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之光_滿願石_线上阅读小说网 

琥珀之光(2 / 2)

神官身未動,手一揚,金色的月光下流動的冰藍色水索揮出蛇形的軌跡,乾淨利落地將撲來的魔獸全部分成兩半。

耶拉姆驚訝地張大了嘴巴,這個迷糊的酒鬼不是一般地厲害。

他舉手透足間流露著道不清說不明的優雅,流動的殺器就像舞動的彩虹,數十上百的魔獸片刻間屍橫就地。

“菲依羅。”隨著神官的呼喚,一隻鷹翅的雪白異獸順應他的召喚出現在上空。

“殺光他們。”神官收起了水索,取出腰間的酒瓶喝了一口,鷹翅獸所到之處,魔獸連哀號都來不及發出就成片地死去。

耶拉姆突然放聲大哭起來,神官先是一愣,隨後眼光漸漸柔和起來,他輕輕拍著孩子的後背,以免這個倔強的小鬼放縱自己時哭得噎著。

“為什麼……那個時候……你不在……”小鬼哽咽著說道,“那個……時候……你……不在……”

“我知道。”神官蹲下身,輕輕拭去耶拉姆臉上的淚痕,“你睡著的時候,一直會說夢話。”

哭聲漸漸止歇的耶拉姆不禁撲入神官懷中再次號啕大哭,神官也不管自己的衣衫被鼻涕和眼淚弄臟,仍舊輕拍著他的背。恍惚間,似乎自己也曾經這樣依偎在一個可靠而又有力的懷抱之中,眼前閃耀著一對琥珀色的希望之光。

“你這孩子很好。”銀發神官說,“一路上你本來有機會逃走,但是你想回村子為大家報信,對嗎?”

“……嗚嗚……我恨自己……沒有……力量……,嗚嗚……不能……保護好自己……身邊的人……我願意拜你為師……我要變得更強……”

“好,好,好。”神官微笑著點了點頭,隨後肅聲道“但是你得想清楚,一旦學會不平凡的技藝,就會被卷入不平凡的境遇,不管如何,我希望你能夠選擇平凡而幸福的人生。”

“爸爸媽媽……村子裡的人,還有姐姐他們……死的時候,我什麼都做不了,大家都把活下去的希望寄托在我身上,可是遇上這種情況,我還是什麼都做不了,隱捷敏亞的戰士……是為守護而生的劍,而不是需要彆人保護的孬種!”

“為守護而生的劍嗎?”神官喃喃地說道,假如麵前這個孩子知道自己是個連自己的夢都無法守護的人,那麼他會做何感想呢?神官的嘴角下沉了一個角度,瞬間又恢複了原位。眼前的這個可憐的孩子遭遇了太多的不幸,性格也比同齡人成熟得多。

神官心中暗暗歎息了一聲,翡翠色的眼眸在漆黑的夜裡悄悄收藏起了自己的心。他反手取下了肩上背著的七弦琴,手指輕撥,天籟般的歌喉隨著靈巧動聽的旋律輕唱起來

“告彆了童年,

就迎來了成年,

如花的季節離你如此遙遠,

就像沒有星辰的黑夜。

何必呢?

青春本來就像鳥兒一樣自由,

又何苦讓它深陷牢籠

忘卻吧

過去的事情

覆水難收。

……”

七;班斯

“唷,早上好,神官先生!”

“早上好,艾裡。”

“怎麼,這小子現在開始老實了嗎?”警備隊長望著手腳上綁著好幾個沙袋的耶拉姆,“乖乖不得了,神官先生,你這是在虐待兒童!”

剛剛長跑回來的耶拉姆坐在地上呼呼喘氣,始作俑者卻悠閒地坐在門口的長凳上喝酒。

“沒關係沒關係。”銀發神官樂嗬嗬地道,“那是他自願的。”

艾瑞克看著耶拉姆刻苦鍛煉的樣子不禁咋舌“難道你不想把他培養成神官,而是想培養成一名戰士?”

“耶拉姆更適合做戰士。”神官說,“有我這個天才在,他想做什麼都可以的啦。”

村口遠處突然飄來了淡淡的煙塵,一輛破爛的馬車伴隨著刺耳的聲音挪動到了村口,車前的商人灰頭土臉,馬卻不見了。

“哎呀,一個月還沒過去,你又來了嗎?班斯先生。”警備隊長朝那名熟識的商人打著招呼,“瞧你那落魄的樣子,不會是在路上遇到了魔獸吧?”

“咳、咳!彆提了,這次真是倒黴透頂!”班斯悻悻地說道。

“你看看,你看看。”艾瑞克說,“早就勸說你換個行當,不要在外麵玩命了。”

“少廢話!”商人朝艾瑞克揮了揮拳頭,“我在這條商路上經商的時候,你這小鬼還在吃奶呢!我熟知這條路上所有的村莊與安全地點,假如這次不是那隻小畜生咬壞了我的馬,我才不會這樣呢!”

“嗬嗬,即使是老手,也難免陰溝裡翻船嘛。”警備隊長笑著走到班斯身邊,用手指了指院子裡的神官,“我來為你介紹,這位是我們西芙利村新上任的神官先生。雖然很年輕,看上去好象不太可靠的樣子,其實他的白魔法水平還真不錯,連凍成冰塊的人都能救活哩!你現在身上有傷麼,假如有的話,不如讓……”

“我認識他!”班斯森冷的話音令艾裡不禁打了個寒顫,滔滔不絕的介紹也就此中結,他順著商人殺人的眼光望去,隻見神官那隻可愛的寵物正憨態可掬地蹭著主人的腿撒嬌。

“你這個騙子!我要殺了你!!”商人眼中射出足以熔化一切東西的火焰,身軀也突然年輕了十幾歲,箭也似的朝那個該死的混蛋撲了過去。

“耶拉姆!緊急加訓開始!”銀發的神官咻地一聲從長凳上翻身下來,拔腿便跑,身後跟了個莫名其妙的耶拉姆。可憐的家夥剛跑完晨訓的路程,現在又開始了馬拉鬆。

“站住!該死的,你們統統給我站住!!”暴跳如雷的商人手舞大棍,在後麵大喊。耶拉姆大驚,忙把手腳上的沙袋一起甩掉了。

“被他抓住會很難看,加油啊!”神官望向徒弟的笑容裡滿是尷尬,小狼龍屁顛顛地跟在後頭,一副純潔無辜的模樣。

“可惡!為什麼我也被連累了進去!”耶拉姆可不能在疾奔中開口說話,隻好在肚子裡暗暗叫罵。三個人兩前一後疾風般地掠過村子。

“早上好啊,神官先生,那麼早就帶新學生鍛煉麼……”

“娜塔嬸,不是的……”神官的聲音已經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殺千刀的騙子,騙酒喝的混蛋,你給我站住!!呼……啊,呼……啊!”班斯氣喘籲籲地從酒館門口跑過,步履蹣跚,越來越慢,後來終於停了下來。

“喲,這不是班斯先生嗎,您瞧您,這是怎麼了?”

“呼啊……娜……塔大姐,我決……不會饒過那個該……死……的混蛋。”

聽緩過氣來的商人說完事情緣由的娜塔臉上不禁變了顏色,提聲朝屋內叫道“當家的!你瞧,我早和你說不能賒酒給那個新來的神官!你來看看,班斯先生被他弄得血本無歸哩!”

“不是吧,那家夥雖然年紀還小,可白魔法和那些老頭差不多厲害。整個人看上去又是人畜無害的樣子,怎麼會……”

從屋內出來的村長看見了班斯狼狽不堪,坐在地上喘氣的樣子,慢慢地閉上了嘴巴。

他立即與妻子對視了一眼,心中響起了帳簿上那串長長的酒債飛走的聲音。

“哎呀呀,我早說現在的聖職者越來越不是東西!”娜塔開始數落起丈夫,“當初你怎麼會讓他在村子裡呆下來。”

“他有卡薩蘭正式的委任書啊。”村長小聲地抗辯道。三人對視了一眼,心中同時浮現出一句話跑得了神官跑不了神殿,哼!

於是三人一起大搖大擺地朝村口的神殿走去。

“呼……呼……呼……那人沒有追來了,神官先生。”耶拉姆氣喘籲籲地說道。

“哦哦。”神官立即停了下來,耶拉姆卻煞不住腳,依舊向前衝了幾步,站定之後雙腳一軟,跪坐在地上之喘氣,臉色蒼白。

“喂喂!”神官上前把他拉了起來,“激烈運動之後馬上躺下對身體很不好。”

“我說……都是你惹的禍,害、害得我也……”

“嘿嘿,我本來隻是想騙點酒喝,沒想到雷奇咬了他的馬。”

“汪嗚!”被主人指責的小狼龍閃著一對水汪汪的大眼睛,無辜地望著無良的主人。

“唉,唉,我知道了。”神官拍了拍寵物的腦袋,“這次的確是我不好。”

“當然是你不對!”耶拉姆惡狠狠地瞪著師父,“萬一那名商人在野外遇上大群魔獸,命就沒了!”

“哈……哈……”神官尷尬地笑著,氣勢被徒弟嚇短了三分,“我們回去好好向他道歉,唔……那筆領養你的津貼昨天到了,賠給他算了。”

“那我們吃什麼?”

“再釣幾天魚,放心放心,沒幾天我的工資就到啦。”

兩人一邊談話一邊緩緩向回走,跑到神殿外頭的時候看見裡麵正立著三個人影。

“不好!”神官拽了拽徒弟,“他們都在裡麵等著。”

“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怕什麼!”年幼的耶拉姆此刻氣勢比少年師父強得多,一把拽住神官向裡頭拖去。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神官連連打躬作揖,卑謙得讓耶拉姆咋舌不已。那三人卻不為所動,三隻手一伸,一齊道

“還錢!”

“是是是!”銀發神官摸進破舊的神殿,半晌才拿出一個錢袋。

“太少了!”班斯橫眉豎目,“除了酒錢,你還要賠我的馬!我的時間!我的精神損失費!”

“這……”正當神官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警備隊長風也似的跑進了院子。

“神官先生!我媽要幫我生弟弟啦!”

八;新生

滿臉胡子的中年鐵匠在屋內焦急地來回走動,屋子裡傳來的呼痛聲讓他焦急萬分。

“艾瑞克這個小子怎麼那麼慢!”

“爸爸,媽媽!”艾瑞克拽著神官跑了進來,後麵還跟著耶拉姆和三位債主。

“……出了好多血……”屋子裡一個婦人說道。

“神官先生!”馬上要迎來自己第二個孩子的父親緊緊抓住了神官的雙手,“您會接生嗎?”

“啊。”神官結結巴巴地說道,“……我不會,還有,我是男的啊……”

“這時候也顧不了那麼多了!”焦急的爸爸一把把神官推了進去,“這裡附近就您一位聖職者,上次孩子他媽生艾裡時,可沒見她流過那麼多血!”

“哎哎哎……”神官還沒反應過來就進了房間,娜塔也跟了進去,留下三大一小四個男人乾瞪眼。

“啊,你怎麼進來了,快出去!”先前的那個婦人道,艾瑞克的老爸連忙狼狽不堪地退了出來,脖子還伸得老長,大聲說道“一定要幫幫我老婆啊,神官先生。”

“呃……”屋子裡傳來神官為難的聲響,隨後眾人便聽見了他低吟咒語的聲音。

“太好啦,血止住了。”那名婦人喊道,“再加把勁,加把勁……”

“艾裡你馬上有弟弟了,你高不高興?”父親手心裡都是汗,緊張著問著自己的兒子。

“是妹妹,一定是妹妹!”艾瑞克此時也像父親一樣焦急地轉著圈子,望著他的耶拉姆心中暗記到十五的時候,屋子裡傳出了一聲嬰兒的啼哭。

“啊啊!”中年鐵匠和艾瑞克一起跳了起來,房間裡伸出了娜塔嬸的腦袋“恭喜了,是個女孩,很漂亮,像她媽媽!”

“哦,我猜對了!”

“等等!還有一個!這是個男的,龍鳳胎哦!”

“哎呀!孩子他媽,你現在怎麼樣?”艾瑞克的老爸忍不住向裡頭問道。

“出去,你出去,她需要好好休息,這裡有我們看著,你們等會再來。”那婦人把他轟了出來,自和娜塔一起料理剩下的瑣事。

“雙胞胎,哈哈,是雙胞胎,我是三個孩子的爸爸啦!”被推出來的鐵匠高興得要命,一把拉住剛從屋內掀開門簾出來的神官的雙手,“謝謝你,神官先生!我請你喝酒!!”

神官的臉色原本有些落寞,一聽見一個“酒”字立即雙眼發亮。

“哎,對了,您為孩子們起個名字吧?當年給艾裡這個小子起名的時候可抓掉我不少頭發哩!”

耶拉姆看見那瞬間,那雙翡翠色眸子的光澤黯淡了一下,銀發神官抬起了頭,說道“叫做莉坦和利夏吧,這是‘可能’與‘希望’的意思。嶄新的生命,擁有無限的可能與希望。”

“喔,真是不賴的名字啊!”村長說,“唔,剛才誰說請喝酒來著,我給你們打八折。”

“對,對!一起去,哈,班斯你也在,艾瑞克,你也來!”

“我嗎?”警備隊長指著自己的鼻子,門外頭突然響起了馬蹄聲。

“西芙利村的警備隊長快出來見我!”說話的聲音趾高氣昂,眾人跨出屋門一看,幾名騎兵身著卡薩蘭正規軍的服飾縱馬立在大路中央。

“見過大人!”艾瑞克一見那些人,忙行了個軍禮。

“沒想到西芙利村的戰鬥力還真不賴,有報告說那群流竄的魔獸被消滅在村子北方,喏,這是賞金!”

一個錢袋丟到艾裡麵前。

“啊?”艾瑞克沒反應過來,神官朝徒弟擠了擠眼睛。

在師父的暗示和錢袋的雙重誘惑下,神學生墮落了,在金錢和饑餓的戰鬥裡,他很快選擇了前者。

“艾裡隊長,那群魔獸是神官大人消滅的。”

“哦?這裡的正神官不是一個新上任的小鬼嗎?”那群騎兵一聽此話不由得也將頭轉向少年神官,臉上全是狐疑。

還在向徒弟比畫著小動作的神官連忙咳嗽了一聲,昂首挺胸“其實我的這名徒弟也幫了不少忙。”

“你們不信的話,這裡有幾張魔獸的毛皮為證。”耶拉姆領悟了神官的意思,用手指了指遠方神殿外牆上掛著的毛皮。

“……果然是真的,那麼,請您收下桑陶宛領的這份賞金,我們走了。”騎兵們向神官行了個禮,一起走了。

“今天果然是個好日子!”神官坐在酒館中間,高舉著酒杯說道,“一是西芙利村新添了兩位居民;我也一舉還清了所有的債務;還有,今天慷慨的鐵匠先生請客喝酒!”

“乾杯!”醉醺醺的鐵匠與他碰杯,第一次喝酒的艾瑞克和酒力平平的商人班斯已經伏在桌子上起不來了。村長惦記著家裡的雌老虎,不敢喝太多。耶拉姆滴酒未沾(這是理所當然的),無奈地坐在一邊暗暗皺眉。

“沒……沒想到老弟你年紀輕輕……酒量居然這麼好!”鐵匠舌頭大了起來,也忘記了輩份,伸手拍了拍神官的肩膀。

“哈哈,一般般啦。”神官微笑著甩了甩頭發,酒杯舉到嘴前,停杯不飲。

好可愛的龍鳳胎啊,真是很熟悉的感覺呢,但為什麼,總有一股揮之不去的悲哀將它縈繞?

不管他啦,隻要有酒就好。神官仰脖飲下杯中的酒漿,燦爛的銀發在肩頭跳躍,翡翠色的眸子終於在酒精的支配下迷離起來。

這天神官就在醉酒的國度內暢遊。到太陽下山,銀心月浮上了天空,顛三倒四的神官仍然在神殿的院子裡發酒瘋,院子裡茂盛的秋迅鴿也被他踩得七零八落。

這人怎麼就能浪費自己一整天的時間來喝酒呢?耶拉姆望著院子裡又唱又跳的神官,心中暗暗歎氣,隻好自顧自張羅著晚飯――自從他入住神殿之後,就包辦了所有家務,神官的廚藝從那時候那條焦魚身上就領教夠了。

屋頂突然傳來了咯啦一聲大響,落下的灰塵毀掉耶拉姆半個鐘點的工作,然而,此刻他的心思全在那隻腳的主人身上。

“你怎麼上去的?摔傷了怎麼辦?該死的!你踩壞了我昨天修好的屋頂!”男孩罵罵咧咧地尋找著梯子,尖刻的措辭掩不住關懷的心聲。

銀發神官就勢躺倒在屋頂上,他習慣性地飲了一口酒,銀心月也被瓶中的威士忌染成了琥珀色,連漆黑的天際都有了一絲朦朧的醉意。

真美,他喃喃地說,他笑了幾聲,原本柔和的聲音已有些嘶啞。

一架梯子搭上了屋簷邊,他看不見,徒弟正手忙腳亂地爬上來。

“浮雲聚散,帶不走人間冷暖。

出生之時,寂寞就與我相伴。

及時尋歡,莫被思緒糾纏。

醉眼朦朧,早將一切看淡。”

剛在屋頂上探出頭的耶拉姆聽著神官那清冷的歌聲,暗自在心裡下了決心

“該死的!一定得幫這個家夥戒酒!”

九;酒鬼

“艾裡,我好慘呐!”趴在桌子上垂頭喪氣的神官手錘桌麵,傷心欲絕地說道。

“你活該!”坐在對麵的警備隊長幸災樂禍,他早就從左鄰右舍裡聽聞了神官最近的悲慘生活,眼睛一瞄,他腰間掛著的酒瓶果然不見了。

“自從上次喝醉之後,耶拉姆就不讓我喝酒了!”

“棒極了,沒想到居然有人能管住你。”艾瑞克哈哈大笑,驚醒了懷中抱著的妹妹,她小嘴一扁,大哭起來。

“歐~哦~乖,彆哭彆哭。”笨手笨腳的哥哥拍了幾下妹妹,誰知越拍哭聲越響。

“啊哈哈,報;應;啊;報;應。”這回輪到神官幸災樂禍了,被妹妹鬨得有些心煩的艾裡笨拙地唱起了童謠,神官一聽那荒腔的聲音更是笑得東倒西歪。

“不是吧,莉妲怎麼哭個不停呢?利夏還在搖籃裡好好得睡著呢。”警備隊長慌了。

“我想大概是尿了吧。”神官揉著笑痛的肚子,直起身說道。

被點醒的艾瑞克忙查看妹妹的尿布,果然濕了。

“不能這樣包,得這樣才行。”神官忍不住出聲指導不熟練的哥哥,“喂,你先把她的小屁股擦乾再包啊!”

“呼,呼,終於搞定了。”艾瑞克抹著額頭的汗水,望著安靜睡去的妹妹,對幫手的神官道了謝。

“奇怪呢。”他突然想到,“你生過孩子嗎?怎麼比我知道的事情多得多呢?”

神官微笑不語,習慣性地端起桌子上的水杯像喝酒一樣灌了一口,之後說話的語氣就像剛才倒下去的“酒漿“一樣平淡

“這怎麼可能,我是聖職者耶。”

“那為什麼……”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很熟悉的樣子。”神官說,接著伸出了手中的空杯子,“我說,我幫了你的忙,幫我弄點酒吧。”

“你訛詐!”

“哈哈,幫個忙嘛,艾裡,班斯走掉以後,我已經四、五天沒喝過酒了耶!”

“不行!上次村長偷偷賣了點酒給你,櫃台都差點叫耶拉姆拆了,那小鬼現在可凶得緊!”

“不是吧,你堂堂警備隊長居然怕一個孩子。”神官再次無力地倒在桌麵上,手指撥弄著空空如也的“酒杯”,假裝垂頭喪氣,眼睛卻偷瞄著對方,祈禱自己的激將法生效。

“你還是他師父呢!”

“這不一樣!”神官抗辯道,“一想起他和我一樣是個孤兒,我就凶狠不起來啊,我衷心地希望這個孩子能夠不受委屈、快快樂樂地生活下去。”

“所以這個可憐的孩子的心願更是不能被玷汙,對不起了,嗬嗬。”

“嗚……”神官傷心欲絕的演技立刻弄假成真,翡翠色的眼眸裡隱隱有了水光。

“少喝點酒也沒壞處啊,那孩子是為了你好。”警備隊長有些不忍心了,“說起來,你也得體諒那個孩子的不容易哩。十歲不到的人,每天除了被你虐待,還要包辦神殿上下的所有家務,還打點得緊緊有條,真是難能可貴啊。”

“我承認耶拉姆那家夥是很好。也願意少喝點酒,可是,現在他是一滴都不讓我沾啊,這樣下去我遲早要瘋掉!”

“沒那麼誇張吧。”艾瑞克望著神官認真的表情,心腸有點軟了。

“真的啊。”神官用一個誇張的動作比畫著杯子裡的刻度,“哪怕是每天讓我喝這麼一點,哦不,這麼一點也可以啊……”

好心的警備隊長有些可憐這個家夥了,那副慘兮兮的臉色夠看的。

“唔……那我就破例一回。”警備隊長將妹妹輕柔地放回搖籃裡,向屋裡走去,神官原本無神的雙眼立即變得賊亮。

“這是我老爹密藏的白蘭地。”艾瑞克從屋內提出了一個酒瓶,向神官說道,“我倒一點給你,然後往裡麵摻點水,我老爹應該看不出來。”

“是白蘭地麼?沒有威士忌嗎?”神官略微有些失望。

“沒有,咦,你還挑酒麼?”艾裡克有些驚訝,“你不喜歡的話,我拿回去了。”

“彆彆!”神官慌忙伸手阻止,“我隻是喜歡威士忌那種溫暖的琥珀色而已。”

艾瑞克望著神官連吞口水的樣子暗暗好笑,他拔開了瓶塞往杯子裡倒了一些,神官一連聲道“再多點,再多點,還不夠!”

“隻能這麼點了。”艾瑞克蓋回了蓋子。火速地將酒藏好,生怕酒鬼酒癮發作上來搶。

“這酒真烈。”神官抿了一口白蘭地,說。

“當然啊,奇怪了,你這個酒鬼居然不知道白蘭地度數比較高?”

“啊哈哈……這個嘛。”神官不好意思地拉了拉自己的頭發,“我一開始喝酒隻注意酒的價錢還有份量,從來不注意是具體是哪一種,直到喜歡上威士忌為止……”

警備隊長歎了一口氣“連我這個不太喝酒的人都知道喝酒的人有口味上的偏好呢,村長喜歡自釀的麥酒;我老爹喜歡白蘭地;那個班斯喜歡杜鬆子酒。像你這樣不了解酒的酒蟲還真少見。”

“因為不需要去理解啊,我隻是喜歡那種喝醉後什麼都不想的感覺……”

“神官大人!”門口風風火火地跑進一個人,神官臉色一變,忙抓起桌子上的茶壺往杯子裡注水,然後將杯子推到艾裡麵前。

上次在村長家被抓包時他一骨碌把酒都倒進了嘴裡,最後還是被徒弟聞到了味道。

“耶拉姆,三百個俯臥撐已經做完了嗎?”銀發神官怯怯地問。

“做完了……你們鬼鬼祟祟地窩在這裡乾什麼?”耶拉姆稍微有些喘,額頭上正淌著細微的汗珠。

“這個……我來看可愛的雙胞胎啊。”神官訕訕的笑著,一邊的艾瑞克肚中暗罵笨酒鬼臉上這個該死的僵硬微笑。

“不對,這個屋子裡有奇怪的味道!”耶拉姆吸了吸鼻子,疑雲大起,心中有鬼的師父額頭上流下了幾滴冷汗。

“這個……那個……”

“我有點渴,這杯水我喝了。”耶拉姆瞥見桌子上有一個茶杯,而神官站在離茶杯最遠的地方。

“啊,彆!”神官已經預見了自己悲慘的未來,耶拉姆噗地一口把酒水噴了出來。

“你又偷酒喝!!”

“下次一定不會了,一定!”

“上次你也這麼說!”

“……”

艾裡望著被徒弟抓走的可憐師父,深深歎了口氣,還好這次那個煞星沒在這裡發作。

“耶拉姆,你聽我說。”回到神殿的神官表情嚴肅地向弟子道,“強製剝奪一個人的愛好是很殘忍的。”

“酒沒有好處,隻有壞處!”

“不,世界上任何事物都有他好的一麵和他壞的一麵。”神官說,他不知道從那裡摸出一枚琥珀,其中禁錮著一隻美麗的昆蟲,一隻現在艾斯嘉大陸上已經見不到的生靈。

“你看這隻蟲子。”

被勾起興趣的耶拉姆仔細端詳起這顆大自然的遺產,那隻優雅的蟲兒一副振翅欲飛的模樣,或許千百年前,它隻要輕輕一躍,就可以避開這滴奪去它生命的鬆脂。

“這枚琥珀是殺死它的凶手,也是封存它美麗的聖棺。”神官鄭重地說,“當你能從它身上看到更多,那你對這個世界的認知就愈深,現在我把它送給你。”

年幼的耶拉姆自然禁不住這塊美麗琥珀的誘惑,不過這次這位銀發碧眸的神官不再像前幾次那樣,臉上暗藏收買成功後的喜悅,此刻白衣如雪的他就如同最虔誠的聖職者一樣溫柔親切,和藹莊嚴。

十;蛇足

自從搬到米亞古要塞以後,嚴昭霆幾乎每天的生活都在繁忙的訓練中度過。這天傍晚,少女做完了例行的功課,身背大劍無刃在夜幕降臨的街道上晃悠。

“死小鬼剛才一轉身不曉得跑哪裡去了,抓住他一定要罰他多做點晚飯。”昭霆在肚子裡嘀咕著,“軍事要塞裡就是無聊啊,怎麼就沒有流氓鬨事,讓我狠揍他們一把過過癮呢?”

華燈初上,銀心月下的青石板路反射著清冷的光芒,幾家書店居然還挑出了幾盞古色古香的燈籠,有幾名顧客正在燈光下看書。

昭霆自然對這些店裡的商品毫無興趣,如今吸引他的隻是店裡的兩個人。

背朝她的那人一頭黑發,發間紮著一條頭巾,雖然看上去像個清秀的男孩,但從小和她一起長大的昭霆一眼就認出了那是表姐。另一人坐在楊陽身後,同樣一頭如夜的黑發,那雙閃閃發光的紫瞳正目不轉睛地盯著手裡的書,卻是諾因城主。

“喂……”昭霆出聲招呼,兩隻書蟲卻沒有聽見,昭霆正想第二次出聲招呼,聲音從喉嚨間飛躍出來之前便被另兩人吸引了注意力。

“你給我慢點!肖恩!”紅發的希莉絲追逐著前頭那位身穿象牙白軍服的棕發青年,奔逃的那位手持一大捧串燒,正撲向另一個攤位。

“希莉絲,說好了你請客的啊。”

攤販被這位領口繡著兩顆銀星的大家夥嚇了一跳,燒烤的速度趕不上他吃的速度,旁邊還有一位紅發少女無奈地為他付帳打扇。

“哇,希莉絲請客吃燒烤!”昭霆眼睛亮了,風馳電掣地奔到攤位邊坐下,正埋頭大嚼的肖恩抬頭一看這個老和他搶食的家夥到了,啃得愈發快了。

“啊嗚啊嗚,叫你和我搶!”肖恩左手從嘴邊掠過,手裡拿的幾串東西就隻剩下了竹簽。

“小心!彆刺著嘴巴!”希莉絲忍不住插嘴道,伸手替情人擦去嘴角的汙漬。一邊的昭霆乘機掃清了桌麵上的存貨。

“哎喲!”兩個貪吃鬼的腦袋同時被人敲了一記,回頭一看,黑發少女正拿著一本書無奈地望著他們。

“肖恩,你不覺得你這個樣子被人看到會影響你軍團的士氣麼?”

被宿命的另一半指責的青年訕訕地撓了撓腦袋,因為嘴裡還有東西的緣故,嘟嘟囔囔地說不出話。

楊陽已經把說教對象切換到了表妹“你啊你,快起來。”

黑發少女一把把表妹拽走,希莉絲遠遠地聽見說教的聲音從離去的兩人那裡傳來

“……你真是的,沒看見人家兩人……”

被楊陽拖到街心的昭霆跺了跺腳,努力咽下了嘴裡的烤肉,不住向烤肉攤回頭“希莉絲請客耶!”

“不管啦。”楊陽拽住了表妹,微笑著說,“耶拉姆呢?今天怎麼沒看見他和你在一起?”

“死小鬼不曉得死哪裡去了。”

“那你更應該去找他啊,最近他變得越來越沉默,也不常和大家在一起,大家都要忘記這個人了。”

“放心放心,死小鬼一向自立得很,不會有事的。”

“你真是的。”楊伸手替表妹理了理淩亂的頭發,“說了你多少次,好歹人家是師兄,彆老是死小鬼死小鬼地叫人家,難道你不想換個稱呼嗎?”

“換什麼稱呼?”昭霆追問道,對麵的楊陽忍不住撲哧一下笑出聲來。

“好啊,你取笑我!”即使再神經大條,昭霆也聽出了楊陽話裡的意思,她忙反守為攻,朝那位渾然不覺自己倚著的人已經變成一摞書的某魔王努了努嘴,“你自己把那位看看牢吧,哼!”

少女的黑眸閃動了兩下,低聲沉吟道“煢煢白兔,東走西顧,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大街的中心掀起了魔法的波瀾,黑發的西城宰相悄然出現在他們身後。

維烈望著孑影楚楚的女兒,說道“楊陽,今天是……”

“我知道,爸爸。”楊陽忍不住撲入父親懷中,“今天他來過信。謝謝你特地來看我……”

維烈輕輕拍著女兒的肩膀。知道自己闖禍的昭霆手足無措,張口結舌,內疚不已。

“再見,維烈,楊陽,我去找耶拉姆!”她終於想到了脫身的借口,慌忙拔腳溜走。

有些懊喪的昭霆一麵踢著路上的石塊,一麵在心裡痛罵死小鬼,低頭在路上走著,一塊石頭被她無意間一踢,骨碌碌地滾進了一個黑暗的角落。

“咦!”突然停止的石塊使昭霆發現了窩在那裡的人,“死小……耶拉姆!你在那裡做什麼?”

少年隻是回頭望了她一眼,左手平伸,低頭沉吟道“水索!”

昭霆怔怔地望著不住用左拳錘打牆壁的師兄,暴躁的耶拉姆已經在牆壁上印下了無數血印。

“為什麼,為什麼我還是不行呢?神官大人!”少年嘶啞地吼道,後麵幾個字要不是昭霆無比熟悉他說話的聲音,還真聽不出來。

“你怎麼了,你的聲音怎麼變得那麼破。”昭霆飛奔上前,隻聽少年啞啞地回道,“沒什麼,我隻是想讓自己再變強一點。可是我好恨,現在的我,真沒用!”

昭霆鼻間聞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那股味道曾經伴隨過紅牆白瓦的神殿經曆過不少歲月。

“呀,你喝了酒!”昭霆跺了跺腳,“你不是一向討厭酒的麼?還有!你未成年就喝酒啊!”

“不用你管!”耶拉姆右手將自己慣用的長鞭纏回腰間,急吼而出的四個字啞啞地隻見其形,聽不到他的聲音。

“啊哈,我知道了!”昭霆借著銀心月的光仔細看了看師兄的脖子,果然那裡有一點點小突起。

“你變聲啦,沒想到艾斯嘉的人發育比地球晚哩。”昭霆俏皮地刮了刮臉蛋,大聲嘲笑道,“鴨公嗓呀鴨公嗓!”

“什麼鴨公嗓?”一個青年的聲音在後方說道,兩人回頭一看,隻見肖恩與希莉絲,維烈與楊陽,還有諾因和史列蘭三三兩兩而來。俊美的神祗正拽著半身的袖子撒嬌告狀。而諾因卻滿臉青筋,正捋著袖子準備去教訓那個唐突他半身的混蛋。說話的正是拿著幾枝串燒吃得津津有味的肖恩。

耶拉姆剛想轉身溜走,衣服就被昭霆扯住了。略一掙紮,一枚閃耀著柔和光芒的寶石從他衣袋裡滾了出來,滴溜溜的滾到了楊陽腳邊。

黑發少女附身撿起這枚閃亮的寶石,借著銀心月的光輝一看,原來是塊琥珀,其中封存的那隻不知名的美麗昆蟲振翅欲飛,生機勃勃。

“還給我!”耶拉姆飛身撲了過來,啞啞的聲音使好幾位知道了少年當前情況的人微笑起來,隻有肖恩還傻傻地纏著希莉絲問什麼叫做“鴨公嗓”,被後者賞了一記爆栗,忙捂著頭湊過來看琥珀。

“真漂亮哩。”眾人讚歎道,“沒想到耶拉姆也會收藏這麼漂亮的東西。”

“我覺得這隻蟲兒很可憐哦。”楊陽淡淡地說,“你看呀,當初它隻差一點點,就可以抓住自己的幸福,可是最後它還是變成了美麗的永恒。”

淚水在耶拉姆的眼眶裡打轉,但他啞啞地說不出一句話。

“我不覺得它可憐啊。“肖恩說,“你看它很精神哩,最起碼在那個時候,它沒有絕望。喏,直到現在,我們還能從它身上看見生命的希望,其實我們人類也該這樣,活著就得給自己和身邊的人帶去希望。”

“呀,呀,呀,剛來就聽見肖恩師父精彩的話語呢。”眾人頭頂響起了一個無比熟悉的聲音,抬頭一看,如水的月光下,那人銀發如絹,翡翠色的眸子笑意盎然,夜色如墨,人如畫。

“神官!”

“索貝克!”

“帕爾!”

亂七八糟的稱呼響了起來,帕西斯笑吟吟地在屋頂上坐了下來,側頭看著幾位兵刃出鞘的人兒,開口說道“大家放心,我現在不是你們的敵人。那邊的小鬼,不要用那種凶狠的表情看著我嘛,今天是‘他’的生日,我隻是如約前來,為大家演奏一曲。”

帕西斯朝黑發少女點了點頭,右手輕拂琴弦,輕柔動人的歌聲就像月光一樣從蒼穹之上流瀉下來

“短暫而又璀璨的人生,

像碧波上五彩的水泡,

金色的漣漪拂過,

便沉寂在流水的記憶裡,

忘卻了,

天空的顏色。”

如泣如訴的歌聲勾起了黑發少女心中的狂濤,她拚命地圍追堵截,想禁錮住自己的感情,最後她卻發現那是徒勞的。

不要哭呀,她對自己說,他再也聽不見你的聲音,看不到你的心。

維烈第一個從美妙的歌聲中回過神來,他抬頭問道“帕西爾提斯,你剛才唱的是?”

“啊。”銀發青年側頭一笑,眉目間春意盎然、秀麗無邊,“那是來自異位麵的鎮魂歌。”

外傳《》全文完

致謝作者無藥可救的懶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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