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之光_滿願石_线上阅读小说网 

琥珀之光(1 / 2)

滿願石!

一;神官

警備隊長艾瑞克像往常一樣從西芙利村的河邊巡邏走過,年方十七歲的他因為滿臉的胡渣,常被人誤會是二十幾歲。警備隊長自己卻不會太在意這些――他認為自己看上去年長對勝任警備隊長這個職務更有利。

那個新來的正神官一如既往地坐在河邊釣魚,幾天前他剛被委派到這個小村落當正神官的時候,實在是嚇了大家一跳。

“不是吧!難道自從聖域被毀後,賀加斯的神官就少到這個程度了麼?連這種年紀的小鬼也派出來?”艾瑞克摸著自己不算太長的胡子,打量著麵前的這名容貌秀麗的神官,側頭說道。

“唔,這人真的是賀加斯的神官麼?”

“如假包換。”

新來的神官一頭亮銀的長發,明亮的眼眸裡閃耀著初春的嫩綠,聲音中帶有讓人心生暖意的魅力。內裡端正地穿著一襲象征禁欲的高領襯衣,外罩一件胸前有銀色刺繡的寬鬆長袍,足蹬一雙月白色的短統皮靴,一副標準的神職人員的打扮。

“不管怎麼看,總是覺得有點可疑!”

警備隊長狐疑地望著他肩膀後掛著的七弦琴與威士忌酒瓶,他剛交到村長手裡的那份委任狀酒氣四溢。出於對自己職業的責任感,艾瑞克手搭劍柄,望向神官的眼眸裡警惕十足。

“哎呀呀,彆用那種凶狠的眼光看我。”銀發神官撓了撓腦袋,“我的確是賀加斯的神官啊,我不僅信仰虔誠,連《聖典》都有隨身帶哩,唔……我找找看,我記得是放在……哦,不對……”

村民眾目睽睽之下,銀發神官一通亂找,最後可憐巴巴地抬頭說道“對不起,前幾天手頭緊,那個……被我……換酒喝了,不過,我可是天才喔,再默寫一份也不是很困難的……事情。”

刀叉釘耙高舉了幾分,幾滴冷汗從神官的背上流了下來,六十來歲的村長卻發聲了“且慢!”

“這份委任狀的確是真的,不管怎麼說,有神官總比沒有神官好啊。”村長說,然後用極小的聲音跟了一句,“雖然看上去不太可靠。”

銀發的神官隻好訕笑著點頭,假如今晚西芙利村不收留他的話,那麼就糟了。預支的旅費早就在路上變成了酒資,最後一點化作了一瓶香醇的威士忌,如今正在他肩頭蕩漾著,瓶塞掩不住混合著香草的誘人味道,有幾名村民肚中的酒蟲被勾得上串下跳。

“那麼,既然確認了身份,請跟我來。”老成的村長揮手屏退了村民,率先領路,銀發的神官心情大好。自從賽雷爾師兄去了北城之後,冒險家的生活就愈來愈無聊,不善理財的家夥也越來越難以籌到自己的酒資。於是在苦熬了幾天之後,酒鬼神官終於敲開了拉克西絲元帥的大門。

“哦嗬嗬嗬嗬……我們的小羊羔終於迷途知返,想找份正式的工作了。”元帥以扇掩嘴,放肆地大笑道。

一旁的綠發參謀長麵無表情地說道“您笑得太大聲了,閣下!”

“閉嘴,快去泡茶!”

“這個……那個……”酒癮發作的神官猶豫了一會,還是決定先打次秋風再說。

“啊,我知道了,一杯紅茶。再去把那瓶七九三年的利夏拿威士忌拿來。”

拉克西絲望著銀發少年那副魂不守舍,不住向克魯索離開的方向張望的樣子,忍不住又放聲大笑起來,鬨得無名氏神官一陣臉紅。

“要不要再考慮一下我上次的提議,無名氏?”元帥說,“我的侄子……”

“閣下!”無名氏猛的站了起來,及腰的銀色長發如同瀑布一樣傾瀉跳躍,“請不要再提那個建議,我……”

這時候走到大廳裡的克魯索的眼裡,銀發少年右手的手指不停地握緊鬆開,左手緊握著胸前的項鏈,垂下的發絲遮住了他半張臉,所以他看不見翡翠之眸裡洶湧的碧濤。

“還是……不行嗎?”元帥在心裡對自己說道,用眼神示意參謀長將威士忌端過去。

“閣下,非常感謝您一直以來的照顧,隻不過……”

“我明白了,你隻需要一份足夠支付自己酒資的工作,是麼?”

“是的。”他的手指甲嵌進了肉裡。

“那麼,去做桑陶宛領的正神官怎麼樣?”拉克西絲輕輕搖著折扇,淡淡地說,“不過我希望你在被酒淹死之前,常回來見見我。”

無名氏接過參謀長手裡的酒瓶,打開瓶塞,那股熟悉的味道遍飄了出來,在猛灌一口之後,他躬身向元帥行了一個禮。

從今天開始,我就可以過上不愁酒資的生活啦!銀發神官樂陶陶地跟在村長身後,心中想著,他幾乎能看見自己在琥珀色的海洋裡暢遊的情景。

“到了。”村長無情的聲音將幻想中的無名氏拉回到現實。低矮殘破的房子,院子裡還長著雜草,村長鼓搗了半天才拉開了門,不過那扇門被拉開之後立即就壽終正寢,落到地上之後還分成了兩片,門框上還有幾根蜘蛛絲在飄。

“這這……這是?”銀發神官的眼珠差點掉在地上。

警備隊長無情的話語徹底終結了他的幻想“神殿,也就是今後你住的地方。”

“我說,你們太無情了吧……”無名氏可憐巴巴地坐在門板上,衝著遠去的村民忿忿不平地叫道。隻聽村民們回話的聲音從遠方傳來

“要怪就怪你們自己!前任神官大人離任的時候把神殿裡的東西全卷跑了。”

“但願你不要像他一樣貪財哩!”

……

嗚……,無名氏哀怨地望著那群無情的人們,剛回頭,屋子裡的黴味道就使他皺起了眉頭。

“水龍波!”在一段不算太長的詠唱之後,無名氏召喚了一道水柱將房子裡衝了個透,流出來的黑色水漬上麵還漂著蟑螂之類的玩意兒,那股味道中人欲嘔。

“唔唔,看樣子這房子今天是不能住了。”神官抬頭望了望暗下來的天空,捏著鼻子下了結論。

輕輕一躍,神官便到了屋頂之上,腳下的橫梁卻不爭氣地傳來了斷裂的身音,他連忙為自己加持了一個魔法,才在屋頂上躺了下來。

“還好今天不下雨。”無名氏仰頭望著沒有星星的夜空,左手枕在腦後,右手拔去了瓶塞,望嘴裡倒了一口酒。翠綠色的眼眸望著順著手腕垂下來的墜飾,眼神開始隨著墜飾的晃動而迷離。

一滴液體劃過了如墨的夜空墜在了少年的臉上,突如其來的濕潤帶有千年的寒冷。很快,一條條細線把天地連接起來。

“真是不讓人安心啊。”無名氏嘟囔了一句,好在他當年跟隨師兄冒險一直風餐露宿,這方麵倒是難不住他。他隨手施放了幾個魔法。便將自己所處的這片小天地與周圍隔絕開來,雨水淅淅瀝瀝地傾瀉在頭頂透明的結界上,彙成水簾從四麵八方垂下,嘩嘩有聲。

“晚安。”無名氏又往自己嘴裡灌了口威士忌,黑夜中已看不清那股溫暖的,他迷迷糊糊地對自己道,“不要有夢。”

二;艾瑞克

年輕的警備隊長滿意地摸了摸自己越來越豪邁的胡子,昂首挺胸地在村子裡巡邏。新鎧甲被他擦拭地閃閃發光,劍柄上纏著的布條很合手,經常使他忍不住把劍抽出來揮動一番。

在對空舞了幾個劍花之後,艾瑞克反身猛劈一劍砍在了樹上,昨夜樹上的積水立即就將他澆了個透。幾隻鳥兒撲扇著翅膀飛叫著抗議,不遠處的神殿屋頂傳來喀啦一聲大響。

吡啦、砰、咚!

緊隨其後的幾聲巨響使艾瑞克情不自禁地捂住了耳朵,等他甩去頭發上的水珠,抬頭向神殿望去的時候,隻見門口一隻手在向他搖晃。

“早上好,警備隊長,哎,痛痛痛……。”

“早上……好。”艾瑞克沒想到自己出醜的樣子給人看見,他和其他村民一樣,幾乎遺忘了神官的存在。

隻見那隻酒鬼神官哼哼唧唧地扶著門框爬起來,身上除了有點臟之外倒不是很濕,看上去倒是警備隊長狼狽些。

“要不要我幫忙?”神官滿臉溫和地說道,艾瑞克被他誠摯的笑容所感動,下意識地點了點頭,不過他馬上就會為自己的決定懊悔不已。

“火焰風暴!”

“哇啊!”警備隊長隻覺渾身一熱,仿佛被人扔在鍋裡煮了一回,臉上還傳辣的疼痛,一種奇怪的糊味兒在空氣中遊離飄蕩。

“我的鎧甲!我的劍!還有,我的胡子!!”

艾瑞克的鎧甲被熏成了黑色,長劍的鋒刃不再閃亮,最要命的是,他引以為豪的胡子被燒了個精光,頭發倒是因為頭盔的關係幸免於難。

“對不起,對不起!”無名氏看見警備隊長沮喪的樣子,忙一疊聲地道歉,“我再幫你洗洗,水龍波!”

“又濕了……”

“啊,那再……”

“不用了不用了!”艾瑞克忙將頭搖得潑郎鼓般,落荒而逃。

無名氏神官手上卻亮起了柔和的白光,在後麵窮追“你受傷了,讓我幫你治療一下!”

村民們詫異地望著一逃一追的兩人組旋風般從村子裡刮過,前者貌似發揮了自己有生以來最快的速度,飛速溜回了家裡,關上門之後無力地靠著門框坐在了地上。

有點內疚的神官望著那扇砰然關上的的大門停止了自己的腳步,周圍三三兩兩的鄰居紛紛探頭張望。無名氏隨著他們的視線有走到自己身後之後,一張臉立即變成了緋紅的顏色,飛也似地溜走了。

呼、呼,唯一的一條褲子撕破了,屋梁上的釘子真夠多的。神官懊喪地拉著衣襟,遮掩著身後的大洞,肚子卻不爭氣地叫了起來。

“昨天到今天除了酒就沒吃其他東西。”無名氏突然想起了這件事,他回頭望了望西芙利村,又向前看了看殘破的神殿。腦筋一轉,就有了主意。

不一會,銀發少年便拿著一枚彎成鉤的釘子,喜滋滋地跑到河邊,釣起魚來。

我真是天才!就這樣支撐到下個月發工資的時候!他得意洋洋地想著,肚子卻催促著眼睛直愣愣地盯著浮子。

耶,動了!無名氏猛地一甩竿,釣了條魚上來,隨手丟了一個火球烤熟,美滋滋地咬著,絲毫不理會有些地方已經焦黑。

“這家夥實在是太危險了!”換過衣裝的警備隊長悄悄地躲在樹後,暗自下了要監視他的決心,尤其是看見那家夥身後多了一條搖頭擺尾的魔獸狼龍之後。

無名氏並不是不知道艾瑞克在監視他,有幾次,他甚至想招呼警備隊長陪他一起釣魚。不過每次他向艾瑞克藏身的地方一招呼,警備隊長就以令人吃驚的速度飛速竄回村落,神官也就隻好望著那滾滾的煙塵歎氣。

日複一日,因為沒有人找神官布道的關係,空閒的無名氏一如既往地釣著他的魚,而艾瑞克光溜溜的下巴上長出了些胡渣。他的膽子漸漸也變大,終於敢光明正大地從他身後的大路上巡邏經過。不過隻要無名氏一回頭,他就會像見了貓的老鼠一樣迅速溜走。所以銀發的神官始終找不到道歉的機會。

這一天,警備隊長還是遠遠地站在那邊,無名氏舔著自己的嘴唇,期盼地望著浮子,前幾杆都是些樹根之類的玩意兒,銀發少年的肚子已經在抗議了。

浮子突然動了。

來了!神官舔了舔嘴唇,來吧,我可愛的早飯~背後的狼龍也興奮得嗚嗚直叫。

突然傳來的份量使釣竿彎成了弓形,草草製成的絲線與釣竿糾纏地吱嘎作響。

“不要掙紮了,我的早飯!”神官使勁地拽著釣竿,遠處的警備隊長忍不住駐足觀望,隻聽喀啦一聲大響,那根釣竿便斷成兩段。眼見早飯溜走的無名氏忍不住左手一揮,對半截釣竿入水的地方施放了極度冰封。

那片河麵立即凝結成了一塊浮冰,艾瑞克遠遠地望見,那塊浮冰中隱隱約約有個深褐色的腦袋。

“殺人啦!”警備隊長連忙叫了起來。無名氏目瞪口呆,等回過神來的時候,那冰塊已經被艾瑞克拖到岸上來了,他連忙將冰封解除,那孩子卻一臉青紫,沒有了呼吸。

艾瑞克手忙腳亂地按摩著那孩子的胸膛,一條條夾雜著小冰塊的水流從他的耳、鼻、口中流出來,卻始終沒有呼吸。

警備隊長咬了咬牙,深深吸了一口氣,正準備向那孩子的肺裡吹去,腦袋卻被一隻手擋住了。

“你要做什麼?”柔和而又清冷的聲音問道,艾瑞克抬頭一看,那張秀麗的臉居然殺氣騰騰,之前由於救人心切而萌生的勇氣瞬間不翼而飛,但警備隊長的責任感卻使他穩住了自己想要逃走的身形。

“救人啊!”焦急的聲音裡帶著顫音,警備隊長硬著頭皮說道。

“讓我來,我是賀加斯的神官。”銀發少年緩緩吐出的字眼清晰而又堅定,原本冰冷的翡翠之眸瞬間融化,手掌間已經亮起了柔和的白光。

三;耶拉姆

“哈哈,你打的賭輸了,警備隊長艾裡!”

“叫我艾瑞克!”

“艾裡叫起來比較順口嘛。”

“哼……說起來,沒想到你這隻酒蟲還真的是賀加斯的神官啊。”

“那;是;當;然,而且還是高階神官哦。”

“這小鬼真是命大,這樣還沒死。”

“被本天才救的人,哪有那麼容易死。”

“噓……他醒了。”

深褐色的短發下,那雙緊閉的眼睛睜開之後,一雙黃玉色的眸子便出現在兩人眼前。

“早上好,我的早飯。”銀發神官抓了抓腦袋,笑容滿麵地說道。

“你果然是個惡魔!”警備隊長捏緊了拳頭想捶他一拳,地上那小孩卻像個豹子一樣敏捷地跳了起來,躲到了樹後,那雙充滿敵意的眼睛不停地掃視著兩人,就像兩盞風中晃動的燈籠。

“看哪,神官大人,你把小家夥嚇壞了。”

銀發的神官站了起來,揮袖拂去白衣上沾著的汙垢,向那小孩藏身的樹走去。

褐發的小孩忙向另一個方向躲去,後退間不小心撞上了反向包抄的警備隊長,被魁梧的艾瑞克一把揪住領子提了起來。

“放開我,你這個雜種!”小孩稚嫩的叫罵聲中竟然包含著與他年齡不相稱的清冷,仿佛春風從未吹拂到他的身邊一般。

“他是隱捷敏亞人!”警備隊長皺眉說道,剛才忙著和神官一起救人,這會才注意到男孩那身標誌性的小麥色肌膚。

“放開我!中城的白癡!蠢蛋!豬玀!養尊處優的混蛋!”被艾裡強壯的右手提在空中的小孩動彈不得,罵人的汙言穢語卻滔滔不絕地從他口裡跳出來。

“這會諾因城主正和西城的強盜頭子在打仗,難道這家夥是間諜?”警備隊長的職業病犯了,心中暗想著,唔,一定是的,啊哈,明天把這個家夥綁了送上去,整個桑陶宛領都會流傳我勇擒敵方間諜的少年英雄艾瑞克的大名!

想到這裡,艾裡,哦不,西芙利村的警備隊長艾瑞克大人咳嗽了一聲,肅然說道

“以國王和諾因城主的名義,我以‘間諜罪’逮捕你……你……”他剛想起自己還不知道那小孩的名字。

“逮捕你個大頭鬼!等老子逃了回去,一把火把你們村子燒成白地,把你這頭大胡子剝成光豬掛在樹上做肉乾!”

“我說……”被遺忘的銀發神官無力地呻吟道,“這小孩應該不是間諜吧?”

罵人的小孩和浮想聯翩的警備隊長同時一愣。

“你看他的手腳上還有鐐銬磨觸的痕跡,紅腫還未消退,明顯是剛從什麼地方逃出不久。臉頰因為饑餓深深陷了下去,我打賭他假如肚子飽了決不會被你像拎小狗一樣拎著――間諜不會傻到把自己餓壞吧?”

“你才是小狗!”先於警備隊長反應過來的小孩先回嘴道,神官身後的狼龍張嘴讓這小孩看了看它的獠牙,尖銳的威懾力好象比言辭可怕,所以無力掙紮的他立即閉上了嘴。

“唔晤,仁慈的警備隊長絕對不會允許一位陌生的可憐小孩餓死在西芙利村周圍的。”銀發少年微笑著說道,衝艾裡手上拎著的小孩擠了擠眼。

“這話有理……”艾瑞克摸著下巴上不算太長的胡須沉吟道,神官身後的狼龍樂得尾巴一擺一搖。

“我說……為什麼你也跟了進來……還有這隻狗……”警備隊長支著腦袋,望著狼吞虎咽的兩人一狗說道。

“啊嗚啊嗚……你忍心看著一名賀加斯的神職者餓死街頭嗎?啊嗚啊嗚,身為一名虔誠的信徒……啊嗚啊嗚,你於心何忍哪!”

“行了行了,老實說,看了你的樣子之後,我對賀加斯的信仰程度降低了。”艾瑞克望著銀發神官臉上沾滿麵包屑和黃油的樣子,忙製止他說話,可惜為時已晚。似乎有什麼東西嗆進了神官的氣管,弄得他大聲咳嗽,忙抓過桌上的牛奶杯咕嘟咕嘟連喝了幾口。那名隱捷敏亞的小孩卻老實不客氣地乘機往肚子裡狂塞東西,等神官理順了氣,桌子上那塊最大的麵包已經被他消滅了。

“啊啊啊……”神官的叉子停滯在了半空,哀怨地望著那名小孩。

“艾瑞克,招待客人的東西夠了嗎?”房屋裡傳來一中年女性的聲音,警備隊長一聽那聲音連忙站了起來,連翻倒的凳子都來不及扶,心急火燎地奔了出去。

“啊,媽媽,你彆忙,你要生弟弟了,還是多休息的好。”

“沒關係。對了艾裡,這次一定是妹妹。”

“是弟弟,我打賭。”

“你打賭不是一直輸的嗎?”

“唉唉,彆說了,東西給我,您休息去吧。”

當艾瑞克手端食物回到房間的時候,兩人一狗正巴巴得望著他。倒是那小孩看見他出現之後目光收斂了些。

“這兩個人上輩子沒吃過飯嗎?”警備隊長望著風度全無的兩人,悲哀地想。

再次將台麵一掃而空的神官心滿意足地向艾瑞克致謝,那名小孩吃飽喝足之後卻縮在牆角的暗影之中,警惕地望著兩人。

“你叫什麼名字?你的家在哪裡?為什麼會到這裡來?”年輕的警備隊長咳嗽了一聲,嚴肅地向那小孩問道。那名小孩卻畏縮在黑暗裡,掃過來的目光加了幾分敵意。飽食之後的他不再像之前那樣萎靡不振,整個人就像一隻伺機撲人的豹子。

“一隻迷路的小貓。”蹭飯的某人伸了個懶腰,淡淡地評價道。

警備隊長伸手想把他從陰影裡抓出來,手背卻被那孩子結結實實地打了一記,他立即下意識地按向了劍柄,在碰到劍之前就被另一隻剛勁有力的手拉住了。

“讓我來。”銀發的神官說,“你不擅長與孩子交往。”

無名氏收起了放浪的神情,此刻那翡翠色的眸子裡的寧靜與純真讓人情不自禁地產生一重叫做“信任”的情感。

“孩子,你叫什麼名字?”他柔和地問道。

“耶拉姆。”小孩咬了咬嘴唇,低頭回答,因此沒看見無名氏此刻臉上的神情。

他卻不知道,他的回答勾起了麵前的這位少年神官一直想抓住、卻又清晰不起來的記憶。

然而,痛苦的神色一閃而逝,微笑隨即充盈了他的心靈與臉龐――他還記得,曾幾何時,有一雙同樣真誠的眸子就這樣望著他,閃耀著琥珀色的希望之光。

四;逃亡

“今天一定要逃出去!”耶拉姆暗自給自己下了決心,他先老實地看著那酒鬼神官灌得酩酊大醉,又向那隻狼龍扔了根骨頭封口,心中暗暗地道“這次你可不要壞我的事了,我們可是難兄難弟!”

幾天前,一名旅行商人路過了西芙利村,幾天沒碰過酒的神官立即被馬車上那桶氣味純正的威士忌惹得心煩意亂。

“啊啊,先生!不要這麼無情,我可是桑陶宛領的正神官!我以賀加斯的名義及下個月的工資起誓,一定會按時歸還酒錢的!”

“不行,絕對不行!”略微肥胖的商人從頭到腳打量了神官一下,很職業地說道“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可是商人的規矩!”

“嗚……”酒鬼神官看見了那桶可愛的威士忌有長翅膀飛走的趨勢,急中生智,一把抓起腳邊的狼龍,拎到商人麵前。

“你看,這隻魔獸皮毛鮮亮,剝下來賣了起碼值五個金幣,肉應該也可以賣不少錢,假如我拿這個來換這桶酒的話,你還得倒找我錢哩!”

商人猶豫了一會,心中盤算完了狼龍的價碼,貌似自己的確是很合算的樣子,於是鬆口道

“好吧……”

“一言為定!”神官立即出賣了寵物的未來,乘商人轉身搬酒之際,悄悄地在狼龍耳邊說道“你可得抓住機會跑回來啊,雷奇。”

“汪嗚!”後頸皮毛被抓的狼龍低聲抗議無良主人的暴行。

“我知道你一定能逃回來的啦,幫幫忙,拜托了~”銀發神官樂滋滋地看著那名商人把酒桶搬過來,渾然不覺自己的一言一行全被身邊的耶拉姆聽了進去。

“雷奇,再見~”神官衝著馬車上籠子裡遠去的寵物揮了揮手,腳尖一伸,就將碩大的酒桶挑了起來,單手接住,望嘴裡灌了一大口。幾滴濺出來的琥珀色液體散發著誘人的香味,看得一邊的耶拉姆暗暗皺眉。和大多數隱捷敏亞人一樣,他無法理解這種浪費糧食的行為。

“站住,你想去哪裡?”神官擦了擦嘴,抬頭問道。

“要你管麼?我去我該去的地方。”

“喔。”神官點了點頭,“你打算就這樣繼續在魔導國流浪,直到死在哪個不知名的角落為止?”

“你管不著,雜種!”耶拉姆朝神官揮了揮並不算太大的拳頭,加快了自己的腳步。

“一味沉浸在過去的悲傷裡不敢正視自己的人是沒有未來的。”神官淡淡地說道,聽見這話的耶拉姆跑得愈發快了。

“水索。”銀發神官平伸左手,低聲沉吟道。隨後揮出去的銀索就像蛟龍一般纏住了耶拉姆的身子,輕輕一提,那小子就騰雲駕霧一般地被拉了回來。

“放開我,你這個白癡酒鬼雜種!”身體還未落地,耶拉姆就在半空罵出聲來。

啪!

臉上一記清脆響亮的耳光扇得他頭暈眼花,頭轉過來之後才發現那名原本溫和的神官怒容滿麵。

“不要隨便侮辱彆人的父母!”銀發神官左手緊緊握著胸口的十字架墜飾,“我為我剛才的無禮行為抱歉,但請不要責罵我的父母。”

“你到底想怎樣,雜……”說順口的家夥左手捂著被打的臉,生生忍住了即將脫口而出的臟話。

“我說,好歹我養了你好幾天,難道你一句道謝的話都不說就想走麼?”

“哦,那真是謝謝你了。”黃玉色的眼眸裡射出凶光,“隱捷敏亞人向來講究知恩圖報。”

“光是說聲謝謝可不行哦。”銀發神官悠然說道,“你是不是得有些什麼表示呢?哦,你彆那樣看我,我知道你沒錢,不過,幫我釣幾天魚是可以的吧?”

耶拉姆使勁扯了扯捆住自己的水索,那東西絲毫不動。認命的家夥隻好點頭答允,心中早將那該死的酒鬼腹誹了一百遍,吃了你幾條燒得發焦的破魚就想讓老子幫你乾活,我呸!

於是,艾瑞克警備隊長每天清晨巡邏的時候,發現那個神官新收養的小孩乖乖地坐在河邊釣魚,而原本釣魚的那位此刻手拿酒瓶,坐在樹上一口接一口地飲酒,好不逍遙快活。

“喂~早上好,艾裡。”

“早上……好,不要叫我艾裡!”

“沒關係的啦。”酒鬼神官一閃身從樹上跳了下來,拍了拍艾瑞克的肩膀,“要不要來一口?”

警備隊長望了望麵前搖晃的酒瓶,被濃烈的酒味熏得咳嗽了幾聲,忙推辭道“公務時間不喝酒,咳咳。”

“莫非……你不會喝酒?”神官微笑著說道。

“啊!”被說中心事的警備隊長臉上一紅,忙岔開話題,“你真打算收養這個孩子嗎?”

“那當然,拯救迷失的靈魂是聖職者的義務。”

“那麼,請寫一份報告交上去,告訴上頭神殿裡收養了個人。”

“不用那麼麻煩吧?”神官喝了口酒,不過他馬上被警備隊長的下一句話說服

“報告認可之後,會有一份額外的薪水哦。”

“聽上去不錯,艾裡。”

“不要叫我艾裡,說真的,你這個酒鬼神官在幫村民治病時用的魔法真不含糊哩,這孩子以後也會成為很優秀的聖職者吧?”

“我不會強行要求他繼承我的衣缽。”神官翡翠色的眸子平視著河邊那個焦急的身影,平淡地說道,“這孩子有選擇自己未來的權利。”

順著酒鬼神官的視線,警備隊長看見了那名拉了幾回杆卻毫無收獲的家夥正在低聲咒罵著什麼。一回首,神官秀麗的臉龐上正浮現著忍俊不禁的神色。

“你啊你!”公正心使艾裡忍不住指責起這位認識不久的朋友,“你明知道隱捷敏亞人與水無緣,還讓他釣魚,不是在故意捉弄他麼?”

“不,那孩子資質很好,現在已經開始掌握訣竅了。”神官微笑著望著那個焦躁的身影說,“釣魚這件事情,很適合磨練一個人的耐心與毅力,這正是那孩子目前所缺少的。”

仿佛要印證他的話似的,耶拉姆凝神看了看水流,突然將釣竿刺向水中,舉起來的時候,釣竿上正串著一條活蹦亂跳的魚。

“不行不行,太少太少。”

勞碌了一天的耶拉姆望著大搖其頭的酒鬼神官,恨不得向他臉上狠揍一拳。但是他知道,目前十個自己都不是神官的對手。

當天晚上,狼龍雷奇溜了回來,神官大為高興,多喝了幾口酒,耶拉姆看在眼裡,不動聲色地藏下了幾根魚骨頭。

於是此刻,成功逃走的男孩孤身行走在山路上,天空中高懸的金輪月記錄著他的足跡。

五;追憶

漆黑的夜晚、被遺忘的地方、燃燒著的房屋。

魔獸的嚎叫、靈魂的悲歎、人死的哀號。

耶拉姆緊緊攥著自己瘦小的拳頭,儘管此刻他什麼也做不了。

“你一定要活下去……”溫暖的手掌從男孩的臉上緩緩滑下,帶有血液粘稠的質感與濃烈的氣味。

“媽媽,媽媽!”淚水從黃玉色的眼眸裡滾滾而出,幼小的人兒渾然不覺身後悄然而至的獠牙,等到那撕裂肌膚的痛楚喚醒他求生的意誌之時,他半邊的身子已經被自己的鮮血浸染。

“啊啊啊!”憤怒與殘暴在男孩的嘶吼裡交織,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力氣,他順手抓起地上的東西就向那魔獸嘴裡刺去,直沒至柄,激射出來的血液立即將他全身浸染。

“分守四方,留出東麵,把魔獸趕出去就行了!”遠處傳來一聲中氣十足,卻又略帶稚氣的吼聲。

“是的,首領!”回應的聲音卻是五花八門,各個年紀的都有。

鐵器斬入的聲音、魔獸的毛皮被烈火焚燒的焦臭味、魔獸倉皇逃竄的聲音陸續響起,很快這個原本被魔獸的嘶吼聲所占據的村子安靜了下來。

“快!去找找還有沒有生還者!”那個略帶稚氣的聲音繼續發令道。

房門猛然被人推開,屋外的火光透了進來,還沒等幼小的耶拉姆看清眼前來人的樣貌,失血過多的他就暈了過去,在神誌喪失之前,他依稀聽見那人喊道

“喂!首領,真是不可思議!這裡還有個孩子活著!”

隱捷敏亞乾燥的夜風切割著浸血的傷口,夜晚的沙地散發著白天的餘熱,傷口被仔細包紮,躺在馬車上動彈不得的耶拉姆迷迷糊糊地聽著他的救命恩人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議論著他。

“全村的人都死了,這孩子居然還活著,真是命大。”

“不是門口的那名男子殺死了好幾頭魔獸的話,他活不下來的吧?可惜了,那麼厲害的戰士。”

“你真的打算收養他麼?首領?”

“沒辦法呀。”那個被稱作是首領的家夥回答道,“總不見得就這樣扔下他不管。”

“跟了我們,就踏上了傭兵的不歸路了呢。”

“在隱捷敏亞,做平民未必能比傭兵活得長吧?比如剛才那個村子的可憐人們。”

“這小子用一把沙鏟就殺死了一頭魔獸,長大後沒準比首領你厲害哦。”

“或許。”首領笑了笑,“我可不算什麼厲害的角色。”

“喔!首領不厲害,那誰才算厲害的角色呢?四年前在中城遇上的那名美貌的小姐?”

“你皮癢了是吧!”

……

“敵襲!首領,有敵人!”

大車猛地震動了一下,幾枝羽箭射入了車板,一麵顫動著一麵發出那種令人膽寒的聲音。

耶拉姆的眼睛被魔獸和自己凝固的血液所封住,迷糊中也不分東南西北,隻聽兵器碰撞之聲絡繹不絕,時不時還有人受傷的嘶吼及垂死的呐喊。

“休得斯!你為什麼總是和我過不去!”那首領肅聲說道,那瞬間兵器相撞的聲音大響。

隻聽那個稚氣未脫的聲音大聲續道

“隱捷敏亞戰士的劍是為了保護西城的民眾而生,而不是用來互相殘殺!”

回答他的沙啞之聲卻像是地獄裡爬出來的厲鬼一般“你不會明白的,我就是與你這道光相伴而生的暗,有你必有我的存在,讓我教會你隱捷敏亞真正的生存法則。”

刀劍交斬發出清脆的鳴叫聲,那個首領又說話了

“你我始終是半斤八兩而已,誰都奈何不了誰,徒然讓戰士的血液揮灑,這又何必!”

“這次不同,你們中埋伏了。”那個沙啞的聲音桀桀怪笑著說,尖銳刺耳的聲音使耶拉姆昏了過去。

之後的事情他便不知道了。

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不是隱捷敏亞那炎熱的天氣,耶拉姆情不自禁地緊了緊身上裹著的毯子,一隻柔軟的大手正輕輕地擦拭著他的額頭。

“嗬,你醒了。”那人微微一笑,粗陋的布杉掩蓋不住身段的嬌麗,琥珀色的眼眸柔和而又溫暖,俊美的麵容上掛著兩個深深的酒窩,顯然是名美麗的少女。

“這裡是?”

“北城埃特拉某商會的商隊。”那人回答道,“幾天前,你和那幾名小孩一起被賣給了商隊的主人。”

耶拉姆費力地側頭望向那些陌生的夥伴們,幼小的眼眸裡滿是驚恐與不安。

“你問我嗎?”少女從他疑問的目光裡讀出了他的話,於是回答道,“我也和你們一樣是主人的商品,隻不過,雪族的我價錢比你們貴些。”

耶拉姆點了點頭表示對她的感謝,那名少女卻再次被他認真的神情逗笑,她為他喂了口水,低聲說道“你的運氣真好,假如不是那時候商隊正好在的話,你大概會被那些人殺死或者拋棄吧。”

“喂!主人叫你去!”帳篷口突然伸進一個人頭,衝那少女叫道。

少女輕輕放下了瓦罐,臉色黯淡了下來,整了整自己的衣服,抬首跨出了帳篷。

“快快快!”那人粗暴地將回頭張望的少女拽出大帳,片刻之後遠處傳來了被責打的響聲,中間還夾雜著一個陌生的中年男子的嗬罵聲。

等少女回到帳篷的時候,她已經不能用自己的雙腳行走,護衛把她柔弱的身軀往裡一拋,便拂袖離去。

“姐姐!”幾名小孩忙撲上前,手足間的鐵鏈叮當作響。

“不要……緊。”少女微笑道,“這次……我還是沒有哭。”

耶拉姆的傷漸漸好了起來,商隊的主人是名中年胖子,他忙給他加上一副鐐銬。

每過幾天,少女還是會被商隊主人抓出去拷打一頓,但她始終血跡斑斑地帶著微笑回來。

罪惡的情緒在男孩的心底裡滋長,終於有一天,在少女被主人抓去之前。隱捷敏亞的臟話,以及這段時間內學會的臟話一起滔滔不絕地向那主人噴射而出。

“低賤的雜種!”中年胖子自然不會留手,狠狠地教訓了這個小子一頓,然而換來的是他暴風驟雨般的臭罵。於是主人揍得更賣力,一直到鞭子斷掉、人累得氣喘籲籲為止,他卻看不見那個帶血的嘴角微微向上翹起――他忘記了還有一名需要責問的少女要處理。

從此以後夥伴們紛紛學樣,少女的罪責就這樣無形中被眾人分攤了一些。商隊曉伏夜行,在北城與中城的交界之處蜿蜒前行。

六;拜師

“還是和哪個時候一樣嗎?”耶拉姆臉上浮現出了與他年齡極不相稱的苦笑,此刻環繞著他的那圈不知名的魔獸眼裡碧油油的光芒使原本金輪月下寧靜的夜色平添了恐懼與絕望。

“魔獸!”

“不行!太多了,快逃啊!”

“該死的,你們這幫光拿錢不辦事的廢物!”

中年胖子厭惡地朝那些人跺腳,手忙腳亂地抓了幾把最值錢的東西,剛想抽身溜走,身子卻被雪族少女死死拽住。

“見鬼去吧!”商人朝少女胸口重重踢了一腳,立即轉身飛奔。身軀朝後飛落的少女手中緊緊攥著剛從商人身上扯下的鑰匙串。

不要慌張,不要慌張!雪族少女不停地告誡著自己,手卻潛意識地不住顫抖,塞了好幾次才打開了一個人的鐐銬。心煩意亂之下她禁不住張口吐了一口血,適才胸口的那一腳讓她很不好受。

那名剛剛獲得自由的小孩立即接過鑰匙,接二連三地將同伴們的鐐銬打開。

“大家聽好。”少女拉攏了帳篷裡的同伴,不顧外頭另讓恐懼的哀號,“聽到我的口令之後,大家一起跑,分頭跑,使勁的跑,不許回頭!”

“是的!”這些相處了沒幾天的陌生夥伴此刻情不自禁地將這位可敬的大姐姐當成頭兒,在她一聲大喊之後,大家衝出帳篷,分頭向四方跑去。

“跑呀,你為什麼不跑?”少女驚疑地望著留下來的耶拉姆,男孩手裡握著一把不知道從哪裡找來的斷刀。

“你自己為什麼不跑?”

“我來引開它們。”

“你引得開嗎?”耶拉姆黃玉色的眼眸凝視著少女俏麗的容顏,遠方傳來幾聲小夥伴的慘叫聲,少女不及回答,男孩先動了。

“來呀,你們這些該死的雜~種!”耶拉姆猛地跳出帳篷,大聲叫嚷道,低吼的魔獸不禁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驚嚇得回頭張望。假如此刻他手裡握著的是一把寶劍,他那幼小而高昂的英姿足以媲美北城的龍騎士。

被挑釁的魔獸們一部分立即掉頭撲向這個囂張的家夥,另一部分仍然向小夥伴們追去。

耶拉姆一咬牙,拔腳便奔。少女緊隨其後,大聲責備道“你在做什麼傻事!這種善良遲早會成為你的墳墓!”

“那你自己呢?”

“不要學我,我的人生已經完……結,請一定要……活下去……”

百忙中回頭一瞥的耶拉姆正好看見少女的軀體在魔獸的利爪與獠牙之下綻放出血花,那雙溫暖的從此不再閃亮。那瞬間,憤怒與悲傷淚水立即滿溢了他的眼眶。

“為什麼總是這句話!”耶拉姆心中大叫著,抬手將半截斷刀叼在嘴裡,雙臂使勁地揮動著,弱小的身軀風一般地在山嶺間飛奔,仿佛這樣就可以把死亡和悲傷全部拋下。

圍繞著男孩的魔獸踏前了一步,耶拉姆此刻僅有右手緊握著的石頭,身後也不是那時候的山澗,而是山壁,退無可退。

“活不下去了……嗎……”男孩左手緊握成拳,右手卻漸漸地鬆開,石頭也就落到了地上,嘩啦啦地在地上翻滾。一隻魔獸乘勢飛撲而來,耶拉姆隻好閉目待死。

利爪撕裂的疼痛始終沒有降臨。耶拉姆睜開雙眼,隻見月光下的神官持鞭立於他的麵前,長身玉立,銀發如絹。

“本來以為還能聽見幾聲‘救命’哩。”神官微笑著說道。他身前不遠處,一隻魔獸從鼻尖到尾巴被分成了勻稱的兩半,分屍的凶器僅僅是金輪月下潺潺流動的水索。

“哼!”死裡逃生的小鬼臭著臉,一副不屑一顧的樣子,百千魔獸包圍之下,多你一個結果不是一樣。

魔獸卻不會給他們太多說話的機會,幾隻魔獸大吼一聲一起撲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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