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王之心 下_滿願石_线上阅读小说网 

龍王之心 下(2 / 2)

直到那一刻,一道黑影覆蓋住他。

“暮——”渥爾本能地感到是誰,發出撕心裂肺的大喊。

他還沒成年,受著傷的身體,怎麼承受得住這樣的攻擊!

不知過了多久,渥爾迷迷糊糊恢複了一點意識,這才依稀感覺出抱著他的是屬於成年人的手臂,撐開沉重的眼皮,對上一張陌生又似曾相識的臉龐。

一頭烏黑的齊耳短發和同色的深邃眼眸,金色的橄欖形瞳仁蕩漾著溫暖的波光,雖然臉上沾滿了血跡和塵土,還是可以看出秀美柔和的輪廓,染著血汙的黑衣勾勒出修長而柔韌的軀體。

“……暮?”不確定的呼喚。

“我用了時間魔法。”黑發青年浮起渥爾熟悉的恬淡微笑,帶著放心的意味。

如釋重負,照著習慣撫上他輕軟如羽的鬢發,渥爾也綻開劫後餘生的燦爛笑容“好奇妙,我應該活不到你長大,卻看到你長大後的模樣,真不錯。”

這句話提醒了暮一直忽略的種族差彆,黑眸在片刻的茫然後,光芒漸漸黯淡。

沒有發現他的異樣,聽到部下們焦切呼喊的渥爾扶著他的肩膀坐起來,笑著大幅揮手。

雲開日現,從縫隙灑落的陽光像一根根金黃色的豎琴弦,優雅而怡人,卻照射出觸目驚心的廢墟。

諾大的戰場上幾乎沒有半寸完好的土地,到處是崩解的碎石、爆炸的焦痕和雷擊產生的深坑,數以萬計的碎冰反射出幽幽藍光,融化的積雪彙聚成湖泊和小溪。吹拂而過的風令皮膚感到陣陣刺痛,星星點點的金色火屑散布在空中,清晰地描繪出殺戮後的餘燼。

“結束了?”有人自問,一臉恍若隔世。這短短幾個小時的戰鬥激烈到令人喘不過氣的程度。

“結束了。”肯定的回答解除了無形的禁令,發自肺腑的歡呼聲在各處響起,宣泄著人們的狂喜之情。

這時,從上方傳來的振翅聲又使所有人繃緊了神經,特彆是看清來者是一頭銀龍的時候。

他的體長和紮姆卡特差不多,大約在四十米左右,動作輕柔而優雅,宛如水晶雕琢而成的鱗片流動著銀輝,雙眸也是澄淨的銀色,收攏雙翼的同時化為人形,輕盈地落在地上。

那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年,身穿寬大的白衣,腰束長長的藍綢帶,袖口也繡著精細的水紋,和給人的印象一樣淡雅出塵。眉眼清秀如畫,神韻內蘊,像隱隱散發出墨香的紙卷。

不同於紮姆卡特的張揚,暮的沉靜,他是內斂的,透著一股深遠悠長的韻味,是讀書人特有的氣質。

銀亮的長發用藍色的絲帶端端正正地係了起來,隻有耳畔垂了兩縷,也一絲不亂。

“麥先!”

紮姆卡特的表情像頑皮學生看到嚴厲的家教。麥先瞥了他一眼,在變回原來年齡的暮身上停駐了幾秒,眼神流露出淺淺的意外。

“你……剛剛是你幫我減弱了衝擊嗎?”暮好奇地打量他。

“是的,你是巴哈姆斯殿下吧,我是麥先,很高興認識你。”麥先溫和一笑,隨即轉向渥爾,凝視他懷裡的龍魄,臉上浮現出壓抑不住的悲傷。

半晌,他才輕輕一歎,有些不知所措地端詳金發青年。和多數龍族一樣,他也分不出人類的長相,自然沒法對照身份,隻是感覺出他的氣勢明顯超出其他人。

“你好,麥先殿下,我是渥利克菲爾賽納福斯,奧斯曼帝國的皇帝。”看出他的窘迫,渥爾不卑不亢地開口,感歎有幸親眼目睹三位未來的龍王。

麥先鄭重地欠了欠身,這是龍族表達歉意的最高禮儀,“人類的帝王,我為祖母的失誤向您致歉。對您的損失我不知怎麼補償,在此許諾,銀龍族全體欠您一個恩情。”

“您言重了,這件事歸根結底還是人類的錯。讓前王陛下受到這樣的汙辱,我才要代同族向您謝罪,所以恩情什麼的就不必了,雙方抵消。”渥爾爽朗地笑道,將用布包著的心臟石遞給他,“這個,請您拿回去,千萬不要再交給人類,龍王之心不是人類擔負得起的。”

靜默籠罩住人與龍,麥先接過沉重的龍魄,朝暮投以友善的目光,唇畔漾開誠摯的笑意。

“不可否認,父親和我也是這樣認為的,不過人類當中還是有得到龍的認可的人。”

“嗯……暮和我是朋友啦。”渥爾不好意思地拍了拍後腦勺。

“再次感謝您的寬諒,您是一位值得龍尊重的帝王。”麥先垂下眼,露出為難之色,“有個不情之請,克薩的國王安普羅希特還活著,我們會處置,希望你們放過他。”

“安普羅希特還活著!?”好幾個聲音一齊驚喊。之前打成那樣,他居然還能全身而退?命大!

“應該是祖母下意識放過他吧。祖母她,是先和安普羅希特的祖先休恩克薩締結了愛情,再為了龍王的責任,不得不和我的祖父結婚,生下我父親。之後又因為養育、照顧我的父親直到他成年,沒能親手撫養她的人類子嗣,所以格外疼愛孫輩們。”麥先用淡淡的語氣平鋪直述,不帶絲毫怨懟,可見他是真的體諒去世的親人。

“哦。”人類一方都暗暗咒罵某孫輩忘恩負義啊!

渥爾理所當然地問道“那這種不肖子孫,你們是要把他撕成一條一條,扔到奧拉陛下墓前嗎?”麥先苦笑“不,因為祖母一定不希望我們這麼做。父親是要他退位讓賢,用餘生懺悔自己的罪行。至於祖母的身體,他也解開咒術,讓她入土為安了。”

眾人都覺得這個處罰太輕,畢竟他們可是犧牲了許多士兵和平民,但對方是龍,也不好說什麼。渥爾卻微微變了臉色,在聽到克薩國情況的一刻,他本能地感到強烈的征服欲失去了國王和宮廷法師長,以及龍王的庇佑,軍隊又遭到毀滅性的打擊,現在正是並吞的最好時機。

若非麥先拜托在前,他很難拒絕這個誘惑。

其實……我也沒有得到龍的認可和尊重的資格呢。低頭看著身旁的男孩,那雙純淨而信任的眸子令他無顏以對,渥爾咽下內心泛起的酸楚和苦澀。

龍,還是適合淡泊的人吧。

“早該這樣了,乾脆踏平克薩!那死老太婆簡直六親不認,叫一幫鳥啄得我滿頭包,以前給零花錢又小氣得要命!”紮姆卡特餘怒未休地道。

“再吝嗇的龍也比你大方,紮姆卡特。”麥先斜睨他,他們是一起長大的好朋友,“話說回來,你怎麼會在這裡?”

“不關你的事!”

“可是凱爾塞亞特陛下要我督促你,上禮拜他還特地來白銀之穀,要我幫忙找回逃家的兒子。”

“叫你這個路癡找我?”紮姆卡特嗤之以鼻,“還有,他會惦記我才怪,肯定是跑你那兒泡妞去了!”麥先臉上泛起赧然的紅暈,訥訥不語。紮姆卡特疑惑地瞅著他“奇怪,你臉紅什麼?啊!!不會是那老混蛋在你麵前做吧!?”,那家夥暴露成癮了?

“說…說是為了我馬上要到的發情期,實際演示一番,免…免得讓女方笑話。”老實木訥的銀龍殿下已經從頭紅到腳,僵得跟雕像沒兩樣。戳戳他,搞不好還會有咚咚的聲音。

“混帳東西!他到底還有沒有廉恥啊?我要殺了他!”想到如妃,新仇加舊恨,紮姆卡特展翅就往天上飛。瑪夫斯不辭辛勞地抱住他,在他耳邊咒語般低喃“殿下,麵子麵子,紅龍族的麵子。”渥爾等人苦苦忍笑,顧及他們其實早已半點不剩的麵子。

麥先乾咳著壓下羞澀,奇道“你乾嘛發火?凱爾塞亞特陛下又不是作弄我,是為我著想,他真是一位非常體貼的長輩。”紮姆卡特差點暈過去“隻有你會這麼以為~~~”

突然,他跳起來“不行!你不能對他有好感!不然他哪天也會把你吃乾抹淨!到時連你老爸也救不了你!”

連公龍也……?眾人駭然拜服。

“胡說什麼呢。”麥先不信,他純潔無暇的精神無法想象那種事,“總之,他確實要我找你,還傷感地對好幾位阿姨說和你關係不睦,請教她們如何增進父子感情——他真的很重視你。”紮姆卡特殺氣騰騰地冷笑我就知道,他提到我就是拿我做釣餌。

“一會兒跟我回去,也好讓他安心。”

“不!我還有事要辦!我會讓瑪夫斯陪你,省得你迷路回不了家。”紮姆卡特不容分說地下達通牒。麥先很尷尬“父親會在克薩等我,不用了。”

兩個路癡?還不知會飄到哪裡去,難怪磨蹭到打完才來。紮姆卡特翻了個白眼,不耐煩地用腳打拍子“閉嘴!你們到白銀之穀再把他踢過來好了!”

大概也對自己的毛病深有體會,麥先接受了他的好意,將龍魄塞進左袖,又從裡麵抽出一塊潔白的手絹。眾人稀奇不已,有識之士看出那是個空間袋。

“拉克拉羅斯陛下比較孤僻,一向不和我們往來,不過我想他不會禁止你來找我們玩。”麥先細心地擦拭暮蒙塵的小臉,柔聲道,“以後悶的話就來白銀之穀找我好了,或者去赤晶穀找紮姆卡特也可以。”

“嗯,隨時歡迎。”紮姆卡特點點頭。麥先太認真,他一直缺個賭友,這小子看起來呆呆的,很好帶壞。

看出他的心思,麥先橫了他一眼,打定主意要好好教育這個安靜乖巧的孩子,粉碎他的邪念。

“對了對了,這送給你。”放回手帕,麥先又掏出一本厚厚的古籍熏陶的第一步,文化。紮姆卡特歎服“你還真是到哪兒都帶著書啊。”

“就像你到哪兒都帶著錢一樣——你是不是也該拿點見麵禮出來?”

“……”血龍殿下明顯舍不得,但不給又下不了台,苦思良久,當渥爾都要說“算了”時,他像想到什麼好辦法似地擊了下掌,打開自己的次元空間,吊在上麵又找了半天,扔出好幾件黑漆漆,看似不起眼的珠寶。

哇~~~頂級的黑珍珠、黑水晶、黑玉、黑鑽……出手好大方!眾人隻覺眼花繚亂,由衷佩服某龍的慷慨。麥先無聲地歎氣,明白友人是無心送大禮。

同樣喜歡亮晶晶的東西,暮並不高興,隻是出於禮貌道謝。最後,紮姆卡特滿臉肉痛地遞給他一隻珠子“這給你,晚上會發出很漂亮的光。”

哦哦,夜明珠,這才是他真心送給暮的寶物吧。渥爾莞爾,摸摸暮的頭,示意他再次向紮姆卡特和麥先表達謝意。

“謝謝!”暮開心地道謝,笑顏如春花綻放。

又和渥爾交談了幾句,麥先就變回龍身,和不放心小主人而連連回首關照的瑪夫斯一道飛往克薩。

奧斯曼上下也總算能夠專心收拾殘局,不料才過了兩個小時也不到,遠處又傳來振翅的聲響,隻是這次的方向是帝國本土。

那是一頭纖細的紅龍,披著如同紅玉般溫潤美麗的鱗甲,優美伸展的頭部,和飛行的姿態都透出與生俱來的高貴和優雅。隻一眨眼,就飛過了逐風城,在戰場上空盤旋了兩圈,緩緩降落。

又是龍!今天是龍族紛紛到訪的日子嗎?幾個負責了望的士兵急忙通報上級,隨即為跳下龍背的身影瞪大眼。

黃金般的秀發在豐滿的胸前形成自然的波浪,如山澗清澈凜冽的水色眼眸,令人屏息的美貌,蘊含著強烈的意誌和懾人的魄力,雪白的騎士裝外套著銀色的鎖子甲,同樣是白色的絲織鬥篷在肩部用徽章彆起。

她仰望城樓,卻給人一種平起平坐的昂然感,釋然而笑的刹那,整個人明亮得像沾著晨露的百合。

“大家沒事吧?”

“索、索琳娜軍團長!”士兵們還沒從這波驚訝中回複,就瞪著她身後突然出現的紅發女郎,再次陷入震撼的呆滯。

嬌豔似火,又冷麗如冰,長長的發絲綢緞般流瀉至腰,映著夕陽,眩目得像豔麗的晚霞,她漂亮的丹鳳眼顧盼生輝,婀娜美好的身段罩著火紅的晚禮服,恰倒好處地襯托出她的曲線,微笑的麗顏帶著成熟而高雅的風韻。

兩個都是堪稱極品的美女,站在一起更是魅力加倍,賞心悅目得令人感謝上蒼創造了如此完美的奇跡。

因此,看到龍妃陛下的渥爾差點下巴掉到地上。

那個不知足的王八蛋!如果他娶到這麼有氣質的大美人,早就收心待在家裡,從早到晚寵老婆了!他居然還跑出去拈花惹草!不可原諒!

“如妃!”

紮姆卡特從客房奔出來,連掉落的金幣也顧不得撿,可見他剛才是在房間裡數錢。

“薩克!”美豔端莊的龍妃詫異地眨了眨眼。紅發少年一把抱住她“太好了!總算找到你了,快跟我回去!”

“……你來找我?”深藍色的瞳眸浮起溫暖的光芒,白皙的藕臂也繞過他的肩頭,“謝謝你,薩克。”

“當、當然啦。”難得被養母親昵對待,周圍又有一堆人圍觀,紮姆卡特多少有點局促,叉腰道,“彆跟那老混蛋慪氣了,他不要你我還要你,何況你睬他,當他是路邊的爛草,一腳踢開,再找好伴侶好了。”

如妃笑了,亮麗奪目,在場的男人都感到呼吸困難,再次詛咒某條色龍。

“老實說,剛離開赤晶穀時,我是很生氣,很怨恨,不過現在已經好多了。就像你說的,我還有你,和關懷我的朋友。”說著,她轉向一旁的金發美人,綻開意義不同的笑容,“我來介紹,這位是我的契約者,索琳娜艾爾索普。”(注一般的龍騎士契約不分割壽命)

“你好,可愛的殿下。”索琳娜落落大方地笑道。紮姆卡特用排斥的眼光掃視她,尤其這個女人還用“可愛”稱呼他。

“你為什麼和人類締結契約?還是柔弱的雌性,她打贏你了?我幫你打回來,然後你們就可以拆夥了。”

“不可以這麼無禮哦,薩克,索琳娜是我重要的好朋友。在酒館裡一起喝酒,訴說對男人的感想,發覺意外的投契,就這樣成為意氣相投的朋友。我啊,還考慮對你爸爸感情再淡些以後,就選擇索琳娜做我的伴侶。”

男人們呆若木雞,紮姆卡特也啞然失聲,整個會客廳陷入詭異的寂靜,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

“她她她可是雌性!”顫抖的食指指著依然笑得風姿楚楚的金發美女。

龍妃陛下豔麗一笑“我看得到她的胸部。”

“……”

因為事態的荒謬發展失神了好一陣,紮姆卡特一口氣爆發出來。

“開什麼玩笑!就算被老混蛋拋棄,你也不能自暴自棄到這種程度啊!”

“你認為我會自暴自棄變成同性戀?”如妃反問。紮姆卡特一窒“但…但是……”

“可愛又帥氣的殿下,讓我說幾句吧。”索琳娜笑著開口,泰然麵對他凶橫的瞪目,“弗蘭蒂亞是我的好朋友,我也很樂意陪伴她,但我們對彼此並沒有情人之間的。簡而言之,我們感覺對方太對味了,無論是思想、性格、對愛情的態度觀感等等,都契合得不得了,在一起很愉快、很默契——情投意合不就是伴侶嗎?我們以最深的友誼愛著彼此。”

這…這樣啊。吐氣聲接連響起,石化的眾人慢慢恢複了血色。

話說回來,這兩個美人要是有了真正的伴侶,恐怕會嫉妒那個男人到恨不得殺了他的地步吧,還是保持這樣算了。

反正,是超越愛情之上的友誼嘛。

連真名也告訴她了……紮姆卡特心情複雜地注視養母,不得不接受事實。

“那你不回去了?”

“是的。”如妃端麗的唇角上揚,勾起一個傲然的弧度,“那裡是你父親的領土,我這個下堂婦,不會回去自取其辱。我也不需要向他乞憐,世界那麼大,到處都可以容身,我何必回去受氣。”

“那……你不愛他了嗎?”紮姆卡特並不意外她的決定,如妃就是這麼自尊自傲的女性,若非愛上了凱爾塞亞特,她不會忍耐那麼久。

如妃沉默了一會兒“不,我還愛他,隻是我想通了。放開他,也放開我自己。”

為了愛情,是可以犧牲一些自尊,但是,完全沒有尊嚴的愛是不可能幸福的。

紮姆卡特由衷為她高興,浮起略帶寂寞的淺笑“嗯,好好過日子吧,彆回來了,那老混蛋配不上你。”

“薩克,愛不是為了對方愛自己才愛的東西啊。”如妃失笑。紮姆卡特憤怒起來“夢話!既然愛上對方,就自然會期望同等的回報!什麼無私奉獻的!就因為你們這些母的都那麼姑息縱容他,那老混蛋才會那麼囂張!應該給他點苦頭嘗嘗!他就會受到教訓!”

旁觀者不由得點頭表示讚同。

“紅杏出牆嗎?那隻會讓他感到沒麵子,不會意識到自己的殘忍,因為他沒有真正喜歡的人,這種做法也是對自身的侮辱。”如妃將手放在養子肩上,笑靨如盛放的紅玫瑰,“你父親有讓人喜愛的特質,我們才會愛上他,而且愛情是會連缺點也一並包容的。薩克,你還沒戀愛,所以你不明白。等你碰到你的那個人,你就會懂了。”

“我才不要懂!”越聽越生氣,少年倔強地彆過頭。

如妃輕輕捧起他的臉,溫柔地將額頭貼在他的前額上。

這是龍的親子間表達感情的方式。

“薩克,很抱歉以前沒法更好地對待你。你也大了,不需要我再照顧你。你是個好孩子,一定會成為比你父親更傑出的王。”

那慈愛的聲音中包含的深情和期許使年輕的龍王之子軟化了神情,默然片刻,不好意思地轉開眼。

“我早就發誓要超過老混蛋了,我也不會變成他那樣的大色魔,因為我決不戀愛!”

龍妃隻是笑了笑,沒有把他孩子氣的宣言當真。

“多麼可愛的孩子啊~”

有白百合美稱的軍團長雙手合十,滿眼小星星地望著黑龍的化身。

感應到龍身危險的暮退了一步,但退得還不夠快,被緊緊摟住印下暴雨般的親吻。渥爾歎氣“索琳娜,你這個喜歡可愛東西的毛病還沒改?”真奇怪,龍妃陛下並不可愛啊,怎麼會對她的胃?

你沒有資格說她。擔任皇帝護衛的精靈射手冷眼斜視。

“不可以嗎?這薔薇色的小臉,柔軟的頭發,還有軟綿綿的小身體,一切一切都是這麼讓人喜愛啊~~~”越說越激動,索琳娜加重手勁不住磨蹭。幸好暮是龍,不然已經被她抱得窒息了。

“是是。”早已習慣的渥爾采取了左耳進右耳出的態度。

“不可思議啊,明明是龍,怎麼會這麼美呢?”稍稍冷靜下來的索琳娜放開懷裡的孩子,仔細端詳,發出由衷的感歎,“弗蘭蒂亞是,那個倔強小鬼也是。”

這一次,渥爾產生了深切的共鳴。

“龍的確是美麗的生物。”

“啊哈,陛下。”聽出言下之意,索琳娜眯起彎彎的笑眸,“既然喜歡,就緊緊抓住吧,不要在不該紳士的時候紳士,等到失去後悔。”

放下手裡的陣亡名單,年輕的皇帝深深苦笑。

“索琳娜,你在說什麼呀,暮還是個孩子,可不是如妃那樣的成年人。我要是強迫他留下,和拐賣兒童的人販子有什麼區彆?何況暮不是一般的龍,是黑龍王的獨子,我還沒狂妄到和整個黑龍族敵對。”

“嗯~~~”不得不承認他的顧慮正確,索琳娜低下頭,發現暮也默認了注定的分彆,隻好放棄勸說。

“沒關係,談一場遠距離戀愛也不錯啊。”

渥爾毫不猶豫地將羽毛筆扔到愛將頭上。

“要回去了?”

“嗯。”

暮深深垂下頭,不讓對方看到自己的表情。渥爾壓抑滿腔失落,笑著抬起他的下頜“不用沮喪啊,暮,又不是再也見不到麵了。我這兩天想了想,覺得是不帶你去帝都比較好。那裡的人際關係太複雜,不適合你。等過幾年穩定了,我就再逃家,帶著你周遊大陸,一起冒險,好不好?”

“好。”暮的聲音帶了一絲哽咽,納悶胸口翻湧的陌生情緒,下意識地克製。

“哎呀呀,想哭就哭吧,分離本來就該有點眼淚應景。”

“哭?”這才明白是怎麼回事,暮一邊搖頭一邊複述,“眼淚是軟弱的象征。”

不必問就知道這種鬼話是誰說的,渥爾也不發表自己的見解,隻是聳了聳肩。

“我自認是剛強的男子漢,但艾塞亞,我的好朋友死時我就大哭了一場。”

“……”

“總之,你會慢慢長大,懂得更多事,有屬於自己的看法,不要生搬硬抄你父親的論調。”愛憐地撫上他的鬢發,頓了頓,渥爾終於忍不住緊緊抱住他,殷切地道,“偶爾來看看我和拉瑞亞,嗯?”

依稀感到懷裡的男孩似乎點了點頭,他沒有再尋求進一步的保證。

這一彆,就是天涯兩隔。

時光飛逝……

黑暗曆2543年,克薩王國主動並入奧斯曼帝國版圖,成為其附屬公國。

黑暗曆2544年,北方強國羅切斯特向奧斯曼帝國宣戰。

黑暗曆2547年,曆時三年的戰爭結束,奧斯曼帝國勝利,羅切斯特帝國割讓領土,賠償巨款。

黑暗曆2548年,奧斯曼帝國皇帝渥利克菲爾賽納福斯迎娶大祭司朱莉雅勞倫茲。

黑暗曆2549年,第一皇子出生,取名穆安修林福斯。

黑暗曆2553年,蠻族侵略,奧斯曼帝國全員備戰。

黑暗曆2554年,將蠻族趕回沉寂冰原,絕境長城工程正式動工。

……

黑暗曆2610年,渥利克菲爾賽納福斯去世,享年67歲。

大陸曆315年奧斯曼帝國皇家陵園——

一場不期而至的雨紛紛揚揚地將整個帝都籠進煙波浩淼的氤氳中。雖已是五月,這場由傍晚時分越下越大的春雨,卻仿佛一下子把天氣帶回暮秋,迎麵刮來的沁涼冷風使人直打哆嗦。

冰冷的石碑前,屹立了一夜的黑衣青年一動不動,白皙秀美的側麵上分不清是雨還是淚。

[為什麼到現在才來?媽媽他一直在等你啊!]

遙遠的哭喊似乎近在耳邊,在靈魂深處激起陣陣回響。

人類的壽命,和龍的壽命,是不同的……

意外被金龍王拎出身體,興衝衝地趕到王宮,迎接他的卻是一具容顏安詳的屍體,和淚流滿麵的拉瑞亞憤怒的指責。

記憶裡,那個人類青年有著一頭淡如月光的金發,貓眼石似的淺綠眸子,眯著眼笑的樣子像個大頑童。

喜歡自己煮飯吃,用小碟子嘗味道時,會露出非常愜意自得的笑意。

分彆的時刻,笑得有些感傷,宛如水麵搖曳的月影。

突然,分得出人類的長相。

眼裡有滾燙的液體流出來,像什麼東西從心裡解放了,奔湧而出。

那個時候他沒有哭,這一刻卻難以抑製這名為眼淚的軟弱象征。

隔著雨簾,隱隱傳來模糊的人聲,他一時沒反應過來,還是怔怔看著石碑上的名字,感覺模糊了,就橫臂擦去。

“……祖爺爺是個偉大的人,我也要成為像他那樣的帝王,征服四海……咦!”

“怎麼了,瑪蕾爾妮殿下?”

“剛剛我好象看到祖爺爺墳前有個人,還在哭。”

“哎呀!殿下,您彆嚇人啊!這裡可是墓場!”大呼小叫的侍女們擠到個子嬌小的主人後麵,心驚膽戰地東張西望,“還是快回去吧,怪可怕的。”

“膽小鬼。”瑪蕾爾妮嗤之以鼻,揮了揮手中的白色撐陽傘,“有我這位天才魔法師在,你們怕什麼。”

她是個身形可愛的淑女,戴著深紅小罩帽,仿佛月光結晶的奇異白發從帽簷下傾瀉而出,身穿有蕾絲花邊的厚重長裙,走動間露出厚跟的小牛皮靴,步履輕盈地踏過濕滑的石板道,像一道穿梭森林的清風。

從稚嫩的線條看,她頂多隻有十一、二歲,還不能稱之為“少女”,精致無比的五官卻令人無法置信是人類,配上如珍珠般光滑細膩的肌膚,輕柔的閃亮長發和與生俱來的優雅姿態,使每個看到她的人都期待她長大後的模樣。

“哎哎,殿下,鬼魂這種東西可不是魔法能對付的啊。還有,您之前那些話也不能亂說。”

“乾嘛,怕皇兄聽見?他隻會一笑置之,才不會像你們這樣疑神疑鬼。”

“不是啦,是大臣們,這種敏感的話傳出去總不好聽。”

“哼。”瑪蕾爾妮默認了她們的顧慮,目光沉澱下去,冰藍的瞳色凝成了湛藍,略略透出憂鬱,“優德哥哥是個仁厚的人,就是耳根太軟了。”侍女們都浮起羞赧的神色,不約而同地想起長皇子如春風般溫柔和悅的俊容。

“哪有耳根軟,優德殿下文韜武略樣樣行,很有才乾呢。”

“他那是虛心聽取意見,不是沒有主見。”

“他聽取的也都是好的意見,像上次殿下跟他說的什麼修正法案的,民眾一致好評啊。”

……我就是擔心這一點啊。瑪蕾爾妮無奈地看向遠方連她這個妹妹都能在國策上影響他,將來還得了。

算了,既然皇兄信任我,就讓他隻信任我,把他身邊的其他閒雜人等都清除好了。

來到祖先墓前,沒有漏看一束稚菊,瑪蕾爾妮專心禱告完,狀似無意地道

“聽說,祖爺爺生前有個神秘的黑發戀人。”

“啊,是那個傳說嗎?可是可信度不高啊。據說渥利克陛下是個非常專情的人,終其一生都隻有朱莉雅王妃一位皇後。”

“是啊是啊,他還是曆史上有名的美男子,朱莉雅皇後更是一個絕世美女,兩人相配得不得了呢。”

“這麼恩愛的夫妻,哪有讓第三者插足的餘地啊!瑪蕾爾妮殿下,您不要道聽途說!”

“那個黑發戀人在戰場上救了祖爺爺,神秘出現又神秘消失,很多人看見的。”瑪蕾爾妮據理力爭。

“渥利克陛下深愛朱莉雅王妃,忠實於她,這有更多人證實。”侍女們半步不讓,比起淒美的愛情故事,她們更向往一夫一妻的完美婚姻。

一張嘴說不過一群麻雀,瑪蕾爾妮理智地放棄和她們爭辯,再次以銳利的眼神注視那束稚菊。

這裡是皇家陵園,除了皇室成員偶爾來參拜,隻有大型祭禮才對外開放。但每次來,她都看到一束新鮮的花卉。看守人沒膽子撒謊,她布下的魔法陷阱也沒有動靜,裡麵沒文章才怪。

“總之,我說有就有。”霸道的小公主不由分說敲定,隨即以和她年齡相符的嬌羞神情浮想聯翩,“黑發……一定是美麗的顏色,就像萊卡公國進貢的黑天鵝絨一樣,不知道摸起來是不是也那麼舒適。宮廷裡大部分人都是金發,皇兄也是,就稍微亮些,雖然好看,但是太俗氣了。”

“您竟然說優德殿下的頭發俗氣!”侍女們不依,哇啦哇啦大叫。

“是事實麼。”

“哪裡是事實啊!”

回程途中,眾女還在叨念,為她們的偶像平反。

驀地,瑪蕾爾妮感到腳邊有個柔軟的東西擦了過去,一瞬間寒毛直豎,看清是什麼時,驚喜地叫出聲“貓!”

那是一隻線條優美的動物,黑色的皮毛就像緞子般柔順光澤,溫潤的黑眸呈現出和黑天鵝絨一樣的質感,那暗色中的金瞳恍若日食,美得令人一見難忘。

“好漂亮的眼睛,幫我抓住它。”

“不行啊,殿下!黑貓是不吉利的!您彆看它,快走!”

侍女們已經嚇壞了,合力將掙紮的小主人架走,逃難似地奔向大門。

最後匆匆回眸,瑪蕾爾妮瞥見那依舊在原地凝視她的小身影,這一眼給了她深刻的印象。

雨絲在青石板上滴打出一圈又一圈的漣漪,如箭閃過的黑影卻沒有激蕩起半點水沫,也沒有被雜草絆住,穿過層層疊疊的墓碑,直直來到路旁的樹下。

厚實的防水靴,旅行者常用的灰白色鬥篷,斜斜在肩部扣起,金色的流蘇優雅地垂落下來。胸口造型精美的水晶鏈墜流轉著黃金沙,在黎明的微弱晨光裡靜靜綻放出美麗的光輝。

被雨濡濕的淡金發絲搖晃了一下,漾開點點水珠,宛如月亮的碎片。

帶著笑意的冰藍瞳眸,平視眼前的黑發男子。

和之前站在墓前的青年十分相似的容貌,隻是略微成熟些,雛鴉般輕軟的黑發細碎地落在臉頰兩邊,讓人很想伸手揉一揉,仿佛冬日夜空的漆黑眼眸中央,閃著金光的橄欖形瞳孔和那頭黑貓一模一樣。

“那就是你的情人?眼光真不錯。”

清冽的男性嗓音和雨聲交融,如同一首和諧的樂章。

輪廓柔和的臉龐泛起靦腆的淡淡紅暈,巴哈姆斯不做聲地杵在當地。好笑地揚了揚唇,羅蘭朝瑪蕾爾妮離去的方向投以感觸良深的視線“再過幾個月,那個小公主就會逃家,和過去的你見麵了吧,真是奇妙的緣分。”

被這句話觸動,刹時千年的生離死彆,悲傷寂寞湧上心頭,滿含深情的眼眸冷卻成悠遠的蒼涼。

“我失去了渥爾,也失去了瑪蒂。”

“我不就在這裡麼。”羅蘭側了側首,不以為然的樣子。巴哈姆斯眨眨眼,開懷地笑了“是呢。”

雨勢明顯減弱了,聽著清脆的聲響,一時間,兩人都沒有說話,感受著彼此相伴的寧靜。

無冕之王抬頭瞄了眼被洗得晶瑩剔透的樹葉,對義父綻開溫暖的笑靨。

“等雨停了一起去喝一杯吧?”

“嗯。”

黑龍王看著自己的契約者,微微而笑。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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