好好活下去。”

然後,他從崖上跳下。

“不——”

很久以後,他曾想,是不是在山穀裡摔死,會比較幸福?

那樣,他就可以保留肖恩心中好哥哥的印象,也不會親身體驗到親情是一種多麼脆弱虛偽的感情。

冷月如勾,照出在岸邊蠕動的小身影。

竭儘全力攀住一塊礁石,他一點一點挪動凍僵的身體,爬上地麵。原本已經麻痹的肌膚與冰冷的空氣一接觸,又生疼起來,還是直刺骨髓的痛楚;尤其是臉,好像裂開來一樣。唯一例外的是撕傷的右臂,席恩瞥眼間,意識到一個事實——他的右手,隻怕是廢了。

但是能活著就值得慶幸。席恩掙紮著爬出一段距離,收集了一堆樹枝葉片,掏出油紙包的火石點燃。因為做好最壞的打算,他準備了一些東西以防萬一,沒想到還真的派上用場。

等身子暖起來後,他脫下衣服檢查,傷口比預料的還多,一瓶藍光苔蘚很快就用完了。一邊漫不經心地烤乾濕衣,他一邊擔憂地看向黑暗的彼方不知道肖恩怎麼樣了。

跳下來時,他以為自己是必死無疑,才把一線希望留給弟弟。如果知道不會死,他一定讓肖恩跳崖,自己麵對村人的凶器。

然而,這樣的冬夜,離開火焰的庇佑,等於送死,他隻好等白晝降臨再去確認弟弟的安危。

穿上衣服,他又想起他那慘死的可憐母親,淚水奪眶而出。

哭著哭著,意識有點朦朧,卻睡不著。

……奇怪,臉怎麼這麼痛?席恩伸手一抹,當場僵硬。掌心傳來凹凸不平的觸感,還有粘粘的液體。驚駭之下,他顧不得看火,飛奔向河邊。

借著明亮的月光,他看清了自己的模樣。橫七豎八的傷痕劃過巴掌大的小臉,猙獰恐怖。

他毀容了。

從靈魂深處泛起的涼意滲透全身,雖然男孩子不在乎容貌,可是落到這麼淒慘的地步,席恩還是無法不傷感。

“哈哈……讓肖恩留在上麵,果然是對的。”

發出一陣毫無笑意的笑聲,他退回火旁,抱膝坐了一晚。

次日清晨,他滅了火頭,撕下衣角當麵紗。一來,這張臉連他自己看了都害怕,還是包起來以免嚇到路人;二來,是基於安全考量——難保村民不會認出他,舉著鋤頭殺過來。

費儘九牛二虎之力爬上山,他先到家裡轉了一圈,沒人,然後偷偷溜進村子,躲進一戶人家的豬欄,隔著薄薄的牆板聽到一對夫妻的談話,說肖恩將來發達了,會不會報複他們,還有東方學舍會怎麼處理他們。

東方學舍!?肖恩被帶到東方學舍去了?

席恩一時呆若木雞,之後的話全沒聽見。鬆了口氣的同時,濃濃的酸楚也在心底泛開肖恩他……運氣太好了。

搖搖頭甩去亂七八糟的感想,他重新振作起來既然肖恩被帶去東方學舍,他也去吧,反正他們的目標本來就是那裡。雖然等肖恩安頓下來後,一定會來找他,但是讓他省點時間也好。他們之間有感應,不會錯過。

計劃得很容易,然而,東方學舍距離這裡何止千裡。

帶走肖恩的人隻用了一個傳送法陣就到了,席恩卻徒步走了整整三個月零七天。

出發的第二天,臉上的傷口就因為沒及時處理而發炎,化膿後留下疤痕,再也治不好,也落下了病根;身無分文使他隻能乞討前進,饑餓、寒冷、屈辱……變成了家常便飯。

這些還不是最讓人無法忍受的苦楚,真正讓他飽受煎熬的,是每晚做的夢。

雙胞胎之間有特殊的感應,他能在夢中看到肖恩,肖恩亦然。在睡夢裡,他就像個高高在上的少爺,被陌生的人們嗬護疼愛,觸目儘是前所未見的高貴擺設,珍奇寵物和美味佳肴。即使隔著千山萬水,孿生弟弟幸福的心情也原原本本地傳達過來。

為什麼?為什麼你能心安理得地享受這一切?你已經忘記我了嗎?

每當冒出這種想法,席恩就用理智強壓下去,說服自己這隻是思念過度引起的幻覺,不是真實的景象。肖恩一定過得不好,才會遲遲不來;或者,他剛剛安頓下來,正準備上路來找他。

不見到肖恩,他決不死心!

終於,狼狽萬狀的他來到艾斯嘉大陸的最高學府,人人心目中的聖地——東方學舍。還來不及歇口氣,就被閉門羹澆熄了滿腔的喜悅。

“讓我進去!”用力搖晃高高的鐵門,他聲嘶力竭地叫道,“我不是討飯的!我是席恩,肖恩的哥哥!我是薩桑之子!”

“薩桑之子?”隻有最後一句引起守門人的注意,懷疑地上下打量,看到他額心的十二芒星,這才慌忙進去通報。得到消息出來的法師麵目精悍,眼神銳利。席恩情不自禁地瑟縮,捕捉到他臉上一閃而逝的嫌惡,又挺起胸膛。

“你就是席恩?”這句話透露了太多情報。席恩大喜“你認識我?那你也認識肖恩吧?讓我見他!”

“不必,他不想見你。”

“……”

宛如九萬個雷一齊打響,空白的腦海嗡嗡作響,席恩踉蹌後退,搖頭道“不會的,你騙我。”聲音卻虛弱得連他自己也聽不清。法師不耐煩地揮揮手“你走吧,以後不要出現在這附近。”再讓這個垃圾似的小孩鬨下去,東方學舍的臉麵都丟儘了。

“為什麼?”席恩回過神,用最後的力氣尋求答案,“就算你們不讓我見肖恩,也不至於趕我走啊!我是薩桑之子,和肖恩一樣的薩桑之子!”為什麼隻選肖恩不選他?

“命運之子一個就夠了,你是多餘的。”

多餘的……

無情的回答擊潰了最後一線希望,母親的麵容浮現在腦中,席恩失魂落魄地往回走。

多餘的……多餘的……他始終是多餘的。母親不要他,東方學舍也不要他。到底為什麼?他有什麼地方不如肖恩?身體嗎?臉嗎?

嘶啞的笑聲逸出唇,他頹然跪倒,十指在地上摳挖出深深的痕跡。

不……他要去見肖恩。

死寂的眸迸出微弱的火花肖恩一定不會拋棄我,因為他說……

說什麼呢?突然想不起來了,那麼重要的話。取而代之的,是刺痛心扉的夢境,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清晰。

因為,距離很近了,近到他可以感同身受。

那竟然……都是真的。

“喂,臭小子,彆擋路!”

當領子被一隻巨掌提起來時,席恩沒有掙紮,連抬一下眼都懶得,而是全神貫注,用最後的信任呼喚肖恩,救救我!我在這裡,過來救我啊!

意識的彼岸空空落落,用全部的心神發出的求救毫無回應。心,被扯成兩半,一如失去的半身。

為什麼?為什麼不回答我?是你說即使我死也陪著我,永遠在一起!為什麼……

左頰火辣辣的痛楚打斷了質問,也粉碎了所有的信任和期待,席恩在地上滾了兩圈,倒在泥濘裡。

“呸,肮臟的小乞丐。”巨掌的主人吐了他一口唾沫,附加一腳,“我剛剛看到了,你居然敢在東方學舍的門口鬨事,膽子不小。看你傻呆呆的,我也不跟你計較,從我爬過去,再賠聲不是,我就讓你滾蛋。”

靜止了一瞬間,席恩在行人的起哄聲中,爬過大漢的腿間,字正腔圓地道“對不起。”

話音剛落,他的唇角勾起一抹歪斜的笑意,襯著無波無痕的眸,分外詭譎。

肖恩,從這一刻起,我所受的屈辱,會連本帶利還給你!

拉了拉鬥篷,裹緊殘破的身心,他蹣跚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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