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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足(3)(1 / 2)

誰與渡山河!

事實證明,辛鸞和辛襄那天緊趕慢趕還是晚了。

前一天下過大雪,大柳營的演武場的積雪早早被兵部的人清理乾淨,當天風和旭日,風並不大,高高的牆頭上反射著一排排的烏青色的寒光,辛鸞剛進校場就聽到激烈的兵刃交擊的聲音。

這演武場正中是一塊低地,朝陽的南麵三層樓高,列為的是帝王和百官公卿,其餘方向是兩層樓高,有各大家族貴女、富商、甚至還有早早定了位置的平民,而宮中禁衛更是今日全體出動,五步一崗地護衛在二樓的高台上,反正放眼一看,無不是人。

辛鸞沒有讓儀仗跟著,進了門閘,貓著腰就和辛襄一起上了西邊的高台。

原本他還想著先觀察一下地形,要不太明顯的溜道南邊的高台去,誰知道一到二樓就遙遙地和父王身邊伺候的子升,眼神對了個正著!

“失策!今天不該穿紅鬥篷出來!這也太打眼了!”

辛鸞一臉心虛,朝著南邊急急地比了一個“噓!”的手勢!子升懵了一下,摸不著頭腦的,遲疑地點了點頭,把目光挪開了。

辛襄隨手撚了撚辛鸞的紅狐氅,“挺好的啊,穿怎麼了。”

這大氅氅幅三尺,重有三斤,風毛極其柔軟,遠近來看都找不出一點雜色。並且這一件還是陛下開國時西君進獻的一隻大紅狐狸的整皮,連做工的老師傅說過這麼大的狐狸一千年也出不來一隻,是極其的稀有珍貴。

辛襄向南看了一眼,他幾個庶弟都乖乖坐在位席上。他也不想這個時候過去,道,“沒事兒,我們等下一個換場間隙再上去罷,人走動了,就沒有那麼多人看著我們了。”

辛鸞無可無不可,反正後麵幾排也沒有位置,他便往前走了幾步,趴在欄杆上往下看。這時候下麵正好在歇場,空地中央站著一個很高的少年,他呼出霜氣,隨口問,“那個就是樊邯嘍?”

辛襄克製地在欄杆一步外停住,看了眼,點了點頭。

高辛氏目力都極佳,辛鸞遠目看去,隻見場上那人不像是十八歲的人,更像是二十幾歲的人,披著烏金色的犀牛皮鎧,手上一把沉重的長杆戰斧,一人一斧站在那裡,孤介怪異得像是個獨自守關的勇士。

辛鸞伸長了脖子,道“還挺英俊的。”

辛襄露出見了鬼的神情。

辛鸞聳了聳肩膀,“誰叫你把他說得跟山下野人一樣。”

·

剛來的時候辛襄說了兩句樊邯,說這人是用斧的,昨日父親為了他今日好好表現,親賜了府上的收藏的開山斧——想來樊邯現在握著的就是了,頭長八寸,柄長二尺五寸,仿上古大禹治水時的遺製,一看就是尋常戰斧的兩倍。

“他接過那把斧子的時候木木的”,“沒見過世麵”、“愛不釋手”,“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要拿回去傳代供奉”——雖然辛襄說的也不是說壞話,但是聽也能聽出他對此人的不屑一顧,搞得辛鸞就以為樊邯是個又粗野又土包子的一個北方少年。

誰知道現在見了,覺得也還好,此人肩膀比一般少年要寬,胸膛要厚,五官極其端正,甚至是儀表堂堂,硬要說不足也不過是少了一點神京郎君的風度和瀟灑,但是沙場小將的氣度絕對是有的。

正說著,一個小內監急趨而來,走到近處躬身,尖著嗓子喊了聲“殿下、公子。”

辛鸞沒動,回頭眉頭一皺,“誰讓你過來的,子升?”

這人他眼熟,但是記不住名字,印象裡是子升下麵的人。

那小內監一臉討好的笑,“不是,是卑下怕殿下找不到坐席,特意過來引路的。”

那就是私自下來的。辛鸞看多了這種人,淡淡道,“我等會兒上去,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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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下,司禮款款走到中央,提著銅鑼猛地一敲,唱聲道,“第四場,齊策對樊邯!”

辛鸞探身,驚了“我們來的有這麼晚嗎?怎麼齊二這就上了?他是第四個才對啊!”

小內監被晾在一旁,這個時候趕緊朝他解釋,“殿下來得晚了,這的確就是第四場啊。”

聽到他說“晚”,辛鸞氣得牙都要齜出來了,但又想,何必跟他計較,拍著欄杆不禁道,“不該啊,樊邯守擂這麼久了?屠傑也敗了?”

進前十的名單辛鸞是早就看過的,平民有三人,林氏國的兩兄弟和屠傑,林氏那對兄弟一直沒有安排在明堂比武,但是屠傑的槍法他是見過的,他原本想著今日要看一看的,沒想到這就這麼錯過去了。

那內監倒是踴躍,走近了給他指,“您看那個犀牛皮鎧的小將,他叫樊邯的,是濟賓王親自指來的,就是他連贏了四局,前麵幾個都讓他一招就挑飛了武器,這演武自然也就快了!”小內監還覷著辛襄的臉色,喜笑顏開道,“這也不愧是濟賓王帳下調教出來的人,上過戰場,如此勇武,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辛鸞聽他說話簡直都要樂了,心說你這人行不行?彆人都是挑癢處說,你偏偏要往人痛處踩,踩完還挺得意覺得自己是拍了馬屁,就這功力可彆躥騰了,還是在你師傅子升手裡多調教幾年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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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間,齊二已經騎馬進了場地。他的儀容應該是專門修飾過,戎裝佩劍,身上鎧甲極其的華麗,馬兒小跑著剛進外圈,辛鸞就聽見了女郎們集體的歡呼聲。

而樊邯仍然站在原地,倔強而沉默著,手拄著他沉重的斧頭。

辛鸞擔憂地問“樊邯為何不騎馬?”

內監答“他說他不會騎馬。”

辛鸞大吃了一驚“齊二馬上,他在馬下,這怎麼打?”

內監尷尬一笑,“卑下這可不知道。”

身後有聲音傳過來,那人似乎也看出辛鸞身份不凡,頗有興致的與他搭話,“拿斧頭的小將已經一對四的打過了,風頭出的夠大了,這一局想順勢落敗下場也不是不可能。”

辛鸞沒回轉,心想這是什麼屁話?

另有人插話,有理有據“樊小將剛剛用的’拏雲勢’,說實話看著厲害,但是十分吃功力,是不能久戰的,這麼單挑對了四個人,肯定是要扛不住了,因為不會騎馬想要順勢落敗也不是不可能。”

這樣說,辛鸞覺得還算有理,點了點頭。

“況且齊策是誰?三公之首齊大人的兒子,世家子弟中的文武的翹楚,賭館裡買手下注呼聲最高的人,他要是這麼就輸了,咱們可不是要賠光了?”

人群小小的騷動起來,幾個人紛紛大笑著說“是啊是啊!齊二輸了,女郎們頂著寒風豈不是白來了!”

說來去年演武裡,齊二就大出過風頭,隻不過最後守擂的時候輸了段器一招,與冠軍失之交臂——去年還是辛鸞攛掇段器比武的,而今年段器坐在南側二樓上,和胥會、幾個將軍高坐裁判席後麵正談笑風生,職責不過是若遇到選手纏鬥、不分勝負時,下場做個仲裁。

·

軍鼓重重一擂,第四場開始了!

齊二馬上突然發力的,正對著辛鸞的角度忽然縱馬而來!他胯下的是身經百戰的戰馬,蹄下蹬踏有力,撒開狂奔鄒然卷起一陣黃土,宛如一把出鞘的刀。北境應該不乏這樣凶傲的戰馬的,但是樊邯似乎停住了,齊二殺氣騰騰地俯衝而來,他居然動都沒動,還剩下半個馬身距離的瞬間,齊二馬背上猛地掄圓了長刀,蓄勢十足的,一槍劈下!

“好快!”

辛鸞情不自禁地探身,猛地拍欄一讚!

不過他讚的不是齊二的刀,而是樊邯的斧!隻見那個高壯的少年在黃沙中忽然動了,沉重的戰斧仿佛一把輕靈的劍,他兩手一翻,一舉一扛,猛地頂住了齊二這勢大力沉的一刀!

“給我放手!”齊二爆然一喝。

他膂力驚人,一刀一斧在接合靜止中第二次蓄力!

誰也沒看懂樊邯是怎麼動的,鳳頭的大斧忽然擦著那刃口一抹,兩個兵器發出一陣刺耳的金屬摩擦的尖銳嘶響,那碩大的斧頭一時竟有如蛇一般,順著刃口就去削齊二的手!

千鈞一發,齊二怎敢不放?他兩手一擰,棄刀的同時長刀最後淩空狠厲地翻了個兒,斧鉞斷然劈下的瞬間,兔起鶻落間,他倏地打馬而走!

人群猛地發出一陣驚歎!辛鸞趴在木欄上完全看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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