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師(3)_誰與渡山河_线上阅读小说网 

班師(3)(1 / 2)

誰與渡山河!

濟賓王回朝、赤炎鐵騎班師,兩件大事壓在一起,整個朝廷都忙碌了起來。

為了安排將士接風,天衍帝在城門外的棘原舉辦了盛大的宴會,整個王庭的內侍、宮女都調動了出來,甚至還征用了各個公卿家的扈從仆婦,由光祿寺的官吏組織著,在城池外麵的巨大空地上卷開一排排的紅毯,安置好一列列的矮桌,架起了無數的烤肉的火堆,緊接著,烈酒和食物被侍女們端了上來,甚至還有自發的百姓源源不斷捧來的食物。

一片鼓樂絲竹聲中,姑娘們聯袂登上新搭好的台子上挑起舞蹈,北大營護衛著十幾大箱的金銖抬到城門下,井井有條地點著百夫長讓手下的士兵來城門前領金銖,太仆寺將戰馬一匹匹牽走,剛剛還威壓肅殺的神京城外戰士們卸開鎧甲,迅速地一片歡騰,領賞的領賞,吃酒的吃酒,看姑娘的看姑娘,這些半個月前還在戰場廝殺的武士們,此時都一臉興奮難耐、狂熱欣喜。

天衍朝能臣乾吏極多,幾萬人場麵的接風,忙中有序裡絲毫不亂,身在其中的神京官僚各個笑容滿麵,與有榮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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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天衍帝、濟賓王這一邊,有官階的赤炎將軍全都隨著天子儀仗去南殷墟祭天,再之後辛襄和辛鸞又亦步亦趨跟著父親們去東郊祭祖拜醮,再之後又是回宮的頒旨封賞……如此一項一項地做下來,辛襄和辛鸞兩兄弟奔來走去,一整個下午都沒來得及進一口水,餓得肚子咕咕的打轉。

而辛襄跟自己父親濟賓王根本來不及說話,唯一的接觸還是在他王伯扶起他父親的時候,他單膝下跪喊了聲“父王”,結果濟賓王扶起他,拍了拍他的肩膀,沒有說什麼。

而是扭頭對辛鸞道,“殿下長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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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衍帝與濟賓王有許多軍政大事要談,辛襄和辛鸞這種小輩兒也隻能站在後麵聽著,濟賓王一邊走一邊與天衍帝簡述了一番獄法山這幾個月的戰況,大小戰役情況、我軍死傷人數、敵軍死傷人數、俘虜數量和收繳的戰利。

這一次北境大亂,朝中的一致的態度是北君閭丘忠嘉看守疏失,引起了獄法山動亂,這才讓蚩戎人找到突破口趁虛而入。論罪,閭丘算是第一罪臣。

半晌,天衍帝問“閭丘的族人兒女怎麼處置了?”

濟賓王“閭丘全家二百七十口罰入奴籍,他的妻子畏罪自儘,長子戰死,幼子在神京中壓為人質,臣弟俘虜了他兩個女兒,不知王兄要如何發落,現在就在大軍陣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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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辛鸞和辛襄對視一眼。辛鸞露出茫然惶惑的神情。

這便是帝王家的難言之處了。

濟賓王口中的閭丘幼子,名方,今年和辛鸞一般年紀,前幾年被送到了神京教養,在明堂原本是和辛鸞辛襄一處學習的。此人長得虎頭虎腦,心思也不像神京少年那樣幽深難測,一直以來辛鸞和他交好。隻是去年北方兵禍一起,他就被幽禁在府中不許外出了,估計到現在還不知道自己父親母親去世的事情。

閭丘方說過,在北方,沒有東方神京這樣連綿華麗的屋宇,極目遠去的都是一望無際的草場,因為夏日和冬日漫長,春秋兩季便顯得格外珍貴,所以他的兩個妹妹出生的時候,一個取名叫侖靈,一個叫西旻,取北方“春”“秋”之意,還常自誇自家的妹妹有多可愛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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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衍帝沉吟了一刻,緩緩問,“閭丘忠嘉呢,是真的戰死了?”

“是,閭丘知道自己失誤放蚩戎族進犯,引八百騎兵單獨出塞巡擊蚩戎,深入蚩戎腹地兩千裡,回師途中雨冤枉嶺遭遇蚩戎大軍萬餘人圍攻,乏食數日,最後含憤自儘。”

“是麼?以八百對萬人……”天衍帝慢慢道,“含憤自殺。”

濟賓王看著兄長神色,知道他心中不忍,勸道,“閭丘也知道有負王兄所托,獄法山乃北境門戶,他一時失察險些釀成大禍,縱然不戰死,押解進京也是難逃死罪。”

天衍帝聽著耳邊持續不斷的歡歌宴舞的聲音,一時間,久久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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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鸞這一餓,直接餓到了晚上。

城外的宴飲慶祝已經散了,今夜無宵禁,戌牌時分城內的樓牌酒家紛紛挑起夜燈,整個朱雀門外的華容道上開起了夜市,儘管天氣並不好,也並不妨礙家家戶戶喜氣洋洋地出來觀燈夜遊。

而高辛王庭的長信宮中溫暖如春,四隻大白玉銅盆裡用檀香木燒著明火,往外冒出青色的火苗。辛鸞坐在自己的席位上,手握象牙鑲銀的箸,一式一式地在菜裡夾吃的,因為畏寒,他還私心讓內侍在他的桌側多抬了一隻紅炭火爐,一隻暖著他,一隻架著需要時刻加溫的湯羹菜肴。

他實在是餓壞了。現在還沒開宴,他既無暇看紅毯正中女孩兒們做的旋舞,也無暇聽屏風後麵樂師們做的絲竹管弦,一雙瞳仁滴溜溜地轉著,緊盯著忙於寒暄的各位大人,下手飛快地把吃的趕緊咽進嘴裡。

天衍帝和濟賓王是一同入席的,濟賓王換下戎裝換回朝服,腰上佩七重玉佩,剛一落座,就抬首看到了辛鸞旁邊的空位,轉頭輕聲辛鸞問,“遠聲哪裡去了?”

辛鸞當然知道辛襄哪裡去了,但他裝傻搖了搖頭,擦著嘴說不知道。

今日的宴席不同往日,規製不大,安排不過二十人列席,但卻囊括了在京最核心的一批大臣和此次北伐軍工最盛的赤炎將領,可以說要麼功高權重,要麼眷寵極勝,那邊舒緩的鳴鐘奏樂聲中,內監拖著長音,喊著,“天地吉時良辰已到,開——宴——”

濟賓王皺起了眉頭,低聲道,“重臣們都到了,這孩子太不知禮數了。”辛鸞來不及解釋,緊接著就被內侍扶了起來,跟著眾人行了一番君臣跪拜大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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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宴無非是一個套路,檀板、曲笛、舞蹈與歌喉,因這次是饗大軍獲勝,樂曲又新添了破陣、九招、六列、六英等歌曲,三十幾名樂娘列在屏風後,操弄鼙鼓、鐘、磐等樂器,比起往日聲勢更為浩大。但也可能樂師多是女子,整個曲調還是偏於婉轉,唯有屏風後麵一桐木琴聲聽起來格外出眾,金戈鐵馬壓製得其他樂音不敢放肆。

辛鸞聽著眾臣的賀表,邊吃邊問濟賓王,“王叔覺得今日奏樂如何?”

濟賓王點了點頭,“尚可。”

辛鸞聞言,麵露喜興之色。

花香果香味輕柔彌漫,朱顏鴉鬢的姑娘踩著樂聲而舞,小小年紀都是一等一的身段柔軟,貌美秀致,等一曲結束,濟賓王招了招手,立刻有四名內侍從抬著一物,疾步送到殿中央。

天衍帝奇了,“這是什麼?”

濟賓王起身,走下台階,“是臣弟獻給王兄的賀禮。”

那物件兒足有一人高,用殷紅的重錦蓋著。

“這麼大的東西?竟要四個人抬上來。”齊大人笑道,“想來是北境不可多得的珍寶吧!都說北方盛產玉石,難不成是雍山狂山少見的大蒼玉?”

濟賓王含著淡淡的笑,走上前去,猛地揭開了覆在上麵的紅錦。

紅錦落地,在座的臣子不由低低驚歎了一聲,那下麵竟然是一頂巨大的金籠,那籠子不知是什麼材質打造,燈光的照耀下渾然一體閃閃發光,而這都不是最奇的,金籠裡正臥著的是一羽安睡的鳥兒,它蜷縮著身軀,長長的尾羽伸展著,身上如紋錦繡,燈火下鮮豔美麗,粼粼生光。

不知道是誰發出的第一聲歎,“這……是鸞鳥啊!”

辛鸞也不往嘴裡塞東西了,他被那鳥兒吸引,忍不住放下象牙鑲銀的筷子,直接站起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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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鳥兒聽到響動,一側下眼瞼懶懶地開合了一下,又用翅膀掩住了腦袋,側過頭去。辛鸞提著厚重的宮服走下台階,走到殿中錦毯那金籠外,直接蹲去。

“殿下小心!”不知道是哪位臣子發出的一聲,鸞鳥出現滿殿已是寂靜驚喜,又見太子款步下台貿然伸手,所有人都不自禁地推案停箸、睜大了眼睛。

辛鸞沒有他們的緊張,答“無妨。”緊接著他繁複的衣裾迤邐鋪在地上,手直接伸進了籠子——

原來是那鳥兒的尾巴太長,剛剛翻身時折出了金籠一截,辛鸞看著彆扭,想要幫著把它的尾巴收回去,可這一下鳥兒也醒了,機警地盯了他一眼,屁股一扭,抖著著五彩的尾巴站了起來!

這一下,所有人都看清了。

這鳥兒身長六尺,尾長足有四尺,頭頂羽冠藍綠,呈尖形,覆羽修長,身披似五彩,隻見它瞪著辛鸞,一雙神采明豔的眼睛,燦爛如章。

“鸞鳥啊……”況俊嘉祥率先扶著案幾跪了下去。

難得七十多歲的老大人,眼睛也不昏花,聲音也還洪亮,上首處展袖拜倒,“周之興也,鸑鷟鳴於岐山,天衍之興也,見鸞鳥而天下大吉,這是天降祥瑞,神佑我天衍!”

天衍國以鳥雀為尊,王族法相便是三足金烏,而鸞鳥傳聞中是西王母的信使,是難得的神物。

磬杵叮叮地掃過一排鐘磬,琴音旋指,其餘眾臣也紛紛跪了下去,齊聲道,“天日之表,恭賀陛下!天降祥瑞,神佑我天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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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鸞蹲在籠子外麵,小聲問叔父,“能把籠子打開嗎?”

濟賓王隨著眾臣一齊跪下,七重玉佩叮鈴鈴地落在紅毯上,他偏頭看著辛鸞,嚴肅地搖了搖頭。

那鳥兒看不懂殿中人在做什麼,紅色的小爪子不耐煩地刨著籠子的底座,動一下,羽冠便顫一下。

辛鸞不想管什麼鸞鳥神鳥的,他笑著抬起頭來,“父王,這鳥兒有靈,又叫鸞,和兒子有緣,不如賜給兒臣養在鸞烏殿可好?”他神色認真道,“我會對它好的。”

“這……”殿上的人都猶疑了。

鸞鳥是難得聖物,濟賓王築以金籠千裡運回,按照尋常是要禮敬聖上、養在朝天觀供奉的,太子一句“我會對它好的”的討要,一口氣把好幾個臣子說得莫名其妙、心驚膽戰。

天衍帝還在猶豫,濟賓王卻接過了話,“太子是我們天衍唯一的血脈,國家的氣運將來可不就壓在他的身上,我看這鸞鳥收在鸞烏殿正合適。”

辛鸞偷偷朝著濟賓王微笑,掩不住喜悅的神情,濟賓王沒有笑,但眼裡的愛護之情溢於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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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衍帝看著階下這叔侄的小動作,揮揮手,“那好,就送到鸞烏殿去。”他看著辛鸞喜形於色的小模樣,忍不住囑咐道,“太子也不要貪玩,鸞鳥交給你便是一項責任,要精心養護供奉,不得釋放,不得怠慢,拿不定的要和況俊祭司商量著來。”

辛鸞趕緊跪拜謝恩,這點要求當然沒有不同意的。

坐下大臣們看著內侍將金籠匆匆抬來,又匆匆抬走,一邊貪看還在一邊嘖嘖稱奇。

司空跟旁邊的大人聊到,“聽說鸞鳥善鳴,可口吐五音,絲竹管弦與它唱和非常悅耳,隻是可惜今天沒能聽到。”

濟賓王聽了一耳朵,整著衣衫回到座位,隨意道,“鸞鳥聞雅樂才鳴叫,概是因著今日的樂師不夠火候罷。”

濟賓王在曲藝上絕世之才,在天衍與莊珺並稱。傳說他曾經在府中天井彈箜篌,引來百鳥雲集而舞,這樣的身份才華來挑剔王庭的樂章,沒有人敢發任何意見。

可辛鸞麵露不忍,回頭看了一眼那屏風,“王叔……”

流暢的琴聲有一瞬間的凝滯和顫抖,再之後,那桐木琴聲再維持不住之前的雍雍風骨,逐漸滑向低沉清澀,像孩子委屈卻強忍的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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