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以為今生不會再相見,沒想到她也是異能者,還……優深吸一口氣,誠懇地道“我可以抱抱你嗎?”
“咦!”基西莉亞大驚失色,少女的矜持一下子冒出頭,“你、你要乾什麼?”哥哥說的強暴犯不會就是這種人吧?
“放心,我沒有惡意。”優的眼中流露出渴盼,單純的渴盼,“我隻是想碰碰你。我不能觸摸人,隻要一摸,那個人的感情和意識就會統統傳過來。但是,我們都是異能者,我想也許我不會聽見你的心聲,感到你的情緒。”
恐懼和驚慌瞬間煙消雲散,隻剩下滿滿的理解。
“我明白了。”基西莉亞展開雙臂,“來吧。”
優喜出望外,踏出兩步,突然停下,不知所措地拉著破舊又沾滿機油的衣角。看出他的自卑,基西莉亞露出最最真切的笑靨,主動環抱住他。
“……基西莉亞!”感動充滿胸腔,優眼眶微濕,鼓起勇氣抬起手,輕輕摟著她,閉目感知,“沒有呢。”
“嗯。”基西莉亞用鼻音回應,也沉浸在前所未有的寧靜中。
“但是,我覺得好溫暖。”優以夢囈般的語氣道,情不自禁地加重手勁,將這具嬌小的身軀緊緊嵌進胸懷,“基西莉亞。”
轟!不同於兄長的懷抱讓少女瞬間從頭紅到腳,心跳失速,視野大幅扭曲,少年和星空都消失了。
“優——”
脫口驚呼的同時,耳邊也響起越來越遠的呼喚。
基連猛然睜開眼,一股莫名的焦慮在胸口盤踞,身體不受控製地從床上彈起,朝隔壁跑去。
“基西莉亞!?”
打開燈,讓亮光傾泄一室,基連為看到的景象瞠目。他的妹妹衣衫不整地蜷縮在床角,發絲同樣散亂,臉紅得像發燒,眼裡淚珠滾來滾去。如果不是屋裡沒有外人侵入的痕跡,他親自設計的保全係統也不可能出錯,他會以為是哪個登徒子闖進臥室,侵犯了他的寶貝!
“怎麼了?”儘量把聲音放柔,基連小心翼翼地靠近,“彆怕,來,什麼都可以跟哥哥說。”
“哥……哥哥!”基西莉亞這才如夢初醒,哭著撲進他懷裡。看見她這個樣子,基連反而放心了,愛憐地梳理她柔軟的黑發“乖,彆怕,是做噩夢了吧。”
不一樣,那個人的懷抱,和哥哥不一樣。基西莉亞心臟狂跳,餘悸未平。
哥哥的懷抱是溫柔的,霸道的,帶著絕對可靠的安全感。而那個人……讓她血液沸騰。
這天,基西莉亞戀愛了。
脫下染血的手套扔進廢品處理槽,基連戴上一副新的白手套,看也不看手術台上的屍體,走出無菌病房。
總共十三具,一個不多,一個不少,目前人類已知的十三種超能力者,他們的身體構造,異能的原因他已經全部弄清楚了。剩下的就是完成那個裝置,開始[狩獵]計劃。
唯一的遺憾是,沒能找到父親筆記上記載的elene(精神感應係的超級變異體)和dzsne(物理係波維狀念動力屬的極限成長體)。
不過——基連冒出個問號父親是怎麼知道這兩種異能者的?雖然理論上……
想到這裡,他一陣暈旋,往常無比清晰的思路像報廢的機械一樣全線癱瘓,身體也受到影響,踉蹌幾步靠在牆上。
“基連!”幾個穿白大褂的老者立刻放下手邊的工作圍上來,要為他做檢查。基連虛弱地揮了揮手“沒事,我休息一會兒就好。”說著,擠壓太陽穴,想繼續未完的思考,不料爆發的劇痛差點令他失去意識,呼吸頓時錯亂。
該死!偏頭痛的症狀越來越嚴重了!基連暗暗詛咒,擠出聲音“緬,給我一粒止痛藥。”
“做個腦部掃描會更有效。”名叫“緬”的老者麵無表情地拒絕。旁邊身材稍胖,神色和藹的老者關懷地道“我認為充足的睡眠才是保證健康的不二法門——基連,你太累了。”
“零,這話不該由你說,因為你就是作息最不規律的典型。”看出自己不可能從這兩個同事身上得到任何幫助,基連隻有用毅力強壓下疼痛,閉眼調息。注視他泛白的臉色,眉間掩不住的難受,眾人心裡都十分擔憂。
他們是科技大臣麾下的精英集團,這次奉軍事大臣的密令集合起來做一項秘密研究。過程中,原本最年輕,也是最被瞧不起的基連憑借自己的才乾和實績贏得所有人的接納,並漸漸成為領導者。這些在自己的專業領域響當當的大人物是衷心欽佩這個才不過二十三歲的毛頭小子。
基連是科學界的奇葩,不但好幾個學術項目都有驚人技業,還有一種絕大多數閉門造車的科學家所沒有的霸氣和魄力。是他重現了黃金時代的輝煌,讓科學重新得到人們的尊重。
垂下按摩的手,基連長舒一口氣。雖然還是很痛,但至少沒有剛才那麼劇烈,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疲倦“我要回去了,裡麵的屍體麻煩你們叫人處理一下——[天堂村]有消息傳回來嗎?”
“聽說已經建得差不多了。”
一絲薄冷的笑意出現在青年的唇角。
“很好,就讓他們暫時享受虛假的和平吧。小白鼠的狀態好,我們的實驗成功率也會大大提高。”
走出隱蔽的地下研究室,玻璃門外的雨景令他怔了怔。香格裡拉有完美的天氣控製係統,而今天也沒有預告會下雨。
算了,大概是氣象局的哪個瘋子心血來潮吧。不在意地問櫃台討了把雨傘,基連撐開走了出去。前幾天磁懸浮車和所有的移動通道因為管製中心出故障而全麵停止,真可以算是屋漏偏逢連時雨。
街上的行人都步履匆匆地跑著,更襯得他意態悠閒。其實基連不是不想跑,而是他貧弱的運動神經……連慢慢走都不保證不會滑倒了,何況走快。所以他隻能盯著路麵,提心吊膽地龜速前進,以至於忽略了周圍的情況。
一股濃烈的酒氣撲鼻而來,然後是踉蹌的人體。基連隻來得及避開正麵的衝擊,雨傘還是掉在地上,腳步也被撞得不穩。更糟糕的是,對方似乎把他當大樹攀著,讓有潔癖的他一陣惡寒。
“喂,你——”真是討厭的醉鬼!
基連不悅地拉開脖子上的兩條手臂,對上一張抬起的臉龐。這一看,連從來對皮相沒有感覺的他也失神了刹那。無法用言語描述的五官在水珠的映襯下呈現出水晶般的純淨光華,精致得毫無瑕疵;原本過於完美形成的距離感被頰上的醉紅抹消,透出一股難言的清豔;眉間的脆弱和迷惘更將他的美麗從天涯拉到咫尺,勾起人心最深處的憐愛。
可惜,抱著他的人,心硬如鐵。
黑發青年隻須曳就鎮定下來,秀長的黑眸恢複了一貫的冰冷。仿佛被這個變化刺激,對方突然激動起來,再次緊緊抱住他,吐出宛如傷獸的悲泣“蘭修斯!”
“你認錯人了!”掙紮間,基連一腳打滑,連同懷裡的人一起跌倒在地,摔得頭暈眼花。
“蘭修斯,對不起、對不起……”
一聲聲模糊的囈語掠過耳畔,終不可聞。
貝殼沙砌成的米色石牆纏繞著淡粉色的薔薇,素雅的粉紅花瓣上不斷滾落晶瑩的水滴,在一片單調色係的街道裡顯得豔麗脫俗。
聽到開門聲,基西莉亞從廚房探出頭,驚訝地看到兄長狼狽地扶著一個白衣青年走進來,語氣也帶著罕見的焦躁“基西莉亞,幫我一下!”
“哥哥!”基西莉亞關懷地跑過去,幫忙攙扶,看清金發下露出的臉,發出一聲更大聲的尖叫,“賀加斯!!!”
“你認識他?”基連定住。基西莉亞顯然還沒從震驚中回過神,結結巴巴地道“我…我和威爾出去散步時,常常會在山坡上碰到他。”
附近的人嗎?基連暫時放下疑惑,用吃奶的力氣把不速之客“扔”上沙發,氣喘籲籲地道“好了,基西莉亞,你不用再管,叫克羅爾來。”
“克羅爾出去了。”
“……”沉默了零點一秒,基連下了個非常冷酷無情的決定,“那你也不用管他,繼續忙你的吧。我去洗澡換件衣服。”今天真是倒黴透了,如果不是為了他的形象,他才不會帶這個醉鬼回來。偏偏附近又沒有可以棄屍的小巷和垃圾桶。
“可是哥哥,賀加斯是我的朋友耶!”基西莉亞抗議。基連微微皺眉,無奈地妥協“好吧,你去拿防狼棒,再來照顧這家夥。”基西莉亞為兄長的謹慎汗顏,但還是聽話地點點頭,正要離去,拉住他的袖子“等等,哥哥,賀加斯怎麼會變成這樣?”
“喝醉了。”
黑發少女的下巴滑落到地,大睜的眼塗滿空白的色彩“喝醉了!?”她沒聽錯吧!那個最莊嚴,最自律,最重視形象的神居然……居然……喝醉了?
“爛醉如泥。”加上讓妹妹更加暈旋的注解,基連走進浴室。
煥然一新地走出來,他意外妹妹還呆呆杵在原地“基西莉亞,你沒拿防狼棒?”基西莉亞眨眨眼,如夢初醒,慌忙轉過身“啊…我這就去拿。”
“不用了,我在就不要緊。”基連一邊用毛巾擦拭濕漉漉的長發,一邊開始教育工作,“你說你認識他,為什麼不告訴我?要知道這種小白臉最危險了,你涉世未深,很容易被騙。”基西莉亞不禁苦笑“哥哥,賀加斯絕對沒問題的,因為……”
“因為什麼?”
基西莉亞訥訥,不知怎麼說明她也是通過異能才知道這個朋友的真實身份。基連恍然大悟,彈了下手指“我就奇怪一般人怎麼會長成這樣呢,原來如此。”語畢,衝到沙發前,拉開金發青年濕透的長袍。基西莉亞看得大驚失色“哥哥!?”他、他居然剝神的衣服!
“基西莉亞,你回避一下。”基連已經脫到褲子。基西莉亞紅著臉抱住他的胳膊,製止他的瀆神行為“哥哥,你在乾嘛啦!換衣服也不用在這裡!”
“誰幫他換衣服。”基連冷哼他才沒這麼好心,“我是在找他身上的印記。如果我沒猜錯,他應該是哪個貴族甚至王族的禁臠。”基西莉亞手一滑,險些坐倒。
禁臠……禁臠……哥哥居然把神當禁臠……
那邊,基連檢查了半天沒找到自己要找的東西,想起一件事,撥開賀加斯垂麵的金發,輕蔑地笑了“哼,果然如此。”
不過,這個圖案倒是從來沒見過。端詳額心的百合花紋,他有點納悶也不像手術痕跡,他的主人就這麼放心他?
“哥哥。”虛弱地戳戳他,基西莉亞掩麵不敢看沙發上的落難神祗,央求道,“請你……至少給他穿件衣服好嗎?”
將戴著手套的右手放在識彆儀板上,門無聲地開啟,基連走進狹長的通道,黑發隨之飛揚。
同行者焦慮的訴苦在耳邊回響“教授,隻有靠你了,那個死小孩……已經殺了三個人了!誰也沒法靠近他!為什麼注射了藥物還——”
“注射了?”基連頭也不回地反問,溫潤的嗓音卻有著冰一般的冷徹,“注射了還管他乾什麼,讓他去瘋。”
“可是……”
“愚蠢。他的念動力已經被封了,精神波因為藥物的影響也無法發揮,隻是靠著你們的恐懼直接破壞腦神經。不去管他,一會兒就會昏迷。”
誰做得到像你一樣冷靜啊,那些可怕的怪物!想起三名死者腦漿迸裂的慘狀,同行者不停地擦拭冷汗。
基連眼光一掃,透過加厚玻璃,將底下的情景一覽無遺。仿佛有所感應,趴伏在地的少年抬起頭。
紫眸在一瞬間擴大,伴隨著膨脹的怒氣。
那個惡魔!
優咬牙切齒地握緊拳頭,用全身的力氣吼出最深切的恨意“基連賽普路斯!!!”
連超硬度鋼製作的四壁也承受不住這股衝擊波,爆發無數龜裂,整個地下實驗室為之震動,在場的研究者驚慌走避,嚇得六神無主。這片混亂中,隻有基連一個人不動如山,冷冷地笑了。
完美。一手按在玻璃牆上,感受到興奮的脈動,基連已經迫不及待地想把手術刀插進那個少年的身體,探究他異能的奧秘。
可惜,同時具有念動力和感應力的超能力者太少了,少到隻有這一個,即使自忖解剖成功率近百分之百的他,也不敢冒險。
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年輕的科學家決定下去會會這頭暴怒的小獅子,就近觀察。
見仇人下來,優不假思索地撲過去,卻撞上一堵透明的牆壁,被反彈回來,滾了兩圈,摔得眼冒金星。
“蠢貨。”下了個毫不留情的評語,基連徐徐在椅子上坐下,動作充滿了洗練的優雅。
“你這個惡魔……”優沒有爬起來,纖細的肩膀微微顫抖,憤恨的淚水衝開臉上的汙漬,露出白皙而晶瑩的肌膚,“連嬰兒也殺的惡魔!”
他永遠也忘不了,[天堂村]毀滅的那一天。他們這些被正常人厭惡、恐懼的異能者好不容易才聚在一起,找到一個棲身地,共同建立起理想的家園,就被這個惡魔毀成廢墟。三分之二的異能者被擄,剩下的被他帶來的特種部隊所殺。格雷利奧爾哈特,他們尊敬的統治者剛滿月的兒子,更被這個惡魔一槍貫穿!
對於他的指控,基連無動於衷“放任那個沒有自控力的嬰兒屠殺我的部下?抱歉,我做不到。”
他的語氣平淡,隻是稱述事實,並非自我辯解。
優一窒。身為異能者的後代,格雷利當然也擁有異能,還是非常強大的精神力。當時有十來個特種部隊的成員當場發瘋,開槍自裁。若非基連果斷,傷亡還會繼續擴大下去。
“借口!格雷利又不是故意的!如果你不殺他的父母,事情也不會發展成這樣!”不一會兒,優就重新凝聚起怒氣,再度生龍活虎地吼人。
這次,基連隻是聳了聳肩,根本懶得搭理他。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殺了那個珍貴的實驗品。異能者成功結合生下小孩的例子可是很少的,說不定還是elene,偏偏……唉,想起來就扼腕。
“真是群蠢貨。那種嬰兒居然還放在繈褓裡養,應該放在培養皿裡才對。”遺憾之下,基連難得口出怨言。優聽得大怒“你這瘋子!變態!那可是人,不是牛羊之類的畜牲!”
“就是人才放在培養皿裡。”真沒有常識。
“你……”優差點被他氣得背過氣去,拚命踢打那麵牆壁,“王八蛋!臭雞蛋!不是人……”基連接過機械手遞來的紅茶悠閒品茗,當他的唾罵是微風過耳,絲毫不縈於心。
直過了半刻鐘,優精彩的三字經才告以段落,身子沿著牆滑下,大口喘息。
“冷靜下來了?”基連玩味地托著頰,暗暗驚歎他的毅力。照道理,那些注射下去的藥物早該讓他失去意識了,這個叫“優希亞”的小鬼卻還是活蹦亂跳、中氣充沛,不愧是他看中的實驗品,“——小奴隸。”
仿佛被針紮到,優立刻跳起來,一副要活撕了他的模樣“我不是奴隸!你這惡魔,你可以把我關起來,但不許侮辱我!”
線條優美的唇上揚,勾起笑弧,那是深沉的蔑視。
“對思想還停留在奴隸時代的人而言,奴隸不是最合適的稱呼嗎?”
“什…什麼?”優愣住,被憎恨和厭惡充斥的雙眼浮起絲絲迷惑。
“不光是你,所有的異能者都是。你們就像一群農奴,隻想著推翻殘暴的奴隸主,得到所謂的‘自由’。”基連笑意加深,清冷的語調卻始終不變,“天堂村?說得好聽,下麵埋葬了多少正常人的血?又準備埋葬多少?”
“那、那又怎樣!”沉默片刻,優聲嘶力竭地叫道,“正常人殺了多少異能者?我們沒權利報複嗎?我們甚至連人權也沒有!隻能靠自己的手奪回來,而不是靠法律!”
“沒有自我約束力的人不配擁有人權。”
“啊?”
“什麼與生俱來的能力不是我的錯,什麼又不是我願意當異能者,擁有了就是你的東西,就應該學著去控製。不懂得反省,不懂得體諒,隻會一味叫囂,自我開脫。用得著的時候認為它方便,闖了禍拿它當借口,你們的精神狀態和幼兒有什麼兩樣?還殺害管教你們,要把你們引導向正途的科學家,真是不可饒恕。”想起慘死的父母,基連不禁動怒,“你們隻是一群社會的渣滓,活該當白老鼠的命。”
優本來多少有點心虛,聽到這裡又暴跳如雷“你才渣滓!沒人性的瘋子!正常人就比較好嗎?正常人裡也有罪犯,沒自控力的壞蛋!”
基連一邊喝茶一邊調整情緒“至少正常人破壞力小。”
“你……你……歪理!”
“嗬。”基連愉快地笑了。從小所受的教育使他養成完美的性子,徹底隱藏了激烈的本質,幾乎沒失控過。難得爆發,和人唇槍舌劍一番,竟是意外的有趣。
優的動作突然靜止了,瞪大眼,盯著他的臉。
好像!好像基西莉亞!!
不對不對!下一秒,他猛地搖頭,在心裡痛斥自己基西莉亞是多麼溫柔、善良,就像天使一樣,怎麼可能和這個冷酷殘忍的惡魔有關係!是錯覺!純粹的錯覺!
“你怎麼了?”基連奇道藥效終於發作了嗎?優狠狠瞪視他,相似的容貌使他更憎惡眼前的男子“你先前的話全是狗屁!正常人是我們永遠的敵人,隻有打倒你們,我們才有未來!這是我們偉大的統治者說的!”
基連冷笑“麥森奧爾哈特是愚蠢的暴力份子,你更是愚蠢的小跟班。哼,打倒,打倒以後呢?建立你們心目中的理想鄉?連具體的計劃也沒有,連建設的藍圖也沒有,一幫隻懂得破壞的野蠻人。你真以為憑異能就能把整個帝國踩在腳下?做夢!身為異能者的你被關在這裡,而身為正常人的我高高在上嘲笑你,這就是最有力的證據。”
一字一字,宛如最堅硬的冰針,刺進優的心底,剝奪了他的烈氣,凍結言語。
雙腿不受控製地軟倒,一如逐漸萎縮,讓藥力占據了上風的精神。
他無言以對,反駁不了。
“叫你奴隸都是抬舉你。”沒有興趣再談下去,基連放下空杯起身,睥睨的視線輕蔑不屑,而就連這樣的視線,也隻停駐了半秒鐘。
“機會……”
帶著啜泣的聲音拉住他的腳步,基連不由自主地回首。
清澈的淚水從紫水晶似的眸滾落,卻絲毫不予人脆弱的感覺,因為他的神情是如此倔強、不屈“社會給我們機會了嗎?學習的機會!”
這一刹那,基連堅硬如鐵的心生平頭一次破裂了一角,產生一種名為“共鳴”的情感。
不同於先前的笑意揚起“那你就乖乖待在這裡,努力學習吧,小奴隸。”語畢,轉身離去。
抬起的手似乎想抓住他,終是,垂落。
逐漸模糊的視野映出遠去的背影,優一遍一遍地發誓他一定要追上這個男人,用真本事打倒他,讓他輸得心服口服,然後——
殺死他!
“少校。”
一見上司走出科技大臣的私人彆墅,等候在車子旁邊的年輕女性大步迎上。身穿標準的帝尉官製服,華麗的輪廓讓人聯想起血統高貴的雌貓;眼角微微上挑的茶色眸子更加深了這個印象;肌膚雖然深了點,卻是個非常有魅力的美人。但真正讓基連認同的,是這副皮相下的腦筋和能力。
瓦蕾莉亞姆傑爾,他的副官。
“哦,你們都準備好了?”黑發青年不無意外,同時戴緊有些鬆垮的手套,“這次那群凶暴的小羊倒不跟我彆苗頭了?”瓦蕾莉掩嘴笑道“他們哪敢啊。”
兩個月前,基連自動請纓到有名的三不管地帶,邊防行星西慕利亞。充分利用軍事大臣客卿的身份,對那兒有罪犯集中營之稱的守軍做了番大刀闊斧的改革。其雷厲風行的手段,連目無法紀惡跡累累的士官也喪魂膽寒。光是集體槍斃就不下十次,其他將人當成廢品丟進氣閘;連同老式機體一並“處理”;直接打包宇宙漂流;掛在旗杆上示威等等新鮮的花招層出不窮。集惡毒、殘忍、沒人性於一體,在極短的時間裡就整頓出一支絕對服從上級命令的模範軍隊。而在殲滅海盜方麵,他也展現出強硬的鐵碗作風,戰法剽悍利落,以無與倫比的機動性掃蕩周邊,甚至清出了一塊真空領域。
眾望所歸推動他正式加入軍籍,擁有了自己的部下,在接連的任務中成績斐然,一躍為軍界的新巨星,推翻之前“文弱的科學家”的形象。事實上,這也是他最初受到阻撓的最大原因。
真是的,都是按鈕時代了,居然還以那種毫無實用價值的累累肌肉作為誇耀的資本,一群隻有小腦沒有大腦的家夥。相比某些還心存輕視的士兵,說好聽點是苗條,說難聽點是清瘦的基連更瞧不起他們,多少有點心理不平衡的意味。
如果可以的話,他也想擁有一副強壯的身板。
“流星旗軍那邊有新的消息嗎?”
果敢的女軍人微微遲疑了一下“聽說…少校您的朋友法西爾柯賽特和他的妻子蕾奧娜拉在路塞七星和敵軍接觸,之後下落不明。”
對於這個情報,基連沒有任何動搖“路塞七星?那和我們的任務沒關係了。不過,遲早會碰上吧。”
“是。”
“瓦蕾莉,去宇宙港。”基連坐進車內,神情堅毅冷定,自動切換成軍人狀態,“我在那邊的更衣室換衣服就行。”美麗的女副官依言發動車子,但是行駛了一段距離後,她基於職責提醒“少校,您不回家一趟嗎?時間還有充裕,出發日期是後天中午。”
問歸問,她沒指望得到正麵的回答。
儘管隻相處了兩個月不到,瓦蕾莉對這位上司的為人已經有了深刻的了解,簡單兩個字——“冷血”。他對部下冷血,對敵人冷血,對自己更冷血。全身上下嗅不出一絲人味。也是這份冷血成就了他戰場上的赫赫威名,贏得了部下接近畏懼的敬畏。
這是個無懈可擊,毫無破綻的男人。
不料,基連沉吟了半秒,道“送我回家。”瓦蕾莉險些手滑,好不容易才壓抑住驚訝,應了聲“是”。
“還有,順便繞到玩具店,我想買隻布偶送給基西莉亞。”
這回,方向盤真的打滑了45度,導致車行不穩。
“瓦蕾莉?”基連皺起眉頭。因為特權的象征,他不得不乘坐這種需要人操控的車子,但她再這麼搞下去,他就要考慮換車甚至換副官了。
“抱…抱歉,少校!”瓦蕾莉連忙肅容,打起精神專心駕駛,眼底卻浮起淡淡的憂慮。
果然,基西莉亞小姐是他唯一的弱點。
踏著雀躍的步伐走進家門,基連不悅地看到妹妹坐在客廳裡發呆。
“基西莉亞,你又在想那個禁臠了。”
話說回來,這也是他心頭的一根刺,因為那個叫賀加斯的青年是突然消失在他們家,視他親手設計的保全係統為無物。事後,他做了番徹底的檢查和更新,但還是不太放心,問基西莉亞又問不出名堂。從這件事,他發現妹妹雖然不擅長說謊,嘴巴卻比蚌殼還緊。
唉唉,女大不中留啊。
“哥哥!”基西莉亞回過神,高興地迎上前,看到他懷裡抱的雪白玩具熊,更是開心得又叫又跳,“給我的嗎?謝謝!”
“基西莉亞,不要岔開話題。”基連加重語氣。就算女大不中留,他也不允許他的寶貝嫁人。任何覬覦她的男人,尤其是小白臉,他都會親手將他們丟進宇宙垃圾站,變成最細微的粉塵。
除非那個男人比他聰明,比他英俊,比他強壯……呃,這個算了。
“我沒有想賀加斯啦。”基西莉亞微微臉紅,其實她是在擔心優,因為好幾天沒和他聯係上了,“我在想一部電視劇的內容。”
一副思春的模樣,還說沒有!基連的怒氣空前高漲,又不忍心逼問,隻好滿腔鬱悶地把玩偶遞給她,“開飯吧,我餓了。”
叱吒風雲的年輕少校,回到家裡,也是個普通的男人。
“好~~”基西莉亞蹦蹦跳跳地放好禮物,然後端上早就張羅好的晚餐。
“哥哥,你有沒有聽過瓦倫三兄弟?”
飯後,基西莉亞隨意往地毯上一坐,問坐在沙發上的兄長。基連一愣“那三個最近很紅的超級巨星?怎麼了?”
“網上的朋友寄給我一張票,請我去聽他們的演唱會。”
“不許去!”基連毫不猶豫地拒絕,“先不說那種嘈雜的環境有多危險,網友的邀請就不值得信賴。”
“可是我想去耶。我聽過他們的唱片,很好聽。”基西莉亞睜著濕漉漉的黑眸,撒嬌地磨蹭他,聲音無比可憐巴巴,“讓我去嘛~~讓我去嘛~~好哥哥~~~”
心有一咪咪的鬆動,但基連還是不改初衷“不行就是不行!你想聽音樂,我彈給你聽!”基西莉亞呆住“哎?”
“去把他們的樂譜拿過來。”
近乎失神地拿來樂譜,基西莉亞驚訝地看到兄長懷抱吉他斜倚著沙發軟墊聽耳機,調音的手指有模有樣“哥哥,你會彈!?”太稀奇了,她一向以為她的哥哥與藝術是無緣的。
“這種東西,有什麼難的,彈過一遍就會了。”基連哼了聲,一心兩用地邊記樂譜邊聽現場演奏,把握節奏和意境。不一會兒,一首活潑的“愛莉絲歌婭”毫無停頓地彈奏出來,輕快的旋律給人無限的希望和動力;“輕擁慢舞”在清泉般的曲調間流瀉出一絲哀愁,仿佛悲戀的預感;“永恒”深情款款又蘊涵滄桑與傷感,傾訴男子注定流浪的愛情宿命。悠揚的吉他聲和中途加入的豐潤嗓音將宛如水晶般剔透欲碎的細膩情懷模擬得分毫不差。
基西莉亞感動得眼淚汪汪,竭力壓抑歡呼的衝動,依偎在兄長腳邊,如癡如醉地聆聽他的即興表演。
管家克羅爾悄悄推著小餐車進來,看到這幅洋溢著天倫之樂的畫麵,臉上卻沒有浮現出絲毫笑意,而是閃過一道詭譎的寒光。
雖然基連絕頂聰明,是不折不扣的天才,卻從來不認為自己是超越人類的存在。首先,人類的幼體根本不具有爬行類兩棲類那樣一出子宮就可以自己生存的能力,所以再特彆的人也是人,“群居”兩字就刻在他的基因序列裡,他不會自欺欺人地以為自己是排除了所有社會關係的異生物,也不會隨便去藐視人,隻鄙夷應該鄙夷的人們而已。
比如隻有小腦沒有大腦的肌肉男。
“靠!小白臉!上頭居然派這種吃軟飯的娘娘腔過來!”
不少人已經準備拔槍射殺侮辱上司的新同事,更多人以憐憫的目光注視這些沒眼光的笨蛋——反正他們即將成為屍體,不必計較。
“管事的在哪?”把下等猴子的叫囂當耳邊風,基連徑自發問。語調不快不慢,沉著冷定。
“我……”看出來人不一般,一個褐發藍眼,四十歲上下的魁梧男子踏出一步,被好幾個聲音打斷“滾回你的香格裡拉吃奶!我們不想跟你討論病菌和細胞!”
銀白的光束切過視網膜,其中叫得最響的一位仰天倒下,發出沉重的聲響。眉心的圓洞周圍留下焦灼的痕跡,血液和腦漿都被高熱蒸發。
一片死寂中,響起基連平靜無波的溫潤嗓音“罪名軍法第48條忤逆上官,還有想死的站出來說一聲。”
無人應聲。
“沒有,很好。”巡視了一圈後,基連把視線定在褐發男子身上,“你是勞倫斯中尉吧,你的上司,斐格上尉在哪?”因為事先看過資料,他認識在場的所有人,所以剛剛問的是“管事”而不是指揮官。
“呃,他去附近的行星都市‘巡邏’了。”勞倫斯言下有所保留。聽出裡頭的意思,基連微微眯起眼。
果然,來的時候就覺得這個基地和天體營沒兩樣,還是例行公事,得先整頓一番才好上戰場。
基連對清道夫的角色實在沒興趣,可惜帝國落後的軍製讓他失望。
治標不治本,不是辦法,但他暫時也隻能儘量做好本職工作。
美麗的女副官嚴厲地批評“這麼重大的接任儀式,斐格上尉居然不到場,未免太散漫了!”
“他可是軍事大臣的遠房親戚,我們管不到他啊。”勞倫斯攤手表示無奈。
“那他的情報落後了,他現在隻有成為種馬的價值,和雷布因家族的小姐聯姻。老師派遣我來這裡的目的之一就是把他這位親戚請回去在下月底完婚——直接帶他去宇宙港,我不想見他。”
勞倫斯打了個寒戰,意識到眼前的人靠山有多硬,連忙擺出畢恭畢敬的模樣,派人去抓“前”上司。
瓦蕾莉猛地撲了出去,擒住一個士官,狠狠一拐子打在他的肋下,以足可列入戰鬥教學的流暢姿勢剝奪了他的行動能力,從口袋裡掏出一隻圓盤狀的物體。
認出那是什麼,多數人都慌了手腳,叫喊的叫喊,閃避的閃避。基連不動如山,幾名護衛衝到他麵前擋住。
“‘k29型’軍用手雷,按鈕式發動,範圍六十平米——勞倫斯中尉,這就是你們的待客之道嗎?”瓦蕾莉茶色的大眼射出銳利的寒光,配上優美的臉部輪廓,修長窈窕的體態,讓人聯想起擁有狩獵本能的雌豹。
“這……這……”勞倫斯也對這樣的變故措手不及,暗殺上級,按規定是當場槍斃。如果是間諜的話,他們一個也逃不了軍法製裁。
“那是玩具!玩具!”士官聲嘶力竭地大叫,劃破凝結的空氣。
的確是玩具。基連一眼就看出那個所謂的手雷毫無金屬反光,拿著它的瓦蕾莉更不用說。應該是這家夥想冷不防投出來,嚇他一跳,讓他當場出糗,從此沒麵子再混下去。
無聊的遊戲。年輕的科學家還不知道他的前幾任都吃過虧。
厭煩地拉緊手套,基連冷冷地道“這種惡作劇私下玩是無傷大雅,換作工作場合就有失體統了——你說該怎麼辦,中尉?”
“呃——”勞倫斯委決不下,私心裡他不想再嚴懲引起公憤,這對基連未來的管理也不好,但他不敢明著反對,“少校您發落吧。”
“我不太熟悉這個基地的規矩,由您定奪。”基連適時給對方台階下,新官上任,總不好搞得太難看。
勞倫斯鬆了口氣,做了個手勢“帶他下去,三天禁閉!”
這次任務是鎮壓席沙克星的礦工暴動,這種“小事”本來用不著帝出馬,不過牽涉到一些政治問題就不同了。席沙克星所屬的裡奧公國位於德奧星係,那裡至今仍和王室不睦,根骨裡殘留著先烈的反叛精神。不過因為戰爭的重創,隻剩下四個可住星球,艦隊規模和技術水準完全不能和帝國相比,基本構不成威脅。
唯一需要提防的,是叛軍[流星旗軍]和他們有勾結。
一想到流星旗軍,基連腦中就浮現那個玩世不恭,有著白金色短發的友人形象,然後硬生生把思路轉回來。
如果法西爾和他正麵相遇,他會毫不猶豫地下令開炮,但這終究不是愉快的事。
另外,德奧星係是三大星係中最有開發價值的,像席沙克星就蘊含著豐富的能源礦。基連是很想把這塊寶庫據為己有,可惜他慢了一步,被溫菲格集團搶先獲得開采權。
目前歐斯麥肯帝國最有分量的兩大公司就是溫菲格集團和他的jc商盟,兩者各有其經營形式,本來不會衝突,然而溫菲格的當家好象跟他卯上了,總是處處作對。如果隻是單純的較勁還好,和某些政敵掛鉤的話,就讓人無法一笑置之了。
而且溫菲格是專圖利益的私營作風,也和他的審美不符。
基連不是聖人,沒什麼造福社會的偉大願望,但他認為知識是全人類共有的寶貴財產,溫菲格的做法,實在小家子氣。一味謀取私利,獨占新技術,打壓競爭者,也會造成缺乏刺激的環境,最後阻礙了自己。
星曆2047年,帝國曆456年8月11日,黑發少校登上自己的旗艦──半月之螢。
合金壁麵發出的暖白色光芒中和了群星無機質的冷光,投射在他清雅的俊顏上,鍍上一層柔和的光暈,卻軟化不了眉間的堅毅冷漠。銀黑色的筆挺軍服適宜地貼裹住他高挑的肢體,一舉一動都洋溢著無形的魄力。
踏進艦橋的瞬間,有種難以言喻的感觸,像掉進了無底的宇宙深淵。已經習慣的基連迅速調整狀態,審視周遭。正對著他的是數麵大小屏幕,和半圓形的操縱台,各種儀器設備。士兵們忙碌地走動,做著開戰準備。一名通訊兵瞥見走進的一行人,大聲彙報
“少校,溫菲格集團來電抗議。”
“叫他們去對陛下抗議。”
由於溫菲格集團逃稅漏稅的情節太嚴重,相比之下,皇帝麥爾哈特五世更支持商盟。現階段,也尚未對這個臣子產生猜疑。
不過,隨著地位的提升,人身安全確實越來越沒有保障。雖然基連有著圓滑的交際手段可以避免政治上的陷害,但所謂百密一疏,思慮再周詳也可能有漏洞;何況他無法討好所有人,總會有利益衝突。打仗更是沒有轉圜餘地,不采取一些極端的手段他根本贏不了,也就容易遭來反感。所以如何保全性命,就成為當務之急的要事。
還是要靠科學。
基連得出很有個人風格的結論。
戴上護目鏡,年輕的軍人坐進指揮席,接受部下有條不紊的報告,當一切就緒後——
“起飛。”
如冰清冷的嗓音在廣闊的空間彌漫開來。
再次被一股熟悉的思波拉進意識世界,基西莉亞放下連日來的擔憂。
“優!”
她欣喜地跑向紫眸少年,“你出了什麼事?我好擔心你!”
“嗯……沒事。”優笑得有點不自然。目前的處境他可不想讓心儀的少女知道,太丟臉了。
基連賽普路斯,我一定要把你碎屍萬斷!想起那個冷酷的惡魔,他就咬牙切齒。
“沒事就好。上次說到哪兒了?我好想去你說的天堂村哦,小格雷會說話了嗎?”開心之下,基西莉亞沒有察覺他的異樣。優臉色一黯,天堂村被滅的情景,和那個小小的嬰兒被一槍貫穿的血腥畫麵,是他永遠的噩夢。
“怎麼了?”終於看出他有心事,基西莉亞浮起不安之情。優強笑道“沒什麼……”突然發現一個過去沒注意到的問題“基西莉亞,你也是異能者吧?有沒有被抓住?”
“呃,我不要緊。”基西莉亞愧疚地垂下頭,因為兄長的緣故,從來沒人懷疑到她頭上。
不要緊?優困惑地歪著頭“你是沒被發現還是家境很好,有專門的保護人?”
“都…都是。”基西莉亞很不願意繼續這個話題,如果她是男人,倒會向心上人炫耀自己的家世。可是她是女性,不想讓男方產生自卑感,況且優的出身不好。
“太好了!”優由衷為她高興,“要小心哦,千萬彆被發現了……啊!”他擊了下掌,想到個好主意“基西莉亞,你教我好不好?”基西莉亞不解“教你?”
“嗯。”優清秀的臉龐沉冷下來。老實說,基連並沒有刻意虐待他,反而給了他們這些異能者一個遠比過去安全優渥的環境,讓他們像普通小孩一樣受教育,而不是關在籠子裡當白老鼠,隻要定期接受檢查就行。但是,這畢竟不能改變他們是他實驗品的事實!
身為一個有自尊的人,他無法忍受。
就像這對c環,屈辱的象征。
隔著袖管撫摸手腕上的異能控製器,黑發少年幾乎抑製不住滿腔的憤怒。
“我想學習更多的知識,最好是……軍事!武器之類!”
他從小就有機械方麵的天分,過去也是在宇宙港工作,修理對象從民用太空船到家用電器,熟識一切常規設備的運作。但他隻是個沒背景的孤兒,無權接觸軍艦,還有那些帥得不得了的槍炮。對於密碼破譯、情報操作這些將來肯定要用到的技術,也一竅不通。
“這樣啊,我不是很懂,不過我可以幫你上網查。”基西莉亞一口答應——她家的電腦幾乎沒有限製,基連是個超一流的黑客。優綻開感激的笑容,思緒再次回到那個清瘦卻傲然的背影。
他總是來去如風,優雅而無情地笑著。每次被他用戲噱的口吻叫“小奴隸”,優都會冒出殺人的衝動。
總有一天,他要和那個男人並肩,不,打敗他,讓他不能再用睥睨的眼神看他。
結束任務回到闊彆了三個多月的帝都,完成晉升、覲見等一係列必要的交際應酬後,基連第一件事是回家看寶貝妹妹。
管家克羅爾習慣性地接過他脫下的大衣,向他報告這段時間基西莉亞的異常。
帶著問號,基連敲響妹妹的門“基西莉亞。”
“啊,哥哥,你回來了!怎麼不告訴我?”
身穿家居服的清麗少女立刻迎進他,滿臉歡容。黑發青年情不自禁地回以微笑,輕擁了她一下“我想給你個驚喜,一會兒去樓下看禮物——你在做什麼?”他看向桌上的電腦。
“哦,我在上網啦。”
“克羅爾說你最近都看軍方網頁,你什麼時候對這些感興趣了?”
“因為我擔心你嘛,你總是上戰場,我想多了解一些這方麵的知識。”這話並不全是謊言,因此基西莉亞說得很自然。在優請她幫忙以前,她就在收集相關的情報。
基連為妹妹的關懷窩心不已,拍拍她粉嫩的小臉“我哪次不是平安回來?你不用擔心,自己玩吧,女孩子不適合打打殺殺的東西。”
“可是……”想到心上人,基西莉亞臨時掰了個借口,“我已經入迷了。”
“唉。”雖然不讚同,基連倒也沒有乾涉妹妹的“興趣”,彈了她一記,“算了,下來看我為你買的禮物。”
基西莉亞依言關機,跟著他走出房間“哥哥,晚上想吃什麼?”想了想,基連不客氣地報上菜單“北得勒鱈魚,奶汁烤蝦,還有蘋果派。”
“沒問題!”
“明天我放假,帶你去郊遊。”
“耶——”基西莉亞興奮地抱住兄長,差點害他從樓上摔下去。
來到地下研究室,基連意外地發現自己居然有點想念那個倔強的小鬼。
不知他有沒有長進。
研究室裡的情景讓他驚訝加厚玻璃內,一些孩子正在做嚴苛的體力鍛煉,模擬機場和幾個實驗室也亮著代表使用的紅燈,負責人呈上的報告更是讓他皺起眉頭。
“怎麼回事?我並沒有讓他們接受軍事訓練。還有,誰做主使用‘a’這種藥物?長久服用會破壞他們的神經係統!”
“呃……是上麵的意思。”
略一思忖,基連就想通了軍部的用意,正要說什麼,左近一扇電子門打開,一個藍發女孩跌跌衝衝地走出來,另一個金發少女扶著她,也是滿頭大汗、臉色發青。撞見一身軍裝的黑發青年,藍發女孩眼中頓時迸射出強烈的怒火“王八蛋!”
啪!一團水球毫無預兆地出現,澆了基連一臉。周圍的人大為恐慌“教授,你沒事吧?”
“沒事。”基連不慌不忙地拿出手絹擦拭。
儘管有c環控製,也定期注射專門的藥劑,但似乎無法百分之百封住異能。
其實這是人為的失誤,換作他,就不會出這種紕漏。
兩名護衛熟練地鉗住女孩,金發少女撲向他們“放開她!”聽到動靜,裡麵的孩子紛紛衝出來,其中明顯是領頭的清秀少年喊道“你這變態瘋子,不許對她們動粗!”
“喲,你在這裡啊。”基連一眼就認出那雙特征鮮明的紫眸和堪稱招牌的挑釁神情,朝負責人揮揮手,“今天的訓練全部到此為止,帶他們下去休息。”
“要你假好心!”藍發女孩一邊踢蹬一邊被兩個大漢像拎小雞似地拎下去,金發少女不放心地跟在後麵。其他人也作鳥獸散,他們已深刻體會過反抗的下場,也對這個毀滅家園的[惡魔]有著根深蒂固的畏懼和憎惡。
“你還愣著乾什麼?”
“我在嘗試挖出你的心,榨出你的腦漿。”優直言不諱。基連冷笑“你不但蠢到以手無縛雞之力的狀態英雄救美,還有妄想症。”再次發覺口頭上討不到便宜,優隻有悻悻離去,免得自取其辱。
看了成績單,基連非常滿意,即使最差的孩子也有一技之長,更多是優秀的人才。
這堅定了他的決心。
政府一定想用藥物和催眠對他們進行洗腦,組織一支特種部隊,這是暴殄天物的行為,那些孩子的價值不僅僅在於異能。
“教授,你要管管那個叫優希亞的死小孩!他是那幫小鬼的老大,而且頑劣得令人頭痛!”
“他這麼幼稚也能當老大?”基連是真的詫異。負責人也愣了愣“那個…他好象在你麵前才特彆幼稚。”
“?”
基連一頭霧水。負責人繼續訴苦“您也看到了,理論測試他全部交白卷,其他科目也是低空飛過。要不是智力指標明擺著在那,我們還真懷疑他是個差勁的庸才。”
“叫他進來。”
當咬著三明治的優被推進門時,基連正在喝紙杯紅茶,瞥見他,直截了當地道“你以為交白卷有用麼?”
優不吭聲,隻是用一種叛逆學生對嚴師特有的目光瞪他。基連也不跟他廢話“哪,你好歹也在這兒待了幾個月了,不是當初那個什麼都不懂隻曉得盲目跟在你偉大的統治者身後的小跟班——回答我,假設我放你們出去,你們能融入社會嗎?”
“……不能。”優不得不承認。離開這個庇護所,他們的下場隻會更糟。沒有公民證,沒有覆曆,他們還是會重複[天堂村]的悲劇。
這個世界沒有他們的容身之處,除非能夠完全控製住能力,成為一個奉公守法的好公民,才有重返社會的可能。
但是,如果由異能者執掌政權,情況就不一樣了!
下垂的長睫掩蓋了一閃而逝的冷芒。
“那你這麼做有什麼意義?”基連甩了甩磁盤。優仰起下巴,一副跩樣“那種無聊的測試,我根本不屑認真!實踐課還馬馬乎乎,但也不合我的口味,你的教學方式太差了!”基連沒有生氣,虛心受教“哦,那你有什麼長項,說來聽聽。”
“組裝一把槍,然後崩了你的腦袋!”
自動過濾後麵一句,基連撥了個tv電話,很快有人送來圖紙和零件。
“來吧,讓我看看你的能耐。”為人師表者很有興趣。
“才不要!”
“你不會吧。”
“……”雖然是小孩子也聽得出的激將法,優還是無法忍受被他鄙視,氣呼呼地坐了下來。
根本不用參照圖紙,隻瞄了一眼那些零件,他就駕輕就熟地拚裝起來。
明白他不是吹牛,基連微露笑意,把空杯放回自動料理機,換了杯咖啡悠閒品茗。
嫋嫋白霧模糊了那張總是顯得冰冷嚴厲的清俊容顏,連同那雙澄靜無波、深邃如夜空的黑眸。偶然抬頭的黑發少年失神了一瞬,差點揉眼睛確認此人是否那個冷血科學家。
“喏。”
粗魯地把沒裝能源匣的脈衝槍扔在桌子上,優沒有意識到從看到零件到組裝完畢,他沒興起一絲一毫的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