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願石!
六歲的楊洛晨自認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小孩。
因為她有個最最溫柔的媽媽,兩個最最疼她的爸爸(沒錯,是兩個),還有個最最最帥的叔叔。
“那是你不請自來的叔叔!”
史列蘭爸爸總是這麼吼,伴隨著無止境的咒罵;諾因爸爸和媽媽含著血淚告訴她維烈如何背地裡耍陰謀,折磨他們的悲慘過往,但楊洛晨每次聽完,隻覺得——
好帥哦!
那麼帥的維烈叔叔,為什麼爸爸媽媽這麼討厭他呢?
正納悶,窗外就響起熟悉的親切嗓音“洛洛。”
咻!史列蘭第一時間衝出去,興奮得爬窗的小洛洛還遲了半拍。
“你又來乾什麼!?”
“我來看我未來的新娘啊。”依然一身紅的魔界宰相回以花粉滿天飄的燦爛笑靨,輕鬆閃過男主人熱切的劍雨“洗禮”,眼明手快地接住從窗台往下跳的小女孩,“洛洛,下次不可以做這麼危險的動作。”
“維烈叔叔~~~”抱住他,洛洛幸福地蹭啊蹭。
“誰答應把洛洛嫁給你了?”諾因將半身擠進體內,還劍入鞘,口氣也很不好。維烈一言不發地指指懷裡的可人兒。洛洛順勢舉手“我!我長大要嫁給維烈叔叔!”
“洛洛……”做父親的痛心疾首。做母親的反而不擔心,因為這不過是孩子的童言童語,而男方也是嘴上玩笑,畢竟年齡相差太大了。
“維烈,你今天來有什麼事?洛洛的生日還沒到呢。”
這是約定俗成的規矩。自從洛洛滿月那天突然出現,送上一堆夫妻倆消受不起的禮物後,魔界宰相就固定日子來舊識家閒晃。每年的四月十三日,就成了大人們的噩夢,小孩子最期待的節日。
“過段時間我有事,所以提前送生日禮物。”維烈放下洛洛,變魔術般亮出一隻淡黃色的布偶,“來,皮卡丘。”
“哇——”小洛洛開心地摟住,臉頰在柔軟的毛上挨挨擦擦。本來提心吊膽的楊陽和諾因鬆了口長氣,總算這次不是什麼吃人的怪魚;恐怖的魔界植物;漂亮卻詭異的飾品;外表可愛實際粗暴的“寵物”;關押著上千妖魔的嚇人箱;會吐舌頭的書和燃燒著靈魂之火的骨燈。
突然,楊陽叫出聲“等等!那個東西……是活的!”
“當然是活的,普通的玩具怎麼能顯示出我的誠意。”維烈打了個響指,“表現一下,讓小公主看看。”電氣老鼠依言飛起,使出成名絕技“十萬伏特”。
整個上海市停電,影響所及,方圓百裡的電線杆爆炸,家用電器漏電引發火災。楊宅幸好有結界保護,隻焦了一半。
洛洛又叫又跳地歡呼,楊陽和諾因臉上劃下數根黑線。
“呃,範圍稍微大了點。”維烈賠笑著摳摳左頰。
“你這家夥!”劍光爍爍,直指他全身要害。
“失誤,失誤。”多少有點反省,維烈隻閃避不還手,漸漸又打起壞主意,“不過晚上景色一點很漂亮,萬家爭輝,謳歌破滅的火焰之美……呃!”這回連楊陽也忍不住加入——沒人性的家夥!
雖然他本來就不是人,以他的力量而言,這種程度的破壞也算極為節製,但這種隻圖自己快活的態度,實在欠扁!
“彆打了啦!”洛洛抱著皮卡丘大聲勸阻,急得眼淚汪汪。維烈第一個注意到,隨手掃諾因飛上枝頭倒掛,將楊陽困在結界裡,蹲下來撫摸她烏黑的發梢“乖,不哭。”洛洛抽抽鼻子,漆黑的大眼睛仍是淚光盈盈,配上清秀的臉蛋,好不惹人愛憐“維烈叔叔不要欺負爸爸媽媽。”
“是他們欺負我啊,如果我不采取正當防衛,就被他們分屍了。”
還血口噴人!楊陽和諾因怒極,卻不得不承認如果有機會,他們是會痛毆維烈一頓。
“那,大家和睦相處不好嗎?”洛洛天真地道,“維烈叔叔明明也喜歡爸爸媽媽。”
喜歡!?楊陽和諾因掉下一身的雞皮疙瘩太可怕了!
“嗬嗬,洛洛,你真可愛。”維烈笑了,宛如紅寶石的瞳閃過一道異彩,拿走她懷裡的皮卡丘。洛洛一愣“咦?”
“等我調試好就還你,先做頓大餐補償你吧。”
“維烈叔叔親自下廚?”
“當然了,我的手藝可是一流的。”
天哪!這下夫妻倆不但寒毛直豎,胃更翻攪起來,不敢想象這個男人烹飪的菜肴會是什麼味道。
“洛洛,不行!”
“一定有毒,你不能吃!”
“你們倆也來嘗嘗。”沒有跟他們爭辯,維烈直接下達最後通牒。
出乎意料,端上桌的四菜一湯外表看上去很正常,香味更是清冽撲鼻,勾動食欲。未免獨生愛女有什麼閃失,做父母的隻好抱著“試毒”的心態動筷,同時洛洛也豪邁地抓起一塊裝飾得非常好看的白切肉塞進嘴裡。
“!”前所未有的美味在唇齒間化開,楊陽感動了好一會才回過神;諾因和洛洛狼吞虎咽,父女倆的吃相如出一轍。
“好好吃,真想不到你有這樣的手藝。”黑發少女真心讚美。紅發青年露出當仁不讓的神情,卻絲毫不損及他溫和悠然的氣度“小意思,下次讓你們嘗嘗真正的豪華料理。”
“你怎麼調味的?”楊陽理智地不問素材,用膝蓋想也知道不會是什麼好東西,反正不是第一次被他荼毒,就當習慣了。不料,對方的回答令堅強如她也臉色泛青“人界的調味料都是添加劑,對人體有害,所以我用的是我們魔界純天然無公害的調味料——魔翎蟲的粉末。”
“蟲……”
僵硬了數秒,三人一齊衝向洗手間,大吐特吐,吃得最多的洛洛和諾因尤其慘烈。
“怎麼了嘛。”看看他們再看看自己辛苦的成果,魔界宰相很是傷心,“我們都吃這個啊。”
經過這件事,楊陽和諾因發誓再也不碰維烈做的任何食物。
洛洛也連著幾天食欲不振。
這天半夜,她聽到敲窗聲,爬起來一探,驚喜地張口欲呼,被一隻大手堵住“噓!”
“你爸爸發現,又要大吼大叫了,夜晚應該是享受寧靜的時刻。”維烈一指點唇,紅色的高挑身影和身後的滿月異常相符,洛洛看傻了眼,第一次覺得維烈叔叔也好漂亮。
“哪,皮卡丘,這回可以放心地和它玩了。”
黑發女孩先是高興,隨即悶悶地彆過頭。魔界宰相不解“怎麼了?”洛洛從來不會對他使臉色,莫非是叛逆期到了?可是,現在太早了吧。
“維烈叔叔捉弄我。”
“怎麼會,我最喜歡小洛洛了。”
“你…你用那個蟲……”洛洛因為惡心而說不下去。維烈歪著頭“我也在奇怪,你們人類,可以麵不改色地品味料理好的熟食,卻對材料的來源反胃作嘔,那明明是一樣的東西啊。”洛洛聽不太懂,隻是誠實地訴說自己的感想“我不知道,就是不舒服,維烈叔叔不難受嗎?”
“哈哈,我們的口味可沒有你們這麼挑剔。為了生存,任何有魔力的生物,都直接生吞活剝下肚。要麼吃同類,要麼被吃。隻有高等魔族有挑瘦揀肥的餘裕,不過他們一般也不會特彆去烹飪。”
洛洛聽得張口結舌,無法想象眼前優雅的男子打野食的模樣。
“維烈叔叔也是這樣?”
“這個嘛,那種覓食手段,對我而言是恥辱。”維烈微笑,紅瞳在月下異樣的妖豔,“我也不必吃得那麼難看,因為我是血族,隻需要鮮血和精氣就夠了。”驀地,他敲敲腦袋,“嗯…不對,那是舊時代的事了。現在有我頒布的法律,不再是那麼無序的環境,隻為了變強大而活太悲哀了。”
記憶的穀底,好象有一塊晦暗的碎片,沉澱著,捉摸不著。
非常重要的事,卻想不起來。
老了老了,真的老了。魔界宰相暗暗歎息,岔開話題“算了,不說這些,洛洛馬上要上學了對不對?”女孩用力點頭“嗯!”
“可惜我要出趟遠門,不能常來看你了。”
“出遠門!?要多久?”
“我也說不清,不過我一定會在洛洛十五歲生日以前趕回來。”
“十五歲……”洛洛急忙掰手指,浮起失落之色,“還要好久。”維烈在她粉嫩的小臉上親了一記“我不是給了你一條項鏈麼,悶了就用那個跟我說話。”
“會不會打擾你?”洛洛直覺他是去辦所謂“大人的事”,就像媽媽照顧紅茶店,爸爸偶爾被穿著怪異的叔叔帶走,幾天不見蹤影一樣。
“嗬嗬,洛洛,你真可愛。”維烈笑意加深,揉揉她的發,“這一點像你媽媽。”
“是媽媽說小孩子不可以任性,要乖。”
“沒有關係,可以任性啊,心理扭曲的小孩子才可怕。”不良教育家背著父母挑唆人家的女兒,“洛洛想要什麼都可以跟我說,這世上沒有我弄不到的東西。”黑眸一亮“真的可以?”
“當然。”
“那,我要維烈叔叔。”
“啊?”魔界宰相愣住。黑發女孩殷切地道“我本來要嫁給維烈叔叔當新娘,可是雷瑟克叔叔說要把王位還給爸爸,帶著莉莉安娜姑姑隱居。我做女王後,隻能‘娶’人,不能‘嫁’人。”
“噗!”維烈忍俊不禁,捏捏她玫瑰色的臉頰,“人小鬼大。”
“人小鬼大什麼意思?是答應了嗎?”洛洛堅持要得到答案。維烈被她眼裡的認真打動,猶豫不定,敷衍這種事他做不出來“這個嘛,等你長成符合我審美觀的可愛少女,我會考慮讓你成為我的伴侶。”
血族沒有夫妻的概念,隻有共享壽命和力量的[伴侶]。
洛洛綻開如花的笑靨,堅定許諾“嗯!我會努力長大!”
身為魔導國的公主和一個普通學生,洛洛必須時常兩頭跑,日子過得繁忙卻充實快樂。
她的長相像爸爸,性格也比較相近,卻不會任性得讓人生厭,暴躁得不近人情。這多虧楊陽教育得好,又以身作則。
不過,這個活潑開朗,甚至有點大大咧咧的少女,內心深處一直牢記著一個諾言。
她身邊並不缺追求者。幼兒園就男女通吃,女孩羞答答地送小手絹,男孩圍著她獻殷勤。大了收到的情書巧克力鮮花更是不計其數。而在魔導國,那些油頭粉麵的貴族少爺也絞儘腦汁,想攀上她這朵貴重的寶石花。
洛洛並不高傲,她就是看不上任何男性。
和她心目中那個人相比,這些小鬼頭就像上不了台麵的蝦米,連給他提鞋也不配。
現在她還記得,那天晚上的月亮很大很圓,紅發殷然的他在她窗前伸出手,帶著她乘風翱翔。
[維烈叔叔是彼得潘嗎?]當時的她興奮得尖叫連連。
[嗬嗬,那洛洛不就是我的溫蒂了。]
溫潤的嗓音如月夜的清溪,滌人心脾。笑容是永遠不變的悠閒。一言一行,無不風采翩然。明明是中上的容貌,卻散發出傾城佳人特有的,湮滅紅塵的魅力。
那是種絕代風華的氣質。
借喘口氣從熱鬨的宴廳裡溜出來,洛洛扁著嘴在花園裡閒逛,鑲有蕾絲邊的雪白裙擺下,纖足泄憤地踢著小石子。
還說什麼我十五歲生日以前會趕回來,維烈叔叔是大騙子!
“迪爾薇亞。”
不是透過項鏈傳來,而是實實在在的聲音,洛洛轉過頭,看見一襲紅衣,以及和記憶裡一模一樣的清俊容顏。
紅發青年揚唇,露出她同樣熟悉的閒散弧度“果然是呢,我的小公主長大了。”
下一秒,他被撲了個滿懷。
“壞蛋!壞蛋!”小拳頭捶打他的背,“這麼晚才來!”
“抱歉抱歉,不過還沒到點不是嗎,我很守時的。”拉開少許距離,維烈溫柔地拭去她臉上的清澈液體,“乖,不哭,再哭妝要化了。”洛洛用淚濕的眸子惡狠狠地瞪他“不許再用這種口氣!我已經長大了!”
“是是。”維烈好脾氣地笑道。
“還有,為什麼叫我那個名字?好怪。”
迪爾薇亞德修普,是她魔導國的專用名。
“咦,你不喜歡我正式稱呼你嗎?”
“不喜歡,我喜歡你叫我洛洛。”說著,黑發少女又擁緊他。魔界宰相暗暗苦笑還是個孩子啊。
“嗯,時間差不多了。”拍拍她的背,維烈手指夜空,“看著哦,我送你的生日禮物。”洛洛精神大振,好奇地抬頭。
砰!遠處的噴水池廣場響起一聲爆音,明亮的禮花打著旋升空,一邊繞出她的名字,一邊發出“祝洛洛生日快樂”的清脆童聲。然後,是盛大的光雨洗禮。
放射形、綻放形、漣漪形……姹紫嫣紅,色彩斑斕,絢麗得令人目不暇接,如癡如醉。空氣裡彌漫著清新的甜香,而非刺鼻的火藥味。宮裡的人都被驚動,紛紛奔出來,同樣陶醉地仰望這一幕。
刹那的輝煌漸漸進入尾聲,突然金色的光芒照亮了整個天際,化作碎散的金箔落下,像下了一場繽紛的黃金雪。
讚歎聲此起彼伏。洛洛伸出手,接住一片晶瑩的雪花,不可思議的溫暖,同時醇厚的男聲在她耳邊低語“喜歡嗎?”
“嗯!”洛洛綻放出比煙花更燦爛奪目的笑靨,忽而小臉泛紅,蜻蜓點水地在他唇上碰了一下。
“洛洛……”
“我、我給你的禮物啦!”
“嗬嗬,謝謝。”維烈大方地笑,在他看來剛才那個甚至連吻也算不上。洛洛卻羞得連耳根子也紅了,訥訥道“維烈叔…我叫你維烈好不好?”
“好啊。”依然縱容的語氣,隻是深處多了一絲興味這小丫頭害羞的樣子挺可愛的。
“你明年還會不會來?”
“會,以後我每年都會來看你。雖然這次是工作中途蹺跑,不過剩下的量不多了。”
“我給你添麻煩了嗎?”洛洛有點惴惴不安。維烈笑著抱起她“沒這回事,我很高興看到盛裝打扮的小洛洛。”秀發飛揚的少女朝他綻開人比花嬌的笑容,偏偏這個時候,不解風情的第三者橫插一腳“你這家夥!什麼時候出現的?”
“啊……爸爸。”
“喲,兩位,好久不見。”姿態灑逸地招呼,維烈直接瞬移到天上,“今天是喜慶的日子,我也不留下礙眼了——洛洛,明年見。”
“明年見!”和劍拔弩張的氣氛相反,洛洛熱情地揮手。
魔界。
混沌停滯的虛無裡,隻有一座孤零零的島嶼懸浮。看似狹小,在飄蕩的無數生靈看來,卻是壯觀到可怕的成就。因為這裡是虛無,罪人的流放地,隻能進不能出的監牢。
很久很久以前,有個人在這裡編織時間,製定法則,開創曆史,給予一部分生命棲息地。
幽魂們不能說話,無法說出那個人的名字,也無法告訴那些名為妖魔的種族你們有多麼幸福!
踩在腳下的土地,呈現出詭異的暗青色,植物也是深紅、灰綠、藍黑之類的顏色,形成一片濃稠黯淡的色調。渾濁的氣流不時翻滾,視線不明的遠方偶爾響起細小尖銳的叫聲。
“真是荒涼,沉淪沼澤似乎該清理一下了。”紅衣旅者恍若散步地慢慢穿越暗魔森林,一隻手拎著野餐盒,嘴裡嘟嘟囔囔,“空氣這麼差,連坐下喝個午茶都不行。”
突然,以葉片為掩護色的蟄伏者伸出銳利的爪子撲向獵物,滿腦子飽餐一頓的念頭。這顯然是個智力不高的下等妖族,不然光看到所謂的食物是人類的形貌,就知道是不能招惹的上位者。
暗色的黏液噴濺出來,卻在半空自動轉彎,一點也沒沾上如血的長風衣。
出手狠辣,毫不猶豫。對於膽敢冒犯自己的宵小,魔界的實權者從來不會手下留情。
有時他還會通過一些弱者絕對不會認同的方式消遣,調劑放鬆自己。畢竟無聊的歲月是那麼漫長,而他肩負的又是決不能卸下的沉重責任,不疏通內心的通風口,維持精神的安定,後果不堪設想。
比起一個瘋子,還是雖然有少許惡劣,本性卻善良的統治者好吧。他心安理得地想。
身軀龐大的半妖魔轟然倒地,越過它,維烈繼續未完的旅程。
然而,在他走了以後,那龐然大物動了動,而這,應該是不會發生的情況。
“是這裡了。”
仰頭注視空中細小到幾不可辨的灰色凹洞,維烈一貫悠然的眸浮起罕見的凝重。
虛無本是不允許生命長存的死亡之海,像魔界這樣巍峨的陸地,自然會被蠶食瓦解,引來眾多放逐者或迷失生靈的環伺。儘管有他的力量守護,也難保不出萬一。所以必須定期巡視,看是不是有漏洞。怠惰如他也不會在這項任務上偷懶。
而這次的情況更為嚴重,他察覺了[異界]的氣息。
發現源頭,以慢悠悠和迷糊出名的魔界宰相反而不急了,設下淨化結界,喝紅茶配蘋果派度過悠閒的午茶時光,才拍拍衣擺起身,把茶具洗乾淨放回野餐盒,扔進次元空間。
下一秒,他出現在半空,右手一撕。
偽裝被剝除,露出約五米尺徑的洞口,從中傳出大得出乎他意料的吸力。穩住陣腳,維烈進入名為夾縫領域的緩衝地帶。
映入眼簾的是沒有上下左右的灰色世界,其中蠕動著千奇百怪,膚質像是石雕的怪異生物。
“果然和我想象的一樣醜呢。”白皙的掌心湧出豔紅的光芒,與戰鬥姿態截然相反,魔界宰相笑得極為謙和禮貌,“抱歉,我的世界不歡迎不懂禮節的入侵者,如果有美麗的外形或有趣的性子也罷了。”
看不見的魔力波絞碎了數以百計的石怪,幸存者們發出無聲的哀叫,震懾於瞬間張開的無形力網。維烈沒有施加毀滅性的打擊,從敵人的反應看,它們並非單純的覓食,而是有組織的侵略。那不揪出主謀,相同的事態還會再次發生。
要追上去嗎?不,這太草率了,也許是陷阱,深入敵境也是不智之舉,那麼……
縱橫交錯的灰白色光線包圍住他,維烈隻輕輕一掙就擺脫,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衝向某個特定目標。所過之處,慘綠的鮮血狂飆。
“出現了,出現了……”
閃過他的撲擊,幽魅的笑聲忽高忽低地回蕩在灰色的空間裡,歇斯底裡中蘊藏了無儘的惡意,“維烈賽普路斯,你還是老樣子。”
認識我!?維烈一愕,手中的火焰也象征主人心境地吞吐是曾經的手下敗將?還是舊時代的殘民?
看這勢頭,不像朋友,十有是仇家。
不過,我在舊時代有朋友嗎?欠缺緊張感的魔界宰相不看場合地回憶,反正他自信敵人的程度不能拿他怎麼樣。
然而大意往往會招致悲慘的下場。
形狀像巨大花蕾的異界來客吐出黑色的孢子雲,轟碎了他的防禦,粗如兒臂的黑藤卷起他清瘦的身軀,施虐地絞緊。
“果然你為了創造這個世界費了很大力氣。”敵人陰陰地笑。
怎麼會!大睜的眸充滿驚訝,雖然本能在被縛的前一刻護住了要害,維烈還是清晰地感到體內的力量正源源不斷地消失。
不是外界因素,是……腦中迸出清明的火花[蝕月之刻]!血族最虛弱的時段!
該死!他竟然忘了這麼重要的日子!
理智比感情更快行動,崩裂的黑色觸手瞬間重組,與紅發青年交手了數回,兩敗俱傷地反方向彈開。
跌落的身體狼狽地滾了兩圈,其中一半是演技,維烈還有餘力。
但敵人也有,而且不下殺手的原因愚蠢得讓他好笑。
他的幻術被破解了。
披散的發不同於原本的殷紅,是仿佛紅寶石溶液染成的明豔色澤;襯著毫無瑕疵的五官,完美耀眼得令人無法逼視;光潔的前額以流線型的金屬裝飾出荊棘之花,與秀長眼中的血瞳一樣顏色。
“真美,真美。”
粘濁的液體隨著某樣異物躍出花心,是一張人臉,慘綠而青筋交錯的醜陋,微微刺激了維烈的記憶,卻跳不出對應的名字,也沒有因此停止暗中的小動作。
配套的首飾還有項鏈、臂環、手鐲和戒指,是他以防萬一親手製作的魔道具。
暖意沿著額心的寶石流入漸漸虛弱的身體,補充流失的體力。
反擊在電光火石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